除夕的前幾天,寧香和王麗珍把彼此的衣服做了出來。從剪裁到繡花到縫合,都是自己一點一點弄的。衣服也都套在身上試了,合身又襯氣質。


    王麗珍很久沒有給人做過衣服鞋子之類的了,看寧香穿上了她做的衣服,她心裏溫暖得不得了,把寧香拉在麵前左看右看看不夠。


    看了一會,王麗珍笑著說:“真好看。”


    寧香笑著回:“阿婆你手藝好。”


    王麗珍解釋道:“我說的不是衣服,是你。”


    哪哪都長得標致,皮膚白嫩嫩的能彈出水,五官精致秀氣,臉蛋上有特屬於十九二十歲小姑娘的嫩氣。手也漂亮,手指白皙纖長,捏針做繡活的時候格外好看。


    這麽漂亮又能幹的姑娘,誰娶到不是天大的福氣呀?


    想到這個,王麗珍又問寧香:“阿香,你離婚也有小半年了奧,過陣子可以物色著再找對象了,這回打算再找個什麽樣的人呀?”


    說到找對象,寧香沒什麽興致,隻笑一下道:“阿婆,婚後的日子我過膩了,暫時不想這個事。還是一個人自在一些,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沒有束縛,舒服。”


    其實相處這麽長時間,王麗珍也看出來了,寧香不是那離了男人就過不下去日子的人。相反,她離了她那前夫以後,反倒越過越滋潤,越過越好了。


    兩個人在一起這麽長的時間,王麗珍從來都沒聽寧香說過再找對象的事情。她每天不是看書學習,就是學刺繡做繡活,基本沒有閑下來喊無趣的時候。


    王麗珍之前也覺得女人離了男人多半都過不好,她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但現在看寧香這樣,她又覺得,大概是一人一個活法,好不好全在自己。


    想到這裏,她笑一下,接寧香的話,“行,咱倆搭夥作伴。”


    第二天,兩人作伴去公社的集市置辦年貨。


    王麗珍這幾個月被寧香感染,不再像以前那麽活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對生活也慢慢燃燒起了熱情,想要活得像個人樣了。


    在沒遇到寧香之前,她總覺得活著就是等死,剩下沒有其他任何意義,有時候甚至會想自己去死,而現在卻覺得生活也變得有意思了起來。


    譬如過幾天要過年了,不管是村子裏還是公社集市上,年味都越來越重,寧香要領著她一起好好過個年,好好做點好吃的。


    往年不管過什麽要緊不要緊的節日,似乎都與她無關。哪怕全大隊都熱鬧,這熱鬧也是和她半分關係都沒有的。節日是甜水大隊所有人的,唯獨不是她的。


    因為覺得和自己沒關,她也不會正經去過,還是和平時一樣,餓了就隨便糊弄一口吃的,不讓自己餓死就行了。


    今年她的心態發生了變化,她現在也期待起過年來了。因為有人和她一起置辦年貨做好吃的,有人給她做了新衣裳,過了年她就可以穿上。


    至於沒有親戚可走,那也不是要緊事了。


    寧香用實際行動讓她明白了一件事,那些沒有用的親戚,斷了是件好事情,沒什麽可難過傷心的,都是些不值得的人。


    人在最低穀的時候,最能看清一些人的嘴臉。


    這幾個月王麗珍飯吃得好覺睡得好,平時有寧香陪著心情也好,所以她眼下的氣色也挺好的,臉色紅潤有光澤,眉梢和眼角也常掛著笑意。


    她和寧香並肩走在集市上,走在鬧哄哄的人堆裏,兩個人嘴角弧度相同,全都沉浸在即將過年的熱鬧裏,一起商量著買點什麽東西回去。


    因為要過年,集市比平時要熱鬧很多,賣的都是過年要用的年貨,攤位當然多是國營。寧香和王麗珍打算買點熟花生瓜子,買點魚肉還有對聯年畫鞭炮什麽的。


    公社的集市不大,從頭逛到尾也要不了多久。然也就是因為小,所以很容易會遇到熟人。大家都來趕集辦年貨,不知走哪就碰到了,伯母嬸娘的一通招呼。


    寧香就是還沒逛完半條街,就碰上了熟人,而且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熟人,她離完婚就沒再見過的前婆婆李桂梅,還有江岸江源江欣那三個曾經的繼子和繼女。


    這樣迎麵碰上,李桂梅和三個小孩倒是往寧香看了好幾眼,江欣甚至說了句:“好婆,這是寧阿香嗎?”好久不見了,看著都有些眼生了。


    李桂梅直接哼一聲,“管她是誰。”


    這話寧香全都聽到了,但是她連看都沒多看李桂梅和那三個小孩一眼,挽著王麗珍的胳膊隻管笑著說話,說回去做點桂花糖年糕,過年就得吃這個。


    王麗珍也聽到江欣說話了,等擦肩走了過去,她還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沒忍住好奇問了寧香一句:“剛才過去的那個,牽個小姑娘的婆子,阿是認識你啊?”


    寧香沒有遮掩,無所謂道:“我的前婆婆。”


    王麗珍恍然,“哦,我就說,那小姑娘叫到你的名字,你卻又看都沒看她們。”


    寧香笑笑,“我和前夫離婚時候鬧得有些難看,讓他丟了麵子,嫁妝我也都拿回來了,見麵能打招呼那才有鬼了。我不想跟他們有瓜葛,彼此當不認識最好。”


    既然從一家人鬧掰成了兩家人,那確實沒有什麽客氣的必要。王麗珍本來就對寧香前夫一家沒有好感,現在再看到李桂梅那張凶臉,自然不願多說她。


    忽略這段小插曲,她和寧香繼續往下逛。


    逛到一個賣春聯的攤位前停下來,兩人蹲下來挑了兩副春聯,打算一副貼在王麗珍家的茅草屋門上,另一副貼在寧香的船屋門上。


    挑好了春聯,兩人又買了一點紅紙,準備回去自己剪窗花,這樣又好玩又能省錢。


    買好了春聯紅紙,兩人打算再去買鞭炮。但鞭炮是不打算買多的,買一點等到守歲守到半夜十二點,跟人一起放起來,聽兩聲炮響討個吉利就行。


    然寧香和王麗珍從春聯攤位邊起來,轉身還沒走出幾步,江岸和江源兩人忽堵到了她們麵前。兩個熊崽子都背著黃書包,不用看都知道那裏頭裝的不是書。


    寧香不知道他們什麽意思,停下步子多看了他倆一眼,然後便要繞開他們直接走人。結果江岸和江源偏就不讓開,就在她麵前堵著她,不讓她往前走。


    王麗珍不認識他倆,剛才迎麵碰上也沒注意到這兩小子,隻注意到了李桂梅和江欣。不知道他倆這是什麽意思,所以她開口問了句:“你們這是有什麽事嗎?”


    江岸和江源看都不看她,直接扔一句:“和你沒有關係,你不用說話!”


    寧香沒忍住冷笑一下,看著他倆道:“跟長輩說話客氣點,別開口就招人嫌。”


    江岸手裏拿著一個舊彈弓,甩兩下道:“你管我招不招人嫌,寧阿香,我是來告訴你,我爹爹給我們找了個城裏的後娘,過兩天他就把新後娘帶回來了。”


    來刺激她找存在感的?寧香笑一下,語氣聽起來很誠懇,“那就恭喜你們了,希望你們和城裏的新後娘相處愉快,一家人在一起,過得越來越幸福。”


    江岸笑得很得意,“怎麽樣?你心裏難受了吧?是不是已經開始後悔了?”


    寧香懶得跟他一般見識,略帶些無語地笑著,“我有什麽好後悔的?”


    這世界上還有比甩掉幾個渣渣,不用再被他們拖著過日子,更能讓人身心舒暢的事情麽?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她都不會後悔離開了他們江家。


    江岸卻說:“當然是我爹爹找了個城裏媳婦,而你卻連嫁都嫁不出去。沒有人要你,我爹爹也不會再要你,你不後悔誰後悔?”


    寧香不如他的願,隻在嘴角呷著笑,盯著江岸看,看得他渾身都開始有點不自在了,她開口說:“你們這小半年沒吃飽飯嗎?看起來瘦了一圈,又黑又瘦,跟出來要飯似的。”


    說著抬手指一下江岸和江源的衣服,語氣又變得誇張且嫌棄起來,“喔油吃不飽就算了,衣服也是不洗的呀,看看這都髒成什麽樣了,怎麽還穿出來呀?我要不是認識你們,這迎麵走過去,我真以為是哪裏跑出來的小乞丐呢。你說誰能想到,這是一個大廠長家的兒子啊,怪寒磣的嘞……”


    江岸和江源確實幾個月沒吃飽飯了,衣服也確實洗得不勤,因為根本沒人幫他們洗呀,李桂梅那老胳膊老腿的,能糊弄就糊弄,帶孩子以餓不死為標準。


    就這小半年下來,他家都快變成垃圾場了,衣服亂扔鞋子亂放,吃的喝的到處擺,哪哪都亂糟糟的,都有味了!有時候母雞跑出來,還在床上拉屎呢!


    江岸江源有一回晚上上床睡覺,直接睡雞屎上去了,差點沒氣暈厥過去!


    現在聽寧香說這些話,他倆瞬間就覺得被戳到了痛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江岸拚命捏住拳頭屏住氣,然後陰著臉衝寧香喊:“你才寒磣呢!”


    寧香故意撣一下身上的衣服,“是嗎?可我自從離開你們家啊,吃飯吃得香,睡覺睡得也香,日子過得好得不得了的嘞。你們知道我手藝的,哎呀,我每天都給自己做一桌子的菜,一口一口換著吃,還沒人跟我搶,滋潤得不得了……”


    江岸和江源臉都聽綠了,明明氣得要死想打人,結果又沒出息地嘴巴裏生了一嘴的口水。多得快要從嘴角流出來了,兩人又齊齊給咽下去。


    寧香看他倆這樣,直接樂起來,“饞啊?可惜啊,你們以後都沒這口福了。”


    江岸捏緊了拳頭瞪著眼,像頭生氣的小牛犢子,“馬上我爹爹和新後娘就回來了,寧阿香你等著瞧,新後娘肯定比你好,人家可是城裏人!”


    城裏人伺候你們祖宗一家?


    寧香笑意淺淺,“行,我等著瞧。”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不信江見海那種男人,真能和一個知書達理的城裏姑娘幸福過上一輩子。婚姻和愛情不同,隻要結婚過日子,江見海的德行馬上暴露,幾乎沒有什麽姑娘能受得了他那把自己當皇帝的樣子。


    不可能因為換了個老婆,江見海的性格就能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成年人的性格哪能那麽容易改變,更何況他很可能是多活了一輩子的人,思想更加頑固不化。


    寧香也不相信,江見海這輩子運氣還能有那麽好,再找到一個和她前世一樣傻到極致的女人,任勞任怨伺候他們江家人一輩子。


    鄉下姑娘都受不了這委屈,更別提城裏姑娘,城裏姑娘全都識字,更不會是那無腦奉獻的性子。不用看別人,看她家寧蘭就知道了,識點字就知道拚死為自己爭取利益。


    江岸看著寧香的臉,發現現在他在寧香麵前完全占不了上風,寧香已經完全不是以前那個任他欺負的麵人性子了。


    很明確地知道自己占不了到半點便宜,他也就不再自討沒趣刷存在感了,抓一下江岸的胳膊轉身就走。那臉黑的臭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一樣。


    王麗珍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等江岸和江源走了才說:“之前的兩個繼子啊?”


    寧香轉過頭看向王麗珍,目光瞬間變得柔和起來,“對。”


    王麗珍吸口氣,“那我算是親眼見識了,對你惡意是挺大的,八成從前性你子軟,欺負你欺負順手了。他們說你前夫找了個城裏的老婆回來,真的假的呀?”


    寧香挽上往裏真的胳膊繼續往前走,語氣很平淡,“誰知道呀,他一直就想找個有文化的城裏姑娘,興許真有那頭腦發昏的,這就讓他給找到了。”


    王麗珍道:“唉喲,這頭腦得昏成什麽樣,一個有文化的城裏姑娘,才會上趕著給三個孩子當後娘呀?這三個孩子,真是看著一個比一個不好伺候,凶得很。”


    寧香笑一下,“人家工作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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