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身亡,全軍將士士氣低沉,前麵還有敵軍虎視眈眈,他們送來的勸降書被姐姐一把火燒了,敵軍將我軍包圍起來,姐姐讓柳德將軍帶人突圍,她自己卻不顧傷重的身體,帶了一隊人馬迎戰敵軍主帥,結果……姐姐在戰場上被寂驚雲一刀刺入胸膛,含恨而終……”卓婭悲憤莫名,胸膛劇烈地起伏,恨聲道,“寂驚雲那惡賊,不但強暴了我姐姐,還利用她害死了我父親,害死了我辰星國數萬將士,他殺了我姐姐,還帶走了我姐姐的屍身,讓我們無法為其斂葬,我千辛萬苦來到天國,除了要取那狗賊的性命,還要讓他說出到底把我姐姐的屍身藏到了何處……”


    強暴?我皺了皺眉,寂將軍斷不會如此,何以這個卓婭會這樣肯定?不過,寂驚雲帶走米拉屍身的舉動倒是有些不同尋常,他們兩人之間的糾葛,隻怕不是那麽簡單。我憶起初次見到寂驚雲,他聽我唱過那首《子陵·周郎顧》之後,那悵然若失、似痛似喜的神情,當時就曾揣測他曾有一段刻骨銘心且不足為外人道的過往,莫非就是與那位米拉將軍的恩怨糾纏,再一細想,他那時可不正好剛從北疆回朝不久麽?


    “說得跟你親眼見到似的。”皇帝淡淡地開口道,“你又沒有上戰場,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皇帝一針見血的提問頓時點醒了我,是呀,這卓婭又沒有上過戰場,怎麽會如此清楚戰場上的事?剛剛觀皇帝的神情,他是不知道卓婭說的這些事的,如果卓婭說的話是真的,隻怕也隻得幾個當事人才清楚整個內幕,而當事人都死在了戰場上,辰星國皇室也未必知道,或者就算知道也沒有宣揚,那卓婭怎麽會知道?


    “那惡賊做下這些壞事,以為就不會有人知道了麽?”卓婭閉目冷笑道,“父親和姐姐陣亡沙場,國王降罪我家,將我全家流放,一路上顛沛流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母親自從聽聞了父親和姐姐的死訊,大受打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流放途中身染惡疾,也跟著父親和姐姐去了。要不是柳德將軍偷偷將我救出來,隻怕我也會死在路上。柳德將軍救了我之後,告訴了我父親和姐姐死亡的真相,寂驚雲那惡賊害得我家破人亡,如果不殺了他,難泄我心頭之恨,我的家人在天堂也不會安息。”


    “你隻聽別人的一麵之辭,便定了寂將軍的罪?”我搖了搖頭,輕歎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麽簡單。”


    “我當然不是僅憑一麵之辭定他的罪。”卓婭冷哼道,“我以‘賽卡門’之名隱入青樓,就是等他上鉤,伺機報仇,可我第一次行刺他,便被他發現製服了,他審問我的來曆,我自知行刺不成,落到他手上,也是死路一條,索性破口大罵那惡賊。那惡賊知道我的身份後,根本就沒有反駁我罵他的話,反而把我給放了,並且承諾,隻要我殺得了他,他那條狗命就是我的,他會定期來青樓看我,隻要我練好武藝,隨時可以取他性命,那惡賊若不是做賊心虛,心中有愧,又怎麽會做出這樣的承諾?”


    我更加斷定寂驚雲與米拉之間有極深的糾葛,否則寂驚雲在知道了卓婭的身份之後,不會做出這樣的承諾。不禁搖頭輕歎,寂將軍,你這樣做,原是想化解卓婭心中的仇恨,可是為什麽不好好解釋清楚當初的事呢?大費周章地搞這麽多事,那卓婭的武功哪及你萬一,你本是好意,落在她眼裏,卻變成了刻意羞辱,明明可以簡單解決的事,反倒搞複雜了,這些男人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抬眼看了看皇帝,見他緊抿雙唇,麵容冷峻,語氣有些嚴厲:“驚雲既然給你這樣的承諾,你為何還要用那種歹毒的邪術暗害他?”皇帝果然也沒想到卓婭的心思,男人和女人的思維難道真的差得這麽遠?


    “那惡賊明知道以我的武功,就是再苦練五十年也不是他的對手,他那樣承諾,不過是拿我當個可笑的小醜肆意羞辱!”卓婭果然冷笑道,“他既然假仁假義,我何需跟那惡賊講道義?”


    皇帝的目光漸冷,我明顯感覺到他的憤怒,本以為他就要發火了,誰知過了半晌,他也沒有動,然後,我聽到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你是與誰合謀,謀害寂驚雲?”


    終於問到關鍵問題了,我不禁佩服皇帝的城府,竟能忍到現在才問這個問題。卓婭的眉頭突然蹙起來,遲疑道:“我……我不認識他……”


    皇帝似乎早知道她會如此說,也不追問他這個問題,又道:“你們是怎麽聯係的?”


    “我們……他……”卓婭的眉頭蹙得更緊,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他……每次都是……”她突然在椅子上掙紮起來,嚇了我一跳,我這才發現她的手腳被綁在竹椅之上,隻是剛才被衣袖和褲管兒遮住,一時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似乎很痛苦,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滲出來,她想掙紮,卻根本掙紮不了。皇帝拉著我退開兩步,試探著又問:“他每次都是怎樣聯係你的?”


    “他……啊……”卓婭艱難地開口,剛吐出一個字,卻突然慘叫起來,我們嚇了一跳,隻見她的臉越來越白,漸漸地竟變得有些透明,血管、纖維、肌肉、骨骼在透明的皮膚下若隱若現,顯得格外詭異。一顆豔紅的痘痘在她的眉心漸漸長出來,卓婭“啊……”地痛呼,雙眼驀地睜大。我微微一怔,她的臉還是那張臉,隻是她的眼睛不再是黑色,透過雙眼蒙蒙的紅霧映入我的眼簾的,似乎是寶石一般的淺藍,襯上她雪白的肌膚和高挺的鼻梁,我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她真的是辰星國人,一個異族女子。這藍色的眼珠,才是她本來的瞳色吧?卻不知道她是用什麽方法,竟然能將瞳色改成黑色,假扮了天曌國人這麽久?而此際那眼瞳的顏色又是怎麽變了回去?


    她額際的紅痘像蔓草發芽一般,探出數根觸角,在額頭盤旋成一個詭異的象形文字般的圖案,圖案形成的一刹那,她的眼瞳突然轉成鮮豔的血紅色,表情扭曲而猙獰,目露凶光,齜著牙發狂般地扯著束縛住她手腳的繩索。我心底發毛,手心微微沁出了汗,突覺手一緊,皇帝拖我退出數米,揚聲道:“來人!”


    侍衛衝了進來,護在皇帝四周,緊跟進來的司天台監副見到卓婭狀如瘋癲的樣子,吃了一驚,趕緊上前,從懷中掏出一顆七彩琉璃球,懸在她眼睛前方,輕聲念道:“好孩子,你累了,現在安靜地睡一覺,乖,安靜地閉上眼睛,你很累很累,你要睡覺……”


    卓婭凶狠的眼神漸漸變得茫然起來,在那老者喃喃的低語中,漸漸闔上雙眼,她額上的圖案,像剛剛生長那樣倒退著縮回去,直至縮成一顆紅痘,直至那顆紅痘也從眉心散去,那個催眠的監副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卓婭的麵容平靜下來,臉色也恢複了正常,像是睡著了。皇帝蹙著眉看向司天台監副:“這是怎麽回事?”


    那人趕緊跪地道:“回皇上,這名女子身上,似乎被人施了某種邪惡的禁咒,如果要強行衝開禁咒,這名女子會狂性大發,瘋癲而亡。”


    我吃了一驚,莫非卓婭背後那個降頭師,為了防止她說出他的秘密,也給她下了什麽禁咒不成?皇帝的臉色難看起來:“這禁咒無法解開嗎?”


    那老者戰戰兢兢地道:“回皇上,這禁咒是施術者用心頭血畫在該女子的額上,要清除禁咒,除非殺死施術者,否則……難以清除。”


    皇帝沉著臉不語,半晌,淡淡地道:“這女子是重犯,好生看守,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入內。”


    說完,他轉身踏出房去,我趕緊跟出去,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我低聲道:“皇上……會如何處置她?”


    這卓婭犯的是死罪,不管她有多少理由,隻怕皇帝都不會饒了她。果然,皇帝冷冷地道:“她說的那些事有汙驚雲的聲譽,等驚雲醒了,還他清白之後,再論罪。”


    看來皇帝還是很在意寂驚雲的感受的,等他醒了……等他醒了?我心中一驚,又驀地一喜,等他醒了是什麽意思?這麽說,皇帝是決定要救寂驚雲了?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他竟不顧影響皇權氣運之說,不顧七七四十九天的危險之說,決定要救寂驚雲?一時之間,我覺得我有些看不懂他了,或者是,我從來都沒有看懂過他?


    ——2007、6、3


    推薦兩本好友的書,我自己覺得非常好看的:


    曾越《真呆》:<a href="http://www.cmfu.com/showbook.asp?Bl_id=17119" target="_blank">http://www.cmfu.com/showbook.asp?Bl_id=17119</a>


    魔家四將《洞仙歌》:<a href="http://www.cmfu.com/showbook.asp?Bl_id=135935" target="_blank">http://www.cmfu.com/showbook.asp?Bl_id=135935</a>(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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