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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裏薛明翊工作忙和孩子們缺乏親密的聯係,孩子不親近他,他也不知道怎麽教育孩子,父子越來越生分。


    現在讓他們親密起來。


    她也不再糾結顧孟昭輸給倆孩子的事兒,隻當顧孟昭送他們的見麵禮,尋思過兩天再送顧孟昭一些吃的做回禮。


    哎呀,找到一個好老師真是棒棒噠。


    林蘇葉緊繃的神經都放鬆不少。


    吃過晚飯林蘇葉抱著女兒指揮倆兒子寫信。


    薛老婆子在一邊嗤啦嗤啦納鞋底,忙著給倆孫子做鞋子。


    林蘇葉沒讓小姑出去撿柴禾,小姑就在一旁徒手捏核桃,把瓤投喂給倆侄子。


    核桃是林蘇葉娘家年前送來的,原打算留著過節招待客人,現在她覺得孩子最重要,就拿出來給孩子們補腦。


    大軍主筆。


    小嶺在一邊上躥下跳,“娘,你找人寫信得花一毛錢吧,那給不給大軍呀?”


    林蘇葉:“你哥都沒要,你在這裏嘰歪,給你一頓打要不要?”


    小嶺吐吐舌頭,他也就試探一下,給了就算他還賬。


    大軍先寫爸爸好,然後開始複述林蘇葉的意思。


    林蘇葉:“家裏一切都好,奶奶的腿沒大問題,倆孩子再也不逃學,上課也認真聽講……你也多注意身體……”


    大軍自作主張把逃學的事兒刪掉,換成親媽跟著上學盯小嶺上課,也開始學識字,又把和顧孟昭下棋、講故事也寫上。


    林蘇葉探頭看看,見他寫了不少字,裏麵有拚音,還有好多她不認識的字,她就讓小嶺也寫兩句。


    小嶺趴在那裏吭哧癟肚地寫上一句,還擦掉幾個字,頓時信紙就黑了一片。


    大軍:“…………!”臉也黑了。


    林蘇葉趕緊製止,嫌棄道:“別擦了,另外拿張紙自己寫。”


    擦壞了還得重寫,以她的水平可寫不了信,隻能靠大軍,這小子有心眼指定得要錢。


    大軍的財迷和摳門她深有感觸,小嶺上躥下跳的要錢,指定跟他脫不了幹係。


    小嶺不服氣:“我寫得黑,你還不會寫呢,不信你自己寫一句!”


    林蘇葉:“……”她真的寫不出一句,她才上幾天學啊。她沒好氣道:“你可真有本事,就跟我這個沒文化的婦女比,你咋不跟你哥比。”


    小嶺:“顧知青不讓你多誇我嘛?”


    林蘇葉:“等你有地方讓我誇,我狠誇,從太陽出來誇到落山。”


    她指了指門框,那裏有薛明翊給量出來的杠,“都去量一下身高,告訴你們爹。”


    莎莎也跑去量,她努力踮著腳尖讓自己長高高。


    大軍把三人的身高都寫上,小嶺非常執著他比大軍高了兩厘米這個事實。


    小嶺因為被林蘇葉擠兌,不爽,就嘻嘻哈哈地擠兌林蘇葉寫信,“我爹還得說呢,家裏有幾個文盲?”


    林蘇葉就拿筆畫幾個人的簡單頭像,挽著纂兒的是奶奶,額頭眉梢眼角有皺紋,再把小姑和三個孩子也都畫上。


    她想把各人名字標上,可除了簡單的人口手上中下這種,但凡複雜點的她也不會寫,單說這個薛字她就寫不順眼,所以還是算了。畢竟寫字和描花樣不同,花樣稀疏結合,那字可密實得很。不管比劃多少那字大小都一樣,人口手和薛磅礴寫一般大,這得多難?


    林蘇葉覺得挺難,她不想出醜。


    莎莎看著圓臉大眼小嘴巴的娃娃畫,樂得過去親,“莎莎,莎莎。”


    小嶺:“少一個呢?”


    林蘇葉沒畫自己。


    她隻好把自己畫上,畫家人的時候她用心仔細,畫自己潦草兩筆拉倒。


    小嶺吐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爹又找個媳婦兒……”


    不等說完,腦袋上又挨了一下,他趕緊捂著頭躲開,免得給打笨了。


    莎莎剛才在玩胭脂盒,摁了一些指印在信紙上,林蘇葉就給她填上幾筆畫成小豬、小羊、小兔子。


    莎莎看得好玩,也要摁畫,自己用小手指一下下摁了一朵花出來。


    林蘇葉吧唧親了閨女一口,“莎莎真厲害,會畫畫了。”


    小嶺看見自然也要玩,怕胭脂脫落他拿口子油抹一下手指再粘上胭脂摁指印,讓林蘇葉給畫上狼,林蘇葉就給畫成野猴子。


    小姑也摁了要嫂子給畫成大孔雀和花。


    林蘇葉沒見過孔雀,就照著牆上貼的錦雞象征地添幾筆,倒也生動有趣。


    她會畫花草鳥蟲,因為小時候跟著奶奶描花樣子,後來要給家裏記賬,不會寫字就在本子上畫簡單的圖形,一來二去倒是很會抓型,畫出來的東西很有樣。


    薛老婆子雖然害羞,卻也摁倆指印上去,林蘇葉給畫成了大公雞和母雞。


    莎莎指著雞屁股底下,“蛋蛋。”


    林蘇葉就給勾個橢圓,畫上一個雞蛋。


    莎莎指指公雞。


    小嶺笑道:“笨蛋莎莎,公雞是不會下蛋的。”


    小姑拍了他一巴掌,“不許說莎莎,莎莎說公雞下就下。”


    小嶺看著親媽又在公雞那裏畫個蛋,簡直了,輪到他就又打又罵特別講原則,到妹妹這裏公雞都會下蛋了?


    他不服氣,自己躲去一邊搗鼓,也折一張紙悄悄塞在信封裏。


    大軍:“什麽?”


    小嶺:“噓——”


    大軍就沒再管,反正他搗亂回頭爹揍他,自己不管。


    看孩子們積極地給薛明翊寫信,林蘇葉心裏高興,顧知青真有辦法,寫信果然能讓他們多識字、促進父子感情。


    她記掛薛明翊的錢,生怕有錢被林婉晴借走,所以得叮囑一下。


    她想說:家裏孩子讀書,老人身體弱,用錢地方多,如果有額外的獎金一定全部寄回來,但是就這麽句話她也寫不出來。


    讓大軍寫,她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這話有點虛,讓人覺得她覺悟低,一分錢也不給男人留呢。


    她就換個意思,讓大軍寫家裏要買本大字典,最好最全的那種,很貴,另外還得給莎莎買奶粉,如果他有錢就隨信寄幾塊。


    就幾塊錢夾在信紙裏別人不知道,應該沒問題。


    一本學生小字典差不多一塊二毛錢,要是買一本最大最厚的,估計得四塊到五塊錢。


    林蘇葉不知道具體多少,反正先要錢再說。


    字典麽,肯定要買的,漢語字典、詞典、英漢字典,都得買起來,以後孩子讀書用得著,就他們不用了,她也能自學呢。


    大軍寫完還犯嘀咕,親媽現在懂得挺多嘛。


    寫完以後林蘇葉讓大軍念一下。


    大軍記性好,林蘇葉怎麽說的,他怎麽改的,都心中有數,念的時候也不會出錯。


    林蘇葉聽得很放心,就讓大軍把信封起來貼上郵票明天從大隊寄出去。


    薛老婆子忍不住嘟囔她,“又要錢!你不是才要了縫紉機?他爹哪裏還有錢?”


    林蘇葉不管她,他有沒有錢是他的事兒,要還是得要的。


    轉眼過了十天。


    薛老婆子看林蘇葉帶著莎莎陪讀辛苦,就想把孫女留家裏。


    林蘇葉卻不肯,莎莎跟著學東西比她這個親媽快,她得讓女兒早點學起來,以後考名牌大學。


    倆孩子跟顧孟昭交往以後進步是非常明顯的。


    大軍越來越穩重,已經開始看更複雜的書,還把顧孟昭講的曆史人物事跡整理出來。


    小嶺跟著顧孟昭下棋磨性子,也能稍微坐住一些,雖然成績依然沒眼看,嘴邊卻也掛上潘東子、嘎子、胡漢三等電影人物,自己要做小戰士,不能禍害群眾一針一線。


    不管怎麽說,林蘇葉挺滿意的,她隔三差五讓孩子給顧孟昭帶吃食,倒把他也養得麵色紅潤,越發清俊儒雅。


    這日林蘇葉和莎莎在學校等了一個半小時,還不見哥倆出來就去知青點找他們。


    站在籬笆牆外就看到小嶺正在顯擺打彈弓呢。


    小嶺小腰板挺得直直的,瞄準,“咻”的一下子就把三米處的靶子打歪了。


    大軍麵無表情。


    顧孟昭鼓掌,誇道:“薛磅礴這準頭真不錯,好好練練以後就可以打活動靶子了。”


    莎莎也拍著小手叫好,“哥哥,棒棒。”


    小嶺越發得意,“顧知青,這一次我贏了,明天我點故事。”


    顧孟昭跟他們約好,哥倆輪流選比賽項目,昨天大軍選下棋,今天小嶺就選打彈弓,贏了的可以選明天的故事內容。


    小嶺和大軍喜歡聽的故事不一樣。


    大軍喜歡聽那些謀略故事,小嶺喜歡聽衝鋒打仗的,哪怕潘東子、小兵張嘎都可以。


    林蘇葉讓哥倆看著妹妹,她和顧孟昭聊幾句。


    顧孟昭對大軍和小嶺讚不絕口,全是誇的,“倆孩子真的聰明,小軍記性好,領悟力強,小嶺運動能力特別出色,打彈弓的準頭比我們大人都厲害。”


    林蘇葉尋思那隨爹唄。在夢裏薛明翊原本想讓倆孩子當兵的,誰知後來小嶺不肯去。


    “顧知青,小嶺的學習……”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著能提高一些嘛?”


    顧孟昭對此也有點為難,因為學習不隻是看專注力,還得看理解力和領悟力,小嶺記性不錯,腦瓜子也聰明,可他興趣點不在這裏,至少現在還沒有學習的意識,你跟他講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在腦子裏留下一點痕跡,更遑論理解和領悟。


    那根本就沒轍。


    他笑道:“嫂子,幹嘛一定要逼著孩子學習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林蘇葉不能說她想讓小嶺考大學啊,等他們長大考大學是更好的出路。


    她隻能推給薛明翊,“孩子爹想。”


    顧孟昭看了她一眼,越發堅定大軍是從薛明翊那裏聽來的。


    他笑道:“那也不用急,小嶺現在吃不進去。再過兩年理解力上來,這點東西就很容易學。”現在學校講的東西特別少,一二年級那點知識隨隨便便就能學,等孩子大了願意學,一點都不晚。


    林蘇葉看他說得那麽肯定,又對小嶺的學習燃起一點希望。


    辭別顧孟昭她帶著孩子們回家。


    路上遇到幾個下工的婦女,她們看到林蘇葉帶著女兒和倆兒子一起放學,打過招呼以後就開始竊竊私語。


    關於林蘇葉不下地這事兒,有些人已經眼熱了八年,這陣子因為林蘇葉跟著兒子上學又被反複拿出來說。


    林蘇葉體質特殊,從小骨頭柔弱力氣格外小,她爹娘哥哥們不要她下地,讓她跟著奶奶在家做飯學針線。


    當初薛明翊知道她不能幹活,他樂意娶,公爹倒是沒意見。


    薛老婆子一開始滿腹牢騷,覺得林蘇葉不能幹活沒人要硬賴上自己兒子,結果林蘇葉春天進門冬天生了一對雙胞胎小子,薛老婆子立刻樂得合不攏嘴,再也不挑什麽,畢竟她自己也幹不了多少體力活兒。薛老婆子小時候裹腳,後來雖然放開卻也受了摧殘,嫁人後也不下地幹活。


    人家公婆沒意見,有些人卻喜歡踩林蘇葉找優越感,什麽“別看我長得沒她好看,可我比她能幹活,能賺工分養家”之類的言論就很多。


    “滿大隊也沒她這樣的,年輕輕就不幹活兒,趕上挨鬥的地主婆兒了。”


    一個皮膚略黑卻很壯實的婦女道:“可別亂說,蘇葉是身體弱不能幹活,又不是偷懶耍滑,隻能說她有福氣嫁了個好男人。”


    “不說當年她故意跳河賴上薛明翊的嗎?張蜜蜜,你和她一個村的,你知道咋回事不?”


    黑壯婦女就是張蜜蜜,林蘇葉小時候的玩伴兒,她支支吾吾,“沒那回事,蘇葉長得那麽漂亮,肯定是薛團自己樂意的。”


    那個嫉妒林蘇葉的婦女就道:“我看薛明翊不是那麽眼皮子淺的,他從小不喜歡看漂亮閨女。叫我說啊,他還不如娶你呢,能省多少買口糧的錢呢。”


    張蜜蜜忙道:“那不好比的,蘇葉會畫畫,針線活兒好,做飯好吃。”


    某軍區師部食堂。


    薛明翊等人剛參加戰友的婚禮。


    又住了幾天院的胡成鑫也過來參加,他臉色不好,攬著薛明翊的肩膀,端著酒杯感觸道:“明翊,這輩子認識你,我胡成鑫值當了。”


    薛明翊把他扶正,他不喜歡和人過分肢體接觸,“言重了,咱們是一起參軍的戰友兄弟。”


    胡成鑫拍拍他的肩膀,“明翊,以後要是兄弟我不在了,家裏那幾口子還托你……”


    薛明翊微微蹙眉,“老胡,你喝醉了。”


    胡成鑫長歎:“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他如今瘦得厲害,感覺自己沒多少日子了。


    薛明翊把他的酒杯奪過去放在桌上,“身體不好不宜飲酒。”


    在一邊和新娘幾個說話的林婉晴端著酒杯過來,看他倆說話笑道:“你們倆說什麽悄悄話呢?”


    胡成鑫笑道:“說老薛媳婦呢,他媳婦兒可漂亮了。”


    薛明翊不帶媳婦隨軍,大家都對他媳婦十分好奇。


    林婉晴麵色淡淡的,“我也聽說了,明翊怎麽不讓弟妹隨軍呀?”


    薛明翊眉眼冷淡,“家裏親戚多,舍不下。”


    胡成鑫笑道:“老薛嫌隨軍苦,又枯燥,怕弟妹煩悶呢。”


    林婉晴微微一笑,“是呢,從鄉下過來,要是不識字的話,也不看書,每天除了做家務也沒個說話的,是沒有老家親戚多方便,以後弟妹來了我多帶她一起就好了。”


    正在這時一個通訊兵跑過來,喊道:“薛團,家裏來信。”


    薛明翊原本冷淡的眉眼立刻生動起來,她上次打電話要縫紉機,這次寫信要什麽?


    林蘇葉已經給他打過電話,有急事自然還會打,所以這封信不會是急事,那就是家信。


    他大步走過去接信。


    秦建民蹭得跑過來把信從通訊兵手裏搶過去,“弟妹來的?給我瞅瞅有沒有照片!”


    薛明翊一個小擒拿就把他的胳膊擰住,把信奪回來,“我還有事,先告辭。”


    他攢著信大步走了。


    秦建民:“嗨,你們看見沒,老薛他笑了!”


    薛明翊回到自己辦公室,這會兒大家都去食堂參加婚禮熱鬧,辦公室靜悄悄的,他迫不及待撕開信封掏出裏麵的信紙。


    除了一張折疊的大信紙,居然還有一張單獨的小信紙。


    這是媳婦兒單獨交代他的?


    他心頭一熱,當即把信紙展開,看到上麵的內容登時身形一僵,兩個耳朵瞬間紅透了。


    她從來沒見林蘇葉這樣過,著實有點嚇到,不過想想孫子那挨打的小屁股,她又心疼又生氣,隻是的確自己和孫子理虧,就不能和林蘇葉硬碰硬。


    林蘇葉開門,已經恢複了平靜,沒事兒人一樣瞥了倆孩子一眼,“從今天開始,你們給我好好讀書,要是再敢逃學我絕對不客氣。奶奶也當見證,下一次再逃學誰都別想耍混,我狠打。”


    薛老婆子瑟縮了一下,看給你厲害的,還能連我也打不成?嘴上卻笑道:“孩子不敢了,哪裏還敢啊,你那麽厲害,嚇死我們了。”


    大軍看了林蘇葉一眼,原以為媽哭了,不過看她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也沒事,他就鬆了口氣。


    小嶺則沒心沒肺的,捧著屁股哎呀賣慘,壓根就想不到林蘇葉會哭。


    在小孩子的眼裏,父母都是無所不能的,不怕疼不怕累更不會哭。


    他瞅著林蘇葉,“媽,都快放學了,是不是……下午就不去了?”


    林蘇葉讓他們別做夢,吃過晌飯趕緊滾去學校。


    薛老婆子心疼倆孫子,晌午燉了一碗雞蛋羹,用了倆雞蛋兌水燉出來的,一大碗。


    小姑今天跟著去拉水種莊稼,晌午薛老婆子給送飯不回來吃。


    林蘇葉去隔壁把和鄰居孩子玩的小女兒莎莎抱回來吃飯。


    莎莎生得尤其漂亮,雪白的皮膚,比剝了殼的雞蛋還白嫩,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跟林蘇葉如出一轍。


    她軟糯糯的小聲調嬌滴滴的,“媽媽,飯飯。”


    林蘇葉抱著女兒心裏就軟成一汪水,格外溫柔,這可是她的寶貝女兒呀,她教女兒說話:“莎莎,說吃飯。”


    莎莎說了幾次都是飯飯。


    小嶺哭喪著臉,“莎莎,你咋不在家呢?”


    媽最疼妹妹,要是妹妹在家抱著媽的大腿一哭,那自己就不用挨揍了。


    嘶,是真疼!


    媽真狠!


    莎莎看他身上髒兮兮的,蹙起好看的眉毛,一臉嫌棄:“噫~髒髒。”


    小嶺卻不以為意,得意地顯擺自己左耳朵會動,挨了打雖然疼,可他壓根就沒往心裏去。


    林蘇葉瞪了小嶺一眼,又耐心地教女兒說話。


    薛老婆子想到自己孫子挨打,看林蘇葉對女兒溫柔對小嶺苛刻就覺得礙眼,忍不住譏諷道:“別費勁啦,這麽大了還不會說話。女孩子說話早,十個來月就會說,這都三歲小嘴早就得叭叭的了。”


    林蘇葉:“她爺爺、她爹、她大哥都不愛說話,她能多早說?又不隨你。”


    薛老婆子:“人家是不愛說,她是不會,不會!”


    她把對林蘇葉的不滿發泄在小孫女身上,對兒媳婦偏心女兒很是來氣。


    林蘇葉:“他倆四歲還說不利索呢,哥哥還叫得得,也不耽誤小嶺現在成了個話癆。”


    薛老婆子受不了她說自己倆寶貝孫子,哼了一聲,就把雞蛋羹分成兩份,一個孫子一份。


    林蘇葉眼疾手快,一把將多的一碗搶過去,拿勺子喂給莎莎吃,“他倆那麽大,不用天天吃雞蛋。”


    薛老婆子:“我滴個老天爺啊,就沒見過你這樣的親娘,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後娘呢!”


    林蘇葉:“沒事,有你這個親奶奶就行。”


    她給女兒小口小口的喂雞蛋羹。


    那邊小嶺和大軍開始搶雞蛋羹吃。


    別看大軍平時慢條斯理的,吃東西卻不慢,實在是被弟弟訓練出來了,慢了就吃不到。


    兄弟倆沒少因為吃的打架。


    小嶺急性子跟豬八戒一樣有點吃的就三兩口吃掉,大軍卻仔細一些,喜歡慢慢品嚐,小嶺吃完就想搶吃哥哥的,就少不得要打架。


    就四五歲的時候,薛老婆子給他倆一人一個雞蛋,小嶺三兩口就塞嘴裏吃掉,大軍還一小口一小口吃呢,小嶺回頭就搶過來塞自己嘴裏,被搶了吃的大軍一臉懵逼呆滯地看著自己空空的小手,然後就和小嶺打架。


    一開始大軍打不過小嶺,後來就勢均力敵,再後來大軍就能出奇製勝。


    沒辦法,腦子好使。


    最後一口小嶺想吃,他用手摁著大軍的手臂,大軍則直接把碗端走,一口喝進去。


    小嶺:“哈哈,小軍你越來越厲害了,不愧是我的兵。”


    他總覺得自己比大軍高,所以喜歡叫對方小軍。


    大軍嗤了一聲:“你認命吧,搶不過我的。”


    林蘇葉嫌他倆煩,喊著讓他倆趕緊去上學。


    薛老婆子悄悄追出去,一人給他倆五分錢,“乖孫子,買糖吃呀。”


    大軍把錢揣進兜裏,小嶺則喜上眉梢上躥下跳。


    大軍踢了他一腳:“你安靜。”


    生怕親媽聽不見是怎麽的?


    哥倆離開薛家屯去前麵的大楊灣上學,大楊灣是大隊,薛家屯是下屬的生產隊,距離不到三裏地,孩子們腿著也抬腳功夫就到。


    路上大軍道:“你把錢給我。”


    小嶺:“不行,我要買糖吃。”


    大軍:“你買的和家裏的一樣。”


    小嶺:“味兒不一樣,買的有橘子味,奶味兒。”


    大軍:“你給我,我不告訴媽你考倒數。”


    看媽那個架勢,知道小嶺考倒數指定還得挨打。


    小嶺頓時一個激靈,猶豫了一下,把五分錢給了大軍。


    大軍立刻拿著錢就往另外一條路跑。


    小嶺:“你個財迷,為了錢你也願意和我說話了!”他拔腳就追上去,嘿嘿,大軍居然又逃學,他也不去學校。


    大軍喜歡看小人書,大隊沒有,得去公社買。


    城關公社離這兒五裏路,也不遠。


    哥倆壓根就沒把林蘇葉的威脅當回事,高高興興地去公社花錢了。


    看著哥倆上學去,林蘇葉鬆了一口氣,倆孩子不是那種沒有救的壞孩子,還是可以改好的。


    雖然孩子被她嚇唬一頓保證不敢逃學,可林蘇葉還是不放心,隻要沒看到孩子們成家立業有出息,過上和噩夢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她就不會放心的。


    生兒100歲,長憂99,當娘的是沒辦法徹底放心的。


    她坐不住,得去學校問問老師孩子的學習情況。


    隻上學還不行,學好才是目的。大軍的學習她不擔心,這小嶺就很成問題。


    薛老婆子:“你操不完的閑心,我和你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剛打了他,他哪裏還敢逃學,不用去盯著啦。”


    林蘇葉:“我得去跟老師聊聊他們的成績。”


    薛老婆子:“有什麽好聊的。他倆隨爺爺和爹,聰明著呢。”


    林蘇葉不搭理她。


    薛老婆子故意拿捏她,“你要去,我可不給看孩子。”


    春寒料峭,林蘇葉給女兒圍上圍脖,自己也穿戴好,牽著女兒嬌嫩的小手,“那我們就走著去。”


    三裏路而已,走一段路,背一會兒,並不會累。


    薛老婆子卻眼皮直跳,總覺得不好。她實在是了解倆孫子,大軍還好說,肯定會乖乖去學校,可小嶺未必。這孩子屬錢咬手那一夥兒的,兜裏不能有錢,一分錢都不能過夜,否則怕咬手,指定得花出去。


    一般人放學去買,他絕對是上學前去買,這要是被他們親媽撞上,哎呦喂,老天爺啊,這可咋整啊。


    薛老婆子也急得要命,也不納鞋底了,尋思小嶺肯定去大隊小賣部買零嘴兒,她就繞路往大隊小賣部去找他。


    三裏地走不了多少時間,林蘇葉抱著莎莎到了學校,就見好幾個孩子在學校圍牆外麵嘻嘻哈哈打鬧呢。


    這時候大家都覺得讀書沒用,十歲以內的孩子幹不動什麽活兒,家裏就打發來讀書,其實就是讓老師給看孩子,別跑出去禍禍人。


    大一點能幹活賺工分,家長基本就不讓他們讀書,都回家下地掙工分了。


    真砸鍋賣鐵也要供孩子讀書的,反而是那些成分不好,祖上出過讀書人,享受過知識福利的家庭。


    大楊灣大隊下轄五個生產隊,學齡孩子不少,加上其他大隊四年級以後也來這裏讀書,所以小學規模不小。


    學生多老師就會多一些,也有正兒八經的校長。


    林蘇葉直接去找校長薛英福,他是薛家屯的人,她跟著薛明翊叫他叔。


    因為薛明翊的關係大家對倆孩子也多有關照,又是本村的叔,所以林蘇葉找他了解情況。


    薛英福看到她還挺納悶的,因為很少有家長會關心孩子學習,畢竟現在都是學習無用論嘛。


    “明翊媳婦,大軍學習好著哪。”


    林蘇葉:“小嶺呢?”


    薛英福笑道:“他倆讀書有點早,大軍坐得住,小嶺坐不住,孩子不一樣嘛,正常。”


    林蘇葉就知道小嶺這學習很差勁啊。


    她更要問個明白了,不問不知道,一問真著急。


    大軍一直都是班上第一名,比班上大兩歲的孩子成績都好,而小嶺則是和幾個不學習的孩子並列倒數第一。


    嗬嗬。


    真行!


    她跟校長告辭,就領著莎莎去一年級教室,想偷摸看看小嶺的情況。


    結果一問,氣得她差點冒煙:倆孩子居然沒來上學!


    小嶺還算了,大軍居然也沒來!


    上午她才抓到兩人逃學,發火打了他們,結果眨眼下午又逃學!


    難道他們沒感覺到她的怒氣嗎?


    她當時又怕又急,又氣又怒,生怕他們重蹈覆轍,可他們居然一點都沒感受到,一點都不體諒老母親的不容易,居然又……逃學!


    林蘇葉簡直要氣炸了!


    莎莎都感覺媽媽勃發的怒氣,小手撓著林蘇葉的掌心,“媽媽,不氣氣。“


    林蘇葉深吸一口氣,把女兒背起來,也顧不得累就大步往外走。


    小哥倆這會兒正從公社往回走,大軍精選了一本小人書,剩下的錢買了兩塊糖,給小嶺一塊,留一塊給莎莎,他則不吃。


    大軍:“糖留給你倆吃。”


    小嶺感激得很,“小軍你真好,你真是個好兄弟,你放心等我下一次管奶要了錢,給你買好多小人書。我和你說,我知道奶藏錢的地方,她就把錢放在炕席底下,哈哈……”


    大軍瞥了他一眼,真聒噪話癆,還有奶藏錢的地方早八百年他就知道,這小子居然才知道。


    他提醒道:“不許拿。”


    不問自取是為偷。


    小嶺:“我要奶就給,我才不偷呢。”


    倆人從公社回來也不去學校,決定直接回村玩一會兒再回家。


    薛老婆子去大隊小賣部沒看到倆孩子,悄悄去學校就看到林蘇葉氣呼呼地抱著孩子往外走,她就知道壞了,也趕緊從另外小道兒回家。


    最後三撥人在村口/交匯。


    前些天聽知情人說林蘇葉靠狐狸精手段賴上薛明翊,她就瞧不上,忍不住說難聽的。


    哪裏知道給人打了。


    她這是被賴上了呀。


    當初薛明翊不會是這樣被賴上的吧!


    林蘇葉睇了麵色陰晴不定的楊翠花一眼,整理好衣服出去找主任做主。


    主任也為難,一塊錢搞不定?


    這時候一塊錢真的不少,去醫院掛個號五分錢,看個病加上拿藥頂多兩毛錢。除非骨折厲害需要打鋼釘住院的,一般骨折骨裂頂多就是打夾板石膏之類的,拿點藥回去養,也不需要多少錢。


    林蘇葉還能走,肯定不是骨折,年輕人摔一下哪那麽容易骨折?


    張蜜蜜之前看楊翠花說林蘇葉壞話,有點為林蘇葉不平,還想維護一二,現在看林蘇葉撒潑訛楊翠花,又覺得林蘇葉過分,甚至看到潑辣的楊翠花居然對林蘇葉心軟,她又說不出的滋味。


    她一邊想和林蘇葉好,一邊不受控製的嫉妒,“蘇葉,你傷得也沒那麽厲害,要不算……”


    林蘇葉白了她一眼,“你算老幾?你替我做主?”


    張蜜蜜被噎得往後退了一下,實在是沒臉。


    楊翠花咬牙狠心地說:“好了,我給你五塊!”


    她原本想說兩塊,隻是想到雪白嬌嫩的皮膚上那一塊青紫,她覺得兩塊錢不行,還是狠狠心給五塊吧。


    一次性了斷。


    她公爹是本村生產隊長,家境原本就好,她來縣供銷社當營業員還倒賣點什麽,男人在村裏拿滿工分,家裏過得挺寬裕。


    五塊錢,她出得起。


    她讓主任和張蜜蜜作證,五塊錢兩清,不許林蘇葉再糾纏。


    主任驚呆了,五塊?


    這楊翠花在縣供銷社做營業員,一個月也就三十塊工資呢,一下子給五塊?


    張蜜蜜愕然地看著楊翠花,不可遏製地冒酸水,“蘇葉,你這……可賺大了。”


    林蘇葉冷冷道:“那你也讓她推一把啊。”


    張蜜蜜心道,我這麽摔一下,半點青也不待有的,一分錢也賺不到。


    楊翠花卻想我要是推了別人,我頂多給五分。


    林蘇葉知道自己的身體,看著嚇人其實好得很快。


    這可能是身體的自我保護吧,雖然過於脆弱,愈合力卻極強。


    也不怪楊翠花害怕,薛明翊那樣的硬漢當初都驚得變了臉色。


    說句笑話,她生了個訛人的身子。


    但是林蘇葉不想太容易放過楊翠花,誰讓她嘴賤!她愁眉苦臉的,“給錢有啥用,我路上錢票都沒偷了,飯都沒得吃。你給我三塊錢,再給我五斤糧票。”


    張蜜蜜覺得林蘇葉太作了!


    黑市上一斤糧票至少一塊錢!還得擔風險!你張口就是五斤,這不等於要人家楊翠花八塊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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