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曜站在房門口,垂下眼,沒有說話,側過身給她讓了條道。


    林折夏頭發在不斷往下滴水。


    她急匆匆地說了句:“謝謝。”


    由於林荷平時的教導,讓她在這種時候也不忘跟自己男朋友客氣一下。


    遲曜剛洗完澡,穿了件很薄的毛衣,但整個人並沒有因為毛衣而看起來更加柔軟,他眉眼很深,整個人筆直高挺,他在林折夏麵前放低了那種與生俱來的倨傲感,低下頭看她,叫了她一聲:“林折夏。”


    “下次不用這麽客氣,”他很慢地說,“……你就是讓我幫你洗都行。”


    “……”


    林折夏說不過他,帶著毛巾逃進浴室裏。


    遲曜剛從浴室出來沒多久,所以浴室裏還有他剛才洗澡時候留下的餘溫。


    林折夏拉開門,剛進去,一股很淡的沐浴液的味道混著餘溫散出來。


    和剛才遲曜站在門口給她開門時候她聞到的味道一樣。


    她剛壓下某種奇怪的錯覺,浴室門被人敲了兩下:“你帶衣服了嗎。”


    林折夏說:“帶了。”


    大概是怕她緊張,門外的人又說:“我出去一趟。”


    過了會兒,門外沒聲音了。


    林折夏吐出一口氣,打開花灑。


    等她洗完澡,頭發吹了半幹,酒店檢修人員也剛好上來。


    “不好意思,是熱水器有點問題。”


    “要不給您換間房吧?”


    她想了下:“也行。”


    但是這家酒店不太靠譜,過了會兒又告訴她:“不好意思,前台說現在沒有其他房間可以更換,要不,退房的時候給您打個折?”


    “……”


    林折夏無語一瞬:“那就不換了吧,有什麽需要我去我朋友房間也一樣。”


    酒店人員連連道歉。


    等他們走之後,林折夏站在酒店走廊裏,有點局促地看向遲曜:“我先回房睡覺了,你也早點睡,晚安。”


    遲曜沒說話,隻是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走廊裏很安靜,沒什麽人。


    林折夏有些預感,大概猜到他的意思,但還是很輕地問:“你拉我幹什麽。”


    遲曜拉著她手腕的手收緊,扯了下嘴角,扯出一句:“煙癮犯了。晚上睡不著,某個人得對我負責。”


    林折夏覺得他這個借口找得很沒有說服力:“你都戒煙那麽久了,怎麽可能還有煙癮。”


    “不定期發作。”


    “……”


    見她不說話,遲曜又說了句:“你這是,打算賴賬麽。”


    林折夏:“你都可以耍賴,我怎麽就不能賴賬。”


    遲曜“哦”了一聲,然後反手把門關上,作勢要往電梯間走:“那我下去買包煙。”


    這回拽他的人成了林折夏。


    她急忙跑上前幾步,拉住他的手:“我負責行了吧。”


    “你……別抽煙,”說著,她的聲音減弱,“抽煙不好。”


    -


    半小時後。


    林折夏手腳僵硬地躺在遲曜邊上,不知道情況為什麽突然變成了這樣。


    她明明隻是來借下浴室。


    ……


    單人間的床並不大,她很努力地往邊沿擠,但還是偶爾會碰到邊上的人。


    關著燈,整間房一片漆黑。


    床墊和被子都很軟。


    她和遲曜用的都是酒店的沐浴露,所以被子上也跟著沾染上這個味道,隻是分不清是從誰身上沾到的。


    不就是一起睡一覺嗎。


    小時候,她也不是沒和他睡過覺。


    林折夏強行洗腦自己,試圖喚醒自己當初的心情。


    但是那個時候,她還沒什麽性別意識,完全不把遲曜當男生。而且遲曜那時候也很矮,並且和她劃了線,兩人中間隔著一床被子,遲曜冷著臉讓她睡覺老實點,別越線。


    氣得那時候的林折夏很想把他從床上踹下去。


    現在的情況和當初顯然不一樣。


    她和遲曜都長大了。


    背後的人哪怕什麽都不做,也無端製造出某種異性特有的壓迫感。


    林折夏把臉埋進枕頭裏,想讓自己快點睡著。


    這種情況下,想睡著實在很難。


    她睜開眼,又小心翼翼地往邊上挪了一點。


    身後冷不丁傳來一句:“你再動一下,就能從床上掉下去了。”


    林折夏停下動作:“……你沒睡著啊。”


    遲曜在黑暗中睜開眼,聲音有點懶倦:“你這樣我睡不著。”


    這控訴來得莫名。


    她反駁說:“你睡不著還怪我,我什麽也沒幹。”


    然而遲曜的下一句話是:


    “你離我太遠了。”


    “……”


    話音剛落,遲曜的手從身後繞過來,穿過她的腰,然後精準地扣住少女纖細的腰身,將她整個人按進懷裏。林折夏前麵不動聲色往外挪,做的所有努力前功盡棄。


    兩個人之間一下子沒有了任何距離。


    他似乎想這樣做很久了——下一刻,他又調整了一下姿勢,把她當成人形抱枕,整張臉埋進她脖頸間。


    “你這樣就能睡得著了嗎。”林折夏問。


    回應她的,是從她脖頸間傳來的很悶的一聲“嗯”。


    深夜。酒店。同一張床。抱著睡。


    她第一次把這些詞匯聯係在一起。


    林折夏整個人僵硬了很長時間,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深夜的房間格外安靜。


    埋在她脖頸間的呼吸聲被無形放大,她還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鼻息,以及垂在她脖子上的、細碎的頭發。


    他比她高太多,被按在懷裏的時候,她有種完全被他掌控包圍著的感覺。


    她想到之前:“其實,我也可以給你講故事的,或者數兔子,你之前不就……”不就被她這樣哄睡著過。


    但林折夏話沒說完,遲曜打斷道:“我之前就想抱著你睡了。”


    林折夏啞然。


    遲曜又補上一句:“誰想聽你數兔子。”


    ……


    這個人居然還嫌棄她。


    明明那天,她數兔子的時候,他睡得挺快的。


    林折夏記憶被短暫地拉回到海城市那天,她盤腿坐在沙發上,遲曜睡在床上,兩個人之間恪守著朋友之間的距離。


    她不知道遲曜能不能睡著,反正她睡不著。


    既然她睡不著,那這個人始作俑者也不能太好過。


    “遲曜。”


    “說。”


    “沒什麽,我就叫叫你。”


    過了會兒,她又喊:“遲曜。”


    脖頸間那顆腦袋動了下表示回應。


    “沒什麽,關心一下你,看看你睡了沒有。”


    又過去十分鍾。


    林折夏喊他:“遲曜。”


    這回遲曜沒反應了。


    她又試探著問:“你睡了?”


    “太可惜了,本來還想跟你探討一下一加一為什麽等於二。”


    林折夏說完,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那個“睡著”的人忽然睜開了眼。


    然後下一秒——


    他鬆開扣著她腰的手,一隻手撐在她頸邊,手上用力,整個人翻了下身,靠手臂支撐、覆在她正上方。


    哪怕這個姿勢看起來像是壓在她身上一樣,但隻有林折夏知道,他還是控製了一些距離。


    但這距離控製得實在微妙。


    她毫不懷疑,她臉頰會癢,是因為遲曜和她靠得太近,頭發垂落下來導致的細微癢意。


    “你要是睡不著,”他說,“不如探討點別的。”


    林折夏喉嚨動了下,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然後飛速地說:“我困了。給我三秒鍾,我馬上就能睡著。”


    回應她的是遲曜落下來的吻。


    以及從唇齒間逸出來的兩個字:“晚了。”


    在一起之後,他們接過很多次吻。


    但沒有一次是像現在這樣,在床上。


    林折夏整個人比初吻那天還緊張,她眼前是一片黑,仿佛整個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的吻也不僅僅隻是落在她唇上。


    漸漸地,這個吻從某一刻開始失去控製。


    林折夏敏感又迷糊地,忘了是從具體哪一刻開始。


    可能是,從他的吻落在她鎖骨處的那一刻。


    熾熱到近乎滾燙的吻一路延續。


    林折夏在遲曜的手指再次勾上她肩帶的時候驚醒,她並不抗拒和遲曜接觸,但是因為生疏和羞怯,潛意識告訴她她還是沒有準備好,於是動作比大腦更快反應過來,她抬起手,推了一下遲曜的手腕。


    很輕的一下。毫無威懾力。


    其實如果對方非要繼續的話,她可能也不會再繼續阻止。


    遲曜還是被這很輕的一下攔下來,他察覺到身下人的緊張和僵硬,也清楚知道現在的地點並不合適。


    於是他鬆開勾在她內衣肩帶上的手,轉而扣住了她的手,吻落回她唇邊。


    這一吻過後,他鬆開她,起身下床。


    林折夏懵懂地問:“你去哪兒?”


    遲曜:“洗澡。”


    “……”


    她大概知道他要去幹什麽了,她把被子往上拉,蓋住鼻子:“哦,那你去吧。”


    遲曜在浴室裏呆了很久。


    水聲蓋住了其他聲音。過了會兒,水聲也停了。


    這段時間讓她平複下來,臉頰上的熱度也慢慢消退,慢慢地,困意襲來。


    遲曜再次掀開被子上床的時候,她因為半夢半醒,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主動抱住了他的腰。


    “困了?”他問。


    林折夏反應慢半拍:“嗯。”


    接著,一個不帶情.欲的、很輕的吻落在她額頭上。


    “晚安吻。”


    在她徹底睡著之前,她似乎聽見遲曜低聲自言自語地說:“……下次就沒那麽容易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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