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正文第一二零章


    丁相在家休息一日,特意在齊尚書過來拜訪時問起兩位殿下學生的情況。


    齊尚書道,“我隻教公主曆史,對大殿下的功課不太了解。”


    “隨便說說嘛。”丁相與齊尚書私交甚篤,兩人就著丁夫人烹製的小菜,邊飲酒閑聊。


    “公主的功課不用太操心,講上一遍都能記住。就是平時得留心一些當下朝務,譬如有屬國使臣來訪,要及時給公主講一講屬國曆史、風俗習慣。”齊尚書想了想,“除了偶爾會扣俸祿,旁的也沒有了。”


    丁相險沒噴了酒,“給公主做老師還扣俸祿?”


    齊尚書沉痛點頭。


    丁相八卦,“你被扣多少?”


    “我還好,隻扣了一個月。史太傅比較慘,公主已經扣他倆月了。”


    丁相就打聽,“這除了扣俸祿,有沒有旁的好處啊?聽你說怎麽都是不好的地方。”


    “哪兒能沒好處。像史太傅工部缺銀子修城牆,公主就給他弄了幾十萬,我瞅著修的不錯。”


    丁相好奇死了,抿口小酒,“這打哪兒弄的,太後娘娘私庫出的?”


    “不是。”齊尚書給丁相斟酒,“找天祈寺、三清觀募捐的。”


    丁相,“那兩家乖乖就出銀子了?‘


    齊尚書頜首。


    良久,丁相感慨一聲,“江山代有人才出。”


    齊尚書問,“您家有沒有子弟在官學讀書?”


    “怎麽了?”


    “官學剛考過。”齊尚書道,“現在往公主那兒送禮的,堆山填海,我聽說,光禮品簿子,就記了三本。您家要有子弟在官學就讀,可千萬別去送禮。”


    “這跟公主有什麽關係?”


    “公主率先發現官學生學習稀爛,不成體統,提出考校官學生。考試也是公主主持,禮部判卷。現在都知道官學必要有一番大動作。”


    丁相琢磨,“官學雖就一個博義館,追究也無非就是館主校書一幹老師,再往上無非翰林院掌院管理不善。難道還能追究到官學生身上?”


    “您見見公主就知道了。我真愁死了,我一遠房侄兒在官學,這回考了個丙。”說到這事,齊尚書倍覺顏麵無光。倘不是與丁相有半師之誼,齊尚書斷不會與外人講。


    “孩子考試尋常,跟永熙你有什麽關係?”丁相覺著,難道是自己遠離官場日久,如今連孩子功課不好,都要株連親屬不成?


    齊尚書夾塊肚絲,鬱悶,“等您見到公主就知道了。現在官學生考試的試卷都被公主捏手裏。”榮烺這必是要發壞的。倘這壞發旁人頭上,齊尚書樂得看熱鬧,偏自家也有遠親在官學。


    丁相趕緊打聽一下自家孩子成績,齊尚書記憶力極佳,直接報給丁相。誰家都有幾個熊孩子,如丁相這般人物,子弟若有讀書天分,自然是走科舉一途。讀書天分有限的,就安排著來官學讀幾年,也結交些人脈,官學出來再捐官或走恩蔭,總不會讓子弟閑著。


    丁相想想自家兩個不成器的孫子,默默數息,與齊尚書道,“剛見公主就要丟臉。”


    齊尚書安慰丁相,“誰家都有。”


    齊尚書詳盡的向丁相介紹一回公主殿下的不凡之處,至於大皇子榮綿,齊尚書並未多提。那又不是他學生。


    陽光明媚。


    難得的休沐日,鄭錦幾人也都在家休息。


    不過,這次休沐鄭錦可沒閑著,不知多少親戚婦人來找她,跟她打聽官學的事。昨兒她娘就問過她,鄭錦想到公主的吩咐,隻能說,“你們送的東西,公主都收到了。你們就放心吧,公主殿下何等慈悲心腸,她比你們還重視官學,隻盼著官學越來越好。你們還擔心什麽?”


    “哎,這不是孩子考的不大好麽。”親戚硬著頭皮賠笑。


    鄭錦也覺著有這些學習不好的親戚很沒麵子,說她們,“回好叫好好學,人家也不是沒考的好的。要咱家人考的一等一,這不一下子就顯出來了。”


    “學!肯定學!家裏請了好先生,每天放學回家還有先生給補習!你九叔說了,再不好好學,皮不揭了他們的!”


    顏姑娘在家的情況也跟鄭錦差不多,顏姑娘的親兄弟倒沒在官學,但顏氏家族很大,也有族中子弟於官學讀書。


    顏家比旁人強些的地方在於,他家還有甲等的子弟。顏姑娘與那家親戚道,“凡在甲等的名字,公主殿下都謄抄記錄在案。你們隻管在家等著,必有你們的好處。”


    那家親戚喜笑顏開,“也是咱們三爺爺抬舉,不然哪兒有這小子讀官學的機會。”


    顏相於家族行三,雖非家族族長,不過他官位最高,族長也得指著他。顏相性情剛柔並濟,族中子弟但有想讀官學的,先經家族考試,每年前三,顏相舉薦入官學。還有三個,是卻不過親戚情麵要推薦的。


    基本顏家是一半一半,一半成績出眾,一半紈絝子弟。


    在官學裏也算還成的。


    榮玥回家主要接受祖父詢問,公主準備將官學怎麽辦?


    榮玥道,“考試成績剛出來,公主也沒說旁的,隻是說得想個法子叫官學生成材才好。”郢王一哂,“公主難道還不趁這機會好好整治一番!官學早就爛透了!”


    言語間很想看官學熱鬧。


    郢王不知出於何等心思,竟然跟榮玥打聽公主喜歡什麽。關於這一點,榮烺也有交待。榮玥按榮烺說的,告訴祖父,“公主喜歡寶石、黃金。”


    郢王頗驚,“小小年紀,難道不是愛花兒啊朵兒的。”


    “公主說她喜歡這些。”榮玥說,“越貴重公主越喜歡。”


    郢王睜大眼睛,“竟這樣貪財?”


    榮玥跟榮烺關係好,受榮烺影響,再加上祖父時常訓斥她,榮玥也有了小小的反擊之心,她有些緊張的說,“公主可聰明了。有人拿不值錢的玩意兒哄公主,公主一眼就瞧出來了。”


    郢王聽榮玥這樣說,轉頭尋了一匣子紅寶石、綠寶石,又拿了些金子,讓府中工匠鑲嵌了兩套頭麵首飾,進宮給鄭太後請安,把首飾送給榮烺,還一直磨蹭到中午榮烺放學,非要見一見榮烺。


    郢王一幅長輩派頭,“聽說阿烺在整理官學的事,難得她小小年紀便知為君父分憂,我這個做叔祖的聽說,也為咱們皇家有這樣的孩子高興。尋常我不理會孩子們的事,阿烺實在懂事,我來看看她。”


    待榮烺放學,見到郢王,還以為郢王病了一回就改頭換麵重新做人了。至於郢王送她的禮物,雖然樣式粗暴,不過,用料實誠,很值錢。


    榮烺也便收下,林司儀記錄在冊。


    丁相上午給榮綿上課,榮烺的課排在下午。


    榮烺知道要有新老師來,還特意讓林司儀幫著備份見麵禮。


    丁相講課,妙趣橫生,便是枯燥的經學也講的格外有趣。榮烺一節課笑好幾次,待下課後,榮烺說,“丁師傅,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件大事要做。”榮烺同林司儀道,“林媽媽,你把丁相孫子與侄孫的試卷拿來,我跟丁師傅談一談。”


    榮烺讓薑穎幾人先回萬壽宮,她單獨跟丁相說,“你來的巧,正趕上官學考試。不瞞你,考的很不成樣。這當然也不能全怪官學生,博義館的一幹館主校書都到刑部去了,可官學生也有他們的問題。我想,集思廣益,立下新規,再延名師,助這些官學生成材。”


    榮烺說著走到文昌閣廊下,側身坐在貴妃靠上,示意丁相一起坐下。榮烺說,“丁師傅您是從科舉上來的,文武雙全,也幫我一起想想。”


    丁相問,“公主要是往哪個方向集思廣益,是官學管理,還是課程設置。”


    “都有。”榮烺說,“官學設立之初是給官員的恩賞,但有傑出子弟,可入官學讀書。故而,一應配置都好,規矩卻有些疏鬆。”


    “現在一考,才知道,這些年竟是枉顧了朝廷本意。”榮烺腳尖一翹一翹,鞋尖綴的明珠也跟著一晃一晃,榮烺說,“底子不好的,補底子。貪玩不學,就訂立嚴格的製度。真有實在學習不開竅的,必有旁的長處。世間哪有無用之人?”


    榮烺見林司儀取來試卷,林司儀遞呈丁相,林相起身接了,榮烺說,“丁師傅先拿回去看,待有了主意,再來與我說。”


    丁相起身,“如此,臣先告辭。”


    榮烺與丁相一起出了文昌閣,不過榮烺回萬壽宮,丁相回家。


    丁相也在榮綿那裏得了一樣的見麵禮,無非文房四寶之物,宮裏的東西,樣樣考究,文房更是不差。不同的是,榮烺所饋,徽墨換了鬆墨,這是丁相的一點小癖好,他更喜鬆墨之香。


    可知公主必是打聽過他的喜好。


    一方墨自然收買不了丁相,但世人皆俗,何況,公主有所吩咐,看過自家孫輩那狗屎一般的考試試卷,丁相想,要是擬不出公主滿意的官學條陳,公主還不得以為我家全都是這兩個狗屎孫輩一樣的人啊!


    於是,賦閑十餘年後,丁相不得不又開始兢兢業業的當差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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