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宋靜在客廳裏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沈婧語出來, 不由得有些擔心。
又怕自己冒然去敲門反而影響到她。
萬一如她所說，隻是自己想多了呢？
等了又等, 外麵的夜色不知什麽時候拉開了帷幕, 漆藍的天空如同一張黑色的幕簾，永遠不知道拉開之後，等待人們的會是什麽結果。
陽台上兩個男人的茶似乎也喝得差不多了。宋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表現露出了馬腳？顧飛展的視線總是時不時地掠向主臥的方向。
婧語回房間已經有大十幾分鍾了, 而宋靜記得自己那次測試的時候, 好像也就花了不到五分鍾的時間。
想起幾個月前的場景，一隻手無意識地撫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宋靜心頭湧上一陣自嘲。
也就是在她發現自己懷孕的那天, 她發現王曉思居然背著她同時和另外一個女孩來往, 甚至還一邊撩著本地某所大學的一個係花妹子……
嗬, 其他本事沒有, 腳踩幾條船的技術卻十分遊刃有餘……
“碰”一聲輕響, 將宋靜原本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主臥的門打開了，沈婧語從裏麵走了出來。
宋靜愣了一下，下意識站起來迎了上去。
“怎麽……”
後麵的話在望見沈婧語那張略顯蒼白的臉時如數吞回肚子裏。
這是……白忙活一場了嗎？
宋靜在心裏暗暗罵了自己一聲, 早知道是這麽個結果, 剛才就不該那麽多嘴, 這不平白無故的又讓她失望了一回嗎？
看著沈婧語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 宋靜心裏湧上了一陣自責。
勉強扯了下嘴角, 她斟酌著安慰的措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關係, 下次還有……”
話未說完, 一根白色的驗孕棒遞到了自己麵前, 沈婧語略顯顫抖的聲音隨之響起。
“宋姐……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我看錯了？”
小心翼翼又不敢相信的樣子, 隻聽得宋靜心頭頓時一抽。
這幾個月以來，好幾回她都看見婧語對著自己越來越明顯的孕肚出神，兩人聊到未出生的孩子時她的表情總是十分熱切，言語中更是時不時都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羨慕……
在她心裏，應該也是極度渴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吧。
隻掃了一眼，宋靜便看清了上麵那兩條紅色的線條，她心裏鬆了口氣，語帶肯定地笑道，“沒錯，你沒看錯，婧語，你有孩子了。”
幾乎話音剛落，沈婧語的眼淚已經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五年了，她不知道看過多少醫生吃過多少藥又挨過多少的冷嘲熱諷，甚至她都已經開始認命了，覺得自己這輩子也許就這樣了，再怎麽奢望都不可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了……
雖然顧飛展並不在乎，可是每當夜深人靜看著他熟睡的臉，她的心裏總有一份不安和虧欠，害怕這份得之不易的幸福總有一天要被命運奪回，又覺得自己剝奪了他做父親的權利……
這樣的感受，就算是那樣愛她的顧飛展，也未必能完全體會。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渴望，和她同齡的同學幾乎都已經當了母親甚至很多年都當了二孩媽媽……就連一向標榜丁克的媚兒都懷上了自己的孩子。
隻有她，承受著莫大的壓力，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仿佛緊繃的弦到了極致的弧度，這些年所積壓下來的自卑、懷疑、痛苦、絕望、不可置信……所有的情緒如數爆發出來。
豆大的眼淚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掉，沈婧語哽咽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沒事了沒事了，傻妹子，這是高興的事兒啊。”
宋靜虛虛攬著她的肩膀，一手搭在她後背上輕拍了拍，嗓子眼也有些堵，就像盼望了那麽久的東西突然間毫無預兆地得到了一樣，她充分理解她此時此刻的心理感受。
“怎麽了？”
微冷的聲音自旁邊響起，陽台那邊的顧飛展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正蹙眉看向靠在宋靜肩膀上的妻子。
聽見他的聲音，沈婧語眼淚掉得更加厲害了，明明自己也覺得這樣太矯情了，可是奪眶而出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怎麽也攔不住，隻能放任自己的情緒發泄出來。
宋靜看著麵前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婧語，隻覺得既心酸又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孕婦可不能哭太多，對胎教不好。”
“孕婦？”
顧飛展嘴裏咀嚼著這兩個字，怔怔看向哭聲漸漸止住的沈婧語，碰了碰嘴，明明剛才喝了那麽多茶，卻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幹。
一旁的陳昕對於這個突發狀況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默默拿來紙巾遞給宋靜。
宋靜將紙巾盒遞到沈婧語麵前，好氣又好笑地說，“看你，回頭別讓你老公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沈婧語抽了兩張紙巾默默拭去眼角的淚水，一邊打著哭嗝，臉上依然帶著不確定，“宋，宋姐……你，你說這個測試紙準嗎……會，不會出錯……我要不要再試一下……別的牌子……”
遲疑不定的模樣，仿佛餓了很久突然得到了別人給的一塊麵包，想吃又不敢吃，隻讓宋靜看得一陣心疼。
視線掠過對麵仿佛石化了一般的顧飛展，宋靜莞爾一笑，“那麽明顯的兩條杆應該不會出錯，實在不確定的話，明天讓你老公帶你去醫院抽血檢查一下不就得了？”
“真的嗎？”
沈婧語聞言立即轉頭望向一旁的顧飛展，幾乎是一臉迫切地拉住他的手，“飛展，咱們現在就去醫院好不好？”
顧飛展已經大致猜測出了她情緒變化的緣由，一雙漆眸有些小心翼翼地掃了眼她肚子，張了張嘴。
“好……”
“傻妹子，現在都幾點了？醫院除了急診科其他科室早都下班了。”
宋靜打斷顧飛展的話，拍了拍沈婧語的手，語帶安撫，“實在不確定，你明早再測一下，咱們今天不是買了三個牌子的嘛，你換一個試試不就行了？”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激動，不過情緒起伏太大對寶寶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兒，先緩一緩，等明天一早就去醫院。”
見顧飛展也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宋靜清了清嗓子，“小顧你多照顧著你老婆點，她現在有點慌，但是你這個主心骨可不能亂。”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她轉頭看了眼還有些摸不著狀況的陳昕，“天都黑了，咱們也該回去了。婧語，有什麽事兒給我打電話啊。”
“宋姐……”
聽見這話，沈婧語總算狀態清醒了一些，一把拉住宋靜的手，“天兒還早，多玩會兒吧。”
宋靜知道她現在六神無主，恰好自己在這方麵又多了些經驗，就像小妹妹依戀大姐姐一樣，她無助又懵懂的態度讓她心頭也跟著一軟。
不過這會兒可不是姐妹情深的時候，人老公還在旁邊等著呢。
想到這兒，宋靜笑道，“有什麽話你和你老公慢慢說，至於我們嘛，以後有的是機會來玩兒。沒關係，相信自己。”
……
宋靜和陳昕走了。
屋裏很快安靜了下來。
暖黃的大吊燈給屋裏籠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輝，初夏的夜風從陽台灌入，依然帶了些涼意。
後麵那棟樓不知道從哪戶人家傳來嬰兒的哭聲，原本是十分稀疏平常的聲音，聽在這會兒的沈婧語耳朵裏，卻是和從前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手裏還捏著那支驗孕棒，顧飛展探出手小心地從她手裏拿了過來，視線在兩條橫線上停頓了很久，仿佛在研究什麽名貴的古董玉器。
“這樣……就是有了嗎？”
顧飛展在她之前連女朋友都沒談過，他嫂子懷顧銘的時候他還在上學，壓根兒就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愣愣盯著手裏的小玩意兒，整個人也有些懵逼。
又看了好一會兒，他的視線落向沈婧語依然平坦的小腹，忍不住探手摸了上去，“姐姐肚子裏……有我的小種子了嗎？”
沈婧語本來還有些大喜過後的惶恐，被他這鐵憨憨似的一問，腦海裏略顯傷感的情緒頓時散了大半，幾乎哭笑不得，“什麽嘛，都還沒確認呢……誰知道會不會白高興一場呢？”
她從前備孕那會兒那些個驗孕棒都快讓她玩兒出花來了，好幾回以為有了事實卻證明隻是她看錯眼了，被打擊的次數多了，以至於到現在還有些不敢確定。
顧飛展將她眼中的猶疑盡收眼底，忍不住探手攬她入懷，聲音壓低了幾分。
“如果真有了孩子，姐姐以後是不是都不疼我了？”
呃……
畫風是不是不大對……
這小子仿佛一下子小了幾歲時似的，連孩子的醋都吃，沈婧語嗔了他一聲，“顧飛展，你幼不幼稚？”
一點都不知道她心裏壓力多大，他姐曾經說過的那些話現在還跟座大山似的壓在她心頭。
這麽一想，語氣便又有些哽咽。
“要是沒有……你讓我……”
呃……
弄巧成拙觸到她傷心事兒了。
一陣心疼湧上心頭，顧飛展將她往懷裏攬了攬，低頭在她額上輕吻了一下，語氣輕柔了幾分，“我們不是說好了？如果沒有就咱倆過，反正我也不想有個小屁孩來和我搶老婆……”
說著說著，下巴便往她頸窩裏蹭了蹭，撒嬌似的說，“要是沒有，姐姐就隻能疼我一個了。要是有了……”
他歎了口氣，“我允許你分出一點點關注給他們，但不能太多……”
沈婧語簡直要被他霸道又幼稚的話氣笑了，“什麽他們，哪來的他們，你是沒斷奶的小屁孩嗎？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聽了這話，顧飛展難得愣了一下，清俊的臉顯得有些呆萌。
“不是兩條線嗎？”
沈婧語，“？”
“兩條線不是兩個寶寶嗎？”
沈婧語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抬手捶了他一拳，“什麽兩條線兩個寶寶？你有沒有常識啊？”
顧飛展一臉無辜，“難道不是雙胞胎嗎？”
沈婧語徹底無語了。
“想得美，還雙胞胎，做夢吧你？”
顧飛展低笑了一聲，隔著衣服摩挲著她的小腹，“萬一呢，說不定我的小種子就是有這樣神奇的力量。”
自大又篤定的樣子看得沈婧語忍不住拍了他一掌，“不要臉。”
顧飛展捧著她的下巴，一張俊臉笑得十分得意，“夫妻倆在一塊兒還要什麽臉，要臉的話怎麽讓種子落地生根……”
“顧飛展，你差不多可以了啊。”
經過剛才那一番發泄，又被他這一插科打諢下來，沈婧語的情緒也基本褪得差不多了。
隻是心裏有事，一晚上卻也沒睡好，半睡半醒的總覺得夜太長，天怎麽還沒亮？
顧飛展被她翻來覆去烙煎餅似的動靜弄得幾乎也沒怎麽睡，後麵索性也不睡了，陪著她說話到天亮。
熬到天剛蒙蒙亮，沈婧語就從床上爬起來了。
夫妻倆忙活完開車去醫院，門診部都還沒開始上班。
昨晚沒睡好，沈婧語坐在走廊長凳上時一個勁兒打嗬欠，顧飛展將身上的牛仔襯衫脫下來搭她身上，讓她靠著自己眯會兒。
結果沈婧語頭才剛要低下去，一陣反胃的感覺便湧了上來，她退開顧飛展慌忙朝最近的垃圾桶奔了過去。
明明十分惡心，食道反流的感覺那樣明顯，偏偏張嘴嘔了半天，愣是什麽東西也吐不出來。
顧飛展一邊給她拍背一邊遞水給她，隻覺得心疼不已。
“懷孕了都會這麽辛苦嗎？”
雖然胃部還是一陣一陣地上湧，但是他眼中的疼惜還是讓沈婧語感覺心裏微暖，想起他的胃病，她勉強笑道，“這也算得上和你同甘……”
“共苦”兩個字還沒說完便又捂住了嘴巴，除了幹嘔再也說不出話來……
終於等到婦產科醫生坐診，顧飛展幾乎是第一時間衝進第一間的主任醫生辦公室。
四十幾歲的中年女醫生連白大褂都還沒換上，冷不防迎麵就來了一個樣貌十分出眾的小夥子。
等到了解了來龍去脈後便有些哭笑不得，她在婦產科待了二十幾年，鮮少見過產檢的時候丈夫比妻子還著急的。
之後將沈婧語叫過來望聞問切一番便讓她先去驗個血。
得知驗血結果下午才能出來，沈婧語有些著急，問她有沒有其它快一點兒的辦法。
醫生沒想到這妻子也是個急性子，說可以做個彩超，隻是彩超要憋尿而且不到三個月一般很少要求做彩超的。
沈婧語想起自己昨晚睡不著在網上翻了不少懷孕方麵的知識，尤其還看到了很多宮外孕的新聞，心裏有些發怵想著幹脆一步到位直接做彩超吧。
醫生見她堅持，沒再說什麽直接給開了彩超單讓他們上五樓彩超室去登記。
接著便是一係列的喝水散步加憋尿，期間顧飛展跑了兩趟醫院小賣部買水，總算讓沈婧語進了彩超室。
等待的過程尤其漫長，顧飛展站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旁邊有個戴眼鏡的男人見狀拍了拍凳子，“小夥子頭一回經曆吧，女人生孩子嘛還不就那麽回事兒，多生兩個就跟母雞下蛋似的……”
話音未落，兩道森冷的視線落了過來，眼鏡男望了望他頎長的身形和短袖下堅實的手臂，摸了摸鼻子默默收了聲。
似乎又等了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彩超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顧飛展迫不及待湊了上去，看見沈婧語手裏捏著張單子神情還有些懵懂地從裏麵走了出來。
“怎麽了？”
見她神色似乎不大好，顧飛展攬住她的肩膀，剛想說幾句安慰的話，誰知話都還沒開口，一張彩超單便拍到了自己胸口。
沈婧語幾乎是又驚又喜，又哭又笑。
“都讓你說中了。”
顧飛展，“？”
視線緩緩落在手裏的彩超單上，接著，倏地瞪大了眼睛。
兩個孕囊？？
所以……真的是雙胞胎！！
宋靜在客廳裏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沈婧語出來, 不由得有些擔心。
又怕自己冒然去敲門反而影響到她。
萬一如她所說，隻是自己想多了呢？
等了又等, 外麵的夜色不知什麽時候拉開了帷幕, 漆藍的天空如同一張黑色的幕簾，永遠不知道拉開之後，等待人們的會是什麽結果。
陽台上兩個男人的茶似乎也喝得差不多了。宋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表現露出了馬腳？顧飛展的視線總是時不時地掠向主臥的方向。
婧語回房間已經有大十幾分鍾了, 而宋靜記得自己那次測試的時候, 好像也就花了不到五分鍾的時間。
想起幾個月前的場景，一隻手無意識地撫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宋靜心頭湧上一陣自嘲。
也就是在她發現自己懷孕的那天, 她發現王曉思居然背著她同時和另外一個女孩來往, 甚至還一邊撩著本地某所大學的一個係花妹子……
嗬, 其他本事沒有, 腳踩幾條船的技術卻十分遊刃有餘……
“碰”一聲輕響, 將宋靜原本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主臥的門打開了，沈婧語從裏麵走了出來。
宋靜愣了一下，下意識站起來迎了上去。
“怎麽……”
後麵的話在望見沈婧語那張略顯蒼白的臉時如數吞回肚子裏。
這是……白忙活一場了嗎？
宋靜在心裏暗暗罵了自己一聲, 早知道是這麽個結果, 剛才就不該那麽多嘴, 這不平白無故的又讓她失望了一回嗎？
看著沈婧語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 宋靜心裏湧上了一陣自責。
勉強扯了下嘴角, 她斟酌著安慰的措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關係, 下次還有……”
話未說完, 一根白色的驗孕棒遞到了自己麵前, 沈婧語略顯顫抖的聲音隨之響起。
“宋姐……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我看錯了？”
小心翼翼又不敢相信的樣子, 隻聽得宋靜心頭頓時一抽。
這幾個月以來，好幾回她都看見婧語對著自己越來越明顯的孕肚出神，兩人聊到未出生的孩子時她的表情總是十分熱切，言語中更是時不時都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羨慕……
在她心裏，應該也是極度渴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吧。
隻掃了一眼，宋靜便看清了上麵那兩條紅色的線條，她心裏鬆了口氣，語帶肯定地笑道，“沒錯，你沒看錯，婧語，你有孩子了。”
幾乎話音剛落，沈婧語的眼淚已經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五年了，她不知道看過多少醫生吃過多少藥又挨過多少的冷嘲熱諷，甚至她都已經開始認命了，覺得自己這輩子也許就這樣了，再怎麽奢望都不可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了……
雖然顧飛展並不在乎，可是每當夜深人靜看著他熟睡的臉，她的心裏總有一份不安和虧欠，害怕這份得之不易的幸福總有一天要被命運奪回，又覺得自己剝奪了他做父親的權利……
這樣的感受，就算是那樣愛她的顧飛展，也未必能完全體會。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渴望，和她同齡的同學幾乎都已經當了母親甚至很多年都當了二孩媽媽……就連一向標榜丁克的媚兒都懷上了自己的孩子。
隻有她，承受著莫大的壓力，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仿佛緊繃的弦到了極致的弧度，這些年所積壓下來的自卑、懷疑、痛苦、絕望、不可置信……所有的情緒如數爆發出來。
豆大的眼淚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掉，沈婧語哽咽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沒事了沒事了，傻妹子，這是高興的事兒啊。”
宋靜虛虛攬著她的肩膀，一手搭在她後背上輕拍了拍，嗓子眼也有些堵，就像盼望了那麽久的東西突然間毫無預兆地得到了一樣，她充分理解她此時此刻的心理感受。
“怎麽了？”
微冷的聲音自旁邊響起，陽台那邊的顧飛展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正蹙眉看向靠在宋靜肩膀上的妻子。
聽見他的聲音，沈婧語眼淚掉得更加厲害了，明明自己也覺得這樣太矯情了，可是奪眶而出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怎麽也攔不住，隻能放任自己的情緒發泄出來。
宋靜看著麵前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婧語，隻覺得既心酸又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孕婦可不能哭太多，對胎教不好。”
“孕婦？”
顧飛展嘴裏咀嚼著這兩個字，怔怔看向哭聲漸漸止住的沈婧語，碰了碰嘴，明明剛才喝了那麽多茶，卻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幹。
一旁的陳昕對於這個突發狀況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默默拿來紙巾遞給宋靜。
宋靜將紙巾盒遞到沈婧語麵前，好氣又好笑地說，“看你，回頭別讓你老公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沈婧語抽了兩張紙巾默默拭去眼角的淚水，一邊打著哭嗝，臉上依然帶著不確定，“宋，宋姐……你，你說這個測試紙準嗎……會，不會出錯……我要不要再試一下……別的牌子……”
遲疑不定的模樣，仿佛餓了很久突然得到了別人給的一塊麵包，想吃又不敢吃，隻讓宋靜看得一陣心疼。
視線掠過對麵仿佛石化了一般的顧飛展，宋靜莞爾一笑，“那麽明顯的兩條杆應該不會出錯，實在不確定的話，明天讓你老公帶你去醫院抽血檢查一下不就得了？”
“真的嗎？”
沈婧語聞言立即轉頭望向一旁的顧飛展，幾乎是一臉迫切地拉住他的手，“飛展，咱們現在就去醫院好不好？”
顧飛展已經大致猜測出了她情緒變化的緣由，一雙漆眸有些小心翼翼地掃了眼她肚子，張了張嘴。
“好……”
“傻妹子，現在都幾點了？醫院除了急診科其他科室早都下班了。”
宋靜打斷顧飛展的話，拍了拍沈婧語的手，語帶安撫，“實在不確定，你明早再測一下，咱們今天不是買了三個牌子的嘛，你換一個試試不就行了？”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激動，不過情緒起伏太大對寶寶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兒，先緩一緩，等明天一早就去醫院。”
見顧飛展也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宋靜清了清嗓子，“小顧你多照顧著你老婆點，她現在有點慌，但是你這個主心骨可不能亂。”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她轉頭看了眼還有些摸不著狀況的陳昕，“天都黑了，咱們也該回去了。婧語，有什麽事兒給我打電話啊。”
“宋姐……”
聽見這話，沈婧語總算狀態清醒了一些，一把拉住宋靜的手，“天兒還早，多玩會兒吧。”
宋靜知道她現在六神無主，恰好自己在這方麵又多了些經驗，就像小妹妹依戀大姐姐一樣，她無助又懵懂的態度讓她心頭也跟著一軟。
不過這會兒可不是姐妹情深的時候，人老公還在旁邊等著呢。
想到這兒，宋靜笑道，“有什麽話你和你老公慢慢說，至於我們嘛，以後有的是機會來玩兒。沒關係，相信自己。”
……
宋靜和陳昕走了。
屋裏很快安靜了下來。
暖黃的大吊燈給屋裏籠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輝，初夏的夜風從陽台灌入，依然帶了些涼意。
後麵那棟樓不知道從哪戶人家傳來嬰兒的哭聲，原本是十分稀疏平常的聲音，聽在這會兒的沈婧語耳朵裏，卻是和從前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手裏還捏著那支驗孕棒，顧飛展探出手小心地從她手裏拿了過來，視線在兩條橫線上停頓了很久，仿佛在研究什麽名貴的古董玉器。
“這樣……就是有了嗎？”
顧飛展在她之前連女朋友都沒談過，他嫂子懷顧銘的時候他還在上學，壓根兒就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愣愣盯著手裏的小玩意兒，整個人也有些懵逼。
又看了好一會兒，他的視線落向沈婧語依然平坦的小腹，忍不住探手摸了上去，“姐姐肚子裏……有我的小種子了嗎？”
沈婧語本來還有些大喜過後的惶恐，被他這鐵憨憨似的一問，腦海裏略顯傷感的情緒頓時散了大半，幾乎哭笑不得，“什麽嘛，都還沒確認呢……誰知道會不會白高興一場呢？”
她從前備孕那會兒那些個驗孕棒都快讓她玩兒出花來了，好幾回以為有了事實卻證明隻是她看錯眼了，被打擊的次數多了，以至於到現在還有些不敢確定。
顧飛展將她眼中的猶疑盡收眼底，忍不住探手攬她入懷，聲音壓低了幾分。
“如果真有了孩子，姐姐以後是不是都不疼我了？”
呃……
畫風是不是不大對……
這小子仿佛一下子小了幾歲時似的，連孩子的醋都吃，沈婧語嗔了他一聲，“顧飛展，你幼不幼稚？”
一點都不知道她心裏壓力多大，他姐曾經說過的那些話現在還跟座大山似的壓在她心頭。
這麽一想，語氣便又有些哽咽。
“要是沒有……你讓我……”
呃……
弄巧成拙觸到她傷心事兒了。
一陣心疼湧上心頭，顧飛展將她往懷裏攬了攬，低頭在她額上輕吻了一下，語氣輕柔了幾分，“我們不是說好了？如果沒有就咱倆過，反正我也不想有個小屁孩來和我搶老婆……”
說著說著，下巴便往她頸窩裏蹭了蹭，撒嬌似的說，“要是沒有，姐姐就隻能疼我一個了。要是有了……”
他歎了口氣，“我允許你分出一點點關注給他們，但不能太多……”
沈婧語簡直要被他霸道又幼稚的話氣笑了，“什麽他們，哪來的他們，你是沒斷奶的小屁孩嗎？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聽了這話，顧飛展難得愣了一下，清俊的臉顯得有些呆萌。
“不是兩條線嗎？”
沈婧語，“？”
“兩條線不是兩個寶寶嗎？”
沈婧語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抬手捶了他一拳，“什麽兩條線兩個寶寶？你有沒有常識啊？”
顧飛展一臉無辜，“難道不是雙胞胎嗎？”
沈婧語徹底無語了。
“想得美，還雙胞胎，做夢吧你？”
顧飛展低笑了一聲，隔著衣服摩挲著她的小腹，“萬一呢，說不定我的小種子就是有這樣神奇的力量。”
自大又篤定的樣子看得沈婧語忍不住拍了他一掌，“不要臉。”
顧飛展捧著她的下巴，一張俊臉笑得十分得意，“夫妻倆在一塊兒還要什麽臉，要臉的話怎麽讓種子落地生根……”
“顧飛展，你差不多可以了啊。”
經過剛才那一番發泄，又被他這一插科打諢下來，沈婧語的情緒也基本褪得差不多了。
隻是心裏有事，一晚上卻也沒睡好，半睡半醒的總覺得夜太長，天怎麽還沒亮？
顧飛展被她翻來覆去烙煎餅似的動靜弄得幾乎也沒怎麽睡，後麵索性也不睡了，陪著她說話到天亮。
熬到天剛蒙蒙亮，沈婧語就從床上爬起來了。
夫妻倆忙活完開車去醫院，門診部都還沒開始上班。
昨晚沒睡好，沈婧語坐在走廊長凳上時一個勁兒打嗬欠，顧飛展將身上的牛仔襯衫脫下來搭她身上，讓她靠著自己眯會兒。
結果沈婧語頭才剛要低下去，一陣反胃的感覺便湧了上來，她退開顧飛展慌忙朝最近的垃圾桶奔了過去。
明明十分惡心，食道反流的感覺那樣明顯，偏偏張嘴嘔了半天，愣是什麽東西也吐不出來。
顧飛展一邊給她拍背一邊遞水給她，隻覺得心疼不已。
“懷孕了都會這麽辛苦嗎？”
雖然胃部還是一陣一陣地上湧，但是他眼中的疼惜還是讓沈婧語感覺心裏微暖，想起他的胃病，她勉強笑道，“這也算得上和你同甘……”
“共苦”兩個字還沒說完便又捂住了嘴巴，除了幹嘔再也說不出話來……
終於等到婦產科醫生坐診，顧飛展幾乎是第一時間衝進第一間的主任醫生辦公室。
四十幾歲的中年女醫生連白大褂都還沒換上，冷不防迎麵就來了一個樣貌十分出眾的小夥子。
等到了解了來龍去脈後便有些哭笑不得，她在婦產科待了二十幾年，鮮少見過產檢的時候丈夫比妻子還著急的。
之後將沈婧語叫過來望聞問切一番便讓她先去驗個血。
得知驗血結果下午才能出來，沈婧語有些著急，問她有沒有其它快一點兒的辦法。
醫生沒想到這妻子也是個急性子，說可以做個彩超，隻是彩超要憋尿而且不到三個月一般很少要求做彩超的。
沈婧語想起自己昨晚睡不著在網上翻了不少懷孕方麵的知識，尤其還看到了很多宮外孕的新聞，心裏有些發怵想著幹脆一步到位直接做彩超吧。
醫生見她堅持，沒再說什麽直接給開了彩超單讓他們上五樓彩超室去登記。
接著便是一係列的喝水散步加憋尿，期間顧飛展跑了兩趟醫院小賣部買水，總算讓沈婧語進了彩超室。
等待的過程尤其漫長，顧飛展站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旁邊有個戴眼鏡的男人見狀拍了拍凳子，“小夥子頭一回經曆吧，女人生孩子嘛還不就那麽回事兒，多生兩個就跟母雞下蛋似的……”
話音未落，兩道森冷的視線落了過來，眼鏡男望了望他頎長的身形和短袖下堅實的手臂，摸了摸鼻子默默收了聲。
似乎又等了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彩超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顧飛展迫不及待湊了上去，看見沈婧語手裏捏著張單子神情還有些懵懂地從裏麵走了出來。
“怎麽了？”
見她神色似乎不大好，顧飛展攬住她的肩膀，剛想說幾句安慰的話，誰知話都還沒開口，一張彩超單便拍到了自己胸口。
沈婧語幾乎是又驚又喜，又哭又笑。
“都讓你說中了。”
顧飛展，“？”
視線緩緩落在手裏的彩超單上，接著，倏地瞪大了眼睛。
兩個孕囊？？
所以……真的是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