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李四娘得知楊二奶奶回來時, 心裏也鬆了口氣,說話也不由自主的囂張起來:“我就說沒啥事兒嘛, 你非要送雞蛋, 磕了一個包而已,結果就送出去三十個雞蛋!”


    “娘!得虧是沒事兒,要是有事, 我就更別想娶媳婦兒了!”


    李四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 他現在的日子可不好過,媳婦兒離了, 孩子們也不認他, 路上瞧見自己就跑, 想要再娶吧, 偏偏之前和洪招娣的事兒鬧得太大, 好些人都知道, 沒人願意嫁他。


    加上李四娘之前和寡婦鬧了一場,現在不少寡婦都不願意嫁給他。


    這沒媳婦兒的滋味,隻有自己明白了。


    李四娘聞言就是一句:“反正她屁事兒沒有, 不行, 我得去看看, 要是能退回點雞蛋也好啊!”


    “娘!”


    李四趕緊去拉她, 結果被他娘一把推開:“別搗亂!”


    李四:……


    隻能趕緊跟上去, 免得鬧出事兒來。


    於是楊二奶奶剛從楊大奶奶家出來,還沒走到自家院子呢, 就見李四娘在自家院子門口探頭探腦的。


    “喲, 這不是他李嬸兒嗎?咋得空過來了, 來,屋子裏坐, 嫣嫣爺爺,倒點白開水過來。”楊二奶奶笑眯眯地說道。


    “好。”楊二爺爺應著。


    李四娘見她這笑眯眯的樣子,額頭上也隻有那麽一點點痕跡,於是也理直氣壯地進了院子,背在身後的手還揮了揮,示意李四別跟著進去。


    “我聽說你回來了,所以過來瞧瞧,看樣子好了吧?”


    李四站在不遠處,想了想,到底沒進院子,要是聽見啥動靜,他早點衝進去把人拉走就是了。


    “好多了,”楊二奶奶笑眯眯地回著,還一直打量著她,這讓李四娘有些警惕,“我跟你說一件事,看你怎麽想的。”


    “啥事兒?”


    李四娘咽了咽口水,滿眼警惕道。


    要知道楊二奶奶在生產隊的戰鬥力絕對不低,李四娘每每和她對上,吵架都沒贏過。


    “我這次差點出大事,我兒子兒媳婦還有老伴兒都不讓我繼續在調解組幹了,這調解組不就差了一個人嗎?”


    楊二奶奶頓了一下,看著李四娘大聲道,“我瞧著你挺合適的,調解組其他人一聽我提議你頂我位置,都沒意見,所以我想問問你怎麽想的。”


    “啊?”


    李四娘腦子有些暈乎。


    “你也別著急回我,”楊二奶奶一副很欣賞她的樣子。


    “要說咱們隊裏,這腦子靈活的也數不出多少來,但是你得排在前麵。哪一次幹仗你嘴巴吃虧過?這張嘴也不能光用在吵架上,你得利用自己的優點。”


    李四娘聞言覺得這話說得有道理,想她嫁過來這麽多年,那是“吵”遍了整個生產隊,對手也就那麽幾個,前年還死了一個。


    “這調解組受人尊敬,還能幫助人,出去倍有麵兒,你要是能好好幹,你家李四指不定就能再找一個了。”


    楊二奶奶又道。


    李四娘這一次是狠狠心動了,她也活不了幾年了,這兒子要是一直單著,那可不行。


    “我、我能行嗎?”


    李四娘又驚喜又擔憂,搓著手問道。


    “你沒幹咋知道自己不成呢?走,我帶你去和其他人好好處處。”楊二奶奶帶著李四娘去找黃嬸兒她們幾人了。


    出院門發現李四,她也不覺得驚訝,隻是挽住李四娘的胳膊,笑眯眯地說道:“我和你娘出去溜達溜達,沒啥不放心的,你忙自個兒的去吧。”


    李四咋不擔心呢,他想說自己沒啥事兒,就見他娘好像遇見啥大喜事兒一樣,激動得滿臉通紅:“你回去,我和你楊二嬸有事兒呢。”


    說完,二人就笑眯眯地往小溪溝那邊去了。


    李四覺得不對勁兒,趕緊去找楊繼西,楊繼西不慌不忙地幹著活,對比之下李四就像是快要急死了的太監。


    “你真不著急啊!”


    楊繼西把鋤頭放在一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著急啥啊,我知道咋回事,心中有數,你回去等著吧。”


    “你知道咋回事?那你倒是說說啊!”


    “我覺得這個事兒還是李嬸兒回家跟你說好,給你一個驚喜。”楊繼西故作神秘地說。


    驚喜?


    李四眯起眼,接著也露出笑:“啊哈哈哈驚喜啊?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說完便笑眯眯地走了,那簡直是腳下生風啊。


    “他是不是誤會了?”


    趙五看著李四充滿歡快的背影道。


    “我說了讓人誤會的話?”


    楊繼西挑眉。


    “你小子故意的,”趙五輕笑,“不過你這主意也絕了,這生產隊最鬧騰的就數李四家,現在他娘做了調解員,那不得省下好多事兒?”


    “那是我娘的法子,我就是小小的建議了一下。”楊繼西謙虛道。


    這邊李四娘在楊二奶奶的注視下,在隊長新寫的調解組名單以及紀律責任協議書上按下了手印。


    黃嬸兒笑眯眯地帶頭鼓掌:“那以後就是一起努力的同誌了,他李嬸,你可得好好幹啊。”


    “一定一定。”李四娘笑眯眯地點頭。


    仰頭挺胸走了一路,手上拿著的協議讓村民側目,有人問,李四娘就大聲說起自己加入了調解組。


    有些人就不樂意了。


    “咋啥人都可以進調解組啊?別人我都不說二話,可這李四娘,她有多鬧騰,大夥兒誰不知道啊。”


    “就是,是誰不幹了讓她進去。”


    “哎喲,這還有誰,想也知道是嫣嫣奶奶嘛,這次差點出大事,怕是嚇住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而李四原本以為自己媳婦兒有著落了,結果聽他娘興高采烈地說自己加入了調解組,以後就是為大夥兒服務的好同誌了!


    媳婦兒落了空,李四不見多高興,歎著氣去做飯了。


    而李四娘則是去隔壁繼續吹牛,把前不久和她吵架的嬸子氣得鼻子都差點歪了。


    她媳婦兒在李四娘走後,有些疑惑道:“她咋當上調解員的?”


    呸!就她那鬼樣子還調解員呢,人家幾個三天兩頭的去調解她了,現在倒好,她進去了!


    嬸子不服氣,於是去找了隊長。


    隊長和顏悅色道:“你得讓她做一段時間看看,不能滿口否決嘛。”


    李四娘得知這個消息後,趕緊追了過來,聞言立馬眉開眼笑的:“是是是,我一定好好幹!”


    楊繼西這會兒正抱著哭唧唧的嫣嫣回家,嫣嫣和福寶她們在小溪溝摸螃蟹,結果被小螃蟹夾了手,幾個小家夥一個人挨了一下,有點破皮。


    後麵楊大爺爺一手牽著一個,歡歡她們也是哭唧唧的,福寶被楊繼北抱回去時也是。


    “不哭不哭,”楊繼西笑道,“讓你別去抓,知道下場了吧?”


    螃蟹夾人可疼了,幸好她們找到的是小螃蟹,不然肉都會少一塊。


    “我、我就是摸了它的殼一下,”嫣嫣抽泣道,“它好凶的。”


    “下次別讓我們遇見它,不然我們就給它紅燒咯。”楊二奶奶看了看她的小手哄道。


    嫣嫣把手遞過去:“吹吹。”


    楊二奶奶趕緊給吹了吹小手:“以後可別去摸小螃蟹了,咱們摸小蝦。”


    小溪溝那有透明的小蝦米,孩子們可愛摸回家養著了。


    “嗯,”嫣嫣擦了擦眼淚,“記住了。”


    楊二爺爺見她眼睛紅紅的,得知咋回事後,笑著摸了摸嫣嫣的腦袋:“爺爺給你做個小夾子,咱們以後不用手摸螃蟹,用夾子夾起來丟進桶裏就成。”


    “好啊!”


    嫣嫣立馬點頭,看得楊繼西發笑。


    楊二奶奶這次回來一是送嫣嫣,二是拿點衣服啥的。經過一家人的商量,孫桂芳回來和楊繼西一起顧著家裏,鎮上的鋪子交給楊二奶奶打理。


    趕集日人多的時候,孫桂芳他們會提前一天過去幫忙。


    楊二爺爺不願意去,他每天早上都要去放牛,離開生產隊,那放牛的活兒就得交給別人,他舍不得。


    下午楊繼西送楊二奶奶去鎮上,然後和孫桂芳一塊回家。


    孫桂芳有些小開心:“其實守鋪子也不錯,但是我回家就能天天看見你,心裏高興。”


    “我也高興,不過在家幹的活兒就會多一點咯。”楊繼西笑道。


    “這有啥,走快點,我想快點回家去。”


    “成。”


    孫桂芳回家後,家裏的日子和楊二奶奶在時差不多,到了趕集日的前一天,要不就是楊繼西去鎮上,要不就是孫桂芳,反正誰得空,誰就去。


    孫桂芳忽然回來幹活兒,就有人說閑話了。


    “肯定是被趕回來的,哪有兒媳婦在鎮上享清福,讓婆婆在家幹活兒的?”


    “就是,再說又不是親生的兒子,總是隔了一層的。”


    外人怎麽說,楊二爺爺家一點都不在乎,日子過得好不好,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別人說啥都隻是耳旁風。


    四月底,李燕燕忽然上門來跟孫桂芳說:“我今早不是回娘家了嗎?我聽我娘說,孫大嬸生病了,前天送到衛生院去住著,還沒回家呢,你們知道這事兒不?”


    “不知道啊!哎呀他們怎麽不給個口信呢!”孫桂芳著急道。


    “肯定是怕你們擔心呢,家裏的豬都是請別人幫忙喂的,我看你們得空還是去衛生院瞧瞧吧。”


    李燕燕道。


    “欸,謝謝你啊。”孫桂芳有些心慌,趕緊去承包地找楊繼西,楊繼西聽說孫母病了,也不忙地裏的活兒了,放下鋤頭跟楊二爺爺說了一聲,就和孫桂芳一道去了鎮上。


    嫣嫣前兩天就去了鎮上,所以並不用擔心。


    二人走得十分快,到衛生院見到孫母他們時,才放下心來。


    “就是胃不舒服,瞧瞧你們一頭汗,趕緊坐下歇會兒。”孫父道。


    二人坐下,緩了一會兒後才問起孫母的情況。


    孫母也說不清楚,反正得住院幾天。


    於是二人就去谘詢大夫,得知是腸胃炎。


    “桂芳,你陪著媽,我帶爸去鋪子上歇歇。”楊繼西道。這個病房住滿了人,想也知道孫父這兩天沒有休息好,他們又不是喜歡麻煩人的,肯定沒去雜貨鋪呢。


    “好。”孫桂芳點頭。


    孫父和楊繼西去了雜貨鋪,這會兒楊二奶奶正在給客人稱瓜子,旁邊的嫣嫣乖巧地站在那,見他們來了,立馬喊著姥爺、爸爸。


    得知孫母生病住院都好幾天了的楊二奶奶十分自責,趕緊帶著嫣嫣去看孫母。


    “我這真是一點消息都不知道,”楊二奶奶抓著孫母的手,“就離得這麽近,都沒來看看你。”


    “這有啥,是我們沒說的,”孫母拉著她坐下,“再說我都沒事兒了,是我家那口子不放心,讓我再住兩天。”


    “那是你老伴兒體貼人呢,要是我家那口子,恨不得把我趕回去。”隔壁病床的嬸子這麽說道。


    孫母笑了笑:“大姐你說笑了不是?早上人家還給你買包子回來吃呢。”


    “也就那麽回事。”那大姐說著,臉上卻帶著笑。


    知道孫母得養胃,楊二奶奶回去後做了點清淡的飯菜端過來給她吃:“以後可不能這樣了,有啥事兒知會一聲,咱們是一家人,可不能這麽生分了。”


    “我知道了,”孫母小心地看了眼一旁給她端水過來的孫桂芳,等孫桂芳拿著瓷盆出去後,趕緊對楊二奶奶道,“我可把桂芳惹生氣了,親家母,你幫我說說好話。


    “我想著你們鋪子也忙,還承包了地,這活兒多,我又沒啥事兒,就讓老孫不要聲張,就怕你們擔心呢。”


    楊二奶奶聞言嘖了一聲:“親家母,這事兒我可幫不了,別看桂芳平日裏和和氣氣的,這要是生氣了,那可得好幾天,再說這事兒,我都跟你生氣。


    “你說玉蘭和衛國他們都不在家,你們要是出了點事,那桂芳和繼西能不慌?那玉蘭和衛國不會怪他們?那多少會有點的,親家母啊,這事兒還得你自己說。”


    楊二奶奶的話讓孫母仔細想了想,確實也是這麽回事,於是在楊二奶奶端著碗筷走了,孫桂芳進來照顧她時,孫母小聲認了錯。


    孫桂芳也沒逮住事兒不放,說到底還是擔心他們。


    “以後可不能這麽來了,要不是燕燕回娘家,我們哪裏知道這事兒。”


    “好好好,不會有下次了。”孫母趕緊道。


    孫母出院後,還是楊繼西送他們二老回家的,還提了不少東西,楊繼西吃了午飯,便回家去了。


    孫母看著那一背簍吃的喝的,有些感慨道:“一個女婿半個兒,這老話真沒說錯。”


    “老大一家是不會回來了,”孫父看得遠,“玉蘭就算是成家,我覺得也不會在咱們鎮上,說到底,離咱們最近的孩子,也隻有桂芳他們小兩口。”


    這家裏有啥事兒,都是楊繼西夫婦過來撐著的,之前孫大哥回來時就有些羞愧,說他們沒有楊繼西夫婦孝順,能做的實在是太少。


    “孩子們長大了,各有各的去處,我們還是把身體顧好,別讓他們多費心。”


    孫母笑道。


    “那你就少吃點辣醬,”孫父趁機笑罵道,“不然還得遭罪。”


    “知道了、知道了。”


    孫母這事兒啊,也給楊繼西二人提了醒。


    “你說大哥和小妹都不在家,爸媽年紀也越來越大了,咱們時不時得過去看看,陪陪他們才行。”


    楊繼西一邊給孫桂芳擦濕發一邊道。


    孫桂芳手裏拿著梳子,聞言點頭:“咋不是呢,他們就是怕麻煩我們才不說,可有啥怕的呢?”


    “做父母的,都一心為孩子考慮著,你也別太糾結這個,”楊繼西接過梳子給她順著發,“我今兒走的時候,媽還讓我跟你說千萬別生氣了。”


    孫桂芳聞言一笑:“希望他們記住咯,可別再有啥事兒瞞著我們。”


    五月,山裏的野桃正是小疙瘩,就被小鳥啄得坑坑窪窪的,嫣嫣和歡歡她們站在一棵桃樹下,正在看小鳥啄桃子吃。


    一旁是看著她們的楊大爺爺。


    楊大爺爺瞧見楊二爺爺垂頭喪氣地回來,有些不解:“不是放牛去了嗎?咋回來了?”


    往常楊二爺爺可得九點多才回來的。


    楊二爺爺拍了拍跑過來喚自己的嫣嫣,讓她繼續玩兒,這才走到楊大爺爺身旁道:“活兒沒了。”


    楊大爺爺一愣:“放牛的活兒沒了?”


    “嗯。”


    楊二爺爺點頭。


    “咋回事?老三撬走了?”


    楊大爺爺追問。


    “不是,”楊二爺爺看著遠處的山,又歎了口氣,“記分員說我年紀大了,怕我放牛出事,把放牛的活兒給了別人。”


    楊大爺爺微微皺眉:“你沒堅持?”


    “堅持啥啊,我看接我活兒的那人臉都激動紅了,給他吧,我在家看看孫女,做點小活兒也不錯。”


    雖然這麽說,可他到底有些落寞,倒不是舍不得那個活兒,而是舍不得那頭老牛。


    楊繼西和孫桂芳得知這事兒後,楊繼西先笑道:“爹,這有啥煩躁的,您得空就去看看老牛,和它說說話。”


    “是啊爹,您照看了老牛那麽多年,老牛不可能幾天不見您就不認識您了,您沒事兒帶著嫣嫣去看看老牛,一樣的。”


    孫桂芳也道。


    “說得也是,”楊二爺爺輕哼一聲,“我還鑽啥牛角尖呢?”


    等楊二爺爺高高興興去小菜地看黃瓜的時候,孫桂芳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咱們家的日子過得紅火,這活兒別人看著覺得輕巧,不是無緣無故把老爺子換下來的,就說接他活兒的伯伯,就比咱們爹小兩個月,這就算年輕一點嗎?”


    楊繼西端起搪瓷杯喝了口涼茶:“爹心裏不清楚?他就是清楚才沒有和記分員扯下去,不幹就不幹唄,咱們家不缺那點工分,咱爹也憋著一股氣。這樣,明兒讓爹去鎮上幫娘幹點活兒。”


    “行。”


    於是第二天楊二爺爺就來到鋪子上了。


    楊二奶奶笑眯眯地跟他說,這個賣多少錢,那個賣多少錢,讓他全給記下,楊二爺爺痛並快樂地在鎮上待下了。


    記分員得知後,臉色也沒啥變化。


    倒是她丈夫有些不解:“你說你換了人家的活幹啥?”


    “他家有鋪子,有承包地,家裏的日子那麽輕鬆,占著放牛的位置幹啥?一把年紀我讓他養老還是錯了?”


    “你就是眼紅人家的日子,我跟你說,你可是記分員,你這個舉動,當別人是瞎子啊?”


    記分員丈夫有些不滿。


    “那他們說了嗎?他們沒有說,那是不是和我一樣眼紅楊繼西家的日子?”


    記分員心裏不痛快,和丈夫吵了幾句。


    結果沒多久,記分員就被隊長找到談話了。


    “你要是幹不了,就別幹了。”


    記分員聞言有些急:“就因為我換了一個放牛的活兒?”


    “你換放牛這活兒沒多大事兒,”隊長抽了一口旱煙,“可你不該這麽換,換一個比楊繼西爹小兩個月的是什麽意思?你當別人都是瞎子?”


    又是這話。


    記分員抿了抿唇不說話。


    “一個公私不明的記分員,大夥兒能安心?這事兒還是別人來我這說的!”


    隊長一巴掌拍在桌上,嚇了記分員一跳。


    “你知道有幾個嗎?十二個人!”


    隊長厲聲道,“這意味著啥?意味著你現在在村民心裏沒有啥信任度了,記分員有私心是大錯!你卻還不覺得自己錯了,下午開會,說說這個問題,你回去反思反思。”


    記分員紅著眼回了家,她婆婆的臉色也不好看:“你知道外麵怎麽說的?說你肯定不少幹這事兒,誰家幹活兒勤快了,那工分會不會因為你眼紅給人家改了!


    “你可把我們家的臉丟盡了!”


    記分員也難得很慌:“那我咋辦啊,誰知道當時他們不說這事兒,轉頭就去找隊長說我公私不分!我可咋辦啊!”


    “咋辦?你幹這事兒的時候咋就沒想過咋辦呢!”


    家裏鬧成一團,可下午的會還是開了。


    楊繼西一個人去開會的,隊長先說了一下花椒林的問題,接著又說起再過不久的秋收問題,最後才說記分員那事兒。


    剛開了個口,就有人大聲道:“我們不要這樣的記分員!我去年明明有一個月是268工分,她非說我隻有245個!我嚴重懷疑多的被她抹掉了!”


    “對,我家的工分年底的時候也算出來少了十幾工分呢!”


    “還有我家的!”


    “我家的!”


    這一下站出來好幾家,而且都是比較勤勞的人家,家裏的日子也都過得不錯。


    見此隊長和副隊長的臉色逐漸難看起來,本來想說一下記分員的問題後,如果問題不大,就讓她改正後繼續幹,可現在一聽情況不對,也隻能改了。


    “提出問題的這幾家人待會兒留下,記分員也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可卻沒多少人走,都盯著他們呢。


    隊長無奈,讓那幾個人到前麵來,又把記分員的工分本拿出來對天數和幹的活兒。


    結果還真不對勁兒。


    眼瞅著大夥兒議論紛紛,記分員的臉也白了,她婆家人非常吃驚,家裏的工分也沒多出來啊,那記分員扣別人的工分用到哪裏去了?


    楊繼西也好奇,但是沒跟著繼續湊熱鬧,他得回去打掃豬圈,還要做晚飯呢。


    吃過晚飯沒多久,楊大奶奶帶著歡歡樂樂過來串門時說了:“你們知道記分員多扣除的工分去哪了嗎?”


    “哪了?”


    孫桂芳好奇道。


    “她把工分挪到自己名下,但是沒有加到她婆家家裏,而是自己用那工分換了糧食,把糧食送到娘家去了。”


    楊繼西聞言有些不解:“那工分不對啊,少的少了,多的多了,而且換糧食不是有記錄嗎?”


    “也不知道她怎麽搞的,反正在隊長他們的逼問下,才知道前年就開始了,去年有人發現不對去問她,她一口咬定沒有記錯,是他們不識數自己弄錯了。”


    沒想到因為一個照看牛的活兒,把自己給拉下馬了。


    “隊長怎麽處理的?”


    孫桂芳問。


    “她交代後,就把人送到公社那邊去了,看公社怎麽處理,明兒早上還得開會,一是說這個作風問題,二是選新的記分員,桂芳,你去唄。”


    “我不去,”孫桂芳趕忙擺手,“我們家本來就忙,再說我不愛滿山跑,記工分忙得很,出了一點差錯矛盾也多,我不去。”


    楊繼西見此悶聲一笑,被孫桂芳瞪了一眼。


    第二天早上開會的時候,夫妻二人都去了。


    曬壩上站滿了人,李四娘正一臉正義地數落著之前的記分員,聲音大得很。


    而記分員家來開會的,隻有記分員的丈夫,他沉默地站在那,周圍都沒人和他搭話,他顯得有些落寞。


    隊長很快就來了,除了隊長外還有兩個公社的人。


    長篇大論下來,大概就是讓前記分員把糧食補給缺了工分的人,沒有糧食就補工分,雙倍補,要是沒有工分,那就補錢。


    有人要錢,有人要工分,也有人要糧食,這些都要去找隊長記下來,隊長再給記分員丈夫看,讓她丈夫拿東西出來。


    接著就是選新的記分員,最後當選的是吳知青,就是和隊裏姑娘結了婚,生了兩個孩子,參加了兩次高考都沒中後,便沒有再參加的那位。


    吳知青為人還是不錯的,而且有前一個記分員的錯誤行為,吳知青再犯錯,那就會更嚴厲地懲罰了。


    開完會,楊繼西和孫桂芳就回家照常幹活了。


    他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換一個記分員而受到影響。


    楊繼東的回信是幾天後,楊二爺爺從鎮上帶回來的。


    信中說索性把家分了,家裏的糧食他和楊繼北一分為二,反正就是要分家的意思。


    楊繼北沒有意見,於是楊老漢又把楊家大院的人請到他們家院子裏,再去把隊長請了過來。


    “這下分了,就徹底全分出去了。”隊長小聲提醒著楊老漢。


    楊老漢點頭:“隊長,我們心裏都清楚,也仔細想過了,分吧,孩子們大了,各有各的小家,再說了,這是分家,不是斷親,他們還得管我們的。”


    隊長聞言也不好再說啥。


    楊繼北和劉香蓮拿到分家書的時候,都很激動,這一次的分家很公正,就是背簍都給分了。


    而屬於楊繼北他們的那間屋子,楊繼北則是提出要五十塊錢。


    這讓楊老婆子不願意了:“咋還要五十呢?你就是白給你大哥他們也應該的,反正你們都沒住這了。”


    “娘這話說得不好聽,我咋就要白給了?”


    楊繼北皺眉指了指小菜地的位置,“我可聽你說了不少次,當初和大娘他們分家的時候,為了那能開一片小菜地出來,硬是鬧了許久,還出了不少糧食呢,那我這房間也不比菜地小多少啊。”


    “是啊娘,五十塊錢的房間不算貴了,”劉香蓮指了指房間,“要不我們就留著,門上一把鎖,以後大哥他們回來建房子,避開那屋子就是了。”


    “你這是啥話?避開那屋子,那不是少了一大間嗎?”


    楊老漢罵道。


    “那就給錢啊,白給不行。”劉香蓮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楊繼南夫婦在一旁抱著小兒子看熱鬧,楊繼西他們也沒說話。


    瞅著這越吵越厲害,隊長趕忙道:“這錢應該給,不過五十有點多,再少點?”


    “對,再少點,”楊老漢道,楊繼東的信上說了,要是楊繼北要他們出錢買,不能超過三十,“二十塊錢。”


    “不賣,就這麽留著吧,”楊繼北懶得和他們扯了,“不準給我們拆了,不然我們就出去說大哥大嫂為了建房子,把我們家給拆了。”


    “你們家在兔窩那邊!”


    “那是我們方便照看兔子的小屋子,不是家!反正沒有五十塊錢這屋子我就這麽放著,你們要麽買下來,要麽就自己再出去找地基唄,反正爹娘不是說和大爺二爺他們住一個院子鬧心嗎?”


    楊繼北說話毫不客氣。


    聽得楊大爺爺和楊二爺爺臉色都不好看。


    這下楊老漢氣壞了,也堅決不給錢。


    於是就這麽糊裏糊塗地收場了。


    就楊繼西他們回家時,還能聽見楊老漢罵楊繼北的聲音呢。


    楊繼南因為笑了一笑,也被罵了。


    他自認倒黴,抱著小兒子轉身就走。


    氣不過的楊老漢沒多久就跑來找楊繼西寫信:“把楊繼北今兒說的話全部寫進去!讓他大哥看看這是什麽弟弟!”


    楊繼西:“……我也記不住那麽多啊。”


    “我記得住,你來寫。”楊老漢催道。


    “行吧,”楊繼西剛要動筆,又忽然道,“三叔,這次可不是免費的,一毛錢。”


    “啥?”


    “一毛錢,我不能白寫吧。”


    楊繼西攤手。


    楊老漢氣呼呼地看了他半晌後,奪過紙筆就去找狗蛋了。


    “不管他,”楊二爺爺見此冷笑道,“越老越糊塗。”


    狗蛋被迫寫了好幾頁的信,腦子都鬧大了。


    又過了十幾天,楊繼東的回信到了,出價三十五。


    楊繼北就不願意,沒有五十這房間就留著。這還不算,他偶爾還帶著妻女回家住呢,在家裏蹭吃蹭喝的,把楊老漢夫婦氣得夠嗆。


    在收玉米的時候,楊繼東夫婦總算是妥協了,寄回來五十塊錢。


    本來楊老婆子還想打感情牌,能少幾塊就幾塊,結果楊繼北夫婦一分錢都沒少,把楊老婆子氣病了,進了衛生院。


    這下好了,在家的楊繼北和楊繼南一起把人送到衛生院去,還得和外地的楊繼東一起平攤藥費啥的。


    楊繼南忍不住抱怨道:“就少幾塊錢能咋的?現在多的都出去了。”


    “大哥也出了錢,我不吃虧。”


    楊繼北說。


    “可我吃虧啊!”


    楊繼南不幹了,“你們吵架關我們屁事兒,結果我們還得出一部分錢,氣死了。”


    楊繼北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哥,等些日子我請你喝酒,咱們不提這事兒。”


    “喝啥酒?”


    “我想建房,這回也不在兔屋那邊了,就建在祖爺爺他們家後麵,那咱們離得就更近了,晚上還能串串門啥的。”


    楊繼北想要建房,也難怪想要那五十塊錢。


    楊繼西得知楊繼北宅子地基的位置後,倒是有些驚訝。


    楊老漢則是罵他會家宅不寧,因為那房子是用他們的血汗錢建的。


    “有五十塊錢的血汗錢嗎?”


    楊繼北也回懟著,“再說我們雖然分了家,可祖宗還是一個人呢,我要是家宅不寧,那你們也一樣,大哥他們可在外麵幹活兒啊,要是真出了事,可別賴在我身上,是你們詛咒的!”


    好的不靈壞的靈。


    八月底,把隊裏和承包地的糧食收了,大夥兒正好能歇一歇的時候,楊繼東一個人回來了。


    他的手受了傷,幹不了活兒,隻能回來歇兩個月。


    不過他一回村就被大夥兒圍起來了。


    一是他那發型,二是他那喇叭褲。


    楊繼西看了隻覺得辣眼睛,老一輩的更是覺得難看,但是楊繼東大聲炫耀著這是大城市最流行的發型和褲子。


    倒是吸引了不少青年人的注意。


    “好難看啊,”孫桂芳小聲吐槽著,“像求偶的公雞。”


    楊繼西撲哧一笑,豎起大拇指:“形容得很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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