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孫桂芳正給他夾菜, 聞言點了點頭:“他們年紀都不小了,聚在一起是好照看一些。”


    “原先想著蓋兩層樓還留著小院, 現在想想幹脆把小院舍了, 樓頂不封,弄成平樓,上麵一樣可以種花和弄點小菜曬衣服啥的。”楊繼西拿起一顆水煮蛋剝好後放在孫桂芳的碗裏。


    “我懂了, 你是說和西門巷那有家差不多的樓房是不是?”


    孫桂芳想了想後問道。


    楊繼西點頭:“年紀大了, 以後爬樓也困難,咱們把一樓和頂樓防水做好些, 就是冬天住在樓下也不覺得潮濕。”


    “是個辦法, ”孫桂芳點頭, “但是我們那重修房子, 柳家和王家肯定要受一點影響的, 王大爺年紀大了, 得顧及著點,咱們以前受老人家不少照顧呢。”


    “這個我也想到了,”楊繼西說, “前天我不是去送雞蛋嗎?就和王大哥提起建房的事兒, 他說他家房子也挺老了, 也想修房子, 這不就巧了嗎?”


    “那他們住哪裏?”


    王成功他們就是鎮上的人, 這房子推了重建,確實沒住的地方, 王大爺有三個兒子, 兩個兒子都沒養大, 就隻有王成功養大了不說,還做了他們鎮上的郵遞員。


    楊繼西倒是沒問這個:“下午也沒啥事, 咱們去鎮上看看。”


    孫桂芳點頭:“成。”


    下午楊繼西把木凳放在三輪車上,等孫桂芳坐好後,他才騎上車往鎮上去。


    孫父這兩天腿腳不便,又要隔兩天換一次藥,所以和楊二爺爺住在鋪子裏。


    楊繼西他們到鋪子的時候,楊二爺爺他們正在鋪子裏坐著和過來串門的王大爺說話,聽三人聲音都比較洪亮,孫桂芳二人相視一笑。


    柳老二打著哈欠過來買麵,見他們從三輪車上下來,於是笑問道:“聽王大哥說你們也準備修新房了?”


    楊繼西點頭:“你們也要修?”


    柳老二嘿嘿一笑,撓頭道:“咱們三家連著一起呢,幹脆就一道修了,整整齊齊的多好看啊。”


    王成功也在家裏,於是楊繼西他們就坐在一起說建房的事兒。


    柳二媳婦跟孫桂芳還有王大嫂道:“我們家錢還有些不夠呢,大哥他們借給我們,我們蓋樓房就沒問題,要是他們手裏也緊張,那就修不了了。”


    王大嫂掩嘴一笑:“這話說得,這幾年你們的日子過得那麽紅火,修房子也是遲早的事兒。”


    劉章剛睡了午覺過來,聽他們說建房的事兒,於是轉過頭看了看自家的房子,雖然舊了一點,但是兩邊鋪子都收拾得挺幹淨的,瞧著也還不錯。


    再說他們修房子那影響就大了,不說自家生意,侯長亮他們家的早餐店就特別受影響。


    見劉章看著自己家,楊繼西也明白他想啥,等另外兩家離開後,楊繼西對劉章道:“你們家不著急,前些年換了大梁啥的,就是再住上十幾年也沒問題。”


    劉章聞言一笑:“這倒是,對了,還有個事兒,廠裏確定了名單,我下崗了。”


    之前廠裏沒讓他走,今年讓他走了。


    “這個月做完就不去了。”劉章說。


    “那不如來幫我們撿雞蛋,采茶。”孫桂芳笑道。


    劉章哈哈一笑:“成啊,不過趕集日我得幫幺妹招呼客人。”


    “沒問題。”楊繼西也笑。


    對於劉章下崗的事兒,他們早就有心理準備,所以現在也沒有那麽難接受,劉章也說最難的日子都過去了,就算是下崗其實也沒啥。


    周文柏他們的土雞灶開張那天,楊繼西他們前一天送雞過去的時候,還隨了禮。不得不說味道還不錯,但也是因為雞比較嫩,楊繼西他們桃林的雞才養了一年多,如果是老土雞,那這沒有半天是燉不出來的。


    嫣嫣和團團喜歡喝雞湯,所以楊繼西在家宰了幾隻雞後送到縣裏,給楊二奶奶燉著吃。


    “你大爺最近怎麽樣?”


    楊二奶奶給他切了水果,端出來放在桌上後問道。


    “咳得厲害,康哥正勸他去醫院,大爺不聽,我走的時候二人還在那扯呢。”


    楊繼西說。


    “他就是怕花錢,”楊二奶奶明白楊大爺爺的意思,“不過也有個好消息,你康嫂說石頭有對象了,是他的同事。”


    “好事兒啊,狗蛋追他喜歡的姑娘,到現在也沒成功。”楊繼西吃著東西笑道。


    楊二奶奶也跟著笑:“可別在狗蛋麵前提這個事兒,免得他難過。”


    “欸。”楊繼西點頭。


    康嫂和楊繼康在臘月的時候,特意帶著東西去了省城,跟著石頭一道去女方拜訪。


    回來時康嫂對孫桂芳他們道:“一家子都是文化人,我和你們康哥話都不敢多說,就怕說錯了啥,好在他們看中的是石頭,對我們也很客氣。


    “那姑娘也好,我都覺得石頭配不上人家。”


    楊二奶奶撲哧一笑:“你這麽說,我倒是好奇這姑娘了。”


    康嫂也笑:“他們的意思是讓兩個孩子先相處一段時間,等互相了解得夠多後,再說結婚的事兒。”


    “這是對的,”孫桂芳點頭,她還在織毛線衣,“婚姻大事可關係著兩個人一輩子的生活呢,越嚴謹以後對他們越好。”


    “是這個理,”康嫂連連點頭,“欸,你們啥時候蓋房子啊?”


    “明年開春後吧。”楊繼西回著。


    “就建兩層?我聽供銷社那邊有人說,他們要蓋五樓呢!”


    “我們一家人住,夠住就成,等嫣嫣和團團出去工作了,家裏就我們幾個,用不了多大的房子。”


    孫桂芳解釋道。


    “這倒也是。”康嫂想起楊大爺爺的病,心裏其實有些著急的,她想讓楊大爺爺看見曾孫或者是曾孫女,這樣也不會遺憾,但到底是石頭自己的事兒,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長輩幹涉太多,她也不好催。


    楊大爺爺倒是挺高興的,也沒想那麽多,隻是叮囑石頭:“一定要對人家姑娘好,你雖然讀書多,可咱們到底是鄉下人,比不得人家的條件……”


    石頭也不反駁他的話,順著老人的意思點頭就是了。


    楊繼康捏著旱煙坐在自家堂屋門口,石頭出來便瞧見這一幕,他總覺得家裏人好像有事兒瞞著自己。


    為此他也找歡歡和樂樂問過,但姐妹二人啥也不知道,並沒有覺得家裏有啥不對勁兒的,隻是說爺爺身體沒有往年好。


    但也是覺得楊大爺爺是年紀大了而已。


    “爸,您是不是有心事?”


    石頭過去問道。


    楊繼康回過神,把旱煙收了起來:“沒,你打算啥時候結婚啊?”


    石頭拉了根凳子在他身旁坐下:“我總覺得你們有事兒瞞著我,爸,你別轉移話題。”


    “哪有。”楊繼康是個不善撒謊的,為怕自己暴露,他拉著石頭去找楊繼西。


    楊繼西正在殺魚,見他們過來,便笑道:“晚上我們烤魚吃,你們一道過來嚐嚐。”


    石頭蹲下來幫忙,楊繼康見此鬆了口氣,見楊繼西看過來,楊繼康對他聳了聳肩。


    楊繼西立馬明白了,於是問起石頭工作的事兒,以及如果結婚,那房子是先買還是怎麽。


    過了年,春耕結束,春茶也炒完送了貨後,楊繼西他們便請人蓋房子了,小賣部繼續開著,他們暫時租了上麵一戶人家的前屋做鋪子,等房子蓋好後,再把東西搬回去。


    楊二爺爺不放心貨,所以他晚上就住在那邊的鋪子裏,楊繼西和孫桂芳每天早上過來幹活兒,傍晚騎三輪車回生產隊。


    孫父和孫母也過來幫忙,孫母在楊幺妹家幫著做飯,孫父則是幫著遞東西啥的蓋房子。


    楊二奶奶在縣裏照看兩個娃。


    從三月底到六月底,房子終於建好了。


    柳老二還有王大爺他們家和楊繼西他們一樣,都是蓋的兩層樓,不過他們兩家把之前的小院留下了,而楊繼西他們沒有留小院,樓頂做成了平的,還弄了牆。


    這樣一樓就多了兩間房,而樓頂曬衣服啥的都不是問題。


    房子建好後,把小賣部搬了回去,接著孫桂芳夫婦又去孫家把孫父和孫母的東西一一搬到鎮上,家裏的田地就租給別家人種,每年給糧食就成。


    嫣嫣她們放暑假的時候,楊二奶奶便和孫母一道回了田家崗生產隊,幫著做飯,楊繼西他們收玉米還有稻穀啥的。


    “親家母,九月開學的時候,你和我一道去縣裏住,咱們不伺候那兩個老頭子。”楊二奶奶笑道。


    “好啊,其實我也沒做啥,吃飯都是幺妹那邊做,每天喊我們過去吃的。”孫母有些不好意思。


    “幺妹他們就是不想咱們老人做飯,這兩個孩子都是孝順的。”楊二奶奶想起他們之前那些日子,越發感慨了。


    孫母掃了一眼楊老婆子那邊,低聲道:“我聽說那邊又病了?”


    “大嫂說犯了好幾次病,這心口疼得厲害,吃藥也不怎麽管用。”


    楊二奶奶也壓低聲音:“冠心病,這就是心髒有點問題,我聽桂芳張姨說,這種病做手術得花不少錢呢!”


    正說著話呢,那邊楊老婆子的痛叫聲又傳了過來。


    這已經成了楊家大院常聽見的聲音了。轉眼就是臘月。


    這天狗蛋過來借楊繼西的三輪車:“我送奶奶去縣醫院瞧瞧,老這麽疼也沒法子啊。”


    “你會騎嗎?”


    楊繼西問。


    “會,我學了的,小車我也學了。”狗蛋點頭。


    楊繼西把鑰匙給他:“慢著點。”


    “欸。”狗蛋接過鑰匙應著,沒多久孫父就瞧見狗蛋背著還在不斷痛呼的楊老婆子出了院門,他跟著走出這邊的院門探頭一看,狗蛋把楊老婆子放在三輪車上,楊老漢抱住不斷動著的楊老婆子,很快三輪車就過了大柳樹。


    “這病可真折磨人。”孫父微微皺眉道。


    “是啊,以前她總愛裝病,說自己心口疼,現在真的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裝太多了。”


    楊二奶奶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好像有點刻薄,於是趕緊說起別的事兒。


    楊老婆子住了三天院,這才被狗蛋還有楊老漢帶回家,二人的臉色都說不上好。


    楊繼北和楊繼南在縣裏賣麻辣兔,楊老漢自然也去找他們說楊老婆子病了,所以這幾天都是幾個人輪著照看的。


    “醫生說想不疼,就得做手術,”楊老漢坐在楊大爺爺堂屋門口長歎了一口氣,“那就是要往她身上動刀,那誰願意啊?就這幾天抽了血,我都覺得她臉色不好。


    “這要是動了刀,她也一把年紀了,誰知道能不能平平安安地出醫院大門啊。”


    楊大奶奶也跟著歎了口氣:“可這要是不做手術,她三天兩頭就會犯病,疼得不得了,瞧著也可憐。”


    楊二奶奶點頭,還沒說話呢,又聽見那邊的楊老婆子哎喲哎喲地叫喚著。


    這還算是比較輕一點的痛苦了,嚴重一點的時候她是在地上打滾的。


    楊老漢瞧著也是習慣對方這樣了,他抹了一把臉又說:“可這手術費太貴了,而且在縣裏還不能做,得去省城,要十幾萬呢!”


    他倒是想讓老伴兒治病,可他沒有錢,就他們這幾年偷摸攢下的私房錢,也才三五百,哪裏夠手術費啊!


    楊繼西聽到這個價錢並不驚訝,現在心髒搭橋手術剛剛在國內開始不久,不說能不能做這個手術,就是這個手術費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夠承受的。


    孫父倒吸一口氣:“十幾萬?咋這麽貴啊?”


    “不知道,”楊老漢又歎了口氣,“我給老大他們打了電話,今年不管怎麽樣,也要讓他們回來看看。”


    楊繼東原本是不想回來的,可楊繼南和楊繼北也給他打了電話,都在說楊老婆子有多難受,瞧著有多可憐,讓他趕緊回來商量送老人去做手術的事兒。


    沈鳳仙怕他們自作主張把楊老婆子送去做了手術,然後把錢的大頭算在他們身上,所以原本不想回家過年的他們,著急忙慌地回來了。


    到家的那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


    楊繼北和楊繼南讓自己的媳婦兒去看鋪子,他們回家商量手術的事兒。


    楊繼南一進院門也不往楊老漢家的堂屋走,而是端了一根凳子,就這麽大咧咧地坐在院子裏,還老遠衝那邊的楊繼西打招呼。


    “這是都回來了?”


    楊繼西揮了揮手後,有些疑惑地對身旁的楊二爺爺道。


    “我過去瞧瞧。”楊二爺爺背著手過去了。


    楊繼北見楊繼南都不進屋,也把凳子放在院子裏,楊繼東夫婦見此索性就讓毛蛋把凳子端出去,又請楊大爺爺和楊二爺爺一家過來坐坐。


    這是請大夥兒跟著一起見證他們商量嗎?


    孫母和楊二奶奶嘀咕著,然後跟著過去了。


    “娘年紀這麽大了,這手術也是有風險的,咱們誰也不能保證,她能從手術台上平安下來,爹您也別嫌我這話說得難聽。”楊繼東大聲道。


    楊老漢臉色難看,卻反駁不了。


    “再說這十幾萬的手術費啊,就算是我們三兄弟各自分來承擔,那一個人就是四五萬,這麽多錢,老二和老四你們有沒有我不知道,反正我們沒有。”


    楊繼東說。


    楊繼南聞言扯了扯嘴角:“大哥這話說的,你和大嫂都沒有,那我就更沒有了。”


    “我和二哥雖然開了鋪子,可以前欠下的債還沒完全還完呢,再說我家玉香眼瞅著就是高中了,那不得用錢啊?以後念大學,嫁人,那都得備著錢的。”


    楊繼北擺了擺手,表示他們也拿不出這麽多錢。


    屋子裏,楊老婆子躺在床上,聽著三個兒子來回推辭,一個比一個叫得窮,她眼淚默默落了下去。


    狗蛋沉默地坐在床邊,半晌後道:“奶,我把工作辭了,去外麵打工賺錢送您去手術。”


    “你在放什麽屁!”


    楊老婆子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她狠狠地打了他幾下,“這麽好的工作你辭個屁!我那幾個兒子還沒死呢,再怎麽也輪不到你來管我!”


    狗蛋難受得很,就現在這種情況,爹和叔叔們肯定是不願意送她去做手術的。


    他呢,才工作幾年,手裏攢了錢卻也不多,根本幫不上啥忙,這種無力感讓狗蛋既羞愧又難受。


    楊老婆子的話讓沈鳳仙臉色一變,她跟著衝進房裏,將狗蛋給拉了出來,當著大夥兒的麵罵道。


    “你敢辭了工作,那就別認我們做爹媽了!我和你爹為了讓你們好好念書,這些年吃了多少苦,你咋能說不要工作就不要了?!”


    狗蛋悶頭不說話。


    和沈鳳仙吵架他就沒贏過。


    石頭上前把狗蛋拉到自己身後,沈鳳仙見此抿了抿唇,把火氣撒在楊繼南和楊繼北身上。


    “這是你們自己的親娘!看看你們這推辭的樣子,也不怕你們老了以後也會落到這個下場!”


    “大嫂的意思是,這錢你能出咯?”


    楊繼南反問。


    楊繼東趕緊拉了一下沈鳳仙:“你氣糊塗了是不是?咱們在商量啥?我們手裏但凡有這麽多錢,就不會坐在這裏商量了!”


    “大哥什麽意思?是指我們都不出錢嗎?我們有錢早就出了!”


    “是啊,你們前年還說要在外麵買房子呢,那不得比我們有錢?”


    很快三兄弟就吵了起來,孫父和孫母聽得眉頭緊皺,楊大爺爺他們就更別提了。


    楊老漢餘光瞅見他們的神情後,隻覺得顏麵無存,於是直接把手裏的搪瓷杯狠狠摔在地上。


    這下所有人都安靜了。


    沈鳳仙被嚇一跳,躲在了楊繼東身後。


    “這病必須治!沒錢就把房子給賣了!”


    楊老漢大聲道。


    “憑啥啊!”


    楊繼南猛地站起身,“我自己買的房子,我憑啥賣!您了不起,您清高,那當年幺妹腳受傷的時候,你們為了省下五毛錢導致她一輩子殘疾呢?!”


    “是啊,我可記得當時娘還說,反正長大了也是別家的人,花那個錢幹啥。我們也是覺得娘年紀這麽大了,沒必要花這麽多錢去治,說句不好聽的,有那個錢送她治病去,還不如拿一點錢出來給她吃吃喝喝好呢。”


    楊繼北說完,楊繼東順著他的話點頭:“是啊爹,再說家裏還有三個孩子,這狗蛋也老大不小了,房子賣了,家底空了,還有誰願意嫁過來?”


    “我可以不結婚。”狗蛋說。


    “行,你不結婚,毛蛋和福娃也別結婚了,就這麽打光棍吧,讓我們這一房斷子絕孫,好得很啊,是不是啊爹?是不是啊娘!”


    楊繼東無比大聲道。


    “你、你們……”


    楊老漢指著三個兒子氣得渾身發抖,下一刻人就暈了過去。


    楊繼西等人也沒想到楊老漢會被氣暈,楊繼東他們借了三輪車,把人送到醫院一查,好家夥,又是個冠心病。


    因為快過年了,楊老漢也不願意在醫院過年,所以臘月三十那天上午,從醫院回來了。


    得知他也是冠心病後,楊二奶奶倒吸一口氣:“這病這麽容易得嗎?”


    “娘別胡思亂想,這幾年咱們每年都會去醫院檢查身體,沒問題的。”孫桂芳趕忙道。


    “是啊親家母,”孫母連連點頭,“別亂想,你胡思亂想才容易得病呢。”


    “說得是說得是。”楊二奶奶趕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這下楊老漢那邊就尷尬了。


    治一個十幾萬還在爭論呢,這下兩個人都是,好家夥三十多萬,三個兒子一人背負十幾萬,這可是真拿不出來了!


    楊老漢和楊老婆子躺在床上,聽堂屋裏傳來兒子兒媳們激動的爭論聲,楊老漢長歎一聲道:“我們咋養出這麽幾個孩子呢?”


    “還不是你,把老三過繼了,”楊老婆子越想越覺得後悔,“老三是最孝順的,他每年都把二哥二嫂他們送到醫院去檢查身體,一點小毛病都擔心得不得了,再看看剩下這三個,沒有一個把我們放在心上的。


    “狗蛋倒是有良心,可咱們不能害了他,兒子才是該養我們的。”


    楊老漢想起楊繼西,頓時一陣慪氣:“你隻看見他的孝順,卻沒看見他恨我們的樣子,都過繼這麽多年了,想讓人家出錢也是不可能的。”


    “咋不可能,去找二哥二嫂去,我他們不管,可你是大哥二哥的親弟弟,這也能不管?”


    楊老漢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趁著堂屋亂著,他快步來到楊繼西家。


    拉著楊二爺爺就是一陣訴苦,楊二爺爺聽出幾分來頭了,這是想讓他給錢治病啊?


    楊二奶奶輕哼一聲,站在院子裏大喊著楊繼東幾人的名字:“你們啥意思?自己的爹不給治病,就推到我們家來?我們繼西和桂芳容易啊?你們啥意思!”


    楊繼東等人聽見楊二奶奶的喊聲,才知道咋回事,立馬紅著臉過去把楊老漢給拉了回來。


    爭吵間,楊老漢忽然捂住心口叫了起來,他可算知道這疼起來是啥滋味了!


    “不要刺激他了!”


    狗蛋趕忙把楊老漢扶到堂屋坐下,“他們這個病,氣不得,累不得,不然會疼得很厲害的。”


    “沒有富貴命,倒是得了一身富貴病。”


    也不知道誰嘀咕了這麽一句,堂屋頓時安靜下來。


    楊老漢心口疼,聽了狗蛋的話也不敢讓自己太氣,怕疼得更厲害,隻能用眼神去“罵”他們。


    不等人說話,又聽見楊老婆子在屋裏痛呼不已,楊老漢捂著心口進了房間。


    狗蛋剛要進去,就被楊繼東拉住:“我和你叔叔嬸子們商量事兒,你帶著弟弟們去做飯。”


    想著爺爺奶奶確實沒吃啥東西,於是狗蛋就帶著毛蛋他們去了灶房。


    楊繼東一行人對視一眼後,都坐下開始低聲說起該怎麽安排兩個老人。


    今年祭祖還是中午,楊幺妹一家四口從鎮上來到楊家大院的時候,孫桂芳他們正在準備祭祖時的菜。


    楊幺妹挽起袖子洗了手就去幫忙,平安和棗子去找嫣嫣她們。


    劉章則是幫著楊二爺爺還有孫父燒炭火。


    “第一爐沒燒好,這是剛起的第二爐。”孫父笑道。


    劉章笑眯眯地幫著封爐邊:“我燒炭火不如幺妹燒得好,每次都管不了半天,但是幺妹燒的炭火能管一天呢。”


    中午上山祭祖時,楊幺妹發現楊老漢和楊老婆子也跟著來了,他們瞧著臉色不怎麽好,走兩步喘幾下,時不時還盯著她看,楊繼西和劉章發現後,紛紛擋在了楊幺妹身後。


    見此,楊老漢對楊老婆子搖了搖頭,看來找幺妹要錢也不行。


    一是楊繼西不答應,二是劉章也護著。


    從山上下來,楊幺妹才從楊二奶奶她們嘴裏知道這幾天楊老漢家發生了啥事兒。


    “他們不會是想讓我出錢吧?”


    楊幺妹嘴角一抽。


    “之前還想打我們的主意呢,你這幾天也別去你大娘家了,我跟你大娘說一聲,有啥事兒過來坐著說,你別過去。”


    楊二奶奶叮囑著。


    “知道。”楊幺妹點頭。


    晚上本來是自家吃自家的團圓飯,但是楊大爺爺想要熱鬧熱鬧,所以楊繼西他們家就把楊大爺爺一家送過去一起吃年夜飯。


    瞧著那邊的熱鬧,不是很懂長輩們恩怨的福娃好奇地問沈鳳仙:“為啥大爺爺和二爺爺他們經常在一起吃飯,我們卻沒有呢?”


    沈鳳仙隻是摸了摸他的腦袋:“怪誰?你奶奶在分家後,就不讓你爺爺和你大爺爺二爺爺親近,這時間久了,關係當然就淡了。”


    楊老婆子聽到這話,又給氣著了,楊繼西家裏吃了年夜飯就看春晚,可這邊吃著飯呢,還要聽楊老婆子和楊老漢一聲比一聲大的痛叫。


    過了年沒多久,楊繼東就準備出去幹活兒了,沈鳳仙留在家裏照看兩位老人。


    “二弟妹和四弟妹要是不過來和我輪著照顧呢,就出錢,出錢不出力,出力不出錢,哪家不是這麽規定的?你們要是啥都不想出,那就這樣,我們照顧老人四個月,你們各照顧老人四個月,這一年也就過了。”


    楊繼南和楊繼北夫婦聞言沒說話。


    沈鳳仙也不著急,等他們商量好後再說話不遲。


    而楊老漢和楊老婆子這些日子被這病折磨得不行,狗蛋好不容易尋了一個藥能緩解他們的疼痛,可一瓶就要二十塊錢,而且還隻能一個人吃半個月,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一個月要吃四瓶藥,光是藥錢就是八十塊錢。


    這還不算他們去醫院吊水,以及生活其他開支。


    他們沒有錢,家裏又沒有那個錢送他們去做手術,所以為了能吃到這個藥,楊老漢和楊老婆子別說多安分了。


    這會兒聽了沈鳳仙的話,都縮在一旁假寐。


    “我們出錢。”


    劉香蓮和楊繼北商量後說道。


    何明秀抿了抿唇:“出錢的話,那是不是得給我們一份?畢竟四弟妹你們不照顧,那我們和大嫂就得一家照顧六個月了。”


    “是這個道理。”沈鳳仙點頭。


    劉香蓮眉頭一皺,看向楊繼北。


    楊繼北又和她低聲說了幾句話後,改了口:“也不能讓大嫂和二嫂一直照顧,我們也照顧四個月吧。”


    “那可說好了,”沈鳳仙揚眉,“這四個月裏,他們的藥錢,吊水錢,還有些別的,那都是得誰家照顧,誰家出。”


    劉香蓮和何明秀幾人頓時皺起眉頭。


    沈鳳仙見此又說:“你們要是不願意,那就一家一個月給我一百二十塊錢。”


    “藥錢不是才八十嗎?”


    “是啊,怎麽到你這,就多了八十塊錢?”


    沈鳳仙哎喲一聲,大聲道:“我照顧人你們輕鬆,不得給我點辛苦費啊?想啥呢,自己選吧!”


    楊二奶奶聽著那邊的吵鬧聲,對一旁的楊大奶奶道:“當年三弟妹和三弟那麽對孩子們的時候,怕是沒想到有今天。”


    “當年我勸過,可三弟妹說她的孩子,絕對不會不孝順他們,還懟了我好幾句呢,”楊大奶奶搖頭,“現在卻成了這個樣子。”


    “這事兒咋說得清呢。”孫母都覺得他們有些可憐了,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就說幺妹的腳,五毛錢的事兒,就因為舍不得花那錢,導致幺妹一輩子殘疾。


    楊繼西在一旁磨柴刀,聞言沒說話,孫桂芳側頭看了看他。


    嫣嫣他們去桃林撿雞蛋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不過有平安帶著他們,孫桂芳也放心。


    這邊商量後,也給確定下來了,每家照顧老人四個月,從二月開始算,也就是後天。


    沈鳳仙這邊照顧前麵四個月。


    楊二爺爺得知這個情況後,還去看了看楊老漢他們。


    楊老漢他們現在能不動就不動,能不生氣就不生氣,整天不是躺在床上等吃飯,就是躺在椅子上,不說出去遛彎了,就是院門都沒怎麽出過。


    “還是得適當動一動。”楊二爺爺勸道。


    “不動,”楊老漢翻了個身,“大夫都說了,少累少生氣,我們吃著藥,又聽這話,好幾天都沒疼了。”


    “是啊,二哥,”楊老婆子則是巴巴地看著他道,“能不能讓繼西過來和我們說說話?”


    楊二爺爺挑眉道:“咋,想讓他來氣你們兩個?”


    楊老婆子一噎,楊繼西還真有這本事,她已經痛怕了,聞言不敢再說半個字。


    楊老漢輕輕哼了一聲:“還是你和大哥日子好過,啥也不用幹,也沒啥病,多好。”


    聽到這話,楊二爺爺的臉色有些複雜,而此時楊大爺爺堂屋裏又傳來他劇烈的咳嗽聲,楊二爺爺趕緊跑了過去。


    見他這麽急,楊老婆子眯起眼:“大哥這咳嗽是越來越嚴重了,真的是老毛病嗎?”


    “你有這個時間擔心別人,還不如擔心咱們自己。”楊老漢又翻了一個身,讓另一邊也曬一曬太陽。


    沈鳳仙在家也沒幹農活了,除了菜地外,其餘地全給租出去了,每年也收點糧食。


    她迷上了打牌,時不時就叫上和她一塊兒出去打過工的人來院子裏打牌。


    到了該做飯的點就去做飯,吃了飯繼續打,看得楊老漢他們十分不高興,特別是沈鳳仙輸錢的時候。


    可楊老婆子罵了沈鳳仙一回,沈鳳仙就以節約錢為理由,有一個月沒給他們買止痛藥。


    這可讓二人疼慘了,楊老婆子服軟,給沈鳳仙道了歉,沈鳳仙才給他們把藥續上。


    而沈鳳仙還在和劉香蓮還有何明秀閑聊時,把這個事兒告訴了她們。


    二人沒有指責她,反而說有時候節約一點也是老人們教導的美德。


    沈鳳仙再回去跟二老要說,他們是再也不敢表示不滿了,到了日子去何明秀家住著的時候,還幫著掃掃地啥的,安分得不得了。


    這些情況楊繼西都知道,他倒是不覺得二人可憐,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桃林今年開了一點小花,一片山瞧著都挺好看的,孫桂芳就愛花開的時候去桃林裏轉悠,聞著淡淡的桃花香,心情別提多愉悅了。


    他們的雞養得越來越多,雞糞把桃樹滋潤得茁壯成長,眼瞅著那桃樹是一天比一天粗。


    雞蛋也多得很,楊繼西幹脆和孫桂芳折騰出了茶葉蛋,就在雜貨鋪賣,別說,還賣得不錯。也有人在縣裏做了這個賣,生意雖比楊繼西家的好,但是味道差了一點,為此老板隔三岔五就去楊繼西他們鋪子買幾個回去嚐嚐,然後瞧瞧到底差了啥。


    楊繼西笑眯眯地找過去,表示隻要他們訂自家的雞蛋,他就把自己做茶葉蛋的全部食料跟他們說。


    這是互利互贏的事兒,對方立馬應下,還和楊繼西稱兄道弟起來,於是每個月又多了一筆大訂單,而轉眼嫣嫣就高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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