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櫃與陳明活見了鬼,其他人則一頭霧水。


    那冊子不厚,隻有十多張,但其中兩頁上的字跡與先前李掌櫃拿來的燒毀的紙片上的字,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人所寫。


    再向下翻看,老四兒他娘看診的脈案赫然在列!


    而記錄那脈案的字跡不是別人的,正是陳明!


    “這,這不可能,這冊子分明已經燒了!”陳明激動地下意識就想要去撕扯那冊子,被一旁的衙役眼疾手快奪過來。水火棍往地上用力一杵,還想去奪的陳明頓時嚇得向後猛退兩步,一下子跌倒在地。


    李掌櫃及時拉住他,雙手用力按住他的手,想要讓他冷靜下來。


    相比較陳明,李掌櫃顯然見識更多。他將目光不動聲色地從盛兮身上收回來,放開陳明後,忽然對李真道:“大人,草民記得清清楚楚,這脈診記錄被燒毀,不可能再有。所以,草民有理由懷疑,這位盛姑娘在造假!”


    “你胡說!姓李的你可看清楚,那字分明就是一人所寫,就是三歲小孩都能看出來!”韓士康此刻恢複了精神,聽到李掌櫃這番話,抓著項原的手強撐著開懟。


    “啪!”一道驚堂木拍下,頓時讓整個縣衙安靜下來。


    眾人不敢再多餘,皆紛紛看向堂上的李真。


    李真招來師爺和主簿,三個人一起將那字仔細對比一番,最後定下結論。這張關於老四兒娘的脈案的確出自陳明之手。


    李真眸光微沉,淡淡看了眼陳明。而陳明做賊心虛,一時間竟是不敢同李真對視。


    李真辦案多年,揣摩人心無數,麵前的陳明就像是一張透明的紙,他一眼便看透了對方心思。倒是那位李掌櫃,依舊擺著一副被冤枉表情,讓人一時看不透。


    李真目光一轉,落在盛兮身上,問她:“盛兮,這冊子你從何而來?”


    盛兮規規矩矩回:“回大人,這冊子是民女在剛才來的路上,不知被誰從天上扔下來,正好砸了民女一腦袋!”


    李真:“……咳咳,盛兮,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吧?”


    李真想過這冊子是被偷,被搶,被人轉交,卻從未想過是以這種方式出現。


    不止李真,就是韓士康與項原都忍不住有些尷尬。他們暗自著急:“東家啊,咱就算說謊也好找個好理由,這也……忒假了啊!”


    一旁的李掌櫃更是忍不住嗤笑出聲:“盛東家,知道你想為韓大夫喊冤,但也至於當著大人的麵開這種玩笑吧?你這不是造謠是什麽?真當縣令大人好糊弄嗎?”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卻聽盛兮在極為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後,再次一本正經道:“大人,這件事民女有證人,來的路上許多百姓皆可作證!”


    “哦?都有誰可作證?”李真忍著嘴角抽搐,公事公辦地問話說。


    他話音剛落,小乞丐饅頭便直接在人群裏舉著手高喊:“大人!大人!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當時就在旁邊!”


    李真招了招手,示意饅頭上前。


    饅頭擠過人群,快走幾步“噗通”一聲便跪在項原旁邊,衝李真喊道:“大人,小子真的看到了!”


    李真蹙眉,顯然一個小乞丐的分量還不夠:“就你一人看到?”他下意識看向盛兮,想問她除了這個小乞丐外,還有沒有其他證人。


    結果,還沒等他開口,那饅頭便轉身衝著人群一通狂指:“王老爺看到了!宋大嬸兒也在!還有蔣婆子和她的相好二騾子也都看見了!”


    被點到名的幾人紛紛瞪向饅頭,尤其是蔣婆子。


    這臭乞丐,瞎說什麽渾話!


    吃瓜群眾本在吃盈安堂的瓜,冷不丁吃到瓜中瓜,一時嗷嗚聲迭起,紛紛看向蔣婆子和其旁邊的二騾子。個別人甚至朝二騾子擠眉弄眼,那意思分明在問他,“兄弟,你是什麽時候同蔣婆子勾搭在一起的?”


    李真再拍驚堂木,紛雜的人聲頓時消失,隻聽他道:“剛被點名的幾人,站出來!”


    縣令大人都發話了,他們此時想躲都不成,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卻又帶著一絲忐忑和心驚上前跪下。


    “盛兮說,那冊子是有人從其他地方扔過來的,你們可有看到?”李真沉聲問道。


    幾人沒一個上過堂的,堂上的縣太爺就是他們文通縣的土皇帝,沒人敢耍心眼,聽到問話,急忙磕頭:“看到了看到了,真的是從天上憑空扔過來的!”


    幾人回答一致,李真眉頭一挑,心想,什麽叫憑空?不過,難不成這其中還有其他勢力牽連?


    李真都這般想了,李掌櫃自然更如此。


    其實說實話,他也不相信就憑盛兮這麽一個丫頭片子,能冒仿出那麽逼真的一個冊子,就是陳明自己都看不出真假。這定是同保和堂不睦的其他勢力所為,想要借機打壓保和堂。


    就在李掌櫃心裏快速盤算究竟是哪方勢力趁機背後捅刀之際,隻聽李真突然厲聲問陳明:“陳明,本官再問你一次,老四兒的娘當真不是你診治?”


    陳明張嘴下意識要點頭,卻聽李真又道:“陳明,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現在隨口否認不過動動嘴皮子,但之後若是讓本官查出你在撒謊糊弄本官,屆時,本官定會不會輕饒於你!”


    “大人,我……”


    “這脈案筆跡十分明晰,”李真忽然將話題扯到老四兒身上,“老四兒,聽你剛才說,你親娘隻是病重下不來床,但腦子還沒糊塗,對吧?”


    老四兒一直開始還算能撐得住,但當盛兮將那他娘的脈案拿出來那刻,他心中便已經開始打鼓。此刻聽到李真冷不丁喊道自己名字,嚇得一哆嗦,當即以頭搶地:“大人,大人,小的啥的沒幹啊!小的真的啥都沒幹啊!”


    “哦,是嗎?你都幹了什麽?”李真就勢問道。


    “小的……”老四兒忽然一梗,一時間說不下去了。


    李真卻沒等他想出個章程,忽然對一旁衙役說:“去,將老四兒的娘抬過來!”


    “大人!”老四兒一驚,猛地抬頭看向李真,便見對方此刻也正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大,大人,小的娘她,她身子不好,還,還是不要抬過來了……”


    “怎麽,難不成你娘不想指認害她的大夫?不想要賠償?”李真冷聲問道。


    老四兒張了張嘴,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能說他們已經得了賠償,而他娘正拿著那份超額賠償,準備把他那黃臉婆休了,要給他另找媳婦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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