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爺對盛兮這話並未在意,隻是覺得小姑娘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他便也多了些重視。


    他對她說:“什麽事?你問吧。”


    盛兮眸光微動,下一刻開口道:“您之前讓我看的墜子,就是您女兒一直佩戴的那個上麵刻著一個‘吳’字的珍珠墜子……還有第二個嗎?”


    吳老爺聞言眉頭幾不可查地動了動,看向盛兮的目光略有加深。


    他問盛兮:“第二個?你為何會這麽問?我不是說過,這墜子隻有芳苓有?”


    盛兮紅唇輕抿,之後再開口的話終於讓吳老爺的臉變了顏色。


    她說:“那墜子……我弟弟也有一個。”


    “什麽?”吳老爺眼睛猛地睜大,竟是本能地從床上彈跳而起,不過一瞬又因為眩暈跌落,幸好盛兮早有預料,在他起身之際便已經一把抓住了他。


    “吳爺爺,別激動!”盛兮穩穩抓住吳老爺,扶著他將其緩慢放下。


    吳老爺用力閉緊眼睛,在眩暈中將盛兮剛說的那句話過了一遍。


    她弟弟也有一個?可能嗎?怎麽可能!那墜子本就隻有一……兩個!


    盛兮快速給吳老爺紮了一針,雖說老人家病情穩定了,但這情緒還是忌諱大起大落。她問得有些急了,不該這個時候開口的。隻是看著老人家從此變成孤家寡人,便多了一絲心軟。


    將那銀針慢慢拔出,盛兮看著吳老爺甚為憔悴的麵容想,自己如今的情緒化當真是越來越多了,這至少對暗殺者來說,絕對不是件好事。


    隻是……


    “咳咳!”吳老爺忽地急咳兩聲,打斷了盛兮再往下想。她急忙輕撫老人家胸口幫其順氣,很快,吳老爺咳嗽平複,而原本激動的心情竟也跟著一點點平靜下來。


    他抬眸看向盛兮,看著對方那張像極了芳苓的臉,沒有問那墜子的事,反倒是開口問了句令盛兮極為訝然的話。


    他問盛兮:“兮兮啊,你……為何不在我分家之前將這件事說出來?”


    盛兮眨巴下眼,有些不明白吳老爺的意思,隻是遵循本意道:“我不想影響您。”


    吳老爺沉默一瞬,再開口:“可萬一那墜子是真的,那你說不定真的同吳家有關,這吳家家業也就有你一份!”


    盛兮終於明白了吳老爺意思,倏然而笑:“那我就更不能提前說了!先不說那墜子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這吳家產業也跟我沒關係。我不需要吳家家業,我有自己的事業,吳爺爺,這你不是知道的嗎?”


    吳老爺張了張嘴,也不知是被盛兮這番話感動的,還是被那突然冒出來的第二個墜子觸動的,看著盛兮他眼角悄然泛了濕。


    “兮兮啊,”他張口喊著盛兮名字,“你這孩子,你……”


    盛兮沒再著急問話,而是等著吳老爺主動開口。


    隻是這一等幾乎等了一盞茶,吳老爺方才在重重一歎中說出那墜子真相:“那珍珠墜子……確實有兩個,隻是,”他說著抬頭看向盛兮,眸底泛著熒光,“隻是那墜子的主人,在出生之際便已經告別了這個世界。”


    他猶記得當初那個渾身青紫的小小嬰孩,那是他同妻子的第一個孩子。他們本懷著最大的熱誠期待著她的降臨,就是她未來要穿的衣裳都準備到了三歲大,不論男女,皆是雙份。


    可誰能想到,老天爺連讓那孩子看他們一眼都不願,一落地便直接將人帶走。


    妻子因此受了沉重打擊,好長時間都沒能從這份打擊中走出來,而這件事也從此成了吳家禁忌,任何人不得再提起。


    至於那孩子……


    “那孩子是我親手所葬,無人知曉那孩子埋在哪兒,除了我。”


    吳老爺此刻的心境極為複雜,一方麵,情感上他希望盛兮就是那孩子的後代,延續著他血脈的親人啊,想想都令人激動。可理智又在提醒他,這不可能!這壓根就不可能!


    埋葬那孩子的棺槨都是用的他的,小小的人兒躺在棺槨中央,實在是太空曠太空曠!就是現在他依舊清晰記得那日情形,也是直到現在他都不曾為自己再備棺槨,就是擔心有朝一日再遇上這種叫人悲痛欲絕之事。


    至於盛兮所提的墜子……


    “或許,那墜子是個意外……”說出這話時,吳老爺似乎已經對盛兮是自己至親不抱任何幻想,最初的那份驚喜也在冷靜下來後漸漸淡去,隻留滿心傷逝。


    可有時候,眼見的不一定為實。


    盛兮看著一臉頹然的老人,心中卻已經有七八分確認。隻是眼下老人家不能再受刺激,她決定這件事緩緩再說。


    “嗯,您說的對,或許真的是意外,我看錯了也不一定。”盛兮安撫吳老爺說,“您別多想,額,這話說得有些馬後炮了,總之,您安心養病就是!”


    “不至於。”吳老爺輕輕扯了扯嘴角,試圖扯出一絲笑來,可惜沒能成功。微微頓了頓,他還是問盛兮道:“你弟弟……要不明天你……”


    “他明天要去考國子監。”盛兮說。


    “啊,考國子監啊!這,這可是大事!那什麽,要不要我做點什麽……”吳老爺聽到這消息愣了一下,旋即竟是緊張起來。


    “不用,您安心養病就是。等他等考完了,我帶他來看您!”盛兮笑著安撫吳老爺,“而且,小遠臉上長了些痘痘,小家夥愛麵子,怕是要痘消了才肯見人。”


    “那國子監……”


    “這您別擔心,雖然愛麵子,但小遠還是知輕重的。”盛兮回道。


    盛兮在吳老爺喝完藥睡去後方才離開的,而那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偶有亮燈的幾戶人家也在馬車經過時熄滅。


    沈安和一直在等著她,聽到動靜急忙從房間裏出來,見到盛兮一臉疲憊,心疼道:“累了吧?我讓人把飯給你再熱熱,吃完就休息。”


    盛兮搖搖頭:“在吳家吃過了,不吃了,我先去睡了。”今日淩晨便起,又是看病,又是製藥,兩件事皆耗心神,且容不得出錯,盛兮的確有些累。


    說完,盛兮便要轉身回自己房間,冷不丁想到什麽,又猛地轉回來,在沈安和納悶之際上前一步快速給了對方一個擁抱。遂,轉身背對著人揮手,一頭紮進了自己房間。


    沈安和:“……嗬。”


    他笑著搖了搖頭,表情頗有些無奈,然而很快,那無奈換成了欲言又止,最終又歸於平靜。


    第二日,盛光遠盛裝打扮,在告別親姐與姐夫後,於季修平帶領下,趕往國子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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