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榷卻是一早就替盛兮考慮到了這個問題,聽到她這麽說,當即哈哈一笑道:“放心,放心!這件事我就是同太醫院裏商量過後才過來跟你說的。恰好,太醫院院使前兩天剛從外麵回來,正好我們路上相遇,我把這事兒跟他一說,他當即便試了你的藥,這不讓我來牽個線!”


    盛兮恍然:“原來如此,若是這樣,那我就先謝謝沈長史了。”


    “哎,謝什麽,都是一家人!”沈榷幾乎是下意識道。


    盛兮眉梢一挑:“一家人?”


    沈榷:“……是啊,一家人嘛!凡學了我沈家槍的,自然都是一家人了!”


    “哦,那若是敵人學了沈家槍,也是一家人了?”


    沈榷:“……”


    盛兮:“沈長史,安平侯知道你在外麵說話這樣隨便嗎?”


    沈榷:“……”


    盛兮:“你說,他會用家規處置你嗎?”


    沈榷:“……”


    處置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就是他。但沈榷總算知道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說的大概就是眼下這情形。


    沈榷不得不尬笑兩聲,將話往回圓:“一般敵人應該學不到?畢竟,畢竟我沈家槍不是那麽好學的!哈,哈哈!”


    盛兮看著眼前的男人,嚴重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沈安和親爹。


    生意還是要談,這是今日沈榷來此的主要目的。


    “……價格跟你給我一樣,他們要的量大,這價應該不會讓你吃虧!”沈榷將自己同太醫院院使談話內容說與盛兮,一臉請功地看著她。


    盛兮抿著唇,秀眉也微微蹙著,表情若有所思。是在考慮生意之事,也是在想沈榷的態度。


    同給他的價格一樣,這自然不會讓她吃虧。相反,這筆生意若能談成,那她所得利益肉眼可見。可也正因此,盛兮不得不考慮沈榷背後的用心了。


    這是想借自己靠近沈安和,緩和同他的關係?還是另有其他目的?


    其他目的另說,提到二人關係,其實即便沈安和始終不承認沈榷這個爹,她卻還是能從對方不經意間泄露的某些情緒裏看出一些東西。


    至少,在某些時候提到沈榷時,她並不覺得沈安和是真的厭惡對方。相反,在他竭力隱忍的痛苦裏還暗藏著一絲孺慕。


    然而她畢竟不是沈安和,就算察覺也隻是她自己想法。


    不經他人苦,莫勸人大度。嘴皮子上功夫誰都會,因為受傷的那個人不是你。


    “貨量有些大,這件事我要同家裏人商量一下。”盛兮還是決定回去問問沈安和,人一旦有利益牽扯,這關係總是要變一變的。


    “啊,沒問題!沒問題!是要商量一下,是要商量一下!”沈榷本能地搓了搓手指,竭力讓自己不再多問沈安和的事。


    其實他特別想讓盛兮幫自己轉告沈安和一句,讓他好好備考,就算將來恩科不過,還有他這個爹!


    他不知這孩子究竟經曆了什麽,但拋開不認自己這件事,他是真心替他高興。


    別說參加科考,曾經這孩子體弱到連門都出不了,自小便困於那一方狹窄天地,除了書,他甚至連朋友都沒一個。


    因為他實在太弱,像個瓷娃娃,稍稍一碰就有可能碎掉。


    他感激那個能將自己兒子治好的人,感激那些在他無助之際幫過他的人!若是可以,他沈榷願用自己的一輩子來償還這份恩情。


    “對了,”沈榷出神之際,盛兮忽然開口,“沈長史幫我牽了這麽大一筆生意,將來若成,沈長史想要什麽好處?還是說直接給你分成?”


    “哎呀,什麽好處!什麽分成!剛不是說了,咱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出錢的是太醫院又不是我!放心放心,他們不差錢的!”


    “阿嚏!”太醫院裏,剛回來沒兩日的院使冷不丁打了個噴嚏,用力揉了揉還有些發癢的鼻子,他忍不住懷疑這次出門是不是把自己累到了,要不然,怎麽從早上開始,這噴嚏就時不時地來兩下?


    事情談完,沈榷又在盈安堂賴了一會兒,像查房的大夫,背著手在幾間病房裏巡視一遍後方才離開。


    盛兮看著對方離開時大搖大擺的背影無語扶額,這次她確定了,這人絕對不是沈安和他爹!


    將盈安堂裏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盛兮看了下日頭,估摸著季修平應該帶著盛光遠回來了。於是她便簡單收拾了一下,帶著辛茹再次趕往國子監。


    而此時,國子監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人。距離張榜時間不剩多少,各學子的家人帶著學子們紛紛趕來,想要看看自家孩子有沒有被國子監錄取。


    季修平也帶著盛光遠回到了國子監,同那些人一起,等著吉時張榜。


    四周皆是對此次考試預測的聲音,多半是忐忑。就是盛光遠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擔憂。


    “夫子,您說我能不能考中啊?我現在,我現在心裏一點都沒底……”最初考完時的意氣風發早就不知躲到了哪裏,盛光遠看著四周紛雜人群,難得沒了精氣神。


    季修平見他這樣,安撫他道:“放心,隻要用心過,不會考不上的!”


    盛光遠抿抿嘴,依舊是擔心:“可夫子,國子監這次隻招三十個學生,這裏好像……”盛光遠說著像四周瞅了眼,“這裏好像有七八十個學生,我有機會嗎?”


    季修平問他:“光遠是對自己沒信心?”


    盛光遠老實點頭:“嗯……”


    季修平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抬手揉了下盛光遠後腦:“那光遠對夫子有信心嗎?”


    “有!”對這個問題,盛光遠幾乎是毫不遲疑地回答。


    季修平嘴角笑意漾開,心裏無比熨帖。他雙手按在盛光遠肩頭,輕輕拍了拍他:“這就沒事兒了。夫子敢保證,光遠你一定能考上國子監!”


    話音剛落,旁邊忽然傳來一聲譏笑:“嗤!一看就是鄉下來的!還一定能考上?就憑你一個籍籍無名的鄉野先生,就想跟這麽多學子背後的大儒相爭?你倒是大言不慚!”


    “你不許這樣說我夫子!”盛光遠唰地扭頭回懟。


    “光遠,莫要……”


    “咦!喲,我還當是誰呢?這不是那個曾因為同女人在修道堂裏白日宣淫,被國子監趕出來的季博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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