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向前走了有兩三個時辰,地麵上的打鬥痕跡越來越多,時而伴隨有濃稠血漬,他們再往前走了一段,入目的是一片異常慘烈的戰場!


    戰場尚未來得及被打掃,屍橫遍野,有禿鷲在上空盤旋。


    阿澄一眼便看清了那些戰士的衣衫,是塔古部落的兒郎!她幾乎是撲著向前去一個個翻動那些已然僵硬的屍體,顫抖著發白的嘴唇,不停地念著一句“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李長譽在遲疑了一下後,跟上了她。


    盛兮下馬,看了眼那些士兵身上的服飾蹙眉說道:“若是沒猜錯,阿魯坤這次帶人出兵圍剿的,怕是塔古部落了。”


    眾人亦是一臉凝重,顯然認同了盛兮的說法。


    而盛兮實則還有一句沒說,若是她再沒猜錯,再往下走他們看到的場景可能比眼下這些更令人不忍。


    但至少一件事可以多少證明了,平樓他們與塔古部落應該不會是仇敵關係。或許,他們是被連累的也不一定。


    阿澄最終沒能找到想要找的人,癱在地上捂著臉嗚嗚直哭。她有慶幸,慶幸沒能發現大哥的屍體。又悲傷,悲傷這些死去的戰士皆乃她塔古部落裏最驍勇善戰的兒郎!他們都死了,那剩下的人該要如何啊!


    盛兮走過去將人拉了起來,用袖子幫阿澄擦了擦淚眼,聲音平靜地好似眼前這一切再是尋常不過。她說:“阿澄,先別哭,你大哥不在這裏。既然不在那說明他至少現在是安全的,走吧,先將你的眼淚收起來,等找到你大哥再哭也不遲。”


    阿澄淚眼婆娑地看著盛兮,見這個不比自己大幾歲的女孩臉上是令人信服的冷靜,她用力抽了抽鼻子,片刻後重重點頭:“嗯!我,我不哭!盛姐姐,我不哭!”


    安撫住了阿澄,盛兮轉身走向洛奇,剛要開口,便見洛奇猛地向後退了一步,直接衝她吼:“別說讓我回去的話啊!我得守著你,否則師父不會放過我的!至於你想說我是累贅什麽的,那也沒法!你自己想辦法!”


    盛兮扯了下嘴角,心說,你倒有自知之明。


    懶得再理他,她隨即囑咐了一聲張大元,讓他在接下來的路照看洛奇,再然後便一躍上馬,衝旺財喊道:“旺財,走!”


    旺財從與天上的禿鷲對視中回頭,看了眼盛兮,轉頭朝天空用力嗷嗚一聲,這才撒丫子向前跑去。


    一行人再次上路,心情皆較之前沉重許多。


    這沉重的心情隨著前進分毫沒有緩解,反倒讓他們的心更加揪起。


    同盛兮設想的一樣,之後路上,他們發現了被砍殺的老弱婦孺,甚至還有繈褓裏嗷嗷待哺的嬰孩。


    阿澄認識那孩子,那還是她出部落前特意抱過的孩子,曾經她還對那孩子的母親說,等他百日之時她便回來,屆時給他帶回禮物。


    她禮物還沒帶回,可他卻已經不在了……


    阿澄哆嗦著已經抓不住韁繩,盛兮見狀直接與她共乘一騎。


    這樣一走,便直接走到了天黑,他們終於找到了尚有喘息的人。


    阿澄撲上前詢問,那人不認識阿澄,但聽到熟悉的鄉音,他忍不住痛哭出聲:“阿魯坤那個遭天譴的啊!他帶著大軍偷襲了我們部落,大汗帶著戰士們應戰,可阿魯坤帶來的人實在太多了,戰士們抵擋不住,大汗隻能帶著我們跑……嗚嗚,我的兒啊,我的兒被阿魯坤的手下砍死了!嗚嗚,我的兒啊……”


    “大汗呢?大汗在哪兒?他們現在在哪兒?”阿澄用力搖晃那個哭泣的男人。


    男人抽噎道:“大汗,大汗讓人帶著族人逃難去了,大汗自己去找阿魯坤算賬去了!”


    “什麽?我大哥他去找阿魯坤了?”阿澄失聲喊道,身子一晃差點摔倒。


    盛兮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同時對阿澄剛才那句脫口而出的話頗有些意外。


    阿澄竟是塔古部落首領的妹妹!


    阿澄緊緊抓著盛兮的手,這個時候她已經再沒心思去掩飾自己身份,隻當盛兮是最後一棵稻草,用力抓著不放。


    “盛姐姐,我大哥,我大哥去找阿魯坤了!那是阿魯坤啊,他帶了那麽多人,可我大哥……盛姐姐,你能不能帶我去找我大哥?盛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帶我去找我大哥吧!嗚嗚……”


    盛兮雙眉緊擰,一時沒說話。


    她回頭看了眼洛奇幾人,眉頭頓時蹙得更緊了些。


    她不可能為了阿澄的大哥帶著自己人去送死,阿澄自己都說了,那是阿魯坤。阿魯坤帶著大軍,就算她自己功夫厲害,那也僅是她個人。但洛奇他們呢?戰場本就刀劍無眼,他們這幾人上去生還的幾率能有幾何?他們又本就與阿澄沒有任何關係。


    而且,他們現在還要去找平樓等人。


    還有,阿澄現在過去,也隻是給她大哥徒增把柄罷了。


    微微垂眸,盛兮已然做了決定,對阿澄道:“阿澄,抱歉,我……”


    “嗷嗚!”旺財忽然在不遠處叫了一聲,盛兮抬頭,一眼便看到它正圍著一堆死人急切地向後搗土。


    盛兮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同阿澄再次說了聲“抱歉”,提步便跑了過去。


    “旺財!”


    “嗷嗚!嗷嗚!”旺財衝盛兮嗷嗷地連叫兩聲。


    盛兮眼睛瞪大,有亮光閃過,也不管那些屍體有多血腥,當即徒手去扒。


    李長譽與張大元見狀紛紛趕過來,與盛兮一起去扒。


    很快,他們從那摞了好幾層的屍身裏扒出來一個熟悉的人。


    “姐姐,是周西!”李長譽喊道。


    盛兮看著滿身是血的周西瞳孔一縮,當即招呼著李長譽與張大元將人小心抬出來。


    剛一落地盛兮便去查看,半晌過後,在李長譽擔憂的目光下,她微微鬆了口氣:“人還活著。”


    李長譽聞言擔憂明顯一鬆,直接坐在了地上。因為累的,也是因為緊張的。


    洛奇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在另一邊替周西檢查,很快,得出的結論同盛兮的一樣。


    “人還活著,隻是肋骨斷了幾根,腿也折了,不能大動!”洛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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