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醒穩住的沈安和,在聽到盛兮這句“我可能要生了”,臉色當即大變。哪裏還有什麽穩住穩不住,再不見平日首輔大人的沉穩,他一把緊緊抓住盛兮,同時扭頭朝著不遠處顫抖著大喊:“小草!辛茹!快!快過來!夫人要生了!夫人,夫人要生了!”


    小草與辛茹本還在慶幸今日天氣之好,他們回去順利,結果冷不丁聽到沈安和的話,兩人的心同時被震到裂開了!


    這怎麽,怎麽就要生了啊!!不是還有十來天的嗎!這怎麽就要生了啊啊啊啊!!


    他們眼下可是在海上呢啊!路才走了一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這,這難道要在海上生嗎!!船雖穩,但它依舊是晃的呀!且便是他們做了準備,可這船上怎能比過陸地呢!萬一有個萬一,他們想要求救的地兒都找不到啊啊!哪怕盛兮自己醫術高超,可醫者不自醫,更別說還是生孩子!


    小草與辛茹內心紛紛崩潰,但還是不得不急忙一人去扶盛兮,一人去叫穩婆。


    盛兮被他們這慌張弄得哭笑不得,待緩過剛剛那勁兒後,安撫臉色已經變得比自己還要白的沈安和道:“相公,別怕,就是要生了,之前不是說過許多次?在哪兒生都一樣,放寬心啊,別自己嚇自己。”


    沈安和也不想自己嚇自己,可他看著盛兮這般,他做不到安心。


    人都說女人生孩子就是過一遭鬼門關,他不是沒見過女人生孩子,相反,這一路見了許多。那些在各種期待與祝福聲中生孩子的女人,有人幸運地通過了考驗,可有人卻……


    他親眼見過那血腥又悲慘的場麵,本以為早已模糊,卻發現壓根就沒有!那畫麵此刻清晰到每一幀都能攪亂他的腦子!


    他不敢鬆開盛兮,他怕,怕這一鬆手便與她天人永隔!怕她與那記憶中的畫麵重合!這女人是他生命裏唯一的光,是他的救贖,若光滅了,那他便要再次陷入黑暗!明暗不知,冷暖不知,無痛無知,直到最後徹底失去活著的意義!


    “盛兮……”沈安和攥緊盛兮的手指已然發白,卻無法在此刻發現自己不知輕重,隻是目光緊緊地盯著盛兮,生怕下一刻她便要消失不見。


    盛兮被他捏得回了神,忍著疼,她沒有抽開手,而是衝沈安和笑了笑,安撫的意味再次露出來:“相公,真的沒事兒啊!我身子如何你還不清楚?一會兒乖乖在外麵等著,等著兩個小家夥出來啊!”


    “盛兮……”


    “沈安和,”盛兮無奈地叫了他的名字,抽開一旁小草扶著自己的手,覆在了沈安和的臉上,“乖啊,沒事兒的!”


    腹中一陣陣痛傳來,盛兮覆在沈安和臉上的手一緊,沈安和急忙抓住她,那滿眼的擔憂幾乎要將盛兮溺在裏頭。


    “夫人!”小草見此急喊一聲,不得不提醒沈安和,“大人,趕緊讓夫人進船艙吧!”


    “好!進!進!”沈安和不敢再看盛兮皺起的眉,隻等她陣痛過去,雙臂一撐直接將人抱了起來。


    “啊!”小草被嚇了一跳,著實沒想到沈安和能將盛兮抱起來,畢竟對方身形與健碩不搭邊,但好在對方雖然緊張,但卻走得步履穩健,她這才將懸起的心放下,緊緊跟在二人身後。


    船艙口處,兩個穩婆早已接到辛茹通知,快速在艙內將東西備好,等沈安和將人帶過來,兩個人便急急跟了進去。


    小草見到她們便問:“東西準備好了嗎?熱水夠嗎?”


    “夠夠夠!小草姑娘放心,這些我們都提前備好了!”


    兩個穩婆算是經驗十足,已然料到盛兮會早產,所以許多東西都時刻準備著。隻是她們沒想到盛兮會在船上生產,哪怕再等上一個時辰下船呢!


    沈安和將盛兮放在了床上,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麽。


    其中一個穩婆對他道:“大人,您趕緊出去吧!郡主要生了!”


    沈安和道:“我就在這裏陪著她!”


    “這,這怎麽可以……”


    “大人,您還是出去吧!”小草見此也不得不勸道。


    沈安和還想堅持,盛兮終於開口說話了。


    她無奈笑道:“相公,你在這裏也幫不上忙,反倒會讓她們束手束腳。出去吧,不會有事的。”


    沈安和抓著盛兮的手緊了緊,眸底不舍與隱忍瘋狂地交織。


    盛兮捏了捏他手指,再次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便是真的有意外,她也一定不會讓自己出事!


    兩個人的好日子剛剛開啟,所有的美好都等著被揭幕,她不會輕易放手的!便是老天爺看她不順眼,她也會為了心愛的人爭一爭!


    許是被盛兮目光裏的堅定鼓勵到,沈安和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喉嚨間的顫抖,對盛兮說:“好,那我就在門口等你!”


    “嗯,等著接我們的孩子!”盛兮溫柔一笑。


    沈安和最終出去了,兩個穩婆著實鬆了口氣,隨即同小草一起,瞬間便忙活起來。


    船艙外,聽說盛兮要生了的葛鳴已經急匆匆地跑過來,一眼便看到站在艙門口一動不動的沈安和。


    葛鳴喘了口氣,問沈安和道:“沈大人,如何了?生了沒?”


    沈安和沒看他,隻是目光緊緊盯著艙門,聲調中透著隱隱緊張道:“還沒。”


    葛鳴顯然也聽出來他緊張了,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同時道:“放心放心,生孩子嘛,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大人這是頭一個孩子,緊張在所難免。不過你也別太擔心,那不是有穩婆嗎?還有小草。我聽說小草可是專門同郡主學過女子生產方麵醫術的,定然不會讓郡主出事!”


    葛鳴的話安慰到了沈安和,但其實也並有安慰到。因為盛兮不出來,這份緊張便會一直保持著,甚至還在不斷地增加。也就是沈安和極力忍耐,才不至於當下失控。


    這的確不該是一個當朝首輔該有的表現,他想。


    但,正是因為這份緊張,讓他清楚地認識到他不是一個人,他有擔憂,他有期待,他有要等的人。


    隻是那個他要等的人正在裏麵經受這世間最難的痛,可他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忽然,一聲痛呼從艙內傳出來,是盛兮再忍不住叫出了聲。


    沈安和猛地抬頭,下意識就想衝進去,卻被葛鳴一把攔住。


    葛鳴道:“哎,大人不能進啊!那是女人生孩子的地方,男人不能進去!”


    沈安和卻在此刻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直令葛鳴泛起迷糊。


    因為他道:“不生了!不生了!再也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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