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困


    許母看到閨女手上那兩張大團結, 神色慌張地把它推回許晚秀的懷裏,她左右瞧了瞧, 這才湊過去小聲說道, “秀秀你在說什麽糊塗話呢,你趕緊把這錢收回去,要是讓女婿看見他可是要不高興的。”


    她以為這是女婿給自家閨女的錢, 哪能這麽隨意地給自己啊?再說就算這兩張大團結是女兒自己的工資來的, 那也是她這個小家的錢。要是女婿知道秀秀直接拿了這麽兩大張大團結補貼給娘家,再大度的人也是要生氣的。


    這麽想著, 許母是心有餘悸。


    見許母這幾乎是本能的舉動, 許晚秀笑得更加舒心了。她本來也是為著許母這段時間的做派, 是真心疼愛女兒, 真心對她和趙國強好, 才會想著拿點錢給她好好養身子。許母能夠這般為她著想, 許晚秀更是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她笑著說,“這兩張大團結算是我自己賺回來的錢,國強他也是知道的, 他沒有意見的。娘你對我們兩個這麽好, 我們自然也應該讓你過得好些。”許晚秀親昵地上前攬住許母的臂彎, 狀似撒嬌道。


    女兒這次回來變得勤快了, 和女婿的日子也過得越來越好。可許母的心底也有點發堵。她發現秀秀不再像以前那樣和自己親近, 說話間也總是透著股客氣。她隻以為是自家閨女還記恨著之前的事,和她這個當娘的生疏了。


    此時的親昵徹底打消了許母鬱結許久的悶氣, 她連連應了聲好, 伸手撫摸著秀秀的小腦袋, 高興得不得了,“你能和他說過就好。不過這錢娘是不會收下的, 我在這裏有兒子媳婦養著,總不至於被餓到。你這錢就好好收著,多買點肉吃,把日子過好我就高興了。”


    她沒文化,以前也沒有讀過書,連字都隻是勉強認識兩三個,說不出“父母愛之切則為之計深遠”等高雅的話,但當娘的這份心是一樣的,許母老懷欣慰。


    “我們的日子過得不錯,娘你也不用太擔心。”許晚秀心底感動,她指了指許母老皺的臉和手道,“娘你拿著這錢多買點肉,也能多補補,我給你的那罐雪花膏也不要省著,多用來擦手。你這手和臉瘦成這樣,我瞧著心疼。”


    人是會隨著年紀增長,皮膚也跟著鬆弛,甚至會變得老皺,這通常稱為“老人皮”。而許母看起來更嚴重,當然這種嚴重比其他家裏的老人也要好上不少。許母就是太過於痩,這老人皮看起來也更加蒼老。


    許母樂得拍了拍許晚秀搭在自己隔壁上的手,老皺泛黑的手和細膩白皙的手搭在一起,視覺衝擊極大。


    她笑著說道,“你這孩子是關心娘才這麽說,這走出去村裏頭一看,哪家上了年紀的老人不是這樣?娘和他們比起來,還是比較年輕的。”


    她就是死活不肯接受這錢,堅持要讓女兒自己收著,回頭去了部隊那吃好點喝好點,把自己和女婿照顧好就是對她最大的孝順了。這個潑辣了一輩子,扛了一輩子重擔的女人,現在兒孫都孝順,她也就擔心著這閨女了。


    “我知道的,國強他對我也好,平時家裏都是我在管著錢的。”許晚秀笑著透露這個消息讓許母安心下來,又下了個殺手鐧,“娘你看小弘三歲了,比起我在家屬樓裏看到的孩子可還要瘦弱不少,我哥我嫂子就算了,你和兩個孩子可都吃好點。”


    “這錢你就收著當私房錢藏著,時不時去買點肉和糖什麽的回來吃。手裏有點錢的話,你在家裏腰板子也能夠挺直。”許晚秀笑著打趣道。


    她這話也純粹是說笑,李小萍對許母還算得上是孝順。若說以前還有什麽怨氣的話,估計就是為了許母偏疼小姑子的事,現在小姑子嫁人了,許母又一心幫著她帶孩子照顧家裏,李小萍和許母兩人的婆媳關係也是越來越好。


    但還是那句千古不變的話,手裏有錢,腰板才能挺直。錢財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當你擁有一定量的錢財時,再去和別人說話也是有底氣的。


    說到最後,許母這才接下那兩張大團結,她再三問,“你可不要騙我啊,你手裏真的夠錢?”


    雖然不能把現在靠寫作賺錢的事告訴許母,許晚秀還是很堅定地回答她,“我保證,虧待誰也不能虧待我自己的。”


    許母這才放下心來,她又交代著很多事情,從年輕夫妻倆要如何相處,再到如何和家屬樓那些人相處,最後不可避免地又繞到了生孩子的事情上。她壓低了聲音催促著,“你現在和女婿感情好,生孩子的事可得抓緊點。”


    “女婿再過幾年都要奔三了,你看他那些戰友是不是孩子都比咱家小弘大了?可別等回頭兒子還沒長大,爹就已經老了,這事可得看緊著點。”許母越說越急。她還是典型的養兒防老觀念。


    這個時候農村裏的人還是想多生點男孩子,越早生越好,兒子長大了還能下地幫爹一起幹活。家裏多一份勞動力,這賺的公分也跟著多,年底分糧分錢那些更多。當然也有不少家裏,兒子太多,還沒長成勞動力就已經把家裏也吃窮的,這會兒正艱難地嘞著褲腰帶過日子呢。


    “娘我都知道的,生孩子這種事情誰都急不來,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許晚秀聽了哭笑不得,趙國強一定不知道他丈母娘嫌棄他年紀大這件事的。


    許母聽了女兒這番話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她說,“這生孩子的事情哪那麽複雜,不就是平時多滾幾趟被窩子嗎?”這話說出來她這張老臉是麵不紅心不跳,最後又很是貼心交代著,“你回頭有孩子了一定要寫信回來和我說,趁著我還年輕,也還能過去照顧你坐月子。”


    她嘮叨起來一句話都不帶停頓下的,但這同樣地也體現了許母內心對女兒要走的不舍,隻能通過不斷交代事情,各種雜七雜八地事情都交代一遍來讓自己心安,來緩解自己的擔憂。


    送走許母後,許晚秀把那一大袋子山貨都提進屋,重新拿之前裝東西回來的包裹裝起來。


    這些山貨不算值錢,是農村裏用來代替肉那些的替代品。但在許晚秀看來,這是一個地方獨有的特色,營養價值、藥用價值那些也是很貴重的。


    更重要的這是許母這個當娘的一番心意。許晚秀邊收拾著,裏頭有蘑菇、木耳等,回頭帶回去家屬樓可以用來煲湯。剛許母臨走前,許晚秀又進屋去拿了剩下的三斤肉票給了她。


    趙國強新的一個月又發新的肉票,家裏也不缺。而許家這邊卻是很缺肉票的。縣城裏吃商品糧之所有那麽受歡迎,除了每月有定量的糧食之外,還是因為有發放各種票證。縣城裏的人工作每月都會□□證,多多少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村裏的人沒有渠道去弄到票,哪怕是買塊肥皂都得去找人換工業票。買肉這回事難,難的不僅僅是一斤八毛五,更是難在肉票那。


    許晚秀就怕許母拿了錢,結果沒有肉票那些的,要買到豬肉也是困難。


    這會兒功夫,趙國強也回來了。他今天又去了村長那一趟,連帶著幾個村裏的幹部和老人都在。他是想著要回去部隊了,還是得去打聲招呼,以後這屋子還得勞煩他們多看顧著。


    這頭晚上,兩人洗過澡後就早早睡覺了,明天要在火車上待四五個小時也是件累人的事情。因為心底惦記著事,許晚秀第二天早早就醒了,趙國強已經在外頭收拾庭院裏的東西了,人要走了,這些木具雜物總得收起來。


    吃過早飯後,趙國強把大廳和房間裏的東西全部收拾齊整,許晚秀則在廚房裏忙活著,食材那些都是昨天就準備好的,她迅速用鍋鏟炒著菜,另一邊那口鍋已煮好飯了。她這是在準備待會要拿上火車的飯菜。


    給兩個飯盒分別打了飯,趙國強那份大概有兩碗飯左右,許晚秀這份還要少一點,大概一碗飯左右。


    許晚秀再接著往飯盒裏頭倒了煎好的雞蛋肉餅,清炒絲瓜,然後把昨天做好的韭菜盒子對半切開放進飯盒裏。這樣待會在火車上吃起來也方便些。


    準備好這些後,趙國強那頭也差不多收拾完了,他走進廚房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香味,各種美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聞起來簡直就像是在人間天堂中。他出聲,“晚秀你忙了這麽久,先出去外麵坐會歇下吧,這些鍋碗我來洗就好了。”


    見許晚秀開口要說話,他仿若知道她要說些什麽似的,提前說道,“我知道,我一定把這些鍋碗都給放回櫃子裏,下次回來還是幹幹淨淨的。”說完趙國強還難得像小孩子一樣邀功,他笑著問,“我說得對不,是不是你剛才想說的?”


    見他全部知道,猜得十之八九,許晚秀忍住笑了,她連連點頭應道,“是是是,你也太了解我了。那我就先去坐著歇會。”


    她在廚房裏忙活了那麽久,油火的熱意逼迫著,也是滿身燥意。哪怕剛才趙國強沒有過來,她大概率也是要喊他過來幫忙的。


    趙國強在裏頭忙活著,手腳麻利。他們也不是興之所至就走的,趙國強昨天特意去縣城再遠些的火車站看過今天的列車時間點,待會還要掐著時間點去買票趕火車的。


    幾乎是趙國強洗完碗出來後,許晚秀也休息好了,兩人再次合力把家裏的每一處都檢查上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後,這才大包小包地提著往縣城那邊的火車站趕去。他們離開的動靜不小,那門鎖落下的聲音哐當一聲,似是在提醒著什麽。


    隔壁那家婦人聽到聲響還特意跑出來和他們打招呼,“國強媳婦你們這就要走了?一路可要小心著點。”


    這家人也是這幾天許晚秀和他們換青菜的那家人。那婦人四十出頭也算是年輕,人也隨和,不像右邊隔壁家的老太太那麽愛說酸話。


    許晚秀和她打過交道,對她的印象也還不錯。此時笑著回道,“對啊,我們不在家的時候,還得辛苦你多幫我們看顧著下。”


    趙國強也停下腳步,在那婦人望過來時淺淺一笑點頭算作是打過招呼了。


    許晚秀和她家換菜的時候大方,那婦人還盼望著下回他們回來時,繼續找自家換青菜呢,多少能換點東西。她笑著應下來,“那是自然的,這話不用國強媳婦你說,我和家裏人都會幫忙看顧著的,咱這可都是相鄰著住的。”


    “好的那就辛苦你了。”許晚秀笑著道,她指了指天空說,“這個時間點也不早了,我們還趕著火車,就先走了。”


    告別那個婦人後,許晚秀和趙國強馬不停蹄地趕去火車站。剛剛會在那多說幾句,也是為了能夠讓那家子人平時多顧著些自家的情況。都說遠親不如近鄰,要是自家發生些什麽事,那自然是隔壁家的最有概率先知道的。


    兩人趕上早上十點的那趟火車,找到了硬座坐了下來,這才大喘一口氣。四五個小時的車程,回到家屬樓裏可能也就才下午四點不到。


    他們會想著趕這趟火車,也是想著能夠早點回去收拾下房子,那裏估計也變得有些髒亂。


    再就是明天趙國強要去辦公室,許晚秀要去學校上課,這坐車本就是累人的事,多留點時間出來休息,第二天才能夠有足夠的精神力去應對。


    火車在既定的軌道上向前行駛著,車廂內格外熱鬧,成年人的交談聲,孩子的嚷嚷聲,還有老人哄孩子和怒罵媳婦的聲音。眾生複雜,喧囂不斷。許晚秀和趙國強坐在自己的位置,兩人小聲交談著,自成一片小空間。


    到了點飯,車廂裏的有人上來推著車子賣吃的,都是些包子,有肉餡和菜餡,不要票,這價錢卻是貴的。有人沒帶食物,身上也有點錢,也就將就著買了。


    更多的人是自己帶著食物過來的,直接打開飯盒或者從包裹裏拿出幹糧就開始吃。


    趙國強和許晚秀兩人早飯本就吃得早,剛在家裏又忙活了這麽久,此時也是餓了的。許晚秀從包裹裏拿出兩個鋁製飯盒,遞了給重點的飯盒給他,解釋道,“這裏頭我是裝了兩碗飯的,應該夠你吃。”


    “好,你也辛苦了。”趙國強接過那鋁製飯盒打開,裏頭的韭菜盒子金黃酥脆,裹在麵餅內的韭菜雞蛋從側麵切口那半露出來,很是誘人。絲瓜放在白糯米飯上,那炒出來的瓜汁鋪在上頭,還有大半塊雞蛋肉餅,都是他愛吃的。


    許晚秀也餓了,她打開鋁製飯盒端在手上,右手拿著筷子勺子開始吃了起來。


    這車廂裏人多複雜,吃的飯菜自然也是天差地別。嘈雜的後頭突然傳來小孩子的哭喊聲,“哇嗚嗚我不要吃這個餅,好硬,奶,我要吃米飯,我要吃肉。”


    接著是老嫗寵溺地哄著,“哎呦奶的乖孫子啊,你可千萬別哭,咱不吃這個餅,奶給你找飯吃好不好?”


    “那你快點。”那孩子基本上是一秒收住剛剛那悲痛的哭喊聲,頤指氣使地蠻橫說道。


    許晚秀邊低著頭吃著飯,聽了也忍不住搖搖頭,又是一個疼愛孫子的老太太和一個被寵壞的熊孩子組合,不過這些都和她無關,她也沒有在意。


    但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在意它就不會找上門來,而是有些人倚老賣老,肆無忌憚地欺壓那些看起來性子軟的人。許晚秀咬上一口雞蛋肉餅,伴著一口白米飯咽下,就聽見頭頂傳來的聲音,是那麽老嫗,


    “姑娘你看,你飯盒裏這麽多飯菜反正也吃不完,不如給點給我孫子嚐嚐?他一個小孩子怪餓的。”


    許晚秀聞言抬起頭,就見那老嫗虛笑著,麵上都是坑坑窪窪的印,老人皮皺著,眉目不僅不慈和,反倒多了點刻薄,嘴唇也是薄的,瞧著像是個冷漠自私的人。事實上聽剛才她那番話,表麵上謙和禮貌,那意思卻是直接在道德綁架。


    她望著那老嫗,端起手上的飯盒,佯裝無辜道,“大嬸,我這裏頭的飯菜很多嗎?我怎麽覺得還不夠吃呢。”


    那老嫗向來是疼孫子的,疼到無厘頭去。剛孫子鬧著哄不了,想要吃肉吃飯,那老嫗就從車廂尾部那一路向前走著,邊走邊看著兩邊人飯盒裏的飯。眼前這女娃娃長得白淨,眉目柔和,可見是個性子軟的,她碗裏的飯菜也是老嫗一路走過來見到最豐盛的。


    她幾乎是眼前一亮就上前開口說了,這個方法以前坐火車的時候是屢試不爽。但凡是看起來性子軟的,老嫗隻要上去說自家孫子哭得多麽慘,再好說歹說威脅上一番,對方總是會顧著麵子給點飯菜的。


    此時聽到許晚秀的回話,老嫗愣了會,下意識說道,“不是你一個女娃子吃那麽多做什麽?照你這個吃法,我看哪家人敢娶你?”


    她在家裏也是這樣,兒子和孫子吃好的,媳婦和孫女能吃點東西不餓死就已經是大恩大德了。以後要嫁出去的臭丫頭哪能和獨苗苗孫子比,老嫗是個為了省口糧給乖孫子,連自己也能餓著的狠人。


    “她吃多少飯菜就不勞您費心了,老太太您還是回去多看著孫子吧。這車裏拐子多,小心孫子不見了。”趙國強突然開口說話,直接冷著臉回懟回去。


    他們剛剛上火車時,許晚秀為了方便出入坐的外麵靠近通道的座位,趙國強則靠著車廂那頭坐,又剛剛好在視覺盲區。所以那老嫗才會以為許晚秀小姑娘獨自一個人,看起來好拿捏。


    那老嫗見這坐裏頭的男人突然出聲,小姑娘又和他眉來眼去的,才知道兩人原來認識,還是處對象的關係,她麵色一僵知道這回算是冒失了,又不甘落後強行找回顏麵般嘀咕句,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還咒我家乖孫子,要是我家乖孫子出了什麽事你擔得起嗎?”說完也不等別人回應就扭頭往回走著,邊走邊罵。


    許晚秀依稀聽見她那些不堪入耳的各種鄉間粗話,她搖搖頭隻覺得好笑,側身問趙國強,“我看起來像是很好欺負?”


    “這種人慣會拿捏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你又長得漂亮,可能是想著這麽多人看著,你也不好意思拒絕。”趙國強說著實在話。


    許晚秀聽了越發覺得以前自己眼瞎,怎麽會覺得這男人是塊木頭呢?瞧他現在說話多會啊。


    “看來以後出門在外,我不能常笑著,得繃著張臉,要不然別人老是看我好欺負,麻煩自己找上門來。”她開玩笑說著。


    事實上不管在哪個年代什麽時候,隻要在外頭,總是免不了碰上像今天這老嫗一樣的人,專業碰瓷一百年,還專挑軟柿子捏,許晚秀向來是敬而遠之的。


    “總之出門在外小心些,這種明著來的紙老虎還不可怕,我剛說的火車上有拐子也是真的,偷東西偷錢都有,最怕遇上謀財害命的。”趙國強笑著交代的,神色卻是認真的。


    火車上人來人往,出了事也不見得能夠找到人,也是會有人鋌而走險做這些不入流的事情的。每天都有人被順勢摸走東西或者錢,但很少有抓到人的。


    那老嫗敢把她孫子放在後頭,如果不是有家人照顧著,那可真是不怕死的。


    許晚秀和趙國強說過幾句後,他們也正好吃完飯了,簡單地把飯盒收拾好後,許晚秀就靠在趙國強的肩膀上睡覺。


    下午三點左右,隨著火車到站,趙國強和許晚秀提著大包小包下車,臨走前聽到裏頭傳來那老嫗熟悉的聲音,卻是在怒吼大叫,


    “哪個缺心眼的東西偷拿我的錢?快給我拿出來,別讓我找到你,要不然我把你拉到警局裏吃牢飯,以後都去做勞改去。”後頭還跟著一連串粗鄙的咒罵。


    許晚秀怕汙了耳根子,和趙國強對視一眼都沒有對方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麽,兩人相繼加快了腳步離開火車站。


    到底是在家屬樓裏生活久了,許晚秀一進屋就有種撲麵而來的親切感,那種仿佛真正回到家的感覺。她和趙國強放下手頭提著的兩大包裹,先是去廚房拿了條抹布濕過水後,把沾了灰的椅子給擦幹淨後直接坐了下來,休息了會。


    等休息夠了後,趙國強拿著抹布開始打掃整個家,把沙發、茶幾、飯桌,還有房間裏的床頭櫃子、衣櫃那些全都給擦洗了一遍,這才看著清爽起來。


    那頭許晚秀則提著許母送的那些山貨進廚房,全部給歸類收拾放好。


    安頓下來後,許晚秀和趙國強也沒有再折騰啥,他們晚上簡單吃過飯後,收拾了會就早早睡下了,就等著養足精神明天回歸正常生活。


    第二天一早趙國強就起床,和往常一樣煮好粥吃過後就出發去辦公室,那裏還堆積著一大堆文件等著他去處理。許晚秀過了會起床,簡單吃過後,又是走去隔壁敲響趙葉家的門,“趙大嫂,我們該去澆菜了。”


    她昨天剛到家後不久,趙葉就過來自家打過招呼了。他們回村裏的這幾天,也都是趙葉在幫忙澆著菜園子裏的菜。趙葉一家子中秋沒有回去,就等著過年才回去。


    “哎,來了。”裏頭很快響起趙葉的回話聲,接著門打開,趙葉走了出來,她爽快地招呼道,“晚秀你這看著還挺精神的,也不好好多休息會。”


    她昨天就說過讓許晚秀多休息一天,今天她繼續幫著她澆回菜就是了。


    左右不是什麽累人的事。當時許晚秀聽了就給拒絕了:“我這都已經辛苦你七天了,哪能還勞煩趙大嫂你啊。沒事,明兒早上我過去喊你一起去澆菜。”


    此時再次聽趙葉這麽說,許晚秀忍不住笑了,她說,“我昨天休息夠了,今天是挺精神的,想著一大早要出來澆菜,待會還要去學校上課,這可不就精神抖擻了嗎?”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到菜園子地那,許晚秀和往常一樣拿著那長柄木勺舀著水澆菜。後背上的衣服早已因為勞動濕透,她澆完菜後就先回家擦了個身子,換上一身新衣服後又趕忙地拿著教材和自己提前寫好的教案往學校那走去了。


    她今天到學校的時間點不算早,陸陸續續也有好幾個學生經過。許晚秀從校門口走到辦公室,已經碰上幾個半高的學生熱情打招呼,“許老師好!”


    有人惦記著的感覺是幸福的,更何況是被自己教的學生惦記著,這簡直是對自己的教師魅力最大的肯定,許晚秀暗自偷樂著。


    等到上課時,一走進教室,許晚秀這才體會到什麽叫熱情真切又純真樸實的歡迎。教室裏二十幾個小朋友幾乎是高聲齊呼,“許老師好!”接著又是每個學生發自內心的雜七雜八的思念:


    “許老師你可終於回來了!”


    “許老師我們可想你了!”


    “許老師我想上你的數學課了。”


    “都安靜下,老師知道你們對我的想念了,很高興大家能夠這麽喜歡我。”許晚秀幾乎是笑著走到講台上站定,望著台下同學們歡呼雀躍的笑臉,她同樣回以燦爛一笑,神秘說道,“老師決定送給你們一份禮物。”


    “什麽禮物啊?”那些孩子一聽到“禮物”兩個字幾乎是眼前一亮,他們全都期待著。但當老師要治得了學生,可不就是時不時打破他們的期待嗎?


    她繼續笑著說,“咱也好久沒上數學課了,剛剛我還聽到有人說很想我,想上我的數學課了,那麽現在我就出兩道題,同學們都拿出紙筆寫一下,我會走下來檢查的。”


    許晚秀說完後不理會身後的一片哀嚎,直接轉身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兩道題,這也是她一開始的計劃。還是和上次一樣,照顧著小學生那難言的自尊心,許晚秀挑了兩個仰著臉很是自信的同學上來黑板上解題,自己則走下去巡視著。


    原本以為七天沒上數學課,這群小朋友可能都學到的數學知識忘光了,許晚秀在教室裏走了一圈,發現除了個別同學是一個字都寫不出的,大多數同學都能寫得七七八八。


    這已經是比她昨晚預想的結果要好了,許晚秀笑著走回講台上,批改了黑板上兩位同學的答案,是全對的。她把兩位同學誇讚了一遍,又表揚了大多數同學,這才開始講解題目。


    這期小朋友被許晚秀剛才讓做題這當頭一棒給敲醒,也算是知道自己把知識都給忘了的這回事很危險,接著也都認真地聽著她上課。


    下課回到辦公室,許晚秀忍著喉嚨處的癢意和痛意,連喝了三四口水才緩了過來。周雲珊在一旁看著交上來的作業本,時不時笑出聲,“這幫孩子也太搞笑了,這字歪歪扭扭不說,寫出來的東西咋這麽好笑呢?”


    她說著就遞給許晚秀看,許晚秀大概瞥了一眼,是很典型的小學生作文了,無奈搖搖頭笑道,“他們這個年紀是這樣子的,之前也沒有打過基礎,現在突然要寫作文,可不就和說話差不多了,恨不得把一天到晚喝水的事情全都說上一遍。”


    這種寫法通常被語文老師認為是在寫“流水賬”,對此周雲珊很是讚同。她們倆說完話,正好辦公室的另外一個老師錢月華也回來了,她放下手中的書,一把坐在了椅子上靠著,忍不住感歎,“哎真累。”


    趁著兩人都在辦公室,許晚秀把早上就想說的事給說了,“雲珊月華,很感謝你們前兩天幫我代的課,都不簡單,也很辛苦。現在我回來了,你們這兩天就多休息,我盡量給幫著上回來。”


    “你能行不?你自己的課本來就多,我們兩人的課也不少,你可別回頭把自己給累著。”周雲珊推心置腹說道,她這之前幫許晚秀代課的時候是覺得累,現在想想也還好。但許晚秀一下子要還兩個人的課,那種累更是直接翻倍。


    錢月華聽了很讚同,她點點頭說,“雲珊說得對,你這課回頭慢慢還給我們就是了,或者等我們有事了,你再幫我們代下課好了。”


    這法子聽起來不錯,見周雲珊和錢月華兩個人說得坦誠,都是真心話,許晚秀也就順著應下,“那我們可就說好了,誰有事沒辦法上課的話,提前和我說上一聲,我就火速趕來替你們上課,比火車還快。”


    許晚秀說笑著,這個時候能接觸到的最快交通工具就是火車了,關於飛機那些事情還很久遠,不在她調侃的氛圍內。


    這件事情說定後,再提起這回中秋放假的事,不同於許晚秀的舒心快樂,錢月華是過得一臉怒氣,她咬牙切齒道,“我婆家那群人真是不知好歹,天天就想著扒拉著我們家,恨不得趴在我家男人身上吸血,還想著讓我回去做苦力。”


    說什麽讓她回家伺候婆婆,省得她家在照顧老人的事上不出力。這簡直就是把先前每個月都寄回去的錢當做不存在的。當時錢月華氣得恨不得直接讓自家男人放狠話,說以後不再往家裏寄錢。


    可惜她家男人耳根子軟,要是敢反抗的話也不至於忍到現在,連帶著錢月華也跟著憋屈。


    聽完她這些苦和累後,許晚秀也跟著沉默了,她現在很慶幸趙國強是個拎得清的人。大丈夫當斷則斷,在受盡家裏人的偏心和有意無意間的傷害後能夠狠下心去震懾住他們,並且解決這些時不時會發成的矛盾才是最重要的。


    到底是錢月華的家事,她吐槽歸吐槽,也不過是想找個能夠傾訴的地方和人。許晚秀也不會因此摻和進去去提些什麽意見,要不然回頭還得被錢月華反過來嫌棄。她和周雲珊安靜在那聽著。


    接下來幾天和平時一樣在學校上課,家裏的食物也快處理完了,盼了兩三天才盼到集市日。許晚秀跟著大夥兒來到集市附近的停車點下車,和趙葉周雲珊倆打過招呼後就直奔郵局去了。


    她這回除了寄一個月的稿子外,裏頭還放了一封信,說明了下這次的情況。其實就是許晚秀寫的連載故事已經完結了,新的故事正在構思中,以後希望有機會能夠和微角報社繼續合作。


    不過她這邊的完結和市麵上的完結是存在時間差的。比如許晚秀平時在家日更三千,一個月也就寫了九萬字,前前後後一共寫了三四個月的時間,這故事的字數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多的了。


    但微角報社是三天出一期報紙,放出的也僅僅隻是三千字的內容,它那邊應該還有存稿,這回又寄去寫了一個月的稿子量,估計還能再連載一段時間。


    把信給寄出去後,許晚秀這才算是放下來,扭頭走向集市買食物。或許是太久沒有來這裏的緣故,她見到什麽都想買,最後走出集市時又是提著大包小包。


    中秋一過,這秋天的腳步聲就慢慢跟著近了。不知道為什麽,許晚秀這段時間是經常犯困,閑了沒事就愛睡覺,偶爾也會食欲不振感到惡心,還總愛吃辣。


    她自己是沒意識到的,隻以為是泛秋困了,趙國強沒有這方麵的經驗,自然也就以為她是單純地困了。


    兩人都沒把這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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