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
他最愛的是在訓練場上揮灑汗水, 最想的是能夠在有任務時衝鋒在前，最喜的是每回把敵人擊敗完成任務順利回來時的喜悅。
趙國強實在是難以想象, 當某一天他轉成了文職, 成日裏坐在辦公室裏頭處理些文件，以及很多細碎雜事，如李衛國那般。
雖然說都一樣地在為部隊做奉獻, 沒有高低之分, 但趙國強他不喜歡。
比起轉文職，他寧願選擇轉業。之前那些兄弟不管是到了年齡轉業, 還是受傷無奈轉業, 部隊都會給寫推薦信, 好點的進了警察局那些去, 稍差點的去了各種廠裏吃商品糧, 再不濟去開貨車拉貨, 總是能夠活下去的。
趙國強會的東西不少，他轉業後也有信心能夠養活自己，賺錢養活這個家, 讓媳婦孩子都能過上好日子。
轉業也好, 離開這個待了十多年, 更勝似自己家的地方, 小姑娘再也不用在他出任務時擔憂著, 夜不能寐。
他也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去陪伴著閨女長大，在家裏需要他時能夠及時地盡到男人的本分和責任。
他能夠一瞬間地從腦海中翻出許多, 已經想了很久又很在理的理由, 來說服自己接受這個選擇、這個結果。
過去十幾年他為部隊而活, 往後餘生他想把自己都交給這個小家。
聽到預想中的答案，許晚秀的心底卻是泛起了酸意, 是心酸。這個男人，終於還是走到了轉業的這個地步。
也不知道如今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過去在家養傷的這幾個月中，他是想了多久才做好這樣的心理建設的。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喉嚨發堵有些哽咽，又是合上嘴。隻好伸手抱住趙國強的腰身，格外親昵地埋進他的懷中，柔聲說道，“好，轉業也好，隻要是你選的，我和寧寧都會支持的。”
趙國強搭在她肩膀的手順勢滑落，同樣是會抱著攬住她的腰身，溫暖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會支持我的，我也想多點時間陪你們。”
小姑娘經常說的，孩子長得很快，從剛出生那會小手攥成拳頭緊閉著雙眼，就那麽小小的一團，到現在會跑會跳，會脆生生地喊著“爹爹”，仿佛不過是一眨眼的事。
大人們稍微忙些，等回過頭一看，原本剛出生時巴掌大的孩子轉眼間就長大了。也許再過段時日，就真的像許晚秀常念叨的那樣，孩子都不需要爹娘的陪伴了。
許晚秀當初說這些話，也是覺著自己白天所有時間都在學校裏了，忙著上課忙著準備教案，有時候夜裏在家還要窩在房間裏寫稿子，自覺陪孩子的時間很少。
她記得自己前世就是這樣，小時候生病時最是盼著爸媽能夠在身邊陪著自己，可他們全都忙著上班賺錢，渴了餓了生病難受了，陪在她身旁的永遠都隻有負責照顧她的護工阿姨。
等到後來她病重住院，生死命垂一線，她爸媽那會才意識到女兒的病情嚴重性，放下工作守在她床邊照顧著，想要陪著女兒度過這最後的時光。
可那時的許晚秀躺在病床上，望著既熟悉又陌生的夫妻二人眼底含著淚花，她內心卻是毫無波瀾，甚至是覺得可笑。
孩童時格外渴望的父母陪伴，如今真正地送到麵前，她卻已經不需要了。
等到她在這個異世時空中當上娘，許晚秀心情也是複雜的，她會從自己兒時的想法中去推測寶寶這個年紀最需要的是什麽，她想要把全世界上最美好的回憶都留給寶寶。
無論是父母的陪伴，還是優質的生活質量，她家閨女值得最好的。
不過許晚秀也是沒想到，趙國強會把這些話都放在心底，並且默默地去付出著。可以說趙國強做出轉業這個決定，除了他自身的喜好追求，也有考慮到許晚秀和寧寧的。
這件事在寂靜的夜晚中說清，但又似乎變得微不足道，趙國強自己能夠放開接受，許晚秀自然也是跟著高興的。
她靠在趙國強的懷中憧憬著未來，“那等你回頭轉業了，咱是不是就會回趙家屯啊？正好寧寧可以回去那邊讀書，我把這邊當老師上課的活也辭掉，回到那邊不管能不能找到工作都不要緊，正好可以在家多陪陪孩子。”
她頭幾年攢了不少錢，趙國強隻知道她賺了不少錢，卻是不知道她前前後後一共攢了多少錢的。那張存折上的數額，哪怕是他看到了也是要驚訝一瞬的。
最起碼在現在的六零末，算是隱藏的“大富翁”了，日子那是不用愁的。許晚秀甚至是想著外頭亂，不去找工作打發時間也沒關係，在家還能安全些。
等再過幾年形勢好了，她再利用這股春風賺點錢也行。
無論是過著怎樣的生活，隻要人有心，有本事，在哪兒都能發光發亮的，生活也不會過得太差的。
趙國強聽了懷中小姑娘說的話，仔細沉吟了一會，這才說道，“暫時會先回村裏住著，部隊這邊會給推薦安排工作，回頭再看看合不合適。到時候咱大概率還是會去縣城住的，轉戶口進城也不是什麽難事。”
“最主要的是縣城裏的學校好些，寧寧去那念書，咱也能安心些。”他想得長遠。
他自己小時候就是在村裏的小學念書的，那時候的老師不能說是不負責，隻能說真的比不上縣城裏的。
等到他去縣城裏中學讀書，剛入學那會心底也難免會有些落差，他和那些在縣城裏念小學的同學比起來，確實存在些差距。
雖說有毅力的孩子到哪都能很快適應，並且名列前茅，趙國強當初費了不少勁學習，到後來成績甚至比當初那幫同學好。
要是兒子就算了，男孩子多受點苦磨煉意誌也是好的。可想到自家閨女那軟萌可愛的模樣，趙國強就忍不住想要把最好的都送到她麵前。
事關孩子，又是趙國強自己願意的，許晚秀也沒有多說些什麽，她點點頭答應道，“行，咱到時候再看情況吧，寧寧今年四歲，離上學也還有幾年。”
夫妻倆把話說開，對彼此的想法也是愈發地深入了解。
第二天趙國強還是照常去部隊裏忙著，上級領導也交代過，在他辦好轉業手續之前，仍舊是領著手下這個團，和以前一樣，該幹啥就幹啥，隻是也不要逞強，避開對自己身體不好的項目。
許晚秀也沒有把昨天兩人交談的話說給許母聽，老人家總是擔心得多些。她是想著等事情塵埃落定時再和許母說，免得她這段時間吃不好睡不好淨操心這些了。
送走女婿和女兒出門，許母把碗筷都收進廚房去洗好，她就悠閑地帶著寧寧下樓去散步。今天外頭天氣好，風和日麗的，陽光也不猛，出去走走正好。她牽著外孫女下到一樓，剛走出樓梯口，就看見自家的自行車上了鎖穩穩當當地立在樓道旁。
許晚秀平時從家裏到學校很近，騎了自行車反而還會引起老師學生的好一陣討論，她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至於趙國強，他走到部隊也很近，騎自行車實在是太出風頭了。
所以這輛自行車買回家後，除了之前幾次載著趙國強去軍醫院換藥以外，就是許晚秀騎著它去縣城了，有一回也載著許母去過。
許母那天可高興了，她臨了過半百，也算是坐過自行車的人了。望見眼前這光亮幹淨的自行車，她又回想起那天風吹過臉龐整個人仿佛能夠飛起來的感覺。
她心疼這自行車，每天都會拿著抹布過來給自行車前前後後、裏裏外外都給擦上一遍。
幹幹淨淨，光是看著，人也高興。
她哼著小曲，帶著寶寶去家屬樓孩子經常聚集的那片空地，許母認識的幾個說得上話的人也在。
寶寶瞧見小夥伴，和外婆打過招呼後，就趕忙跑過去玩了。許母邊注意著孩子那頭的動靜，也高興地和身旁的人聊了起來。
女婿現在病好，家裏仿佛又恢複了往常的輕鬆快樂，許母這心也跟著放回原位，悠閑無比。
部隊辦公室那頭，李衛國想起好兄弟的事，兩人中午吃飯一起在飯堂吃飯，他問道，“哎老趙，領導那裏現在有說什麽安排不？你之前攢了那麽多功勞，應該是不會虧待你才是。”
“不會虧待的，現在也還沒個準信，隻能慢慢等了。”趙國強咽下嘴中的肉，這才開口回應。他這會兒反而是不急了，不管什麽結果，他都能接受。
“哎是，咱要相信組織嘛。”李衛國笑著說道，一開口就是平時和下麵兵說話的味了。
等到趙國強再次被叫去領導辦公室時，已經是半個月後，他拿到那份文件。領導坐在辦公室前，笑得和藹，“國強同誌，你很優秀，也希望你回到家鄉那邊，能夠繼續地發光發熱，為組織做貢獻。”
“多謝領導厚愛，您辛苦了。”趙國強站直對著領導行了個軍禮，他的軍旅生涯似乎也就這麽結束了。
退出領導的辦公室後，趙國強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那份文件他並沒有急著打開，而是放置在辦公桌的最顯眼的地方。
而後他背靠著椅子坐了會，這才站起身開始收拾東西，重要的文件那些已經是移交得差不多了。
至於個人物品，那還得一點點收拾出來。趙國強把辦公桌櫃子裏的東西都收拾一遍，自己的那些則拿出來，準備待會回家的時候帶上。
等他把所有地方都收拾上一遍後，整個辦公室已經恢複成空空如也的樣子，幹淨得一塵不染。反倒是辦公室門口那堆放了不少東西，都是待會趙國強要帶回家的。
家裏，許晚秀正拿碗裝飯，而後又放到飯桌前擺好。聽到外頭門敲響，知道這是趙國強回來了，她連忙去開門。就見男子左手右手提滿了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是些很日常的，有些還是許晚秀之前交代他拿出辦公室，提高生活品質的。
而如今全都從辦公室那拿回家來了。
許晚秀恍惚明白了什麽，就聽見趙國強平淡說道，“手續文件都下來了，我就把東西都給收回來了。”
“這樣也好，快進屋來吃飯吧。”許晚秀點頭笑著應道，她伸手從趙國強手中接過些東西，一起拿進屋。
許母端著最後一盤菜出來放到飯桌上，抬頭看到女婿拿回來的那些東西，她眼神凝了一瞬，而後又是笑著招呼道，“女婿回來啦，快洗手準備吃飯吧。”
“哎好，娘你辛苦了。”趙國強趕忙答應道，他放下手中的東西，和寶寶打過招呼後，趕忙走進廁所洗手。
一家人吃飯是其樂融融，他們家的夥食水平向來是高的，比起隔壁趙葉家也是要好上不少。寶寶現在長大些，還是會先挑喜歡的肉吃，再是不情不願地吃菜心。
許母吃飯時還是和往常一般，和女婿女兒說說笑笑，方才的那點事放在心上了，卻又沒有拿出來講。她是知道的，孩子現在不告訴自己是怕她擔心，等到合適的時候，自然就會告訴她了。
吃過飯後，許晚秀進廚房去洗碗，趙國強在外頭陪著寶寶玩會。等到她從廚房裏出來後，趙國強也順勢和許母說道，“娘，麻煩你陪著寧寧玩會，我進房間裏有點事。”
瞥見自家閨女先進了房間，知道他們夫妻倆這是有話要說，許母笑著點頭應道，“哎好，你有事就先去忙，寧寧這裏有我陪著玩呢。”
寶寶原本還對爹爹突然離開悶悶不樂著，聽到他這是有事，才勉強癟癟嘴放人離開。
趙國強走進房間，就見小姑娘坐在床邊等著。他把白天發下來至今還未開封過的文件袋遞給許晚秀，鄭重說道，“這裏頭的文件我還沒看，想著回家拿給你一起看。”
裏頭是部隊給出的介紹信推薦信，直接決定了他轉業後會去哪裏，將來做些什麽。之前老團長問過他的意見，知道他想盡量回到家鄉那邊去奉獻自己，也說了自己會幫忙去周旋下。
趙國強心倒是稍微安定不少，他知道王團長的性子，說出口的話基本上都能夠辦妥。
聽了他這話，手中的這份文件重量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了。許晚秀拉著趙國強在自己身旁坐下，牽著他的手說道，“這樣，那咱現在一起看。”
她很感謝趙國強能夠把這麽重要的時刻，對他人生比較重要的轉折時刻與她一起分享。
“你來打開吧，我就在旁邊看著。”許晚秀把手中的文件袋放到趙國強的手中，笑著催促道。
“好。”趙國強也不推脫，有愛人在身邊，似乎什麽都變得不重要了。他伸手把文件袋外頭的封條撕掉，再是打開文件袋把裏頭的兩張紙拿出來。
一張推薦信，一張介紹信。
許晚秀湊過去，和趙國強一並瞧著。等到看清楚上頭的字時，眼底卻是閃過驚訝，甚至是震驚，實在是沒想到。
她下意識地抬頭望向趙國強，頭次見到他那麽溢於言表的欣喜，眼中有笑意，有驚訝，有釋然。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趙國強小心地把兩封信遞給許晚秀，“結果還不錯，晚秀你仔細看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份欣喜分享給心愛的人，可謂是枯木逢春。
哪怕是剛才已經把信中的內容都看得七七八八了，許晚秀也沒有拒絕，依舊是笑著盼著地接過那兩封信，展露在眼前，一字一句地看著。
許久，她抬起頭來望著趙國強說道，“我就知道，國強你不管到哪都會發光發熱的，也感謝部隊能夠這麽地用心。”給了你一個最好的去處。
“嗯，這樣子咱家回去後，日子也是不會差的，寧寧上學的事也全都解決了。”趙國強心底突然湧現出無限的希望，伸手把小姑娘抱在懷中，他仿佛能夠看見未來的日子，是有光的。
無論是他，還是媳婦孩子，他們一家子都會越過越好的。
離開曾經待了十幾年的部隊，他有不舍，如今那麽一點僅有的遺憾空缺也全部被填滿了。整個人特別地滿足，仿佛擁有了全世界一般。
第二天，寶寶嚷嚷著要過去趙葉家找哥哥玩，許晚秀想著今天要做的事，也就點頭答應了。左右趙葉家就在隔壁，送寶寶過去一趟也不是什麽難事。
敲響隔壁門，是趙葉過來開的門，她瞧見許晚秀也很是驚喜，笑著招呼道，“哎呦晚秀，可好久沒見你，快帶著寧寧進來。”
“寧寧是不是來找哥哥玩的啊？姨姨這就去喊他們出來，這倆臭小子還在房間裏呢。”趙葉笑著逗弄著寶寶，接著習慣性地嫌棄了自己孩子一番，話中卻是帶著笑意的，沒人會把這些話當真，除了小孩子。
寶寶一聽連忙牽著趙葉撒嬌道，“趙姨姨你別生氣，哥哥賴床是他們不對，我在外麵等一等就是了。”
許晚秀和趙葉同時被逗樂，趙葉笑著說道，“行，那寧寧先和你娘在客廳裏坐會，姨姨去喊兩個哥哥出來陪你玩。”
因為都是鄰居，就這麽一牆之隔。許晚秀平時又與趙葉關係不錯，所以寶寶和趙葉也親，和她家兩個男孩子也算是熟，經常一起玩。
當年的樂樂兩兄弟現在也長高長大不少，都在部隊學校裏念書了，他們先是笑著和許晚秀打招呼，“許姨姨好。”又是和寶寶打招呼，“寧寧妹妹好。”
“哥哥好，我帶了玩具過來和你們玩。”寶寶笑著揮揮手道，捧著手裏心愛的玩具湊過去給比自己高不少的兩個哥哥看。
樂樂兩兄弟也很是配合地蹲到地上，陪著寶寶玩玩具。他們沒見過這些玩具，玩起來倒也新奇。
許晚秀簡單和趙葉話下家常，就開口說道，“趙大嫂，寧寧就先放在你們家和樂樂他們玩，我回去處理下家裏的事，就麻煩你了。”
“嗐，說啥麻煩不麻煩的，咱這是什麽交情。家裏有事你就先回去處理，寧寧在我們你就放心好了。”趙葉瀟灑地說道，她也是聽自家男人提過一嘴，知道趙團長受傷的事並不簡單，再具體的卻是不知道了。
許晚秀現在忙也是正常。
“那行，就辛苦趙大嫂你了。”許晚秀笑著答應道，起身走過去蹲在地上和寶寶平視，邊交代道，“寧寧在趙姨姨家要乖點知道不？娘先回家處理點事。”
寶寶和兩個哥哥玩得正在興頭上，勉強抬起頭應著娘的話，“好的娘。”
“乖啊。”許晚秀笑著伸手摸了摸寶寶的小腦袋，這才起身和趙葉道別，回到自己家。
趙國強今天也沒有去部隊，他病了後很多事情都是移交給手下一個能力比較出眾的副團長在處理，回去後也是沒有接手的。現在辦好了轉業的手續，那就更加沒有什麽事需要他去處理的了。
更別說昨天辦公室裏的東西，他也全都收了回來。
他昨天就和許晚秀說好，今天和嶽母坦白這件事。特意把寶寶送過去趙葉家玩，也是不想讓小孩子小小年紀就聽到這些話。
許母在廚房裏忙活著，見外孫女被送走，她隱隱約約也明白了些什麽，知道閨女女婿這是有什麽話要和自己說呢。
說老人家沒見識，那確實也是，她甚至是都沒有念過書，那時候生活艱難，能夠吃上點糧食活下來就不錯了。她也就隻能夠勉強地寫下自己的名字罷了，那甚至不是因為她會這三個字，僅僅隻是無限重複練習後的機械記憶。
她不是在寫自己的名字，而是在畫自己的名字。
可老人家活了半百有多，看過的人情世故，嚐過的人間冷暖，都能夠讓她敏銳地猜中些什麽。
她從之前不甚在意的枝末細節中，勾勒出整件事情的大概輪廓。至於其中更詳細的事情，沒有關於部隊這方麵的見識，她再怎麽想也是想不到的。
許母低歎口氣，不去再想，反正待會也就知道了。
怎樣都好，人平安就好。
許晚秀回來，就瞧見在客廳裏坐著喝水的趙國強，兩人對視中懂了對方的意思。
她走進廚房，見許母望著狹小的窗外發呆，許晚秀笑著喊道，“娘，忙完就出來外頭坐會歇會，我和國強有話要和你說。”
“哎好，正好娘現在忙完了。”許母回過神來，望著閨女笑著應道。她跟著許晚秀走到客廳裏坐下。
仨人沉默了一瞬，還是趙國強主動開口說道，“娘，今天是想和您說件事。您也是知道的，我之前受傷骨折，醫生說哪怕是好了也不能再做劇烈運動，也就是說不能再參加部隊的訓練，不能再出任務。”
許母是出乎意料地平靜，她點頭答應道，“嗯娘知道這回事。”
“對，好在娘和秀秀在家照顧得好，我才能恢複得這麽快。”趙國強順勢真心說道，他接著說下去，“領導最後做了決定，我也選擇轉業，估計過陣子就得回咱村裏了。”
“不過娘你放心，部隊給安排了個好去處，以後我和秀秀的生活不會比在部隊裏差的。現在事情還沒定下來，還請娘見諒，得等安定下來才能和您說具體是去哪。”趙國強說得謙遜。
這也是事實。部隊裏給了推薦信和介紹信，雖說是八九不離十的事，可好歹也是有個萬一。他是做事踏實的，不確定的事情不會瞎說，起碼等到塵埃落定再說。
至於先前樂得和許晚秀一起分享，那又是不一樣的情感了，獨屬於小姑娘一人的。
許母真聽到這些話，內心卻是平靜無比，沒有預想中的悲傷。她甚至是在想，這樣也好，回了那邊日子也不比這頭差。
女婿沒有危險，自家秀秀也能安心些。
他最愛的是在訓練場上揮灑汗水, 最想的是能夠在有任務時衝鋒在前，最喜的是每回把敵人擊敗完成任務順利回來時的喜悅。
趙國強實在是難以想象, 當某一天他轉成了文職, 成日裏坐在辦公室裏頭處理些文件，以及很多細碎雜事，如李衛國那般。
雖然說都一樣地在為部隊做奉獻, 沒有高低之分, 但趙國強他不喜歡。
比起轉文職，他寧願選擇轉業。之前那些兄弟不管是到了年齡轉業, 還是受傷無奈轉業, 部隊都會給寫推薦信, 好點的進了警察局那些去, 稍差點的去了各種廠裏吃商品糧, 再不濟去開貨車拉貨, 總是能夠活下去的。
趙國強會的東西不少，他轉業後也有信心能夠養活自己，賺錢養活這個家, 讓媳婦孩子都能過上好日子。
轉業也好, 離開這個待了十多年, 更勝似自己家的地方, 小姑娘再也不用在他出任務時擔憂著, 夜不能寐。
他也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去陪伴著閨女長大，在家裏需要他時能夠及時地盡到男人的本分和責任。
他能夠一瞬間地從腦海中翻出許多, 已經想了很久又很在理的理由, 來說服自己接受這個選擇、這個結果。
過去十幾年他為部隊而活, 往後餘生他想把自己都交給這個小家。
聽到預想中的答案，許晚秀的心底卻是泛起了酸意, 是心酸。這個男人，終於還是走到了轉業的這個地步。
也不知道如今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過去在家養傷的這幾個月中，他是想了多久才做好這樣的心理建設的。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喉嚨發堵有些哽咽，又是合上嘴。隻好伸手抱住趙國強的腰身，格外親昵地埋進他的懷中，柔聲說道，“好，轉業也好，隻要是你選的，我和寧寧都會支持的。”
趙國強搭在她肩膀的手順勢滑落，同樣是會抱著攬住她的腰身，溫暖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會支持我的，我也想多點時間陪你們。”
小姑娘經常說的，孩子長得很快，從剛出生那會小手攥成拳頭緊閉著雙眼，就那麽小小的一團，到現在會跑會跳，會脆生生地喊著“爹爹”，仿佛不過是一眨眼的事。
大人們稍微忙些，等回過頭一看，原本剛出生時巴掌大的孩子轉眼間就長大了。也許再過段時日，就真的像許晚秀常念叨的那樣，孩子都不需要爹娘的陪伴了。
許晚秀當初說這些話，也是覺著自己白天所有時間都在學校裏了，忙著上課忙著準備教案，有時候夜裏在家還要窩在房間裏寫稿子，自覺陪孩子的時間很少。
她記得自己前世就是這樣，小時候生病時最是盼著爸媽能夠在身邊陪著自己，可他們全都忙著上班賺錢，渴了餓了生病難受了，陪在她身旁的永遠都隻有負責照顧她的護工阿姨。
等到後來她病重住院，生死命垂一線，她爸媽那會才意識到女兒的病情嚴重性，放下工作守在她床邊照顧著，想要陪著女兒度過這最後的時光。
可那時的許晚秀躺在病床上，望著既熟悉又陌生的夫妻二人眼底含著淚花，她內心卻是毫無波瀾，甚至是覺得可笑。
孩童時格外渴望的父母陪伴，如今真正地送到麵前，她卻已經不需要了。
等到她在這個異世時空中當上娘，許晚秀心情也是複雜的，她會從自己兒時的想法中去推測寶寶這個年紀最需要的是什麽，她想要把全世界上最美好的回憶都留給寶寶。
無論是父母的陪伴，還是優質的生活質量，她家閨女值得最好的。
不過許晚秀也是沒想到，趙國強會把這些話都放在心底，並且默默地去付出著。可以說趙國強做出轉業這個決定，除了他自身的喜好追求，也有考慮到許晚秀和寧寧的。
這件事在寂靜的夜晚中說清，但又似乎變得微不足道，趙國強自己能夠放開接受，許晚秀自然也是跟著高興的。
她靠在趙國強的懷中憧憬著未來，“那等你回頭轉業了，咱是不是就會回趙家屯啊？正好寧寧可以回去那邊讀書，我把這邊當老師上課的活也辭掉，回到那邊不管能不能找到工作都不要緊，正好可以在家多陪陪孩子。”
她頭幾年攢了不少錢，趙國強隻知道她賺了不少錢，卻是不知道她前前後後一共攢了多少錢的。那張存折上的數額，哪怕是他看到了也是要驚訝一瞬的。
最起碼在現在的六零末，算是隱藏的“大富翁”了，日子那是不用愁的。許晚秀甚至是想著外頭亂，不去找工作打發時間也沒關係，在家還能安全些。
等再過幾年形勢好了，她再利用這股春風賺點錢也行。
無論是過著怎樣的生活，隻要人有心，有本事，在哪兒都能發光發亮的，生活也不會過得太差的。
趙國強聽了懷中小姑娘說的話，仔細沉吟了一會，這才說道，“暫時會先回村裏住著，部隊這邊會給推薦安排工作，回頭再看看合不合適。到時候咱大概率還是會去縣城住的，轉戶口進城也不是什麽難事。”
“最主要的是縣城裏的學校好些，寧寧去那念書，咱也能安心些。”他想得長遠。
他自己小時候就是在村裏的小學念書的，那時候的老師不能說是不負責，隻能說真的比不上縣城裏的。
等到他去縣城裏中學讀書，剛入學那會心底也難免會有些落差，他和那些在縣城裏念小學的同學比起來，確實存在些差距。
雖說有毅力的孩子到哪都能很快適應，並且名列前茅，趙國強當初費了不少勁學習，到後來成績甚至比當初那幫同學好。
要是兒子就算了，男孩子多受點苦磨煉意誌也是好的。可想到自家閨女那軟萌可愛的模樣，趙國強就忍不住想要把最好的都送到她麵前。
事關孩子，又是趙國強自己願意的，許晚秀也沒有多說些什麽，她點點頭答應道，“行，咱到時候再看情況吧，寧寧今年四歲，離上學也還有幾年。”
夫妻倆把話說開，對彼此的想法也是愈發地深入了解。
第二天趙國強還是照常去部隊裏忙著，上級領導也交代過，在他辦好轉業手續之前，仍舊是領著手下這個團，和以前一樣，該幹啥就幹啥，隻是也不要逞強，避開對自己身體不好的項目。
許晚秀也沒有把昨天兩人交談的話說給許母聽，老人家總是擔心得多些。她是想著等事情塵埃落定時再和許母說，免得她這段時間吃不好睡不好淨操心這些了。
送走女婿和女兒出門，許母把碗筷都收進廚房去洗好，她就悠閑地帶著寧寧下樓去散步。今天外頭天氣好，風和日麗的，陽光也不猛，出去走走正好。她牽著外孫女下到一樓，剛走出樓梯口，就看見自家的自行車上了鎖穩穩當當地立在樓道旁。
許晚秀平時從家裏到學校很近，騎了自行車反而還會引起老師學生的好一陣討論，她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至於趙國強，他走到部隊也很近，騎自行車實在是太出風頭了。
所以這輛自行車買回家後，除了之前幾次載著趙國強去軍醫院換藥以外，就是許晚秀騎著它去縣城了，有一回也載著許母去過。
許母那天可高興了，她臨了過半百，也算是坐過自行車的人了。望見眼前這光亮幹淨的自行車，她又回想起那天風吹過臉龐整個人仿佛能夠飛起來的感覺。
她心疼這自行車，每天都會拿著抹布過來給自行車前前後後、裏裏外外都給擦上一遍。
幹幹淨淨，光是看著，人也高興。
她哼著小曲，帶著寶寶去家屬樓孩子經常聚集的那片空地，許母認識的幾個說得上話的人也在。
寶寶瞧見小夥伴，和外婆打過招呼後，就趕忙跑過去玩了。許母邊注意著孩子那頭的動靜，也高興地和身旁的人聊了起來。
女婿現在病好，家裏仿佛又恢複了往常的輕鬆快樂，許母這心也跟著放回原位，悠閑無比。
部隊辦公室那頭，李衛國想起好兄弟的事，兩人中午吃飯一起在飯堂吃飯，他問道，“哎老趙，領導那裏現在有說什麽安排不？你之前攢了那麽多功勞，應該是不會虧待你才是。”
“不會虧待的，現在也還沒個準信，隻能慢慢等了。”趙國強咽下嘴中的肉，這才開口回應。他這會兒反而是不急了，不管什麽結果，他都能接受。
“哎是，咱要相信組織嘛。”李衛國笑著說道，一開口就是平時和下麵兵說話的味了。
等到趙國強再次被叫去領導辦公室時，已經是半個月後，他拿到那份文件。領導坐在辦公室前，笑得和藹，“國強同誌，你很優秀，也希望你回到家鄉那邊，能夠繼續地發光發熱，為組織做貢獻。”
“多謝領導厚愛，您辛苦了。”趙國強站直對著領導行了個軍禮，他的軍旅生涯似乎也就這麽結束了。
退出領導的辦公室後，趙國強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那份文件他並沒有急著打開，而是放置在辦公桌的最顯眼的地方。
而後他背靠著椅子坐了會，這才站起身開始收拾東西，重要的文件那些已經是移交得差不多了。
至於個人物品，那還得一點點收拾出來。趙國強把辦公桌櫃子裏的東西都收拾一遍，自己的那些則拿出來，準備待會回家的時候帶上。
等他把所有地方都收拾上一遍後，整個辦公室已經恢複成空空如也的樣子，幹淨得一塵不染。反倒是辦公室門口那堆放了不少東西，都是待會趙國強要帶回家的。
家裏，許晚秀正拿碗裝飯，而後又放到飯桌前擺好。聽到外頭門敲響，知道這是趙國強回來了，她連忙去開門。就見男子左手右手提滿了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是些很日常的，有些還是許晚秀之前交代他拿出辦公室，提高生活品質的。
而如今全都從辦公室那拿回家來了。
許晚秀恍惚明白了什麽，就聽見趙國強平淡說道，“手續文件都下來了，我就把東西都給收回來了。”
“這樣也好，快進屋來吃飯吧。”許晚秀點頭笑著應道，她伸手從趙國強手中接過些東西，一起拿進屋。
許母端著最後一盤菜出來放到飯桌上，抬頭看到女婿拿回來的那些東西，她眼神凝了一瞬，而後又是笑著招呼道，“女婿回來啦，快洗手準備吃飯吧。”
“哎好，娘你辛苦了。”趙國強趕忙答應道，他放下手中的東西，和寶寶打過招呼後，趕忙走進廁所洗手。
一家人吃飯是其樂融融，他們家的夥食水平向來是高的，比起隔壁趙葉家也是要好上不少。寶寶現在長大些，還是會先挑喜歡的肉吃，再是不情不願地吃菜心。
許母吃飯時還是和往常一般，和女婿女兒說說笑笑，方才的那點事放在心上了，卻又沒有拿出來講。她是知道的，孩子現在不告訴自己是怕她擔心，等到合適的時候，自然就會告訴她了。
吃過飯後，許晚秀進廚房去洗碗，趙國強在外頭陪著寶寶玩會。等到她從廚房裏出來後，趙國強也順勢和許母說道，“娘，麻煩你陪著寧寧玩會，我進房間裏有點事。”
瞥見自家閨女先進了房間，知道他們夫妻倆這是有話要說，許母笑著點頭應道，“哎好，你有事就先去忙，寧寧這裏有我陪著玩呢。”
寶寶原本還對爹爹突然離開悶悶不樂著，聽到他這是有事，才勉強癟癟嘴放人離開。
趙國強走進房間，就見小姑娘坐在床邊等著。他把白天發下來至今還未開封過的文件袋遞給許晚秀，鄭重說道，“這裏頭的文件我還沒看，想著回家拿給你一起看。”
裏頭是部隊給出的介紹信推薦信，直接決定了他轉業後會去哪裏，將來做些什麽。之前老團長問過他的意見，知道他想盡量回到家鄉那邊去奉獻自己，也說了自己會幫忙去周旋下。
趙國強心倒是稍微安定不少，他知道王團長的性子，說出口的話基本上都能夠辦妥。
聽了他這話，手中的這份文件重量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了。許晚秀拉著趙國強在自己身旁坐下，牽著他的手說道，“這樣，那咱現在一起看。”
她很感謝趙國強能夠把這麽重要的時刻，對他人生比較重要的轉折時刻與她一起分享。
“你來打開吧，我就在旁邊看著。”許晚秀把手中的文件袋放到趙國強的手中，笑著催促道。
“好。”趙國強也不推脫，有愛人在身邊，似乎什麽都變得不重要了。他伸手把文件袋外頭的封條撕掉，再是打開文件袋把裏頭的兩張紙拿出來。
一張推薦信，一張介紹信。
許晚秀湊過去，和趙國強一並瞧著。等到看清楚上頭的字時，眼底卻是閃過驚訝，甚至是震驚，實在是沒想到。
她下意識地抬頭望向趙國強，頭次見到他那麽溢於言表的欣喜，眼中有笑意，有驚訝，有釋然。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趙國強小心地把兩封信遞給許晚秀，“結果還不錯，晚秀你仔細看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份欣喜分享給心愛的人，可謂是枯木逢春。
哪怕是剛才已經把信中的內容都看得七七八八了，許晚秀也沒有拒絕，依舊是笑著盼著地接過那兩封信，展露在眼前，一字一句地看著。
許久，她抬起頭來望著趙國強說道，“我就知道，國強你不管到哪都會發光發熱的，也感謝部隊能夠這麽地用心。”給了你一個最好的去處。
“嗯，這樣子咱家回去後，日子也是不會差的，寧寧上學的事也全都解決了。”趙國強心底突然湧現出無限的希望，伸手把小姑娘抱在懷中，他仿佛能夠看見未來的日子，是有光的。
無論是他，還是媳婦孩子，他們一家子都會越過越好的。
離開曾經待了十幾年的部隊，他有不舍，如今那麽一點僅有的遺憾空缺也全部被填滿了。整個人特別地滿足，仿佛擁有了全世界一般。
第二天，寶寶嚷嚷著要過去趙葉家找哥哥玩，許晚秀想著今天要做的事，也就點頭答應了。左右趙葉家就在隔壁，送寶寶過去一趟也不是什麽難事。
敲響隔壁門，是趙葉過來開的門，她瞧見許晚秀也很是驚喜，笑著招呼道，“哎呦晚秀，可好久沒見你，快帶著寧寧進來。”
“寧寧是不是來找哥哥玩的啊？姨姨這就去喊他們出來，這倆臭小子還在房間裏呢。”趙葉笑著逗弄著寶寶，接著習慣性地嫌棄了自己孩子一番，話中卻是帶著笑意的，沒人會把這些話當真，除了小孩子。
寶寶一聽連忙牽著趙葉撒嬌道，“趙姨姨你別生氣，哥哥賴床是他們不對，我在外麵等一等就是了。”
許晚秀和趙葉同時被逗樂，趙葉笑著說道，“行，那寧寧先和你娘在客廳裏坐會，姨姨去喊兩個哥哥出來陪你玩。”
因為都是鄰居，就這麽一牆之隔。許晚秀平時又與趙葉關係不錯，所以寶寶和趙葉也親，和她家兩個男孩子也算是熟，經常一起玩。
當年的樂樂兩兄弟現在也長高長大不少，都在部隊學校裏念書了，他們先是笑著和許晚秀打招呼，“許姨姨好。”又是和寶寶打招呼，“寧寧妹妹好。”
“哥哥好，我帶了玩具過來和你們玩。”寶寶笑著揮揮手道，捧著手裏心愛的玩具湊過去給比自己高不少的兩個哥哥看。
樂樂兩兄弟也很是配合地蹲到地上，陪著寶寶玩玩具。他們沒見過這些玩具，玩起來倒也新奇。
許晚秀簡單和趙葉話下家常，就開口說道，“趙大嫂，寧寧就先放在你們家和樂樂他們玩，我回去處理下家裏的事，就麻煩你了。”
“嗐，說啥麻煩不麻煩的，咱這是什麽交情。家裏有事你就先回去處理，寧寧在我們你就放心好了。”趙葉瀟灑地說道，她也是聽自家男人提過一嘴，知道趙團長受傷的事並不簡單，再具體的卻是不知道了。
許晚秀現在忙也是正常。
“那行，就辛苦趙大嫂你了。”許晚秀笑著答應道，起身走過去蹲在地上和寶寶平視，邊交代道，“寧寧在趙姨姨家要乖點知道不？娘先回家處理點事。”
寶寶和兩個哥哥玩得正在興頭上，勉強抬起頭應著娘的話，“好的娘。”
“乖啊。”許晚秀笑著伸手摸了摸寶寶的小腦袋，這才起身和趙葉道別，回到自己家。
趙國強今天也沒有去部隊，他病了後很多事情都是移交給手下一個能力比較出眾的副團長在處理，回去後也是沒有接手的。現在辦好了轉業的手續，那就更加沒有什麽事需要他去處理的了。
更別說昨天辦公室裏的東西，他也全都收了回來。
他昨天就和許晚秀說好，今天和嶽母坦白這件事。特意把寶寶送過去趙葉家玩，也是不想讓小孩子小小年紀就聽到這些話。
許母在廚房裏忙活著，見外孫女被送走，她隱隱約約也明白了些什麽，知道閨女女婿這是有什麽話要和自己說呢。
說老人家沒見識，那確實也是，她甚至是都沒有念過書，那時候生活艱難，能夠吃上點糧食活下來就不錯了。她也就隻能夠勉強地寫下自己的名字罷了，那甚至不是因為她會這三個字，僅僅隻是無限重複練習後的機械記憶。
她不是在寫自己的名字，而是在畫自己的名字。
可老人家活了半百有多，看過的人情世故，嚐過的人間冷暖，都能夠讓她敏銳地猜中些什麽。
她從之前不甚在意的枝末細節中，勾勒出整件事情的大概輪廓。至於其中更詳細的事情，沒有關於部隊這方麵的見識，她再怎麽想也是想不到的。
許母低歎口氣，不去再想，反正待會也就知道了。
怎樣都好，人平安就好。
許晚秀回來，就瞧見在客廳裏坐著喝水的趙國強，兩人對視中懂了對方的意思。
她走進廚房，見許母望著狹小的窗外發呆，許晚秀笑著喊道，“娘，忙完就出來外頭坐會歇會，我和國強有話要和你說。”
“哎好，正好娘現在忙完了。”許母回過神來，望著閨女笑著應道。她跟著許晚秀走到客廳裏坐下。
仨人沉默了一瞬，還是趙國強主動開口說道，“娘，今天是想和您說件事。您也是知道的，我之前受傷骨折，醫生說哪怕是好了也不能再做劇烈運動，也就是說不能再參加部隊的訓練，不能再出任務。”
許母是出乎意料地平靜，她點頭答應道，“嗯娘知道這回事。”
“對，好在娘和秀秀在家照顧得好，我才能恢複得這麽快。”趙國強順勢真心說道，他接著說下去，“領導最後做了決定，我也選擇轉業，估計過陣子就得回咱村裏了。”
“不過娘你放心，部隊給安排了個好去處，以後我和秀秀的生活不會比在部隊裏差的。現在事情還沒定下來，還請娘見諒，得等安定下來才能和您說具體是去哪。”趙國強說得謙遜。
這也是事實。部隊裏給了推薦信和介紹信，雖說是八九不離十的事，可好歹也是有個萬一。他是做事踏實的，不確定的事情不會瞎說，起碼等到塵埃落定再說。
至於先前樂得和許晚秀一起分享，那又是不一樣的情感了，獨屬於小姑娘一人的。
許母真聽到這些話，內心卻是平靜無比，沒有預想中的悲傷。她甚至是在想，這樣也好，回了那邊日子也不比這頭差。
女婿沒有危險，自家秀秀也能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