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滋蘭苑的院門照舊緊閉著, 雲畔推了推,不曾推開, 隻好拍門叫阿姐, “我是巳巳啊,我回來了。”


    裏頭沒有回應,雲畔和檎丹麵麵相覷, 等了好一陣, 才聽見隱約有腳步聲傳來。


    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來開門的正是八寶, 她既驚且喜地說:“雲娘子, 您終於回來了!”說罷忽然想起人家早不是原來的身份, 忙又換了稱呼, “哎呀, 奴婢真是高興糊塗了, 如今該叫一聲公爵夫人才對。”


    叫什麽倒不重要,要緊一宗,見她回來像遇見了救星似的, 這就有些不尋常了。


    雲畔朝上房望了眼, 以前梅芬雖然不肯出門, 但也必定在廊子上等著她, 今日不知怎麽回事, 隻看見竹簾錯落垂掛著,廊上空無一人, 遂問八寶:“阿姐身上不舒服麽?”


    八寶囁嚅了下, “哪裏是身上不舒服……是心裏不受用。”


    雲畔有些納罕, “怎麽了?”一麵快步走進屋裏。


    穿過前廳,又轉過一架山水綾絹三折屏, 進去就見梅芬沒精打采地坐在床榻上。大概聽見了腳步聲,方才遲遲抬起眼來,看見是雲畔進來,一瞬露出驚喜的神情,老遠便伸出了手,“巳巳,你回來了?”


    雲畔拉著她的手坐到榻沿上,含笑問:“阿姐,我走了好幾日,你想我了嗎?”


    梅芬有些慘然地說:“想你也沒用,你出閣了,有了夫家,再也不像以前似的,寂寞了就能去一捧雪找你了。”


    這是失去了陪伴的人後,情感上一點難掩的落寞吧!


    雲畔說:“我雖出閣了,心裏還和以前一樣,阿姐有什麽話,盡可以和我說。”看她欲言又止,她愈發不解了,“我聽姨母說,阿姐這幾日都沒有出過院門,念姿來了也不願意見一見,到底是怎麽了?遇見什麽不順心的事了嗎?”


    梅芬始終覺得難以啟齒,隻管低著頭不說話。


    一旁的八寶急壞了,“娘子,雲娘子好容易回來,有話隻管告訴雲娘子吧,您若是連雲娘子都瞞著,那往後哪裏還有能訴苦的人啊。”


    雲畔聽八寶這樣說,想起她出閣那天來滋蘭苑拜別梅芬,那時候八寶就滿肚子話要對她傾吐似的,是梅芬一徑含糊著,最後才敷衍過去。當時她著實是沒有察覺,現在想來確實有些異常,便催促著:“阿姐,究竟怎麽回事,你偏不告訴我,可是要急壞我了!”


    梅芬還在支吾,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何嘯這個人,她想起就覺得害怕,更別提從口中說出他的名字了。


    八寶急紅了臉,等了半晌也不見自家小娘子吐露內情,回頭雲娘子用過了午間的團圓飯,就要回魏國公府去的,今日一別,下回不知多早晚才能再見。這件事一直隱瞞著,終究會變成膿瘡,最後爛到骨頭上去。她想了又想,實在不行,也隻好自己來多這個嘴了。


    “娘子,還是我同雲娘子說吧!”


    於是八寶將那天遇見何嘯的經過向雲畔仔細描述了一遍,“他對我們小娘子出言不遜,奴婢自然要護住我們娘子,誰知被他一把掐住了喉嚨,就像這樣……”八寶拿手卡住自己的脖頸,激憤地說,“使了好大的勁兒,奴婢險些死在他手上!我們小娘子問他,為什麽偏和自己過不去,那個何三郎說他喜歡我們娘子,說等雲娘子大婚過後要向我們娘子提親,要是娘子不答應,就讓我們娘子給他做妾。”


    雲畔聽得心頭寒意陡升,訝然問:“他果真這樣說?”


    梅芬起先還木然,到了這裏便捂著臉慟哭起來。


    八寶點頭不迭,“是真的,奴婢不敢有半句虛言。”


    簡直讓人不可思議,雲畔恨道:“世上竟有這等衣冠禽獸!他不是洛陽名士嗎?不是名滿天下嗎?當著人道貌岸然,背著人居然生了這樣一副不堪入目的嘴臉!”一麵安慰梅芬,溫聲說,“阿姐別急,既然知道他的所圖,反倒好應對了。你別愁,回頭我想法子和姨母說,姨母要是聽了這些話,必定會留意那個何嘯,隻要對他生了防備,他想作亂也難。”


    梅芬茫然從手掌間抬起臉來,哭紅的一雙淚眼,連鼻子都紅起來,緊緊盯住她問:“當真嗎?阿娘會相信咱們的話吧?”


    雲畔說會的,“若是姨母不信,我就去同姨丈說。雖說何嘯是他的外甥,阿姐可是他嫡親的女兒,孰輕孰重,姨丈心裏自有一杆秤。”


    梅芬重新燃起了希望,點頭道好,“我笨嘴拙舌,不知道怎麽說出心裏的憋屈,一切就全托付妹妹了。”邊說邊抽泣,“我好好的閨閣女孩兒,竟被這樣的惡鬼纏上,說出去實在丟臉得很,越想越不得活了。”


    尤其孤立無援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幫你,這才是最叫人絕望的。


    雲畔握了握梅芬的手,“或許那何嘯未必當真來提親,他就是存心地戲弄你,想看你如坐針氈的模樣,阿姐千萬別如了他的意。先頭和魏國公府的婚事你都拒了,難道憑他一個虛名,便將就下嫁他不成!”


    八寶這回總算放心了,擦了擦泛淚的雙眼說:“小娘子,您就聽雲娘子的吧,大可不必自苦,如了那賊配軍的意。”


    梅芬慢慢冷靜下來,不無悲哀地看著雲畔道:“說來說去,全怪我自己不爭氣,要是能像你似的,他哪裏敢來惹我半分。”話到這裏才想起來問一問雲畔的新婚生活,“你和魏公爺如何,過得到一處去麽?”


    她好像時刻總要擔心很多事,怕何嘯來找她的茬,怕雲畔替自己嫁到魏國公府上過得不好,所以問起這個來也是滿麵憂懼之色,唯恐雲畔有半點委屈,自己害了這妹妹一生。


    雲畔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笑著同她說:“你放心,我們能過到一處去。嫁郎子不指望人家待我多好,隻要能相敬如賓就成了。”


    梅芬點了點頭,這頭不用再擔憂,又糾結於如何擺脫何嘯那個魔星去了。


    雲畔見她意興闌珊,心知不解開這個症結她就好不了,便也不久留了,起身道:“阿姐,前頭正會親,我先過去了。你隻管寬懷,回頭我尋著機會就和姨母私下商量,等說定了,打發人來告訴你。”


    梅芬見她要走,站起身來送她,一直送到院門上,再三地說:“巳巳,恕我不能陪你了。”


    雲畔抿唇笑了笑,溫聲說不礙的,“隻是別再關著院門了,自己家裏還要躲躲藏藏,讓何嘯看笑話。你若是怕,知會底下的嬤嬤女使,要是那人敢闖進滋蘭苑來,就把他狠打出去,到了姨丈和姨母麵前你也有話可說。”


    梅芬說好,細想想自己雖無能,手底下那些嬤嬤卻不是吃素的,果真鬧得不成話,打了就打了。


    雲畔從滋蘭苑辭出來,轉身往前院去。路上檎丹也替梅芬歎惋,“梅娘子好好的公爵府千金,竟被一個表哥害了一輩子,那何三郎真是罪該萬死。”


    雲畔道:“果真人不可貌相,沒想到洛陽有名的才子,背後竟是這麽見不得光的嘴臉。”


    主仆兩個順著抄手遊廊往前,到了前頭花廳裏,進門見向序也回來了,正和李臣簡立在一處說話。兩個儀表出眾的人,都是一派清貴氣象,言笑晏晏間,仿佛世上男子都應當這樣矜持自重,不該混入何嘯那等小人。


    “巳巳。”邊上有人喚了她一聲。


    雲畔轉過頭,見爹爹站在花鳥屏風前,臉上帶著一點複雜的神情,雙眼卻真摯地望著她。


    “你這會兒得閑嗎,爹爹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關於江珩的為人,雲畔最是知道,他耳根子奇軟,和誰親近便聽誰的話,就算人家指著太陽說是月亮,他也絕不會有二話。


    她成親這幾日,他和舒國公走得近,腦筋似乎也漸漸有了點清醒的跡象,再不像先前那麽渾渾噩噩了。雲畔心裏知道,再放任他和柳氏廝混在一起,開國侯府也好,爹爹這個人也好,早晚會盡毀在柳氏手裏的。


    所以眼下要做的反倒是來拉攏他,並不是顧念所謂的父女之情,而是為著自己和魏國公著想。對魏國公而言,有個上不得台麵的嶽丈不是什麽好事,將來要是爹爹被柳氏調唆得做下什麽不可挽回的糊塗事來,連著魏國公也會受到牽連,壞了名聲。


    於是她堆起了一點笑,說:“女兒和爹爹已經好久沒有單獨說上話了,爹爹請坐吧,容女兒敬爹爹一杯茶。”


    江珩鼻子忽然有些發酸,但大男人場麵上不能失態,便移到後廊涼座上坐定,看著雲畔接過女使送來的建盞,恭恭敬敬捧到他麵前。


    “爹爹請吃茶。”她眉眼間有一段平和靜好,微微嗬著腰,那是對父親的孝敬。


    江珩接過茶盞來,低頭呷了一口,複道:“你也坐下吧!”


    父女兩個鮮少有這樣靜坐園中,閑看風景的時候。園子裏竹葉瀟瀟,秋千輕搖,江珩喃喃說:“你長到這麽大,爹爹好像從未替你推過秋千。”


    雲畔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這架秋千和阿娘院子裏的那架很像,自己幼時年月父親缺席,因為他忙著陪雪畔拋球,教江覓讀書,自己這個長女除了披著嫡女的名頭,好像沒有得到一點應當屬於她的關愛。


    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還說那些做什麽呢,雲畔寥寥牽了下唇角道:“爹爹公務繁忙,顧不上內宅瑣事。”


    江珩被她說得羞愧,他一向知道這個女兒,說話留三分情麵,心裏卻什麽都明白。


    他低下了頭,“這陣子出了好些變故,是爹爹對不住你,倘或地動那日我在幽州,哪裏會發生這樣的事!”


    你要說他糊塗,其實他並不真的糊塗,他是精明的,懂得兩下裏比較,棄車保帥。


    雲畔垂眼撫了撫膝頭的褶皺,“阿娘留給我的嬤嬤不在府裏了,我貼身的女使一個被砸死,一個被柳氏收在身邊,門上小廝又換成了從未見過的,那麽多的巧合,爹爹沒有想過為什麽嗎?我如今也不怪爹爹,你我總是至親骨肉,倘或生了嫌隙,反倒令親者痛仇者快,我不上人家這個套。可我心裏有兩句話想與爹爹徹談,往常阿娘在的時候,爹爹名聲從沒有半點汙損,阿娘走後爹爹官場接連失利,一再受人嘲諷戲弄,諸般的不順,爹爹還是該好生找找原因的。如今我雖出閣有了自己的家,後頭可還有雪畔雨畔和覓兒呢,再這樣下去,弟弟妹妹們的前程,隻怕也要被耽誤了。”


    江珩聽了她的話,不由垂下了腦袋。細想可不是嘛,家裏如今沒有當家主母,以柳氏的身份也不能替他們謀劃什麽。細忖之下正想開口和她商量,卻被她搶先一步堵了話——


    “三位弟妹到底不是我一母同胞,將來公爵府也蔭及不到他們。至於柳姨娘,她的奴籍文書在我手上攥著,我還是那句話,一個賤籍出身的人,是斷不能扶作侯府主母的,爹爹不必再為她籌謀了,還是想想日後怎麽料理吧。爹爹今年四十歲,將來還有幾十年的體麵要顧,倘或一直含糊著過日子,就算有多少尊榮,也不夠這樣消遣的。”


    至於餘下的話,就不能再多言了,回門的日子為個柳氏弄得不歡而散,實在沒有必要。


    雲畔站了起來,掖著袖子複一笑,“爹爹今日在場,女兒心裏很高興,您瞧著我出閣,瞧著我回門,我的這場人生大事除了阿娘不在,沒有別的缺憾了。”


    江珩望向她,嘴裏囁嚅著什麽,終是沒能說出口。


    捫心自問,實在很對不起這嫡長女,自己的心都偏到胳肢窩裏去了,好在她不記仇,父女兩個也沒有弄得水火不容。


    正因為平心靜氣地交談,他也開始考慮一些平素從來懶得考慮的事,譬如兒女的出路,譬如自己的前程。


    花廳那頭擺了飯,明夫人站在桌前招呼,“有話回頭再說,先入席吧!”


    於是閑談暫止,大家挪過去坐下,先舉杯向李臣簡和雲畔道喜。李臣簡便攜了雲畔站起身敬酒,說的都是實誠話,先謝過嶽父養育了這麽好的女兒,再感激姨丈和姨母不辭辛勞,為他們操持這場婚事。


    向序坐在那裏,臉上始終帶著得體的笑,原本的那點愁緒,在看見雲畔一應都好後,慢慢消散了。


    當初梅芬和魏國公定親,自己算是正經的大舅哥,但相交的機會卻不多,不過點頭之交罷了。如今他和巳巳成婚,反倒得了機會說上幾句話,僅僅是幾番你來我往,就瞧出魏國公是個有涵養、有見識的人。


    你與他談練兵,正是人家的長項,你與他談學問,諸子百家他也信手拈來。如果說要比較,自己顯然落於下乘,所以巳巳跟了他,並不辱沒了巳巳。


    橫豎一頓團圓飯下來,大家都相談甚歡,飯罷雲畔跟著姨母去清點帶給胡太夫人和梁王妃的回禮,問起向序和念姿的事,明夫人道:“你大婚那日,讓他們見了一麵,我瞧念姿是有些意思的。就是你大哥哥,一味以禮待人家,活像個書呆子。”


    雲畔聽了發笑,“大哥哥是正人君子,越是以禮待人,念姿姐姐越會高看他。”


    明夫人點了點頭,“序哥兒我是不擔心的,我隻擔心你表姐……你先前去見她,她怎麽樣了?”


    雲畔忽然不說話了,沉默著低下了頭。


    明夫人原本正忙於逐樣清點回禮,發現她不言聲,不由側目,“怎麽了?她同你說什麽了嗎?”


    雲畔忽然反問:“若是有人覺得阿姐病了,就敢怠慢她,要討她做妾,姨母是什麽想頭?”


    這下子點著了明夫人的火撚子,砸了手裏物件道:“放他娘的屁!堂堂公爵府的嫡女連正頭夫人都不肯做,倒去給人做小?是哪個沒眼色的王八,敢說出這等屁話來,叫我知道是誰,非打爛他的嘴不可!”


    這是莫大的羞辱,不管是誰聽了都會火冒三丈。


    雲畔也不去安撫她,趁著她的火氣道:“姨母,您和姨丈分明是那麽開明的長輩,為什麽從來不肯相信表姐的話?她小時候被何三郎推下水是千真萬確的事,弄得她如今怕見人,不敢出家門一步,都是拜何三郎所賜。那個何嘯,是個十足的偽君子,就在我出閣前一日,他溜進後院堵住了阿姐的去路,先是拿言語折辱她,又說要來府上提親。阿姐不願意,他便說等阿姐養個三年五載沒人要了,再納阿姐做妾,到時候姨丈姨母自會對他感恩戴德,將他奉若上賓……姨母,這話我聽八寶說了,氣得險些厥過去,難道我好好的阿姐,就毀在他手裏了不成!”


    明夫人驚呆了,“這是何嘯說的?”


    雲畔迸出了兩眼的淚,哽聲說:“姨母,何嘯在你們麵前從來不露真麵目。阿姐這幾日嚇得躲在滋蘭苑一步不敢踏出來,就是怕再遇見何嘯。那人仗著是姨丈外甥進出暢通無阻,再這麽下去會出事的,我細想來都覺得害怕。”


    明夫人震驚過後,終於定下神來,咬著槽牙道:“好啊,主意竟打到咱們頭上來了,枉我們往日那樣器重他。想讓我梅芬入他何家門,憑他也配!他那父親不過是個開國子,連給咱們公府提鞋都不稱頭,生出個會作歪詩的小王八,青天白日做起大頭夢來。我女兒養在深宅裏,他尚且要借故來作賤,倘或真和他結了親,豈不是連小命都交代了!”


    雲畔聽明夫人這樣說,總算長出了一口氣。


    自己往常是閨閣裏的姑娘,話不能說得太過,姨母也隻當她聽了梅芬胡謅,不會拿她的話當真。如今她出了閣,是可獨當一麵的人了,話到了這裏便有了份量,自然要審慎對待。


    明夫人見她哭了,卷了手絹來替她掖淚,直說:“好孩子,難為你一心為你表姐,大喜的日子不作興掉眼淚的。你放心,從今往後我一定防著何嘯,他要是果真敢上門提親,我即刻命人打斷他的狗腿。”說著自己哭起來,“沒想到,竟是我們害了梅芬,要是早早相信她的話,也不會弄得現在這樣。”


    好在為時未晚。


    八寶一直在廊廡那頭候著消息,雲畔打發檎丹過去給她傳話,一切交代完,檎丹又仔細叮囑:“我們夫人說了,倘或梅娘子有什麽要緊事,隻管上魏國公府找她。外頭二門上的是姚嬤嬤的男人,當差的都是自己人,不要顧忌在人家府上,就不敢大膽說話。”


    八寶道好,千恩萬謝地去了。


    來了舒國公府大半日,已經日影西斜,回門的禮過完了,也到了告辭的時候。


    李臣簡攜雲畔出門,回身向長輩們拱手,“後日班樓的家宴,恭候父親和姨丈姨母大駕。”


    眾人都說好,看著一對璧人同坐進與內,郎才女貌那樣般配,世間的美好被他們占了一半。


    舒國公拿手肘頂了江珩一下,大約是在說如此佳女佳婿,你這老小子要是再犯渾,平地走路也該摔死你。


    小廝趕著馬車,慢慢地跑動起來,出了東榆林巷,一路往蠻王園子方向去。


    今日回門,見了父親和姨丈姨母,卻還有頂重要的人沒有出席,雲畔心裏惦記著,該帶郎子去給阿娘上一柱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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