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


    泰康裏23號, 新家所在。


    方海把車開到門口,一樣一樣往下搬。


    趙秀雲先是上樓看, 二樓從樓梯口被分成三間房, 每間都不大,之前也不知道怎麽住的,每麵牆不是掉灰就是黑漆漆, 她重新請人粉刷過, 損壞的門窗也都加固。


    尤其是陽台的欄杆,讓人釘得死死的, 紋絲不動。


    手裏頭沒錢, 也就湊合著拾掇一下, 能住就行。


    小黃尤其喜歡爬樓梯, 一進屋就躥上躥下, 這要平時也沒關係, 方海今天正是要用樓梯的時候,把它趕到院子裏,提氣往樓上搬。


    能拆下來的家具都被拆下來, 運上去以後再重新裝。拆不下來的趙秀雲就在前麵托一把, 夫妻倆一塊往上扛。老房子的樓梯窄, 還有些不那麽好過去的大件, 挪了百八十遍才給弄上樓。


    趙秀雲忙到一半喊:“禾兒, 小挎包裏有錢和票,你去巷子口買飯, 啥都行。”


    那兒有家國營飯店, 進來的時候都看見了。


    禾兒現在對下館子這件事熟能生巧, 領著妹妹和狗就出門。


    苗苗緊牽著狗繩不放,她在新環境裏會拘謹和害怕, 抿著嘴不說話,看上去更像是冷靜的麵無表情。


    禾兒熟知妹妹的性格,說:“你認認路,以後從這裏出去,就是新學校了。”


    認路苗苗還是擅長的,看著看著說:“若雲家從那裏。”


    她也就走過一次,但是還記得。


    禾兒欣慰地說:“對,就是從那裏。”


    她自己也是小孩,卻老把妹妹當小小孩,有時候特別怕她磕著碰著,有一萬個不放心。


    苗苗也最依賴姐姐,說:“我們以後可以一起去上學。”


    禾兒還以為她說得是自己,正想說十三中在另一個方向,反應過來說:“可以,你可以去她家找她。”


    苗苗心滿意足,說:“若雲還沒有看過小黃。”


    雖然若雲家的是黃色的小狗,但是叫旺財。


    禾兒想得更多,問:“小黃是公的還是母的?”


    苗苗哪裏知道這個,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禾兒試圖蹲下來看狗屁股,但她也不懂,沒看出什麽來,說:“回去問媽媽吧,如果是一公一母,可以和旺財生小狗。”


    就是不知道黃狗和黑狗生出來的小狗什麽顏色,灰狗嗎?


    苗苗有點煩惱說:“養不了那麽多小狗。”


    如果每隻小狗都要吃飯,媽媽會不高興的。


    禾兒想想也是,她隻是單純覺得大狗生小狗,這會又說:“那就不生吧。”


    姐妹倆說著話,溜溜噠噠到巷子口的小飯館,正好是飯點,人多,都是街坊鄰居,看生麵孔忍不住多打量。


    苗苗攥著繩給自己打氣,不害怕的,不害怕的。


    禾兒不動聲色把妹妹藏在身後,笑得活潑,說:“阿姨,要小炒肉、紅燒肉、燒茄子和炸魚片,再要六兩飯。”


    點的還都是大菜,服務員給她寫單子說:“這兒交錢,窗口拿。”


    交過錢,禾兒到後麵把鋁飯盒遞過去說:“阿姨,我們帶回家吃。”


    世人對孩子都客氣,尤其是長得好看的孩子,有個客人丟塊骨頭,示意小黃吃。


    小黃要是人的話,恐怕會說:“我可是軍犬之後,不亂吃東西的。”


    可它不是,因此驕傲地抬著頭,看也不看。


    喲,還是條好狗,客人來了興趣說:“妮兒,你這狗家養的啊?”


    不是家養的,能是誰養的?


    苗苗屬於心裏頭想的多,嘴上吝嗇得很,說:“嗯。”


    就一個字,禾兒幫妹妹把話補齊,炫耀說:“是我妹妹自己養的。”


    照顧狗比照顧自己都認真,有點當姐姐的樣子了,媽媽說她現在也是大孩子了,有些事要一起做。


    禾兒從飯店出來,分出一個飯盒說:“你提這個。”


    苗苗老老實實提著,才到家,禾兒就大聲說:“媽媽,妹妹也提飯盒了。”


    趙秀雲夫妻倆癱坐在樓梯拐角,一個五鬥櫃,挪來挪去都過不去,叫人又累又氣,哪有什麽力氣應。


    她懨懨說:“好,那你擺飯,我們就下來。”


    擺飯也得有桌子啊。


    禾兒試圖把八仙桌拽進客廳,沒能成,索性在木箱子上鋪報紙,喊道:“爸爸媽媽吃飯了!”


    就她的嗓門,趙秀雲捶捶腿站起來,也不嫌棄沒桌子,隨便拉個東西墊在屁股下,說:“湊合吃吧。”


    夥食肯定是不湊合的。


    趙秀雲還有心情點評說:“魚炸過頭了。”


    方海吃什麽都差不多,一早上就數他最賣力氣,狼吞虎咽,被噎住直咳嗽。


    趙秀雲找來找去,也沒找到一口能喝的,說:“你吃慢點。”


    方海捶胸口說:“很慢了。”


    他的慢也還是快,吃過就接著幹活。


    趙秀雲打發孩子拖一樓的地,夫妻倆又圍著五鬥櫃轉悠,好容易才給抬上樓,在新刷的牆上留下一道口子。


    這才剛住進來,她有些不悅地下樓。


    老式的木質樓梯是黑色,隻有一扇小窗,沒有開燈,趙秀雲沒留神狗正趴著,快踩上去,苗苗看到叫起來說:“小黃!”


    小黃猛地躥出去,趙秀雲本來就沒什麽力氣了,被帶這一下,沒站穩,直接摔了一跤。


    兩個孩子都叫起來,還在挪東西的方海從二樓探頭看,趕快下樓扶。


    要是平常,趙秀雲就說沒大礙,現在是怕自己逞強耽誤開學,試圖動動說:“腳好像有點疼。”


    治外傷,方海還是有一套,左捏右捏說:“骨頭沒事,坐一會看看有沒有腫。”


    腫的話多半是扭傷,就得去醫院。


    還有那麽多活沒幹,趙秀雲歎口氣,她是講究征兆的人,現在覺得搬進來才這麽一會,怎麽就不太好。


    苗苗覺得自己做錯事,兩隻手不安地擰著。


    看把孩子嚇的,她也不是故意。


    趙秀雲摸摸她的腦袋說:“沒事,和姐姐上樓收東西吧。”


    禾兒再三問過,大跨步走,又說妹妹道:“你要跟小黃說,不能趴在樓梯上,它長得太黑了。”


    黑得都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苗苗看向小黃,它就“汪汪”兩聲,這要怎麽跟它說?


    她索性坐在地板上,說:“小黃,樓梯不行,打。”


    說“打”的時候還拍一下,她看人家都是這麽教小孩子的。


    小黃也是條小狗,應該差不多。


    禾兒有時候就是給妹妹派點活計糊弄一下,方便自己幹活,聽見聲從房間探頭,覺得一人一狗好像真能交流,也沒管。


    她把衣服從包裏拿出來,一件一件放在櫃子裏,床鋪好,放上枕頭和被子。


    方海關心完媳婦上樓看,忍不住誇說:“喲,禾兒可真厲害。”


    禾兒雙手叉腰說:“那當然。”


    她本來就是很能幹的人。


    方海伸出手把被子撫平沒接話。


    禾兒卻覺得有千言萬語,說:“睡醒也會變皺的。”


    所以沒必要拉那麽平。


    方海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是習慣了,說:“要是在部隊,你這就是不合格。”


    禾兒無所謂道:“我又不去部隊。”


    她軍訓的時候雖然表現很好,但對她的天生活潑是種折磨,短期可以,長期絕對不行。


    方海故意說:“那媽媽送你去呢?”


    “才不會!”


    禾兒現在又不是好騙的小孩子,利利索索把被子疊出四個勉強的直角來,得意地說:“去我也不怕。”


    就這被子疊的,方海都沒眼看,敷衍地誇幾句。


    趙秀雲是個閑不住的,內心不安,又怕今天收拾不完,時不時就要問說:“弄得怎麽樣了?”


    樓板還挺厚,樓上哐啷響,根本聽不見。苗苗找到了自己可以幹的活,樓上樓下跑。


    下來問:“爸爸說書放哪裏?”


    上去說:“媽媽說床要靠牆放。”


    她本來就不大愛動,上下幾回開始喘,禾兒捏妹妹的小臉,很是語重心長說:“感覺又胖了。”


    不管誰說,苗苗都覺得自己是福氣,還給姐姐看手上的肉窩窩。


    禾兒捏著她的小爪子,說:“你這樣不行。”


    苗苗隱約察覺到什麽,說:“不要跑步!”


    禾兒才不管她的意見,直接說:“要跑的。”


    晴天霹靂,苗苗吃晚飯的時候都提不起勁。


    趙秀雲的腳緩過勁來已經沒什麽,有點無奈道:“沒放假的時候,你不還跟周楊天天跑嗎?”


    苗苗有些不高興,說:“他叫我跑的!”


    不跑他就不管小黃了。


    禾兒本來想幫妹妹說話,現在一聽覺得豈有此理,周楊叫她跑她就跑,直接拍板說:“跑,必須跑。”


    苗苗在姐姐跟前蔫了吧唧的,不敢說話,咬著勺子委屈得很。


    這才對嘛,禾兒給一個甜棗說:“你好好跑,明天帶你去撿石頭。”


    苗苗撿這些還能提起興趣,五根手指都快團在一起,比劃著說:“要五塊。”


    意思是說要撿到五塊她想要的才行。


    有時候運氣不好,一整天都沒有一塊,禾兒覺得自己犧牲也很多,咬咬牙應道:“可以。”


    隻要大的在,苗苗的事情根本輪不到趙秀雲管,她有時候就是愧疚這個,說:“你帶妹妹去,媽媽給你五毛錢。”


    這樣才能算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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