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


    為著接待的事情, 趙秀雲都沒怎麽好好準備過年,在她這裏, 這可是頂重要的一件事。


    現在是歇下來一口氣都不帶喘, 就發動全家一塊幹活。


    第一天就是大掃除。


    趁著天氣不錯,方海把家裏所有被子、被單全拆下來洗洗曬曬,趙秀雲擼袖子, 打發孩子一個擦樓梯, 一個擦櫃子,自己上上下下爬高爬低。


    擦著窗戶沒兩下, 禾兒就嚷嚷道:“媽, 媽!”


    叫叫叫, 一天天是要叫幾次。


    趙秀雲紋絲不動, 一張嘴感覺有灰鑽進來, 無奈道:“幹嘛呀!”


    “媽!你過來一下!”


    趙秀雲歎口氣, 往樓上走,沒甚好氣說:“忙著呢,咋了?”


    禾兒有些扭捏, 說:“我流血啦……”


    越往後聲音越低。


    趙秀雲都差點沒清楚, 問:“什麽?”


    說完自己反應過來, 拉著她的手看說:“碰哪了?”


    禾兒手縮回來說:“不是手。”


    她眼睛還用力地眨幾下, 好像有什麽暗語。


    趙秀雲摸不著頭腦, 心想忙著呢你還跟我猜啞謎,說:“那是哪裏?”


    禾兒往常覺得自己和媽媽挺有默契的, 怎麽今天這麽說不通, 急得跺腳說:“媽!”


    叫叫叫, 趙秀雲剛想說她,愣一下說:“來了?”


    “來了。”


    這就是大姑娘了啊, 打孩子一節一節拔高,趙秀雲就知道早晚有這一天,好久就跟她說過來月事的事,怕她嚇到。


    現在看來,孩子是沒嚇到,當媽的給嚇得不輕,說:“弄褲子上沒有?”


    “一點點。”


    “換去吧,會不會用?”


    “會!”


    禾兒一溜煙跑開,苗苗顯然一個字也沒聽懂,左右看看,又趴回樓梯上一級一級擦。


    趙秀雲隻是有些感慨,回房間拿出一盒新的月事帶,等禾兒回來給她說:“之前都跟你說過,不用再說了吧?”


    前後也就那麽一會,禾兒好像有大姑娘的羞澀,說:“不用不用。”


    趙秀雲現在都不能看到孩子的頭頂,最多是平視,看過去隻覺得感慨萬千,問:“疼不疼?”


    禾兒摸摸肚子,覺得沒什麽感覺,搖搖頭,心裏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那坐著吧,今天不讓你幹活了。”


    女孩子到這個時候,總是嬌貴一點。


    禾兒自己覺得沒什麽,說:“一點也不耽誤事。”


    頭前都是這樣的,不耽誤,可是越往後糟蹋,身體就越差,趙秀雲就怕孩子哪裏沒養好,大姑娘每個月這幾天總是最難熬的,說:“我警告你啊,你現在是年輕,不當回事,老來要吃苦頭的。”


    對才要十三歲的人來說,老來有點太遠,不過媽媽的話對她總是有威懾力的,嘴巴動動沒說什麽。


    趙秀雲這才下樓,到廚房泡上一把紅棗,才接著幹活


    方海看她們母女樓上嘀嘀咕咕半天,以為什麽事,問道:“怎麽了?”


    跟不跟他說呢?


    趙秀雲壓著聲音講。


    方海聽完,有一種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最後隻道:“快到能嫁人的年紀了。”


    再也不是會賴在父母懷裏撒嬌的孩子。


    這種事,做爹的也不好管,又說:“那你多注意她一點啊。”


    趙秀雲“嗯”一聲,說:“今天不讓她沾水,你幫她把櫃子擦了。”


    方海回過頭看那堆被子,說:“咱們明年有錢,買台洗衣機吧。”


    等今年就能把錢還上,家裏也有添大件。


    趙秀雲想想也是辛苦他,說:“買,再給你換輛自行車。”


    方海的自行車當時就是買的舊貨,加上孩子學騎車用的都是這輛,撞好幾次,早就叮鈴咣啷響。


    學校門崗都戲稱,方副校長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他早就想換,不過湊合著也能騎,又不想花大件錢,這會聽完難得沒說不用。


    不然回回說給他買點什麽東西,他一準是說不用的。


    趙秀雲看出他有多不耐煩那輛自行車,想想說:“過兩個月看看吧,剛把今年的一千還給老爺子。”


    又要過年,實在不湊手。


    方海也不急,說:“行,到時候再說。”


    禾兒在房間裏坐一會,覺得還是有話想跟媽媽說,忍不住下樓來,又疑心父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支著耳朵聽。


    沒聽出什麽來,咳嗽一聲說:“媽媽,我有話跟你說。”


    趙秀雲還以為她是什麽長大成人的迷惘,不得不丟下手裏的活過去,問道:“怎麽了?”


    禾兒有件事一直縈繞在心頭,說:“我今天是不是不能練功?”


    別看她有時候挺忙的,練功從來也不耽誤,有時候夜裏還在院子裏紮馬步,別提多自覺了,老想著做女俠,仗劍走天涯。


    金庸的魅力就有這麽大嗎?


    怎麽不見孩子為她寫的《決戰峨眉》如癡如狂。


    趙秀雲搖搖頭說:“不行,少動啊這兩天。”


    還兩天?


    禾兒一下子覺得月事是最煩的事情,心想每個月都要來,她豈不是每個月都有好幾天不能動,那怎麽能行。


    她臉垮下來,悶悶“哦”一聲不說話。


    就這樣看,哪裏像個大姑娘。


    夫妻倆對視一眼,各自忙開。


    別看家裏不大,一年到頭邊邊角角也全是灰。


    苗苗鑽來鑽去,看姐姐坐在沙發上,問:“姐姐怎麽不幹活?”


    不是不平,就是單純覺得奇怪。


    禾兒頭一次和妹妹有秘密,隻說:“肚子疼。”


    苗苗也不追問,得到答案之後就接著做自己該做的,一天下來渾身是灰。


    趙秀雲帶著她去澡堂,渾身搓幹淨,小孩子又說:“姐姐怎麽不洗澡。”


    ”姐姐肚子疼,不洗。“


    肚子疼原來也不能洗澡的嗎?


    苗苗頭一次知道這件事,了然點點頭。


    趙秀雲今天的感歎特別看,像是喃喃自語道:“什麽時候你能和姐姐一樣大?”


    苗苗很認真地說:“不會一樣大的,她一直都比我大四歲。”


    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趙秀雲也沒再糾正,“嗯“一聲帶著孩子回家。


    另一邊,禾兒吃下一大碗紅棗,自己在家逗狗玩,乍聽見敲門聲,還以為是家裏其他人回來了,沒什麽警惕心說:“來啦來啦。”


    門一拉開,她“嘭”一聲又甩上,自己也愣住,快速再打開,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嚇到。”


    高明對著她從來沒脾氣,說:“沒事。”


    這個開場白顯然有些奇怪,兩個人一時都不知道接下去要說什麽。


    禾兒今天一整天本來都有些奇怪,咬著嘴唇看,哦,他是長高好多,好像比自己高了。


    高明提東西的兩隻手有些發酸,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睛都不敢眨。


    隔著門對峙好一會,小黃的背都慢慢要弓起來,變成一個攻擊的姿勢。


    家裏人正好回來,趙秀雲有些驚喜說:“高明,你怎麽來了?自己來的嗎?怎麽沒說一聲啊?站這兒做什麽?”


    問題一個接一個,禾兒回過神來,拿出待客的態度來,趕快讓出路說哦:“快請進。”


    果然是久不見會生疏,都用上請了,以前可不會這樣。高明無端覺得失望,還是先應道:”是我堂叔的兒子要在滬市結婚,我跟他們一起來的。“


    趙秀雲現在都顧不上別人,隻看孩子說:“長高不少,在青島好嗎?冷不冷?吃過飯沒有?餓不餓啊?”


    每回來信,其實說的都是這些,到底沒看過不一樣。


    幾個人邊說邊往屋裏走,禾兒跟在後麵有些酸溜溜說:“我才是親生的。”


    趙秀雲無奈道:“你天天在家,我有什麽好問的?”


    高明給禾兒一個安撫性的笑容,不知道她為什麽又不高興別過臉,心裏帶著一種包容想,還是這個脾氣啊。


    趙秀雲也隻拉著孩子說幾句,問清楚情況,知道他晚上住招待所,到底怕帶他來的大人放心不下,催著方海趕緊送他回去,反正這一下要待半個多月,日子還長著呢,什麽時候不能說話。


    前前後後加起來,好像在趕什麽場,禾兒覺得自己都沒能跟好朋友說上幾句話,睡前扁著嘴想,反正她現在有一個全天下最大的秘密,也沒法告訴他。


    大家就這麽扯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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