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


    紀雨寧並沒有抗旨, 隻是打了個馬虎眼,讓皇帝成功推遲接她回宮的打算。


    郭勝望著玉珠兒感慨, “還是紀夫人有手段, 這招欲迎還拒使得真妙。”


    若皇帝要求什麽就做什麽,那和秦樓楚館裏的歌伎有何分別,紀夫人倒是深諳禦夫之道, 若即若離, 哄得皇帝越發難舍難分——看似尊卑有別,可實際上風箏線的那頭握在紀夫人手裏, 皇帝才是被操縱的那個。


    玉珠兒不滿地瞪著他, “胡說八道, 小姐才不會如此!”


    怎見得宮裏就一定是好去處了?照她看還不如外頭呢。聽說那些娘娘們一餐隻喝半碗粥, 每日除了念經就是揀佛米, 沒有半點旁的消遣, 憋都得憋出毛病來。


    郭勝:……你說的好像是廟裏姑子。


    罷了,他也無暇同玉珠兒爭辯,眼看皇帝喚人更衣, 便知今夜要在此歇下了, 忙遣走那批侍衛, 自個兒進去伺候。


    當然他的住處仍是玉珠兒為他安置的“狗窩”, 因天越發冷了, 又多加了幾層棉絮。


    原本玉珠兒會燒個暖水袋供他捂腳之用,今日大概是沾了點脾氣, 晚膳後就不見蹤影。


    郭勝抱著冷冰冰的被角, 頭一次嚐到被女人甩臉子的滋味——稀奇了, 他一個太監還有小姑娘肯跟他置氣,不得不說是種榮幸。


    *


    楚珩雖然在此留宿, 可當然是不便做什麽的,或者說不敢。


    紀雨寧的身孕才兩個月出頭,外表一點兒都瞧不出來,可楚珩看她就像看珍稀動物,哪怕裏頭隻是黃豆大小的嫩芽,他也生怕碰壞了。


    紀雨寧見他心不在焉地翻書,眼睛卻時時望向自己這邊,忍不住笑道:“陛下要摸摸它嗎?”


    “可以嗎?”楚珩立刻來了精神。


    紀雨寧穿了件絲綢製的軟袍,小心翼翼將衣裳掀開一角,雖然不是頭一遭裸裎相對,可燈光之下仍有點羞赧。


    楚珩的眼神卻是不沾染絲毫欲念的,像看一具聖潔的菩薩,他謹慎的伸手出去,將指腹置於其上,耐心感受。


    結果當然毫無反應。


    楚珩略覺失望,“他似乎不願搭理朕。”


    紀雨寧笑道:“得四五個月之後才會有胎動呢,現在談這個未免太早了些。”


    楚珩這才緩過臉色,“你仿佛懂得許多。”


    “當娘的嘛,許多事自然得慢慢了解。”紀雨寧說道,想起她剛嫁給李肅那陣子,也曾想過兒女繞膝的時光,可結果……現在想想倒如釋重負,若孩子攤上李肅這位父親,反而是他的不幸。


    楚珩頷首,“看來朕也該從頭學習了。”


    雖然現有他大哥的孩子做例子,可因為朝政繁忙的緣故,一向是丟給太後教導,他隻留意二人學業便好。但如今是自己的孩子,自然得加倍用心,不能事事馬虎。


    他忽然想起,“朕記得你說過不能生育。”


    紀雨寧答得淡然,“這種事當然得看運氣,陛下先前不是也自稱不能麽?”


    在真相大白之前,她一度以為宮裏那位是個斷袖,如非切身經曆過,隻怕現在仍留有疑心呢。


    楚珩:……冤枉!這都是哪兒傳來的謠言?他一世清名都沒了。


    郭勝蜷縮在溫暖的被窩裏打了個盹,忽然感覺身上被人踹了一腳。


    正不悅時,便看到皇帝一絲不苟的麵容,嚇得他起床氣都沒了,“陛下怎的這樣早?”


    楚珩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別吵醒裏頭那人。


    郭勝心領神會,紀夫人有孩子呢,自然得多睡會兒,遂也低聲道:“陛下此刻回宮麽?”


    今日有大朝會,楚珩自然不願耽擱,且兩人昨夜已說好了,暫時仍居於此,他總不能強求紀雨寧跟他回去。


    郭勝道:“可是太後娘娘那頭……”


    “朕會向母後解釋的。”楚珩沉吟,其實他也覺得住在外頭清淨,雖然每日往來費事了點,亦有種別樣滋味——當然等胎氣穩固後,他還是要帶雨寧回去的,外頭的大夫畢竟不及宮中高明。


    說到此,他倒覺得該留兩名太醫才是,再就是負責保護的暗衛。紀雨寧再怎麽聰慧穎悟,到底不通武功,有些事非得靠拳頭說話的。


    郭勝小心翼翼提醒道:“紀夫人這間屋子,怕是住不下許多人罷?”


    委婉建議皇帝該低調點。


    哪知皇帝隨即頷首,“也是,那就換個大宅子好了。”


    郭勝:……根本就不聽人話嘛。


    然而皇帝立意要讓紀雨寧住得舒坦,郭勝隻能照辦,至於會否擾民——這個,有錢就什麽都不怕了。


    紀雨寧醒來時,那一列浩浩湯湯的儀仗已然遠去,若非親眼所見,她都覺得昨天像一場夢。


    到院中梳洗時,就見牆頭趴著顆腦袋。原是鄰家阿婆,真難為她那把老骨頭。


    阿婆神神秘秘喚她過去,咧著豁了牙的嘴道:“紀夫人,是哪位高官過來找你?”


    她還從未見過如此陣仗,以她有限的見識,自然想不到皇帝身上去,隻以為是衙門出動了——莫非李大人又升官了麽?專程來報喜的?


    紀雨寧還惦記著她給李肅通風報信的事,自然難有好臉色,隻盈盈一笑道:“您弄錯了,人家可不是來賀我的,是來捉賊的。”


    阿婆這一嚇可不得了,“哪來的賊人?”


    她獨居於此,兒子媳婦都不在跟前,難免心慌。


    紀雨寧拿纖指對準自己,莞爾道:“就是我呀,您不知道,我原是江北一帶的女土匪,這蘭花巷便是第二個賊窩呢!”


    說罷再無廢話,帶著玉珠兒堂而皇之地逛街去。


    阿婆看她神色不似作偽,越想越後怕,難怪李大人會跟紀氏和離,這賊婆娘怕是有案底的,自然不能讓她影響前程;這麽說,昨天也是京兆府的人奉命來捉賊的?


    雖然一時沒搜出賊贓來,難免牽連到她身上。想起前幾日看到的那箱銀錠,阿婆覺得這地方實在住不得了,她雖活了大把年歲,還不想就此送命——寧可遠著點好。


    紀雨寧回來時,就發現隔壁人已搬走,整間屋子空空如也,連件衣裳都沒剩下。


    這才像被賊洗劫過的陣仗呢。


    楚珩原打算開完大朝會就去向母後請安的,哪知石太後性子急,一早就在下朝的地方候著,見他出來便追問,“淑妃呢,為何不在?”


    在她看來實在沒理由拒絕,兒子都用半副皇後儀仗去求她了,但凡識趣些的就該立刻答應,還擺什麽架子?


    楚珩無奈道:“她沒說不回,隻是得遲兩個月,橫豎您不急在一時,何苦強人所難呢?”


    石太後眉立,“這算哪門子歪理,合著她腹中不是哀家孫兒,她說不見就不見?”


    原以為這紀氏是個懂事的,如今瞧著還是不馴。也就仗著皇帝好拿捏,處處吃準他脾氣——這個笨兒子!


    石太後當機立斷,“怕是哀家親自去接她,她才知道分寸。”


    皇帝立刻警覺,“您想做什麽?”


    石太後淡淡道:“哀家能做什麽,左不過與她說明利害,勸她回心轉意罷了。”


    說罷,就命人擺駕。


    楚珩仍有些不放心,待要阻止,郭勝卻悄悄兒的道:“陛下無須憂心,紀夫人不會有事的。”


    太後娘娘雖然嚴厲,可卻是隻色厲內荏的紙老虎,不足為慮。紀夫人那才叫四兩撥千斤、強中自有強中手呢。


    楚珩懷疑地看著他,“你怎麽比朕還了解?”


    郭勝:……因為強將手下無弱兵嘛,看看玉珠兒那姑娘,就知道紀夫人有多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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