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


    鍾璃沉默不語, 隻靜靜望著他,她目光澄清沉靜, 顯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裴邢滿腔邪火, 無處可發,冷厲的眼眸似要將她洞穿。


    鍾璃原本沒想這麽快挑明,可他對承兒的漠視, 讓她做不到笑臉相迎, 與其拖下去,倒不如快刀斬亂麻。


    這三四個月, 她好歹也陪了他好些次, 理應償還掉一些恩情, 若是還不夠, 她便用旁的法子補償他。


    鍾璃不想得罪他, 之所以提出好聚好散也是這個原因, 這幾個月,他雖混賬了些,卻從未強迫過她, 這給了鍾璃一些信心, 讓她誤以為, 能夠好好跟他溝通。


    裴邢卻並不像好溝通的樣子, 他眸底深處仿佛藏著一把刀, 鍾璃都以為,他會一怒之下拔刀捅她一下, 她心中微緊。


    她並不介意適當示弱, 眸中也適時流露出一股悲哀來, 片刻後,一滴淚珠兒順著側臉流了下來。


    她生得美, 膚如凝脂,眉若遠山含黛,晶瑩的淚珠墜下來時,端得是我見猶憐。


    按理說再硬的心腸也該軟化幾分,裴邢偏偏不為所動,依然冷冷盯著她,似乎是想透過她這張美麗的皮囊看到她靈魂深處。


    鍾璃眼睫輕顫,眼淚要掉不掉的,語氣也軟了兩分,“三叔……”


    他這個模樣,讓她莫名心慌。


    裴邢並不蠢,實際上,他相當敏銳,不管是什麽事,端看他肯不肯花費心思,思及她的轉變,不難猜出她在想什麽,他這邊又是調查,又是讓人尋神醫,到了她這兒,卻直接要跟他撇清關係。


    他心中好似窩著一團火,從未這般憋屈過,他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道:“在你心底,我有多冷血?”


    裴邢氣懵了,問完這話,就覺得不妥,畢竟,他本就冷血,旁人的死活他根本不在意。


    但承兒並非旁人,他雖姓顧,體內卻留著邢家的血脈,還是個年僅八歲的稚童,就算沒她的關係,裴邢也不可能任由顧知雅為所欲為。


    顧承剛出事時,他都曾生過派人找薛神醫的念頭,見鎮北侯已派了人在找,他才沒再橫插一手。


    裴邢也不知究竟在惱什麽,胸腔中都被一股憤懣充斥著,他真想劈開她的腦袋,看看她究竟怎麽想的。


    鍾璃則被他問得有些懵,一時沒跟上他的思路,怎麽突然跟冷不冷血扯上了?她神情有些茫然,白嫩的小臉上,不自覺就添了一分錯愕。


    裴邢氣不打一處來,拂袖就離開了摘星閣。


    以為他這是同意了好聚好散,鍾璃悄悄鬆口氣,他脾氣雖怪,倒不至於報複她,鍾璃對他多少有幾分了解。


    這一晚,鍾璃睡得還算踏實,直到翌日起床時,發現他的繡春刀尚在書桌上,她眉頭才微微擰了擰。


    這麽一把刀,實在太過顯眼,若讓丫鬟去送,一準兒會被人瞧見,鍾璃左思右想,還是將夏荷喊了進來,上次秦興曾帶著她和夏荷一起走過密道,由夏荷走密道歸還倒也合適。


    “你把刀還給三叔吧。”


    按時間算,他應該下了早朝,鍾璃也不清楚,他在不在,思忖了片刻,道:“你過去後,先敲一下密道門,看看有沒有人給你開門,若有你再將繡春刀歸還給他們,若無人開門,你再回來,別擅自闖進去。”


    他室內說不準有機密文件,夏荷若擅自闖進去,日後出了什麽事,根本說不清,不若不進。


    夏荷微微頷首。


    沒過多久,她又抱著繡春刀回來了,“姑娘,三爺室內沒人。”


    鍾璃歎息了一聲,一時有些惆悵。想到顧霖圍堵她時,她身邊出現過一個黑衣少女,鍾璃心中微微動了動,昨晚裴邢才剛剛離開,應該沒來得及將人撤走。


    所以,這位少女興許還在吧?


    夏荷退下後,她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低聲問道:“喂,你在嗎?”


    室內很安靜,僅有自己的聲音回蕩在空中。


    鍾璃想了想又道:“你是三叔派來的人對不對?上次是你幫我攔住了顧霖,我還不曾好好感謝過你,真的很感謝啊。”


    室內依然很安靜,少女也沒有開口作答的意思。


    鍾璃又碎碎念了幾句,才道:“三叔的刀,落在了這裏,你幫我還給他好不好?你輕功這麽厲害,肯定能輕而易舉將繡春刀送回幽風堂吧?拜托拜托,你幫我一下吧,我可以給你做好吃的糕點。”


    微風拂過,窗台上的花,輕輕抖動了一下,就在鍾璃以為少女不會再現身時,一道黑色的影子,從窗戶處躍了進來,她身輕如燕,動作很快,一道殘影閃過時,就穩穩站在了室內。


    少女依舊一身黑衣,瞧著十七八歲的模樣,她眉眼很淡,眸中的殺氣皆收斂了起來,與上次相比,顯得溫和許多。


    也不知是鍾璃的懇求起了作用,還是糕點起了作用。


    她淡淡開口道:“我的任務是護你周全。”


    鍾璃很是感激,衝她福了福身,正色道:“你幫忙跑一趟吧,在你回來之前,我就待在摘星閣,哪裏都不去。”


    她輕功這般好,摘星閣離幽風堂又不算遠,讓她跑一下,估計連一炷香的功夫都用不了。


    少女終究還是點了頭,拿起繡春刀就躍出了窗外,她身影實在太快,快到鍾璃隻瞧見一抹殘影,她便已消失在視野中。


    鍾璃都有些羨慕她的好身手,她如果也這麽厲害,日後,想必走到哪兒都不必怕,好在她研製了不少毒藥,有毒藥傍身,起碼不用再擔心遇到顧霖這樣的登徒子。


    少女很快就回來了,再次在室內現身時,她手中少了繡春刀,“已歸還。”


    說完這三個字,她便打算離開,鍾璃連忙喊住了她,“等一下,姑娘叫什麽名字?我該怎麽稱呼你。”


    “珞瑜。”


    少女丟下兩個字,就再次消失了,鍾璃原本還想問問她何時離開,見狀隻得作罷。


    鍾璃說要做糕點,是真想做了,她其實沒什麽廚藝,就會做個糕點,還是跟母親學的,不僅承兒愛吃,她自己也愛吃。


    做糕點對她來說,是一件能夠令她平靜的事,她每次情緒不穩定時,練練字,做做糕點,很快就能冷靜下來。


    這一日,鍾璃便去了小廚房,承兒很喜歡梅花狀的糕點,鍾璃特意給他做了一些。


    做好後,她喊了聲“珞瑜”,被喊了兩下,珞瑜才現身,她也沒客氣,一下順走三塊,身影才消失。


    *


    裴邢在外麵忙了許久,才回幽風堂,他一進來,就掃到了書案上的繡春刀,他眉頭不由一蹙,“誰送來的?”


    他從昨日打摘星閣歸來後,就一直冷著臉,不用猜,也是跟鍾姑娘鬧了矛盾。


    秦興可不敢觸他的黴頭,連忙回道:“是珞瑜送回來的。”


    裴邢一張臉冷得厲害,“誰準她擅離職守的?”


    秦興摸了摸鼻尖,替珞瑜解釋了一句,“是鍾姑娘拜托她幫的忙,喊了她好幾次,她才現身,她送完刀,立馬就回去了。喏,剛剛小六去給珞瑜送飯時,她還讓小六給您捎來兩塊糕點,說是鍾姑娘親手做的,主子就饒她這一次吧。”


    裴邢隻聽到是鍾姑娘做的,旁的也沒在意聽,他冷著臉,掃了一眼,才發現紫檀木桌上,有個魚戲荷葉圖盤子,盤子上擺了兩塊可可愛愛的小糕點。


    一塊根本沒多大,慘兮兮的兩塊,擺在一起,還不夠塞牙縫的,裴邢豈會稀罕她這兩塊糕點。


    他盯著糕點瞧了又瞧,臉上的冷厲卻不自覺消散了一些,隻覺得算她識趣。


    “怎麽就送兩塊來,夠誰吃的?”


    他說完,就捏起一塊,咬了一口,糕點入口即化,軟糯酥香,並不甜膩,饒是他這個不愛吃糕點的,都覺得味道不錯。


    糕點小巧精致,他一口就咬掉一大半。


    秦興如實道:“鍾姑娘給她時,珞瑜不好意思多拿,隻拿了兩塊,都給您送了過來。”


    裴邢神情微頓,這才意識到,敢情是他自作多情了,口中的糕點頓時失去了滋味,他將另一半又丟回了盤子裏,臉更冷了。


    “丟出去。”


    他聲音實在太冷,像是裹著寒冰,秦興隱約明白了他為何生氣,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嘴。都怪他,大意了大意了,誰能料到,如今主子竟會在意,糕點是不是鍾姑娘主動送他的?


    此時,陸衍睿正在前往景陽宮的路上,穿過長長的甬道,向右拐,越過一片桃園,便是景陽宮。


    景陽宮的正殿巍峨壯觀,瞧著十分恢弘,匾額上景陽宮三個大字據說是皇上親筆提的,這在後宮也是獨一份尊寵,就連外麵鋪著的地磚,都光潤如墨,據說是蘇州特製的。


    門口兩側皆守著宮女,瞧見陸衍睿,宮女連忙行了一禮。


    陸衍睿微微頷首,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錦服,腰間係著一枚麒麟玉佩,陽光下,他挺拔的身姿異常筆挺。


    宮女們都忍不住悄悄瞄了他一眼,隻覺得淑妃娘娘這位侄子,當真是氣度不凡。


    小宮女通報過後,就引著他入了殿內,殿內寬敞明亮、一塵不染,淑妃就坐在書案前,正在插花。


    陸衍睿行了一禮,“侄兒見過淑妃娘娘。”


    淑妃將手中的花插好,才讓丫鬟擺在博古架上,她笑道:“快坐吧,都說了喊姑母就行。”


    “禮不可廢。”


    他向來如此,一言一行皆規規矩矩,做事也從容不迫,冷靜自持,淑妃讓丫鬟搬了椅子,讓他坐下說話。


    陸衍睿並不清楚,淑妃為何喊他入宮,想到從府上出來時,妹妹意味深長的目光,他眉頭微微擰了一下。


    “不知娘娘喊侄兒來,所謂何事?”


    淑妃捂唇笑了笑,她年輕時生得極美,如今保養得也很好,眼角幾乎沒什麽皺紋,笑起來頗有種百花盛開的明媚勁兒,“自然是為你的親事。”


    陸衍睿一顆心不自覺跳了一下,再聯想到妹妹意味深長的目光,隱約猜到了淑妃要說什麽,果然下一刻,就聽到她含笑問道:“你既心悅鍾璃,沒想過將她娶回府嗎?”


    見妹妹將此事告訴了淑妃,陸衍睿多少有些不悅,他抱了抱拳,才誠懇道:“隻是略有欣賞之意,談不上心悅,貞渺若說了什麽,娘娘不必當真,回去後我會管教好她,讓她莫要胡說八道,以免影響姑娘家的清譽。”


    他這番話很是義正言辭,若不了解他,淑妃還真要被他糊弄了過去,她忍不住低笑出聲,“你呀,還真是一本正經,不解風情,在大理寺混久了,真真是被一群老古董同化了去,你心中既有她,有何可否認的?你不主動去追,難不成還等著人姑娘主動瞧上你?”


    陸衍睿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蜷縮了一下,他喉結動了動,沒有吭聲,他又響起了初見她時的場景。


    她被顧霖欺負時,他隻瞧見了她的背影,單薄又弱小,聲音軟糯羞惱,說不出的無助。


    直到顧霖走後,陸衍睿才看了她一眼。少女一襲雪白色錦裙,膚如凝脂,美得恍若枝頭上的梨花,清麗脫俗,嫣然一笑時,眸中聚滿了靈氣。


    他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一雙眸,盈盈水眸中滿是感激,似是會說話一般,感恩戴德地望著他。


    陸衍睿說了隻是舉手之勞,她依然再三行禮,還追問了一下他的名字,大有結草銜環之意。


    陸衍睿自然不需要她的感激,在好友的催促下,往養心堂走了去,走出一截兒後,才聽到好友說,她便是鎮北侯那位繼女。


    陸衍睿對她也算有些耳聞,母親走得早,弟弟又摔壞了腦袋,想想便清楚她寄人籬下的日子,不會多好過,顧霖對她的欺辱也不會隻是今日這一次。


    在這種環境下,她卻知恩圖報,談吐也不凡,當真是難能可貴,那一刻,他便不自覺生了憐惜。


    來到養心堂時,他恰好聽到一位婦人正在誇鍾璃,說她模樣出挑,性子也好,問她可曾定下了親事。


    老太太當時便笑著擋了回去,他那時便得知,老太太有意將她許給蕭盛,他進去時,蕭盛也在,男人意氣風發,唇邊含笑,顯然對她有意。


    他欲要告辭時,鍾璃也來了養心堂,察覺到蕭盛含笑的目光時,她略顯赧然地垂下了眸。


    那一刻,陸衍睿的心跳猛然快了一分,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但讓她羞澀的人,卻並非是他。


    如今蕭盛已然高中,她也已出孝期,肯定用不了多久便好事將近吧?


    陸衍睿眸中有一閃而過的悵然,直到這一刻才有些遺憾沒能早些遇見她。


    這個念頭一閃即逝。


    他覺得蕭盛比他好很多,鍾璃真嫁給他,父不慈,母不善,她在後宅且有得熬,還不如不曾遇見。


    淑妃笑道:“你若不抓緊,說不準真沒了機會,據我所知,武安侯夫人正想討她當兒媳,還為此辦了個賞花宴,過幾日,鍾璃就會去他府上,她若跟李洺然瞧對眼,可真沒你什麽事了。”


    “鎮北侯府的老太太,不是有意將她許給蕭盛?”


    見他眸中難掩詫異,淑妃笑道:“之前確實有這麽回事,聽說老太太還托了安國公府的老太君幫忙提親,不過,沒能提成,許是沒緣分吧。”


    陸衍睿眉頭緊蹙了起來,據他所知,她和蕭盛分明互有好感,按理說,應該會喜結連理,臨到跟前,婚事卻黃了,究竟發生了什麽?


    陸衍睿終究沒能沉住氣,“娘娘可知親事為何沒成?是蕭盛臨時反悔,還是鍾姑娘不願意?”


    淑妃捂唇笑了起來,“還說隻是欣賞,不心悅你巴巴問這些作甚?”


    陸衍睿耳根有些泛紅。


    淑妃沒再打趣他,笑道:“是鍾姑娘說,隻拿他當兄長,這才沒成,你若真有意,不若我找皇上求個恩典,讓他為你們賜婚?”


    陸衍睿一顆心怦怦跳了起來,似是受了蠱惑一般,很想點頭,他終究還是冷靜了下來,鍾璃若真嫁給他,怎麽也得麵對他的繼母,她未必肯嫁。


    他也……舍不得讓她受這個委屈。


    陸衍睿道:“武安侯府的鄭氏,我曾經見過幾次,她性子和善,是個好相處的,李洺然也一表人才,鍾姑娘若能嫁給他,也算一樁好親事。”


    這一刻,淑妃總算明白了陸貞渺為何那般著急,他還真是榆木疙瘩一個,淑妃都想拿棍子敲醒他,她不得已下了猛招。


    “鄭氏確實是個好相處的,同樣,她卻也看重子嗣,她大兒媳成親半年,沒懷孕時,她都有些著急,還往兒子房中塞人,日後鍾璃若真嫁給李洺然,隻怕也逃不過這個命運。你若真喜歡她,就該盡你之力護她周全,而不是隻能眼睜睜瞧著她在旁人那兒受盡委屈,最後卻無能為力。”


    這一番話可謂振聾發聵,陸衍睿心中也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來,許是從未想過能擁有她,他才能夠淡然處之,其實,仔細想想,他當真願意旁人娶她嗎?


    這段時間,他一直拿公務麻痹自己,何嚐不是怕聽聞她的好消息。如今她既無婚約,試試又何妨?至於繼母,他總能想出法子,讓她安分點。


    他畢竟是外男,雖是淑妃的侄子,也不好久留,道完謝,便離開了景陽宮。


    *


    今日是顧知雅生母的忌日,她祭拜完生母,便打算去護國寺一趟,要為母親祈福積德。


    她出府時,恰遇上蕭盛出門,這幾日,她在餐桌上見過蕭盛一次,隻覺得幾年不見,蕭盛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


    原本的蕭盛風光霽月,若郎朗明月,很是溫和,一言一行都透著股優雅矜貴,如今竟很是消沉,眉宇間都寫著抑鬱兩字。


    蕭盛瞧見她,腳步微頓,隻略一拱手,簡單打了聲招呼就上了馬車,人也疏離冷漠許多。


    顧知雅盯著他的身影多看了幾眼,眸中閃過一抹深思。


    摘星閣內。


    青葉已經領了兩個小孩回來,小男孩今年七歲,小女娃今年八歲,兩個孩子跟承兒差不多高,他走遍了好幾個街道,才尋出兩個嘴巴甜,又機靈的。


    這不,他還特意讓丫鬟給這倆小孩洗了洗澡換了身幹淨衣服,隨後才將他們帶到摘星閣。


    這兩個小孩一瞧見鍾璃,就趕忙給她磕了個頭。


    他們倆已經聽青葉說了,隻要他們肯當小少爺的玩伴,以後就能吃飽肚子,還能跟著他一起學習,兩個孩子一路上都覺得暈乎乎的,頗覺得不真實。


    鍾璃沒讓他們跪,讓秋葉將人拉了起來,她笑得挺溫和,“你們兩個起來吧,以後都不必跪。”


    小男娃生得虎頭虎腦的,一雙眼眸烏溜溜的,小女娃眼睛不大,瞧著卻很文靜,兩人都怯生生的。


    見鍾璃生得這麽美,笑起來也跟觀音菩薩似的這般和善,兩人都悄悄鬆口氣,小女娃率先笑了笑,嘴甜地誇道:“您真是好人。”


    鍾璃失笑搖頭,隨即又正色道:“以後你們不必拘謹,日後隻需陪承兒學習玩耍就行,你們若做的好,我這兒會有獎賞,若是做的不好,肯定會有旁的孩子願意過來,我的意思,你們可明白?”


    兩個孩子連忙點頭,連連表忠心,“您放心,我們一定陪好小少爺。”


    承兒已經瞧見了這兩個小孩,他一雙大眼睜得大大的,大字也寫不下去了,在房內探頭探腦的,終究沒能沉住氣,從板凳上滑了下來,噠噠噠跑到了堂屋。


    鍾璃瞧見他後,臉上的笑又溫柔了幾分,“姐姐收養了兩個小孩,以後讓他們陪承兒玩好不好?”


    見兩個小孩,都在衝他笑,承兒也不知為何,竟是有些害羞,他摟住了鍾璃的腰,將小臉埋到了她懷裏,“不懂。”


    他是不懂收養的意思。


    鍾璃笑著刮了刮他的鼻尖,“承兒不用懂,你喜歡他們嗎?若是喜歡,以後就讓他們陪你吃飯睡覺,寫大字好不好?”


    承兒瞬間睜大了雙眸,烏溜溜的大眼裏帶著驚訝,“姐姐要給我娶媳婦?”


    他這話一出,室內幾個丫鬟全忍不住笑了,鍾璃也有些忍俊不禁,承兒被他們笑得有些臉紅,他隱約明白自己鬧了笑話。


    小家夥撅了撅小嘴,幽怨地看了姐姐一眼,“是姐姐先說的陪我睡覺!”


    他之前一直想讓丫鬟陪他睡,姐姐說他大了,要學會自己睡,以後隻能媳婦陪他睡。


    承兒還記得這話。


    鍾璃連忙哄道:“不氣不氣,是姐姐沒說清楚,以後讓他們陪你吃飯、學習,好不好呀?”


    承兒又偷偷瞄了瞄兩人,兩個小孩也在好奇地看著他,七八歲大的孩子,基本上都已經明白了娶媳婦是什麽意思,兩個小孩已經敏感地察覺到了承兒的不對勁。


    不過兩人並未表現出異常來,小女孩還主動走到了承兒跟前,笑道:“我叫小香,你長得真好看,今年幾歲啦?”


    還從未有小孩這麽誇過他,承兒瞬間自豪地挺起了小胸脯,喜滋滋道:“我八歲啦!你也好看!”


    見他很好相處,小香鬆口氣,笑道:“哇!真巧我跟你一樣,今年也八歲,他叫小泉,今年七歲。”


    說著,她指了指一側的小男娃。


    承兒掰著手指數了數,七後才是八,他驚喜地看向了鍾璃,“姐姐!我要當哥哥了嗎?”


    見小家夥這麽開心,鍾璃眸中也滿是笑,“對呀,承兒都是哥哥了呢,以後要照顧好弟弟好不好呀?”


    承兒重重點頭,這下也不怕生了,他主動伸出白嫩的小手,拉住了小泉,歡快道:“那我可以帶弟弟去玩一會兒嗎?”


    鍾璃含笑點頭,“當然可以呀。”


    承兒開心地蹦了一下,跳起來親了親鍾璃的臉,才拉著小泉跑開,完全忘記了小香的存在。


    小香有些尷尬,小臉也不由一白,眼淚汪汪地看向了鍾璃,很害怕被送走,鍾璃安撫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你幾月生辰呀?”


    小香搖頭,小手不自覺蜷縮了一下,誠實道:“不記得了,我四歲的時候就被娘親丟到了街上。”


    她神情有些黯然,印象中,她根本沒過過生辰。


    鍾璃笑道:“那你以後就當姐姐吧,好好照顧兩個弟弟。”


    見漂亮姐姐沒有要將她趕走的意思,小香重重點頭,她哽咽道:“我會照顧好弟弟們的。”


    “去吧,跟弟弟們玩去吧。”


    小香連忙點頭。


    承兒今日開心壞了,他好喜歡當哥哥,將自己的小泥人和瓷娃娃全擺了出來,教弟弟怎麽玩,見小香局促地站在一側,渴望地看著他手裏的瓷娃娃。


    他連忙抱緊了他的瓷娃娃,大聲道:“這是津兒送的,不能給你!”


    小香被他嚇了一跳,連忙回道:“我不要!我就是看看!”


    承兒鬆口氣,他連忙瞄了瞄姐姐,還記得姐姐曾說過,不能大聲吼人,見姐姐正笑盈盈看著他,他不由縮了縮腦袋,連忙衝小香招手,“你來玩其他的,喜歡哪個我都送給你,你別生氣。”


    小香哪敢生氣,連忙湊到了他們跟前,“我不要,我陪你們一起玩好不好?”


    見他們三個相處得還挺愉快,鍾璃便沒再管他們。


    接下來三日,顧知雅都住在護國寺,打算多為母親祈祈福,順便又求菩薩保佑了一下顧霖。


    因著她不在,鍾璃也放鬆了幾日,這幾日,裴邢都沒有再來,鍾璃隱隱鬆口氣。


    卻不知,裴邢一連幾日都冷著一張臉,就連安三都瞧出了他有些不對勁,還想邀他去畫舫放鬆放鬆,自然是被無情拒絕了。


    安世子這段時間,過得也挺不容易,自打無故暈倒一次後,家裏一直很擔心他的身體,哪怕第二日,他自己醒了過來,太醫也查不出什麽問題,老太太還是將他拘在了府裏,不許他出去。他在府裏憋了好久,早悶壞了,這兩日,才被允許出門。


    見裴邢不肯出去放鬆,安三頗覺無趣,他拿扇子敲了敲掌心,戲謔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家裏有個母老虎,管著你不許你去。”


    換成旁人早受不了他的激將法,一道出去了,裴邢理都沒理他。


    翌日便是鄭氏舉辦賞花宴的日子。


    臨近清明節,本該陰雨連連,今日卻依然是個大晴天,鄭氏之所以將日子定在四月初一,是因為這一日國子監恰好休沐,她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也是用心良苦。


    鄭氏不止邀請了鍾璃,給顧知雅、顧知晴同樣送了邀請函,鍾璃並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用完早膳,又等了片刻,她才隨著二太太等人出府。


    出門在外,鍾璃不想太高調,便穿了一身雪白色錦裙,打扮得很素雅,僅頭上戴了一根羊脂白玉簪。


    她五官精致,肌膚又白嫩嫩的,哪怕一身雪白色,也俏生生的,端得是楚楚動人。


    瞧見她時,顧知雅和顧知晴眼眸都暗了暗。


    裴邢這會兒正帶著錦衣衛,前往趙府,趙府的當家家主,涉及貪汙,需要緝拿審問,他騎著馬往趙府行駛時,一眼就掃見了鎮北侯府的馬車。


    恰好微風拂過,窗簾掀起一角,他掃到了鍾璃那張清麗脫俗的小臉。


    他心中窩著火,這幾日刻意沒去她那兒,也沒詢問過她任何消息,他本以為晾她幾天,她就會乖乖服軟,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他不由勒緊了韁繩,心中的煩躁,愈發濃重了幾分。


    馬兒被勒得有些不適,仰頭叫了一聲,撒開蹄子跑得更快了,裴邢沒放慢速度,很快就到了趙府。


    他翻身下馬時,心中仍舊憋著一團火,見到趙大人時,半分情麵都沒留,直接讓錦衣衛將他綁了起來,將人投入了大牢。


    這幾日他心情不好,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戰戰兢兢的,就連秦興都比以往小心了幾分。


    裴邢懶得審問趙大人,交給了屬下,他則進了辦公區,翻出一卷卷宗,他看了幾眼,卻一個字都沒看下去,恰好來了密報,他提筆回了一下,回完,終究忍不住問出了聲,“她出府作甚?”


    秦興並未瞧見鎮北侯府的馬車,反應慢了一拍,一時沒明白,他問的是誰,對上主子冰冷到極點的目光時,他才渾身一顫,福靈心至道:“鍾姑娘出府了?對,今日是該出府,鄭氏邀了鍾姑娘去府上賞花。”


    “哪個鄭氏?”


    秦興連忙道:“武安侯府的大太太。”


    聞言,裴邢腦海中率先跳出了李洺然那張臉以及他巴巴湊到鍾璃跟前的場景。


    他隱約記得,鄭氏有意讓鍾璃給她當兒媳,想必今日的賞花宴,醉翁之意不在酒。


    思及此,他手中的狼毫筆瞬間斷成了兩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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