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第七十九章


    鍾璃深刻地意識到, 她必須要強大起來才行,唯有這樣她才能護得住她所在乎的人。


    她必須要經營自己的人脈, 皇宮是一個大染缸, 任何一個身處皇宮的人,都不簡單,她想立於不敗之地, 務必要打起精神。


    少女神情凝重, 是從未有過的慎重。


    李洺倩連忙又勸道:“你也別太放在心上,最近這段時間, 抓緊點就行, 每一年選來的秀女, 質量都參差不齊, 就算真有幾個美人, 容顏也未必比得上你。”


    鍾璃笑著握住了李洺倩的手, “你放心,我不會太在意,事情尚未發生, 杞人憂天也於事無補, 我做自己該做的就行, 有勞你跑了這一趟, 特意給我提了醒, 別隻說我,你最近怎麽樣?上次見麵也沒來得及說上體己話。”


    李洺倩露出一抹小女兒似的嬌羞來, “他還挺好相處, 沒我想的那麽嚇人, 對我也算體貼,你不必擔心我。”


    她笑得一臉甜蜜, 顯然已對安翼情根深種,男子的一時寵愛,又哪裏靠得住?鍾璃沒忍心潑她冷水,畢竟,也不是所有男子都薄情寡義,安翼和裴邢都不是那等好色之徒,說不準就能長情一點呢?


    將李洺倩送走後,鍾璃的情緒無端有些低落。


    哪怕自己不承認,鍾璃卻明白,她內心深處,也盼著裴邢不會辜負她。可她能夠相信他嗎?


    小的時候,她一直謹遵母親的教誨,試圖跟表姐處好關係,她將好吃的都給她,將得來的獎勵也都給她,期盼著表姐也能真心待她,然而,東西收歸收,但凡表姐不高興時,鍾璃還是隻能當她的出氣筒。


    去了鎮北侯府後,她也曾盼著跟繼兄、繼姐處好關係,得到的隻有他們的敵視和排斥,她惶惶不可終日,直到蕭盛和顧知晴出現時,她一度以為,自己終於有了一個好姐妹,未來也會有一個如意郎君,可事實證明,是她癡心妄想。


    重生後鍾璃已不敢信任任何人,然而得知裴邢私下給自己派了護衛時,得知他為承兒尋找太醫時,得知他為自己擋刀時,為自己舉辦賞燈宴時,她還是會感動,會忍不住去相信他的話。


    選秀的事,無疑給了她當頭一棒,讓她清晰的意識到一個問題,他畢竟是帝王,這世道,尋常百姓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都少之又少,他說承諾的必不辜負她,肯定不包括獨寵她一人。


    鍾璃如今隻慶幸,選秀是發生在現在,而非三年後,若這三年來,他始終一日地待她好,她就是擁有一顆再硬的心,肯定也早已淪陷,不似現在,她還能理智地抽身。


    鍾璃收拾好情緒時,已接近午時,承兒等人如今無需小太監去喊,到點就會準時過來用早膳,三個小家夥,一日比一日努力,走在路上都在互相抽查功課,已不像去年,總是蹦蹦跳跳地跑來,承兒和小泉也穩重了一些。


    鍾璃坐在室內都聽到了他們背書的聲音,承兒的嗓音依舊最響亮,他尚未邁進坤寧宮,鍾璃已然聽到了他的聲音,恰好是那句,孟子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瞧見鍾璃,小家夥才小跑起來,鍾璃攬住了他的小身體,笑道:“背得倒是挺流利,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嗎?”


    按進度,他應該尚未學習到這本才對。


    承兒頷首,開心道:“夫子告訴我們啦,讓我們日後孝順別人的長輩,跟孝順自己的長輩一樣,愛護別人的孩子,跟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姐姐,承兒都沒有吾幼,怎麽去愛護呀?你快給承兒生個小寶寶呀。”


    這小家夥,都學會舉一反三了,鍾璃又好笑又好氣,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小臉,“先好好上你的學吧。”


    承兒嘟嘟小嘴,又嘿嘿笑了起來,“姐姐是害羞了嗎?”


    鍾璃有些忍俊不禁,隻覺得他如今這張小嘴真是越來越厲害了。有了承兒等人的陪伴,鍾璃麵上又重新展露了笑顏,這時,小泉的肚子卻咕嚕嚕叫了起來。


    小泉的臉頰“唰”地一下紅了,承兒捂嘴笑了笑。


    小男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如今又每日學武,消耗自然大,鍾璃笑著吩咐道:“那就讓宮女擺膳吧。”


    他們平時,差不多都是午時三刻開始用午膳,如今已午時兩刻。


    不過皇上卻還沒來,安漣道:“皇上那裏,是否需要派人請一下?”


    皇上再忙也會過來跟他們一道用膳,他也習慣了踩點來,這會兒用膳時間提前一刻鍾,自然需要派人去尋他,不然等來了後,隻剩殘渣剩菜也不好看。


    鍾璃道:“讓小太監去喊一聲吧。”


    片刻後,宮女們便魚貫而入,將飯菜一一端了上來,裴邢過來時,宮女們剛上好菜,他徑直在鍾璃身側坐了下來,以往他一直講究食不言寢不語,許是太忙,陪她的時間有限,不僅晚上,他會與她說話,一起用膳時,也會說一些。


    他動作自然地給鍾璃夾了一道菜。


    最初,宮女和太監們瞧見皇上為皇後娘娘夾菜時,還會震驚一下,如今神色卻一個比一個正常。


    “謝皇上,妾身自己來就行。”鍾璃說著,拿起公筷,也為他和孩子們夾了一道菜。


    裴邢已經學會了無視她的客套,吃完她夾的這塊紅燒蝦仁,他問道:“安三他媳婦今日又入宮了?”


    他話中的“又”字,讓鍾璃神情微頓,她思忖了一下,道:“皇上若不喜妾身時常見客,妾身會注意。”


    不等她說完,腦袋上就挨了一下敲,裴邢斜睨了她一眼,“我若不喜,上元節時,又何必親自張羅著,為你邀請她們?雖說如今你是一國之母,一言一行皆有人盯著,不過也不活得太拘束,懂嗎?若是當了皇上,反而讓你更束手束腳,我這個皇帝,當來又有何用?”


    鍾璃萬萬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時心底又湧起一股感動,隻覺得他近來越來越擅長“蠱惑”人心,想到選秀的事,鍾璃胸腔中湧起的熱意才又消散大半。


    鍾璃沒吭聲,垂眸為自己夾了一道菜。


    承兒和小泉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偷偷笑了笑,這副促狹的小模樣,自然被裴邢瞧了去,他也不惱,隻屈指叩了一下金絲楠木長桌,提醒道:“趕緊吃你們的。”


    他又吃了幾口,就靠在了椅背上。


    直到晚上獨處時,裴邢才察覺到少女的情緒有些低落,沐浴完,躺到床上時,他便將少女圈到了懷中,“怎麽瞧著沒什麽精神,月事又來了?”


    裴邢隱約記得,她都是二月中旬來,如今是二月初十,不過提前幾日推遲幾日,好像都正常。


    鍾璃搖頭,她也沒提選秀的事,這麽一提,擺明了告訴他,李洺倩與她說了朝堂上的事,後宮不得幹政的道理,鍾璃自然清楚。


    見男人居高臨下審視著她,她才尋了一個借口,“昨日太累了。”


    小姑娘模樣嬌嬌軟軟的,說完,還將臉頰埋入了他懷中,裴邢一顆心軟成了一團,以為她在撒嬌,他眸底染了一絲笑,誘/哄道:“想早些歇息?也不是不可以。”


    說著他就低聲提了一句要求,其實也不是多過分,隻是讓她主動親親他而已,一直以來,鍾璃都覺得唇齒交纏是一件極為親密的事,她不想親,今晚的她,尤其不想與他親近,她思忖了片刻,小手摟住了他的腰,“皇上體恤一下妾身吧?”


    裴邢沒舍得拒絕,小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允了。


    翌日清晨,鍾璃徹底打起了精神,她如今是皇後,需統率六宮,因後宮無後妃,鍾璃並未操太多心,實際上宮女和女官,同樣歸她管。


    她想強大起來,就要培養自己的人,鍾璃先一一召見了宮裏的女官。


    裴邢對她的能力一向有信心,也沒過問過這些事。


    選秀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饒是裴邢特意點明了,僅要三十位身世清白的農婦之女,大臣們去選時,依然將貌美作為了第一個條件。


    他們不敢與裴邢硬碰硬,才如此迂回,雖是農婦之女,未必沒有姿色出眾的,還可以尋人調/教一二,等她們入了後宮,一群風華正茂的小姑娘,不信皇上不心動。


    因為想選相貌出眾的,這場選秀一直到二月底,還在篩選階段,一個合適的姑娘,都不曾選出來。


    裴邢耳邊倒是清淨了一些,他雖獨斷專行,手腕強硬,能力卻同樣出眾,一些大臣也逐漸體會到,他當皇帝的妙處來。


    以往上朝,遇見一個問題時,各位大臣們爭論不休,先皇聽這人的意見誇好,聽完那人的意見又誇好,總是踟躕不定,缺乏主見,如今倒好,當今聖上甚至無需聽大臣們多言,就直接打定了主意,辦事效率提高不少,大臣們也不似以往那般累死累活的。


    卻也有不少老臣看裴邢不順眼,沒少在心中罵他,乳臭未幹,年少輕狂!


    時間緩慢行走著,天氣也一日日暖和了起來,路邊的柳枝不知不覺就抽了嫩芽。


    二月二十九時,是夏荷出嫁的日子。她是鍾璃的貼身侍女,再忠心不過,鍾璃給了她極大的體麵,讓她從皇宮出嫁的。


    上一世鍾璃臥病在床之際,名聲盡毀,老太太又纏綿病榻,府裏的丫鬟小廝,自然是看菜下碟,送往摘星閣的飯菜,都是殘羹冷炙。身邊的小丫頭基本都另攀了高枝,她和秋月卻始終陪在她身側,為了讓她吃好喝好,夏荷時常熬夜刺繡,賣的銀子,都花在了她和承兒身上。


    對鍾璃來說,她就像姐姐一般,溫柔又包容,說實話,若非怕耽誤了她,鍾璃還真舍不得放她出宮。


    她將夏荷按在了梳妝台前,待嬤嬤為她開過麵,她親自拿起梳篦,為夏荷梳了一下頭發,夏荷有些惶恐,“姑娘,讓嬤嬤為奴婢梳即可。”


    鍾璃笑道:“平日都是你為我梳頭,今日由我來。”


    夏荷眼眶微微發紅,心中滿滿的感動。


    秋月等人正在一旁含笑注視著她,笑道:“大喜的日子,可不興落淚。”


    夏荷眨了眨眼,努力控製住了眸中的淚。鍾璃梳得很認真,邊梳,邊念起時下的祝福語,“一梳梳到尾,白頭到老,二梳梳到尾,多子多福……”


    鍾璃的聲音幹淨清澈,滿是對她的祝福,夏荷的眼睛又不由有些發酸。


    承兒等人也來湊了湊熱鬧,見姐姐邊梳頭邊說賀詞,隻覺得很有趣,承兒還從一旁拿了一把梳篦,調皮地梳了一下小泉的頭發,跟著姐姐念了一句。


    他這邊的動靜,自然引起了鍾璃和夏荷的注意,鍾璃不由搖了搖頭,手上的動作卻沒停,直到全部梳好,她才嗔了承兒一眼,小家夥吐了吐舌,小模樣古靈精怪的。


    說是從宮裏出嫁,實際上,迎親的隊伍到了西側門便停了下來,小宮女來報後,鍾璃就親自將夏荷送到了西側門。


    她為夏荷備了八十八抬嫁妝,將賣身契也一並給了她,夏荷重重給她磕了頭,才坐上花轎,秋月等人都要去喝喜酒,也衝鍾璃謝了恩。


    承兒也想去喝喜酒,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眸,期盼地看著鍾璃,鍾璃不想拘著他們,便答允了下來,參加婚宴的都是府裏的丫鬟和護衛,並沒有外人,安全上應該不必擔心,鍾璃又派了幾個習過武的內侍跟著他們。


    回到坤寧宮時,裴邢竟是來了,他道:“若想去觀禮,我可以陪你去。”


    鍾璃清楚他有多忙,搖了搖頭,“不用,皇上好好處理政務就行,使者團即將入京,最近這段時間,雜事肯定很多。”


    她這般體貼入微,知疼著熱,裴邢心中多少有些複雜,他伸手撫了撫她的背,低聲道:“忙完這兩日,上巳節時,我陪你出去踏青。”


    鍾璃笑著應了下來,能出宮散散心自然是好事。這段時間,她雖瞧著言笑晏晏的,實際上,選秀之事,還是給她帶來一些影響。


    上巳節這一日,官員們也休沐,承兒等人也無需上課,得知可以隨姐姐出宮後,承兒就興奮地蹦了一下。


    今日陽光格外好,鍾璃給他們選了一件相對輕薄的衣衫,她自己也換了一身合適的襦裙,梳妝打扮好,她和裴邢就帶著小家夥們上了車。


    裴邢刻意帶她避開了人群,最後馬車停在了京郊一處不甚有名的湖泊前,這裏也有人踏青,大多是一些尋常百姓,人也不算多。


    鍾璃很喜歡楊柳依依,春風和煦的美景,下了馬車後,唇角便不由彎了起來,承兒也很興奮,一下馬車,就朝湖邊的小船跑了去。


    秋葉等人皆追了上去,有她們盯著,鍾璃倒也放心,她和裴邢便沿著河邊靜靜散了會兒步,走了沒多久,他就牽住了她的手,鍾璃微微一怔,臉頰有些熱,她掙了一下沒掙開,見湖邊也有旁的男女親密地牽著手,她才沒再掙紮。


    兩人正往前走著時,裴邢卻眼尖地瞧見一個人,男人一身蒼青色窄袖直裰,一頭烏發簡單束起,俊朗中透出鬆柏的挺拔雋永,正是陸衍睿。


    裴邢眼眸不由一眯,無論如何也沒料到,難得出門一次,竟會遇到他,他當即就想牽著鍾璃掉頭離開,目光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後,想要避開陸衍睿的衝動,才散了大半。


    陸衍睿也瞧見了他們。


    他今日其實是被好友拉出來的,他這位好友正是前年的探花郎,李俊,李俊雖出身貧寒,卻是位有真才實學的,不僅裴邢喜歡他的文章,趙閣老對他也很賞識,如今他已與趙婷雙定了親。


    今日李俊之所以將陸衍睿拉到這裏,是聽說了趙婷雙今日會來這裏賞景,兩人雖已定親,卻尚未見過麵,李俊年過二十,正是慕艾的年齡,得知未婚妻,今日會出府後,才帶著好友來了這裏,想遠遠瞧一眼未婚妻長什麽樣。


    他與陸衍睿互相賞識,才認識兩年,便已成了摯友,因信得過陸衍睿的品行,才將他拉了過來。


    李俊和陸衍睿自然也瞧見了裴邢,他那張臉實在太好認,劍眉星目,鼻梁挺直,五官沒一處不精致。不僅他光華奪目,皇後娘娘也美豔絕倫,兩人站在一起時,幾乎將周圍人的目光,全都吸走了。


    兩人既已瞧見他們,自然不敢躲避,靠近後,就要下跪,裴邢出聲攔了一下,“莫要聲張。”


    兩人隻得躬身行禮了一禮。


    鍾璃原本正在欣賞美景,直到聽到裴邢的聲音,才回神,這才瞧見陸衍睿和李俊。


    想到兩人還牽著手,她耳根不由一熱,忍不住掙紮了一下,裴邢不僅沒撒手,攥得還更緊了。


    鍾璃隻得安靜立在裴邢身側,裴邢沒有寒暄的意思,隻掃了陸衍睿一眼,陸衍睿規規矩矩地,垂著眉眼,也就乍一瞧見他們時,露出一絲愕然,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也不知是否瞧見了他們相握的手。


    裴邢雖是皇帝,也不好強迫他,抬頭看一眼,他突然就升起一絲遺憾,微微一頷首,就牽著鍾璃離開了。


    與他們擦身而過時,裴邢唇邊才帶起一絲笑,“手怎麽這般涼?給你暖半天了,也不見熱。”


    鍾璃一時有些懵。


    她手不涼呀。


    走出一截兒後,她才恍然明白,他這是作甚,鍾璃也不知為何,心中無端有些想笑,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手,“皇上真幼稚。”


    她與陸衍睿本就沒什麽,鍾璃也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了那次在藥鋪門口,她和陸衍睿,被他帶到北鎮撫司的事。


    鍾璃粉嫩嫩的唇,不自覺抿了起來,難不成,那個時候,他是在以權謀私,才刻意帶走了她和陸衍睿?


    這個猜測,令鍾璃多少有些震驚。


    她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裴邢神色淡然,唇邊卻泛著一絲得意的笑,也不知在得意什麽,下一刻,鍾璃就聽到他低聲道:“鍾璃,你隻能是我的,不論是這輩子,還是下輩子,都隻能歸我,懂嗎?”


    鍾璃沉默不語,在裴邢的注視下,耳根染上一絲紅,輕輕扭過了頭。


    這一刻她很想問他選秀的事。她終究沒有掃興,他是帝王,選秀根本不是家事,於情於理,她都不該幹涉朝政。


    這一刻,鍾璃竟有些希望,他隻是個尋常人,這樣的話,他們是不是就能試著白頭到老,鶼鰈情深?


    待他們的身影走出很遠後,李俊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對陸衍睿道:“真沒料到,今日竟能遇到皇上和皇後娘娘,早就聽聞,皇上與皇後娘娘,伉儷情深,琴瑟和鳴,今日一見,方知傳聞不假,他們二人站在一起當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李俊本以為,好友會附和一句,誰料他竟異常沉默,他詫異地扭頭看了一眼,才聽見他沉聲道:“兩人確實般配。”


    李俊也沒多想,牽著他往另一側走了去,一顆心不知不覺就飛到了未婚妻身上。


    此時,趙秋雙和姐姐也下了馬車,她自打落水後,就不大愛出門,今日之所以肯出門,是帶姐姐出來散心來了。趙秋婷名聲已壞,不肯去人多的地方,她才拉著姐姐來了這裏。


    誰料剛到湖邊時,趙秋雙就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以為自己眼花,還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麵前的女子一襲青色衣裙,確實是她尋了兩年的恩人,秋葉。


    趙秋雙驚喜地拉住了趙秋婷的衣袖,“姐姐,那個姑娘就是救我的人。”


    趙秋婷一向疼這個妹妹,聞言,順著她的目光朝秋葉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認錯嗎?”


    趙秋雙搖頭,秋葉這張臉早就印在她心中,她也曾試圖尋找過她,可惜,秋葉甚少出門,認識她的人,少之又少,趙秋雙自然沒尋到。


    趙秋婷道:“既是你的救命恩人,理應上前道謝,走吧,恰好姐姐身上帶的有銀子,合該好好謝謝她。”


    趙秋婷自打名聲壞掉後,就一直抑鬱寡歡,她甚至想幹脆出家做姑子得了,是妹妹一直陪在她身邊,開解她,她才一點點走了出來,換成旁的任何一個人,她都不可能舍得自掏腰包。


    趙秋雙點了點頭,連忙說了聲謝謝姐姐,她思忖了片刻,又道:“她那日連姓名都不肯上報,隻說是順手搭救,也不知肯不肯收咱們的銀子。”


    她麵帶憂色,秀麗的臉頰上是不自知的嬌豔,瞧著柔柔弱弱的。


    趙秋婷道:“沒什麽可擔憂的,不肯要銀子,就打聽一下她是哪個府上的,總有報恩的機會。”


    趙秋雙點了點頭。


    *


    裴邢和鍾璃此刻已經走到另一側,不知不覺,就遠離了承兒等人,鍾璃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道:“要回去嗎?”


    “等一下,再帶你去個地方。”


    鍾璃頷首,乖乖被他牽到了一隻小船前,“上去吧。”


    裴邢帶著她上了船,小船麵積很小,隻夠坐幾人,上船後,裴邢就示意她坐下,他自己則拿起船槳,劃了起來,男人手臂十分有力,小船隨著他的動作,往前遊動著。


    他怕熱,陽光又很耀眼,他不過劃了一會兒額前就出了汗,鍾璃心中多少有些複雜,忍不住湊過去,拿帕子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皇上,妾身劃一會兒吧。”


    裴邢似笑非笑斜睨她一眼,“就你這瘦胳膊瘦腿的,你劃得動嗎?”


    鍾璃有些心虛,無端就想起了上次的劃船經曆,她跟鄭菲淩等人,拚了命才將小船劃走。


    單靠她還真劃不走,可惜船上隻有一個船槳。


    鍾璃沒再說話,卻自覺坐在了他身側,時不時幫他擦一下額頭上的汗,他的五官本就生得很俊美,陽光下,劃船的模樣,又透著一絲平日沒有的性感。


    鍾璃竟險些看呆,頭一次明白,為何他有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稱號,他這張臉,確實還挺有料。


    就在鍾璃走神中,裴邢已將小船劃到了湖中央。


    鍾璃這才發現,這片湖中間竟有個小島。將小船劃到小島旁,裴邢就帶著她下了船。


    入目的竟是一片桃園,桃花已然盛開,美不勝收,裴邢牽著她入了桃園,微風一吹,一時落英繽紛,當真是如詩如畫。


    見她眸中滿是驚歎,裴邢唇邊的笑加深了些,又帶她往深處走去,小島上別有洞天,越往裏走,風景竟越美,有茶花、紫玉蘭、杜鵑,竟成了花的海洋。


    鍾璃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心情不自覺放鬆了下來,忍不住好奇地問道:“皇上是怎麽發現這個好地方的?”


    裴邢自然不是發現的,清楚她喜歡美景,他才特意讓人打造了一個,本就想著上巳節時,帶她出來玩。


    他沒有直接邀功,隻慢條斯理道:“往裏走還有驚喜。”


    鍾璃隨著他,又往裏走了走,再往前是一片竹林,竹林深處竟有一間竹屋,瞧見竹屋上刻著“璃居”兩字時,鍾璃徹底怔住了,這兩個字,她已然認出了是裴邢的字跡。


    她眸中滿是震驚,裴邢牽著她走進了竹屋,竹屋內除了擺著一張竹床,還有一個竹子製成的梳妝台,角落裏還擺著茶具和竹桌。


    裴邢道:“哪日在宮裏待煩了,我就陪你來這裏,想居住個幾日,也沒問題,左右無需日日上朝,我雖迫你入了宮,但請你記住,皇宮並非你的牢籠,你想出來,隨時都可以。”


    鍾璃這才意識到小島上的花花草草和那片極美的桃林,皆出自他的手筆,鍾璃也不知為何,鼻子無端有些發酸,比上一次,他在上巳節,邀人陪她時,還要感動。


    裴邢本以為,他的精心準備會博得美人一笑,誰料,她竟是落了淚,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砸了下來,猶如一道雷,砸在了裴邢身上。


    他心尖不由一顫,整個人都有些慌,他伸手握住了少女的肩膀,“怎麽?不喜歡嗎?別哭,若是不喜歡,不來就是。”


    不等他說完,少女卻突然摟住了他,小臉死死埋在了他懷中,裴邢心髒重重跳了一下,旋即才意識到,她是感動,才落了淚。


    他心中軟成了一團,忍不住抬起了少女沾著淚痕的小臉,一點點吻去了她臉上的淚,“哭什麽?故意想讓我心疼是不是?”


    鍾璃頭一次這般乖,根本沒有躲,任由男人一點點吻掉了她臉上的淚,她鼻尖紅通通的,眼尾也泛著一絲紅,瞧著又嬌又媚。


    這幅乖巧的模樣,簡直能令任何男人瘋狂,裴邢心中不由一跳,眸底也冒出一股火來,忍不住親了一下她的唇。


    男人溫熱的唇,覆在她唇上時,鍾璃心跳不由快了一分,她也不知為何,這一刻,完全不想拒絕他。


    她忍不住攥住了他的衣襟。他呼吸很燙,落在唇角的吻,剛開始還帶著一絲試探,旋即忍不住撬開了她的牙關。


    鍾璃原本最怕,他這樣吻她,總是會想起他那句“本不是情人,何必讓他裝溫柔。”


    這一刻,她卻覺得他溫柔極了。


    她被吻得有些意亂情迷,無意識發出了一聲輕哼,予取予求的模樣,險些讓裴邢瘋狂。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將少女壓在了竹床上,兩人的呼吸都亂了,裴邢本以為她會推開他,然而她除了神情有些茫然外,眸中卻沒有絲毫厭惡和排斥。


    裴邢心悸異常,再次吻住了她的唇,鍾璃猶有些懵,直到胸前傳來一絲涼意時,她才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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