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初,不老山莊的家眷院中,早都是一副人去樓空的景象。


    一間空置的廂房內,任也瞧著百花仙,言語急迫地說道:“快,把衣服脫了,讓我仔細觀察一下。”


    “?”


    百花仙瞪著明亮的雙眸,仿佛在說,你特麽是有大病吧?


    “都是江湖兒女,姐姐怎可心中如此齷齪?”任也立馬解釋道:“我是想看看你中了什麽毒。”


    百花仙聞言也不扭捏,當即挽起衣袖,露出蓮藕般的玉臂。


    任也定睛望去,見其左臂的手腕處,已生出三顆血紅的斑點,隱隱冒著血珠,且看其形狀很像是一種印記。


    他皺眉嘀咕道:“這……這毒素特征,瞧著很陌生,你等等。”


    說完,他立馬呼喚出千毒譜,並迅速翻找了起來。


    過了有一會,他粗略地翻完千毒譜,搖頭道:“這上麵,沒有關於這種毒的記載……有些麻煩啊。”


    “我雖不修巫蠱之術,但自小在南疆長大,也算是見過許多千奇百怪的毒藥的。”百花仙輕聲回道:“此毒理和表現,明顯不是出自南疆。”


    “嗯。”


    任也稍稍思考後,便立馬呼喚出了生命之水:“你喝兩滴,看看有沒有效。”


    百花仙也沒有客氣,隻仰麵打開瓶塞,往口中滴了兩滴。


    任也等待了一小會,便再次開口問道:“有反應嗎?”


    “身體舒泰,疲憊頓失,就連外傷也肉眼可見地痊愈了……!”百花仙仔細感受到了,緩緩搖頭:“但對這毒素,沒什麽效果。”


    任也撓了撓頭,突然靈機一動:“哎,你等等,我還有一樣東西,或許可以解毒。”


    說話間,他自眉心引出了一滴腥紅的血滴。


    血滴飄在半空中,散發著淡淡熒光,瞧著甚是神奇。


    百花仙見此神物,瞬間露出了罕見的嬌憨之態:“這是……天君之血?!你在哪裏得到的?”


    “它主動送我的。”任也如實回道。


    “吹牛!”百花仙根本不信:“地龍與天龍生性高傲,乃萬獸至尊,怎會主動送血給你這二流子。”


    “你愛信不信。”任也不多解釋:“這千毒譜中說,天君之血,克製萬毒。我用意念分出一絲血霧給你,看能不能解毒。若能解,你便立馬將血霧逼出,不要盡數吸收,讓毒物在身體裏飛一會……。”


    “好。”百花仙微微點頭。


    “翁!”


    任也用意念催動那滴神血,令其蕩起一絲絲血霧。


    “刷!”


    血霧如煙飄散,緩緩隱入百花仙的眉心。


    她立馬緊閉雙眸,仔細用意識感知。


    不多時,百花仙驚喜道:“有一絲功效,可以壓製毒素,但卻不夠。”


    說完,她再次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你瞧,三顆血點變得暗淡了,但卻沒有消失的征兆。”


    “怎麽講?”


    “天君本就是百獸中的毒王,其血自然也可淨化萬毒。隻不過,我身中的毒素,必是精心調製的,需以對應的解法克製。那若想用天君之血,強行清除體內毒素,則也必須要有足夠的神血。”百花仙輕聲解釋道:“一滴,怕是不夠的。”


    “這麽麻煩?”任也眉頭緊鎖。


    “他既然選擇在最後一幕的差事中出手,那自然是有一定準備的。”百花仙倒是很冷靜地說道:“到了這一刻,大家的試探都已經結束了,你我二人的關係,怕是也被猜出來了。他針對於我,無非是想在最後的爭奪中……讓你少個幫手而已。所以,此毒的功效,目前雖尚不得知,但恐怕也不是那麽好解的,不然……他未免也太蠢了。”


    任也沉默。


    “最後一幕,需六人全部存活,才能引發隱藏故事。”百花仙瞧著任也說道:“所以,此毒應該不會威脅到我性命。待離門,若有神血最好;若無神血,我便回去找師尊。他一生都在研究毒理和巫蠱之術,此事應該難不倒他。”


    “嗯,我盡量想辦法再弄幾滴血。”任也緩緩點頭。


    百花仙稍作沉默後,輕聲道:“任何事情都有代價的,最重要的是值不值得……。”


    “若我在場,絕不會同意的。”


    “……!”百花仙愣了一下,搖頭道:“你果然是個二流子,完全不像是玩弄權術之人,更不像是一位王爺。清涼府地處兩國之間,若你行事太過溫和……。”


    任也微微一笑,用自我調侃和吹捧的語氣回道:“若隻是王爺,或靠陰謀詭計,權謀手腕,便可達到目的;可若是人皇,欲蹬天梯,成就一番大業,那必然要行光明磊落之事,要甘心讓一群猛將誓死追隨,這才能搭上梯子,看見雲端之景。處處算計,步步為營者,隻是小智罷了。”


    百花仙萬萬沒想到,這個二流子的格局還挺大。


    起碼是嘴上的格局很大,至於內心是不是想敲詐自己,猛立人設,那就不好說了……


    ……


    家眷院內,漆黑一片。


    聚集在這裏的十三位猛將親屬,以及少部分負責護送的近衛兵丁,全都不敢點燃火把,手持照明之物,生怕引起他人的注意。


    一處陰暗角落中。


    毒酒壺背手看向四周時,暗中向翁散人傳音:“我給你的毒釘,真的打入百花仙的體內了嗎?”


    “嗬。”


    翁散人冷笑:“你若沒有辨別之法,又怎會讓我去打毒釘?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要試探嗎?”


    毒酒壺聞言沉默。


    “我在峽穀外用毒釘偷襲百花仙時,她體感驚人,體內竟隱隱有龍吟之聲。”翁散人補充道:“此秘境中的迷局,已經愈發清晰了。佛公子是清涼府的懷王;百花仙是千裏綠營之人,還很有可能是頭戴龍冠的那人;大胖龍來自南疆朝堂,具體身份不得而知,但肯定是位高權重之人;至於鬼頭刀,佛公子處處針對於他,那他的身份也路人皆知了,應該就是全家升天的觀風……”翁散人淡淡道:“觀風與南疆朝堂和皇上有著血海深仇……那我六人的立場,已經不需多言了。此局,乃三對三的棋麵。”


    “三對三的棋麵?”毒酒壺反問道:“你分析得頭頭是道,卻唯獨沒有提自己和我,這是為何?”


    “你還用提嗎?”翁散人冷笑:“不說秘境外的身份,隻說此間局中角色。我在峽穀外偷襲百花仙時,你並不在場,更無法知曉我的行為,可你明明如此多疑,卻讓我去做一件沒辦法證實的事兒,這不奇怪嗎?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會有人幫你盯著,幫你證實。百花仙被我當做投名狀使用,自然不是盯梢之人,那就隻能是鬼頭刀了。”


    “你和他……定然是一夥的。”


    “沒想到,你二輪差事不在,卻能將這些細節捕捉得如此清晰。”毒酒壺笑著回道。


    “隻有看得清,才能活得長。”翁散人直白無比地回道:“莫要說……。”


    “不過,你有一件事兒猜錯了。”毒酒壺打斷道。


    “何事?”


    “我確有辨別百花仙身上的毒物之法,但卻不是鬼頭刀。她體內藏毒,我在百米之內便能感知到,且無法作假。”毒酒壺回:“此棋局,是三対二對一。我和鬼頭刀,並不是一起的。”


    “嗬。”


    翁散人冷笑。


    “你愛信不信,此事我不會過多解釋,到了後麵,你自然會知道謎底的。不過,以鬼頭刀目前的處境,已經被佛公子死死壓製了,很難在翻身,並參與競爭,如若有機會倒是可以拉攏他。”毒酒壺聲音慵懶道:“算了,還是先說說你我吧。”


    “說什麽?”


    “你雖納了投名狀,但還不夠。”毒酒壺搖頭。


    “怎樣才夠。”


    “你可以說一句話,但必須立馬讓我相信,你是從大乾而來的。”毒酒壺回。


    翁散人陷入沉默。


    “嗬嗬。”毒酒壺稍稍等待了一下:“朝堂來的人,竟然說不出一句能令我信任的話?!這如何能讓我與你合作啊……!”


    “八年前,五月。大乾武帝在位時,發生了監黨之爭,你涉嫌其中被貶到了邊疆的上虞縣……流放途中,你夫人不堪折磨,病死在了馬車中,你悲痛萬分,將其掩埋在了一片桃花林中。又過了三年,你的恩師徐靜元在病逝之前,苦苦向武帝求情,你這才在上虞縣被重新啟用,但依舊不得武帝信任,也依舊無法回京官複原職。隻能在邊疆之地,蹉跎歲月,擔任一……有名無實的小官。在鬱鬱不得誌的這些年裏,你每日彈琴奏曲,流連於青樓之中。你與上虞縣的一名青樓女子相好,且她為你生了一個私生子。直到近年,你才得到了一些舊臣的支持,開始圖謀南疆,且發現清涼府中,有你重新崛起的機會……!”


    “不知,這些夠嗎?嗬嗬!”翁散人笑著反問道。


    毒酒壺聽到這話,徹底呆愣在原地。


    他緩了半天後,語氣冰冷的傳音道:“你從入秘境之時,就知曉了我的身份?!”


    “我不知。”翁散人搖頭道:“我是先知曉了邊疆風雲的陰謀,並得知了布局者的身份,然後剛剛才在心裏對應上,你在秘境中扮演的角色。”


    毒酒壺內心震驚至極,心裏狂呼道:“他為何知曉這麽多隱情?!即便是南疆的朝堂調查,也不可能……查到如此詳盡的信息啊!”


    此人必是來自於大乾朝堂。


    這樣一推演……


    “我的天。”


    毒酒壺內心狂呼道:“原來,武帝過後,景帝即位,朝堂對我們這些被貶的舊臣,依舊沒有放棄監視啊,這……太闊怕了!”


    “夠嗎,夠嗎,夠嗎……!”


    翁散人嘴碎的連續逼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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