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輪酒店的客房中。


    瞧著蒼老不堪的任大國,趴在了燈光昏黃的桌案上,雙眼緊閉,身體一動不動。


    周遭,星源力與生命力沸騰,如大江大河,滾滾湧向那白衣手辦。


    ……


    清涼府星門。


    朝廷大軍此刻已經攻入峽穀道,從最初的緩慢推進,到現在已是越衝越快的局勢了。


    戰至此刻,清涼府的數千青州衛守軍,以及參戰的守歲人,此刻都已接近力竭。那些帶到關口的神異道具,防守軍械等物,也早已彈盡糧絕了。


    敵軍的人數太多了,擋住了一波,還有下一波,這僅僅靠著一座沒有關城的峽穀道,又如何能守住清涼府?


    峽穀道中,血氣濃烈,浮屍遍地,到處都是斷兵殘甲,與那一具具橫七豎八,交疊而臥的戰馬屍體。


    這戰爭一起,人命和馬命,也說不上哪個更高貴,哪個更低劣,躺在地上任萬軍踩踏時,瞧著也沒什麽區別。


    峽穀道靠近清涼府一側的出口處。


    一位匠人係的守歲人,手持一柄燃著火光的巨錘,在連續砸死兩名敵兵後,才暴跳如雷地罵道:“清涼府星門的門眼,請聽我一言。老子要跳起來淦你的麻麻!你是我見過最垃圾,最不公平的星門。對方的招募者比我們多六倍也就算了,竟然在兵力上也比我們多五六倍?!這種機製真的平衡嘛?我糙#¥@!”


    怒罵聲在戰場中響徹,並迅速令其他守歲人內心共鳴。


    是啊,他們心裏也極其憋屈啊,甚至預見到了,自己將要死在這個戰場。


    但這489人敢來至此地,就曾預想過自己可能會犧牲。他們不怕戰鬥,但卻怕沒有結果啊。


    他們來這裏,就是為了幫助任也成功通關,拿到人皇傳承,為華夏再爭一位稀有。


    可這峽穀道一破,那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一股莫名有些悲壯的情緒,在隊列中蔓延。


    就在這時,又是許鵬大聲喊道:“兄弟們,不要想沒有意義的事情,也不要想我們全死在這兒,任務會不會失敗。我們現在就做自己能做的,人不要散,能拖一會就是一會。請記住你來這裏的目的!”


    “對,隻做自己能做的。負傷的往後站,在隊友的保護下進行攻擊。”楊南也在不停地呼喊,生怕己方陣營心態崩潰,敵軍會一鼓作氣打進來。


    峽穀道中段,左玄在一群將領的保護下,一邊頻繁使用斬馬刀,格擋天空上掉落的墜物;一邊不停地重複著大喊:“現在投降,尚且能留一命。如若等大軍打進去,片甲不留,全部坑殺!”


    “片甲不留,全部坑殺!”


    “……!”


    周遭將領,紛紛大喊著附和。


    峭壁兩側,那群見清涼府大勢已去的青州衛兵丁們,此刻在向下扔墜物時,雙手都是抖的,表情都是猶豫的。


    士氣正在迅速崩潰,離大規模潰逃,或許就隻差幾位領頭之人了……


    “轟!”


    就在這時,清涼山整個山體,突然顫動了一下,猶如遭受地震。


    “總兵,我們要加快進攻,那小懷王……似乎要功成了。”那位伺候左玄的偏將,皺眉說道:“您看,清涼山似乎有一些異像。”


    左玄猛然扭頭看向清涼山,木然搖了搖頭:“不,好像不是異像,是……是一股極致鋒利,極致龐大的氣機。”


    “轟!”


    又是一聲巨響,整座清涼山搖晃得更加劇烈。


    ……


    安平公主墓,第九層。


    一股如大江大河一般的龐大星源力,混雜著蓬勃的生命力,正源源不斷的向李慕身軀中匯聚。


    這是任大國以白衣手辦為媒介,正在傾其自己所有,來徹底“蘇醒”他。


    麵對源源不斷的星源力、生命力,李慕並沒有吸入自己身軀,而是緩緩抬起了左臂,以雙指為劍,動作極致緩慢地撥動著,這一股本不屬於一階星門的力量。


    他伸出兩根劍指,手臂擺動,似乎在為這股力量塑形。


    不遠處,已經感知到清涼府兩個方向極限的任也,此刻已經驚呆了。


    “尼瑪啊……誰給他找來的?他為什麽會複活?老天爺,他是在……在開掛嘛?”


    任也此刻雖然還不知道這股力量意味著什麽,但卻能感受到這股力量的純粹和龐大,內心狂震,卻猜不出來對方的動機。


    “低階星門,竟能喚出如此劍威……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人皇劍的靈,明顯有些文化素養,歇後語用得很準確:“可惜了,俺不能助你,不然要被天道流放。”


    “他是誰,他怎麽活的?”任也立即問。


    “感受他的劍意,受益匪淺。”靈懶得與他多說,隻提醒了一句。


    “翁!”


    片刻間,如龍吟一般的劍鳴聲,自清涼山衝起,久久回蕩。


    李慕功成,他以雙指塑形,竟將那滾滾而來的力量,全部凝成了一把古樸的長劍。


    劍尖指地,


    劍體漂浮在空中。


    極致璀璨的劍芒,隻一瞬間便讓任也的意識感受到了一股灼痛。


    峽穀道中,左玄騎在馬上汗毛炸立,突然喊道:“停止進攻,撤軍,向外撤!”


    偏將懵了,大聲道:“總兵大人,我軍士氣大盛,為何要撤軍?”


    “有一股不屬於這方小秘境的……。”


    “轟隆!”


    就在此刻,清涼山麵向北方的一側峭壁突然崩裂,山石滾落而下,安平公主墓內的景物,第一次暴露在世間。


    巨大的聲響與異像,傳入了峽穀道戰場,敵我雙方的兵丁、將領,以及神通者,全部呆愣,集體扭頭看向那清涼山巔。


    數萬人在這一刻,停止了一切動作,目光愕然。


    “我李慕能行至此地,實乃上蒼眷顧。於世間,我也再無牽掛。


    今日請劍,是為報赴約之大恩。


    從此兩不相欠……


    古道中的大乾反賊,給吾豎起耳朵聽著。


    這王朝更迭,改朝換代,自古有之,是非成敗也自有定數,無妨,無妨……


    但你開國武帝,為了奪取江山,竟與南疆部族勾結,忘卻了這百世之仇。


    後又夥同王家,暗中以巫蠱之術,以天地煞氣等手段,竊殺靖國皇室成員。打京都又是屠城兩日,殺盡神州忠臣良將,令南疆數十年來動蕩不堪,百姓受苦,忠臣猛將不顯。


    這些手段過於下作了。


    大乾反賊,靜聽,


    我有一劍,爾等恭送我靖國長公主長眠於此!”


    他的聲音如天道大鍾,清晰無比地傳入每一位大乾兵丁的雙耳之中。


    老爹耗盡所有生命與星源力,小心翼翼地布局清涼府,就是為了此刻。


    萬道霞光墜落,李慕重歸巔峰,重歸天下第一。


    片刻間,李慕便看見了那天下第一之上的景色。


    他已邁步更高的境界。


    劍仙歸位。


    “轟!”


    長劍破空,自山頂而來,直直射入古道。


    一股超越此階段星門的劍威,如流星一般直射。劍鋒所過之處,那漆黑的夜幕,竟然像是被直直切開了一樣,泛起了一道白色的光痕。


    “轟,轟隆!”


    大地開始震顫,天空開始扭曲,如有點點星辰在潰散一般。


    這是一階星門世界不再穩定的征兆,這是空間震蕩的征兆。


    清涼府隻是一府之地,相對而言,麵積比較狹小,如此劍威,果真撼天動地。


    碭山峰頂,正在與任也進行交接的徐老道,突然感覺到有一種天崩地裂之感,扭頭望去很多草木都在枯萎。


    徐老道瞬間急了。


    “轟!!!”


    一道滔天而起的青光,自碭山峰頂炸開。


    徐老道不裝了,攤牌了。


    左玄抬頭看向山峰上的那一道清氣,瞬間大喜:“這股力量是……是小秘境之主出手了。”


    “那把劍,你給老子低調點!”


    一隻大手,突兀在清涼府的上空浮現,那代表的是天道規則。


    “給我壓,低調點!”


    “轟!”


    大手從天空墜落,狠狠地拍在了那把劍上,但隻震散了一點餘光。


    劍如從幽幽萬古中而來,不可被毀滅。


    “給我低調點!”


    “轟!”


    “低調點!”


    “轟!”


    “……!”


    徐老道操控著巨大的手掌,連續拍擊那把劍數次,卻依舊不能壓製對方。


    他短暫懵逼一下,這回是真的急了。


    “任也,你我在交接的過程中,天道規則規則不穩,我一人無法完全操控它。”徐老道急迫地喊道:“快,用意念去壓製那把劍!快!”


    任也沒有回應。


    “快,用意識!你隻要想壓,就能壓製它!”


    “你快啊!”


    “喂,任也,你在聽嘛?!”


    “我聽尼瑪啊!”


    任也在心中暗罵道:“我是沙碧嘛?!他說的是大乾反賊,再送公主一程,又他媽不是我?我裝那個逼幹什麽?!”


    任也裝死,沒有回應。


    徐老道坐在頂峰上,咬牙切齒地罵道:“狗賊,你竟然連時間都掐算好了……你的計成了,可天道規則也要自己出手了。”


    他咒罵間,抬頭看向天南,隻見那一片空間已凝聚出了巨大的烏雲。


    “翁!”


    那一把披著萬道霞光的劍,飛掠到峽穀道上方,瞬間停滯。


    恐怖的劍威,令一眾守歲人都膽寒了起來。


    “這一劍,不為大靖,


    隻為我國長公主,明珠歸土,芳華已逝。”


    李慕緩緩閉上雙眼。


    “嗖嗖嗖嗖……!”


    那把劍,在天空中閃耀,射出數萬道劍氣,無差別地飛入山穀之中,如萬星墜落。


    劍雨浩蕩不絕,劍意不滅,


    劍氣激蕩,它們如精準的箭矢一般,在峽穀道中激射,並從一名名正在奔跑,或正在停滯的大乾士兵右腿膝蓋穿透。


    “噗噗噗……!”


    血霧如煙花般炸開,衝入穀中,還有戰力的兩萬六千甲,隻頃刻間,便全部髕骨被劍氣穿透,喪失作戰能力。


    他們或是本能的單膝跪地,或是墜落下馬,慘嚎聲連成了一片。


    那是天下第一,借作家之力,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抹色彩。


    李慕出劍,


    一劍定甲兩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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