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原始記錄是這樣記載的:既然他們想要離開,就讓他們走。向往自由的人都有著高尚情操。他們自願前往地表是一種值得欽佩的勇敢者行為。作為基地掌控者,我們應該給予他們應有的幫助,尤其是食物,他們想要多少就給多少,絕對不要吝嗇。”


    淩子涵聽懂了這段話裏潛藏的特殊含義:“最大限度確保他們活下去?”


    維多利亞眼裏閃爍著讚賞的目光:“你真的很聰明。是的,讓他們活著,頑強而認真的活下去。”


    淩子涵從自己的邏輯揣度:“至於安全……並不重要?”


    維多利亞衝著他翹起大拇指:“因為所有向往自由,離開地下避難所的人,都成為了廣義概念上的實驗體。”


    淩子涵心中的部分疑問終於得到了解答:“提供食物是為了讓他們更好的活下去,進而暗中監控,觀察他們在輻射環境下的生存狀態?”


    維多利亞繼續小口綴飲咖啡:“這是他們自願做出的選擇,從頭到尾都沒人逼迫他們。康奈爾醫生的提議很快得到其他協會成員一致讚同。這在整個協會曆史上都是極其罕見的。”


    “更加完善的計劃在首批自由者團隊離開避難所後第二個星期得到完善。按照不同的區域執行“網格監視方案”。更加細化的標準形成文字對照執行。”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該計劃在製訂之初,無論各位會員提出的建議與相關執行標準,都充滿了善意。對自由者的監控隻是為了觀察,進而搜集必不可少的生物數據。尤其是首倡者康奈爾醫生,他甚至組建了一支快速支援醫療團隊,全天候待命,預備著在自由者身體產生突發不適性危險情況下給予治療。”


    “包括當時的協會會長在內,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著恰恰起到了負麵效果。”


    “康奈爾醫生的醫療小隊於新地球曆第五年六月十七日首次出動。救治對象是一個名叫珍妮佛的二十二歲女子。診治記錄表明她染上了輻射病,但就當時的整體程度看來不算嚴重,傳統藥物療法加上健康的生活方式,以及營養豐富的飲食就能治愈。”


    “唯一的問題是珍妮佛右小腿因為長期暴露在輻射環境下,長出了一塊息肉。康奈爾醫生的團隊反複調閱無人機監控錄像,確定必須將其切除,否則息肉長期存在必然會對珍妮佛的身體造成影響。”


    淩子涵邊思考邊問:“她拒絕接受治療?”


    “準確地說,應該是她拒絕與醫療小隊接觸。”維多利亞解釋:“自由者們認為避難所環境複雜,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充滿了太多功利成分,而且很多所謂“新崛起教派”的教義與正統宗教格格不入,更有著被所謂新派教宗暗中操縱,表麵上冠冕堂皇,實際上中飽私囊的各種肮髒勾當。所以即便是醫生聯合協會的人他們也拒絕信任,拒絕配合。他們主動與避難所之間中斷聯係,擊毀被發現的每一架無人機,以此表明哪怕是流落荒野也永遠不回頭的堅定決心。”


    “我明白了。”淩子涵緩緩點頭,他對此有著截然不同的理解和認知:“從我這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其實這事兒是避難所領導者,還有醫生聯合協會的問題。既然那些人主動離開,擺明了不願意與留在避難所的人產生瓜葛,暗中監控之類的手段肯定會引起對方敵視,各種暴力手段反擊也很正常。”


    維多利亞的觀點與淩子涵不同。她竭力想要為此證明:“不,不,不,問題的關鍵不在這兒。你得明白,當時的地表環境不是現在這樣。雖然輻射程度輕微,但來自太空的輻射塵大麵積散布,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地方能夠幸免。”


    淩子涵打斷了維多利亞:“我懂你的意思。醫生聯合協會需要實驗體,需要更多的活體病變數據。”


    “是的。”維多利亞沒有否認,她眼裏透出專屬於醫生,冷靜、果決、毫無憐憫,甚至可以說是殘忍冷酷的目光:“這個世界上每天……不,應該是每分鍾都有人死亡。他們的屍體在短短幾個小時內腐爛,在微生物作用下分解成一大堆互不關聯的惡臭物質。”


    “簡單來說,就是垃圾。”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能對這些屍體,甚至在他們活著的時候……我指的是他們被確診無法救治的最後時間,讓他們接受一係列實驗,從中找出我們需要的生物機密,從而挽救更多的生命呢?”


    淩子涵抬起手,衝著臉上滿滿都是正義感的維多利亞做了一個緩慢的阻止動作。


    “醫生,我承認你說的話有道理。但在法理和道義麵前必須存在一種平衡。我在荒野上見過很多卑鄙肮髒的行為,我之所以喜歡流雲城不是因為這裏能提供充足各種生活物資,而是因為這裏的法律規定:殺了人,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維多利亞的忽然顯得有些發急,她連忙辯解:“這是兩碼事,我的意思是……”


    淩子涵忽然笑了。他的笑容有種令人心神寧定的特殊效果。當維多利亞視線與他展露於眉眼、嘴唇、麵頰且蘊含其中溫和笑意的時候,她頓時變得釋然,整個人也精神狀態也隨之放鬆。


    “……我懂了……”上了年紀的白人女醫生長長呼了口氣,下意識換了一副更加舒服的坐姿,她望著淩子涵,禮貌地問:“那麽,我繼續之前的故事?”


    淩子涵笑容可掬:“我一直在聽,我對此充滿了興趣。”


    “因為自由者群體的抗拒態度非常堅決,康奈爾醫生隻得帶領醫療小隊按照無人機監控記錄,暗中接近珍妮弗所在的團隊位置。趁著她離群去河邊取水的時候,強行將她擄走。”


    淩子涵搖搖頭,他滿臉都是不讚成的表情:“這實在太過激了。我一直認為最好的溝通方式就是談判,而且是在首先給予對方所需物質的前提下進行。隻有得到好處,別人才會有耐心聽取你提出的要求。”


    “康奈爾醫生性情急躁。”維多利亞解釋:“資料顯示,他在大學裏曾經擔任過橄欖球隊副隊長。太多的人很難把那種粗暴野蠻的運動與“醫生”這個職業聯係在一起。可事實上康奈爾醫生非但是橄欖球員,而且還是一個雙料四分衛。”


    “他想做的隻是給珍妮佛做個小手術,割去息肉,並對她的輻射病做有限的簡單治療。當然之所以這樣做的主要原因並非悲天憫人挽救生命,而是想要測試一些特殊藥物是否管用。”


    “無人機遠距離監控與麵對麵的實驗體數據分析提取終究存在著區別。盡管康奈爾醫生出發的時候已經做足了準備,他自己,甚至還有好幾名醫療小隊成員也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可他們抓住珍妮佛打算在野外對她進行手術的時候,發生了突然變故。”


    “為了避免被自由者認出,包括康奈爾醫生在內的所有醫療小隊成員都帶著頭套式麵具。珍妮弗應該是被嚇壞了,她突然爆發出極其強大的力量,先是一腳踢碎了康奈爾醫生的睾(一)丸……”


    “等等!”淩子涵連忙打斷她的話,驚奇地問:“一腳踢碎?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難道有現場錄像嗎?”


    “是的。”維多利亞點了點頭:“當時有兩架無人機負責全程拍攝。那是舊時代戰爭末期開發的智能機種,不需要人為操縱,隻要在引導者身上攜帶信號標識,就能以搜索模式自動尾隨。”


    “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麵。珍妮佛當時的表現簡直就是一頭發瘋的母獅。她掙脫束縛,像野獸那樣張口咬斷了距離最近的醫療人員喉嚨,擰斷了另一個人的胳膊……我第一次看到這段錄像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她不是半機械半生化人,而是真正的純血人類。”


    “錄像上的珍妮弗渾身上下都是血。她嘴裏叼著從那個可憐人身上活活撕扯下來的手臂,大口撕咬斷口附近的肌肉。無論看她的動作還是眼睛,根本不像是人類,而是陷入狂暴與饑餓狀態的野蠻掠食者。”


    “康奈爾醫生一直在慘叫,其餘的小隊成員也驚慌失措。雖然他們帶著武器,可誰都沒有想到會遇上這種事。直到從思維呆滯狀態清醒恢複過來,他們才猶豫著是否應該拔槍射擊。”


    “我沒有亂說,他們真的很猶豫。動作遲緩,可能覺得對方是個小女孩,之所以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應隻是受驚過度。如果當時有專業軍警人員在場就絕不會這樣。珍妮佛肯定會被開槍擊斃,也就沒有了後來的變亂。”


    “終於有一名醫療人員對她開了槍。因為康奈爾醫生在出發之前反複交代過,不能傷人,這次外出的主要目的是給珍妮佛切除息肉,所以他特意壓低槍口,瞄準目標的右腿。”


    “珍妮佛腿上中了一槍,她被嚇壞了,以最快的速度轉身逃跑。”


    “情況變得一團糟,醫療小隊一人死亡,兩人重傷。這種狀態不可能繼續執行計劃,隻能帶著傷員離開。”


    “在這個過程中,無人機全程保持監控拍攝狀態,同時對基地,也就是避難所發出信號,請求增派支援。”


    “因為是秘密行動,醫療小隊捕捉珍妮佛的地點距離基地約有十二公裏。當時的情況也沒有車輛可供使用,再加上地形複雜,增援部隊從出發至趕到事發地點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


    “珍妮佛逃離之後的第三十八分鍾,這是無人機記錄的時間。康奈爾醫生的醫療小隊遭到多達上百名自由者的圍攻。”


    “那場景實在太可怕了。那些人……如果他們還能被稱之為人的話。”


    “他們根本毫無理智可言,像野獸一樣瘋狂撕咬,仿佛對方不是自己的同類,而且活生生的獵物,甚至食物。”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於突然,種種跡象表明這是一次有預謀的伏擊。可怕的自由者從四麵八方蜂擁過來,像潮水一樣把整個醫療小隊徹底淹沒。”


    “那種情況下根本來不及開槍,甚至連拿起武器的時間都沒有。因為彼此都是人類,其中有些人在避難所的時候就相互認識,關係都很不錯。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對方竟然一言不發猛撲過來,用最原始的方式張口撕咬,揮舞拳頭朝自己身上猛砸。”


    淩子涵安靜地聽著,他心中隨即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特殊感覺。


    “醫生,伱剛才反複提到一個詞,野獸。”他用探尋的眼光看著維多利亞:“直覺告訴我,那些人,自由者群體,他們就是現在的暴民?”


    維多利亞的神情有些苦澀,沉默了幾秒鍾,她緩緩點了下頭:“盡管很不願意承認,但你猜的沒錯。”


    “是的,離開避難所的那些人從身體到思維邏輯都產生了變化。這種變化在初代,也就是康奈爾醫療小隊全滅的那一時期還不算過於強烈,到了第二階段,也就是五年後,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類,變成了與我們有著相同外形的野獸。”


    “整個醫療小隊的成員被當場殺死。那些可怕的自由者咬斷他們的喉嚨,鮮血潑灑得到處都是。包括康奈爾醫生在內,所有小隊成員的人頭從屍體上撕扯下來,集中擺在一塊很大的岩石表麵,堆疊成三角形的山。”


    淩子涵目光中透出一絲凝重:“他們是在報複醫療小隊之前對那個女孩做過的事嗎?”


    “也許吧!”維多利亞的回答模棱兩可:“我隻能從邏輯層麵進行分析。絕密資料之所以把那一時期稱之為“初代”,是因為從珍妮佛事件發生後,基地方麵將自由者視作變異人,也就是常規概念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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