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a:「本日谘詢」(來自「不迷途的羔羊谘詢會」會議記錄)


    〇:谘詢者:東原史繪(三年c班)


    大家好大家好,這事要麻煩各位了。


    在場有些人我們從去年開始就見過好幾次麵了,不過我姑且還是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文藝社社長東原史繪(※1)。


    (※1)東原學姐是身形修長的古典美人。窄肩,姿勢優雅,總之給人細長的印象。隻有下垂像要掉落的眼猜是圓形。長發紮在後腦杓脖子一帶,以深色係發夾將長發倒折夾起固定。感覺太用力碰她的話,會把她折斷——


    擔任曆史悠久的文藝社社長,自然頗有內涵。她有時戴眼鏡,有時戴隱形眼鏡,而這天是戴四方框的眼鏡。


    ……其實呢,這應該由我們文藝社自行解決才對,可惜目前的社員沒人擅長這種事情。嗯,已經畢業的戲劇社篠原學長很擅長這種東西,所以我跑去問了鹿野,結果她說:「吵死了!愛幻想又不負責任的女人!有事去找羔羊會啦!」就是這樣。很過分吧?她可能遇到什麽討厭事了吧。再說那身看來很好吃的布偶裝到底是怎麽回事?


    啊,我離題了。對不起。


    暫且不管鹿野的意見,聽說這個谘詢會解決了許多麻煩問題,如果方便的話,是否也能夠幫幫我?


    嗯,關於這次要問的問題呢(※1)——


    (※1)一瞬間我很好奇如果對她說:「請管管你家的幽靈社員亂發女」,不曉得會怎樣。真想問問看。


    事情始於去年底的大掃除,在地下倉庫——你們不知道嗎?就是那個天花板密密麻麻爬滿裸露在外的水管、令人感覺不舒服的房間——整理時,找到過去數十年來畢業生留下的大量雜物……基本上就是校慶擺攤等用過的物品。以前待過學生會的人也知道,清理倉庫的計劃因此變得亂七八糟,老師們也亂成一團。


    最主要是數量太多,每件東西都必須妥善處理才行,有空的學生也來幫忙,光是分配工作就夠忙亂了。


    整理到一半時,我們找到一件不得了的東西(※1)。


    (※1)說到這裏,東原學姐緩緩環視羔羊會的成員們,自腳下的包包裏拿出一捆裝在拉鏈pu袋裏的稿紙。稿紙相當老舊,看來沒有以特別的方式保


    存,所以紙邊破破爛爛的。


    那個不得了的東西,就是這份稿子。


    沒錯——這稿紙就是近代科幻小說界相當年輕有為的作家菱維淘汰的夢幻處女作!


    ……哎呀?沒什麽反應。看來各位沒聽過菱維先生。啊,不過作品你們應該聽過,比如《看著蝸牛眼花撩亂》、《貓,熟悉的箱子裏》。其中《蝸牛》那本還出版了兒童版,我想應該比較多人曉得……


    不過大概沒有人知道菱維先生其實是我們學校的畢業生。我也是找到這份原稿後,才從校長那兒第一次聽說。


    ——對,這次的事情也和校長有關,所以可以說很棘手,也可說非常費事……哎呀,抱怨也沒用。


    菱維先生正好是距今三十年前的畢業生,可惜他已經過世。聽說是死於常見的內髒疾病,發現得太晚才會喪命,真是天妒英才呢。當時在全國性的報紙上也有利載他的過世消息,雖然在第三版。


    他從我們學校畢業後,進入都內的私立大學就讀。大學時代就立誌成為小說家,不過當時他的目標是純文學。畢業後在打工的地方認識了知名的數學家,從此受到影響走上科幻作家之路。其後,身為科幻作家的他以嶄新的筆法與別出心裁的小技巧獲獎無數,甚至名留文學史的一角。


    這樣子的人在高中時代寫下人生第一部小說,就是這份原稿。菱維先生高中在學時隸屬文藝社,這是他為了校慶紀念文集而寫的作品。後來因為製作預算不足等問題,最後沒有收進文集中珍因此隻剩下這份原稿還在。我補充一點,當時主導這本文集的社長,就是後來和菱維先生合作出版了許多名著的好友,也是知名編輯檟戶滋先生。


    如果這份原稿內容是散文或青春小說,就沒那個價值了,但因為它是科幻小說,我聽說書迷和這方麵的資料館甚至願意出價三十萬購買。也聽說打算出版全集。


    ……喔,氣氛變了?很好,這反應很不錯。三十萬圓。成疊的論吉先生。莫名寫實,我非常清楚各位受到吸引的心情,但我不會把這份稿子給你們。不對,這也不是文藝社的東西。


    這是我們向校長借來的,所以如果弄丟的話,我就必須切腹了。會哭出來喔,我說真的(※1)。


    好,至於這個與少女的淚水同等重量的炸彈級原稿,為什麽要借給文藝社——


    因為我們決定在今年校慶上展示這份原稿,當作重頭戲。


    然後另一個重頭戲,就是這部未完成的作品,要曲吾等在校生著手給它一個結局!


    ……沒有錯,這位太太,這個故事還沒寫完,沒有結局!


    (※1)這時東原學姐拿手帕作勢擦眼淚。這個人外表看似楚楚可憐的美女,但她舉止誇張,還有動不動就開始奇怪的表演,感覺好像說單口相聲。她的粉絲們大概會認為這就是她的優點吧。


    (※2)這句話是對著會長說的。會長微微一笑,回道:「哎呀,我是誰的新娘呢?」——結果男社員之間開始竊竊私語,傳開了些什麽。佐佐原則以奇怪的視線看著我。


    會這樣也是因為原本應該刊載這篇小說的文集有些別出心裁,分為短篇懸疑小說或趣味文章的前言——也就是問題篇,以及解謎、笑點的解答篇這兩部分。


    我們找到的原稿是問題篇的題目,而解答部分怎麽找也找不到,或許是弄丟了……又或者是一開始就不存在。


    校長認為,年紀輕輕就過世的名人校友未完成的作品,由在校生親手賦予結局,對於死者來說應該是最適當的致意方式。也許報紙上的文藝專欄或地方小報上還會出現學校的名字。


    有鑒於此,強權啟動,上意下達,我等文藝社首當其衝。


    首當其衝聽來有點恐怖,不過原本的意思就是「被選去送死」,因此用這句話來形容一點也不誇張,因為壓力真的很大。如果這是漫畫的話,我早就胃潰瘍了(※1)。


    ((※1)這時我旁邊傳來小小的說話聲。因為聲音真的很小,隻有我聽到了——


    「唯有去死不能去」。忍不住看過去,佐佐原發現到我的注視,稍微紅臉低下頭。這該怎麽說呢……實在有夠冷的。


    我一開始也說了,目前我們社裏沒有喜歡科幻小說的人,我也想不出什麽好的「解答篇」內容。


    ——所以我現在朗誦這份稿子,請各位幫忙想些好解答,好嗎?啊,當然隻要有概要……摘要或點子就好,後頭再由我們負責寫成小說即可。


    那麽……準備好了嗎?要去廁所的人請趁現在快去。


    我要念稿子了喔(※1)——


    (※1)東原學姐從懷中掏出扇子掩口。她真是莫名適合這種戲劇化的動作。


    「宇宙怪獸耶奴馬吉克的威脅


    伊東太一作


    檟戶滋編輯


    劃破黑暗的紅色光芒被吸入黑暗環繞的藍色球體之中——


    紅光在藍色球體中——被吸入像手垢般沾黏的綠色部分,那兒吐出鮮紅色汁液。


    汁液燃燒般開始侵蝕球體。但隻有藍色之外的部分。吞噬綠色之後,球體開始染上藍與紅。


    ——西元2年,地球遭受宇宙怪獸侵略。


    這事情發生得突然。來自宇宙的巨大物體從天而降,觀測衛星爆炸,一片幹涸的都市毀滅——這一切全是自天空飛來的謎樣柔軟生物所為。


    該


    生物最先引發的慘劇,就是飛到地球來。降落地表的衝擊,讓降落地點方圓數十公裏之內化為灰燼,其衝擊的餘波揚起的沙塵,造成數十倍範圍內全成了死亡世界……


    生物降落的地點是西伯利亞。第一次捕捉到該生物樣貌的是某國的非公開迷彩衛星。某國故意將那影像讓俄羅斯政府監視攔截到,進而公開全世界。


    該生物全長至少超過一百公尺,預測重量是六千噸,外表披著繭一般的薄膜,體表隨時保持濕滑。像頭部一樣隆起的部分,由尖端突起一對角,朝天延伸。負責分析的各國學者們紛紛假設那個突起的角是用來接收某種宇宙射線的器官。


    碰觸到該生物的話,水分會被吸幹,變成纖維塊般的物體腐朽。那東西通過的地方不會有生物存在。逃亡不及的人們,其屍骸被風吹散。換個角度來說,這種死法比起成堆屍體更殘酷。


    由西伯利亞開始南下的外星生物通過之處全成了死亡世界,貝加爾湖幹涸大半,那東西繼續朝向蒙古侵略。


    聯合國聯軍編製的對應小組後來稱呼該生物為——


    宇宙怪獸耶奴馬吉克。


    聯合國聯軍總部基地。在一片漆黑的戰略室,充滿耶誕氣氛的電子光芒浮現黑暗中。


    率領前線部隊的葛雷因上校(※1),與作戰參謀索葉少校麵對麵坐著。


    『原來如此,少校,你的意思是即便使用核子武器也無法消滅那個操他媽的怪物?』


    『是的,上校,當然沒有實際試過,無法確知正確的結果,不過衝擊和熱能都無法在目標物的體表上起作用,根據估算也無法采用毒殺方式。』


    『真是操他媽的玩意兒。』


    葛雷因上校苦惱地說(※2)。


    (※1)大概是剛剛東原學姐才提到的關係,害我莫名其妙想像起鹿野學姐穿著軍服、帶著眼罩的模樣。而少校則是另一位鹿野學姐。


    (※2)雖然東原學姐隻是在朗讀稿子,不過從外貌溫柔敦厚的女孩子口日中——無心地開心地不以為意地——不斷說著「操他媽的」,真想阻止她。我的幼小心靈都快要受傷了。


    少校冷冷念出報告書內容。


    『三天前的作戰中,將自中國征召而來的一千枚飛彈全部用上,卻隻是因為地形改變而勉強拖了目標物的行動而已。可以確定光憑單純的威力無法殺死目標。』


    『那家夥會吸收水分吧。灼燒體表造成的損傷呢?』


    『目標物會放出類似二氧化碳的化學物質瞬間滅火。』


    『史堤茲試作的雷射為何沒有奏效?』


    『分析還在進行中。第一發看來頗具效果,不過第二發之後就完全沒有作用了。當時確認在目標物四周出現不明氣體,估計可能含有幹涉光學物質,使雷射失去效用的成分。』


    『哼,這麽巧?真是操他媽的家夥(※1)。


    ——那家夥現在在哪裏?』


    戰略室偌大的熒幕上出現中國北部地勢圖。怪獸的位置以紅色三角形標示著。其行進路線離開西伯利亞之後,就一路往正南方前進,不過到了內蒙古自治區的吉蘭泰附近時,路線轉向東南方,估計幾天後將會抵達北京。


    『轉換方向的原因不明,不過基本上仍是直線前進。再這樣下去,北京遲早會變成死亡之城。』


    『北京烤鴨變成北京操他媽是吧(※2)(※3)。』


    葛雷因上校交抱雙臂,瞪著熒幕冷哼。


    (※1)這裏聽不懂,是指一切太順利的意思嗎?


    (※2)意思令人極度不解。幹脆說北京搖滾算了。到這裏副會長(男生)總算也受不了,紅著臉說:「原文上雖然那樣寫,不過我建議不適當的表現方式還是盡量避免較佳。」(幹得好,加油!)東原學姐靜靜地露出溫柔而文雅的微笑說:「不~行,操~他媽的。」啊,副會長遭擊落了。


    他該不會是東原學姐的隱性粉絲吧。隻見他虛脫趴在桌上,沒辦法斷定他是敗於東原學姐的笑容還是發言。


    (※3)追根究柢來說,為什麽校慶紀念文集要用的文章會頻頻出現這種描述?我認為台詞部分極有可能是東原學姐的即興表演。


    這時候一位生物學權威庫德博士來訪。後來替怪獸命名的也是他。氣宇軒昂身穿白衣的博士開心地對上校說:


    『完成了,上校!我們終於找到能夠把怪獸逼到走投無路的可能了!』


    『喔,博士!真想不到你能夠提出爆炸之外的成果!』


    『我可是會讓老婆的內褲也爆炸的男人喔。邏輯也早在我腦子裏爆炸了。就像我們用界麵活性劑和水打倒毆爾機比克那個怪獸一樣,隻要針對這次怪獸的弱點,就能夠一舉拿下它。』


    『原來如此,能夠有效幹掉它的操他媽攻擊嗎?快把詳細內容說來聽聽。』


    葛雷因上校微笑。


    *


    好了,博士想到的怪獸弱點是什麽呢?


    請各位運用智慧打倒怪獸。


    (解決篇待續)」


    ——原稿到此結束,感謝各位的聆聽。


    如同各位聽見的,這內容極為簡短,據當時認識菱維先生的人證實他寫到一半就無心繼續了,不過應該還是有辦法導出答案才是。


    當然文藝社的成員們也想了許多,仍沒有結論。我們在猜想這文章這麽簡短,或許也是思考的提示之一……


    麻煩各位幫忙動動腦了(※1)。


    (※1)我忍不住開口問:「剛才朗誦的台詞之中,有多少比例是即興演出呢?」結果東原學姐回以令人難以信服的答案,說:「完全沒有那麽一回事喔。」我幾乎快要迷上她了。


    part-b:成田真一郎


    好了,這是怎麽回事?


    老實說我完全不清楚。那真的是值錢的稿子嗎?不過按照東原學姐的說法,那稿子是菱維先生——本名伊東太一——還沒立誌成為小說家之前的作品,作品內容本身可能沒什麽意義,有價值是因為它的存在。


    東原學姐將稿子擺在腿上,把用文字處理機重新繕打列印出的「副本」發給眾人。至於台詞是不是東原學姐的即興演出……就任憑各位想像了。


    我讀完副本時,隔壁的佐佐原也正好抬頭看向我。她今天畫的不是關係圖,而是怪獸的想像圖……明明是震撼俄羅斯的怪獸,她的畫卻像是拿來當作手機吊飾也不奇怪。旁邊還加上「奴馬~」的叫聲,或許是從名字得來的原創構想?


    她以不同於奇幻畫風的冷漠聲音問我:


    「……要猜怪獸的『弱點』,可是光憑這麽短的文章,有辦法鎖定嗎?」


    我靠著摺疊椅椅背弄出吱嘎聲,同時點頭:


    「也是……這個怪獸乍看之下所向無敵,又沒辦法實際實驗……」


    「至少也該給我們一些提示。」


    「作者先生已經上天堂……不過東原學姐也說了,『內容雖短,仍有辦法鎖定』本身或許就是提示。我想答案應該很簡單。」


    「簡單……黑魔術之類的?」


    「為什麽是黑魔術?」


    「很強呀。」


    「強、嗎……?」


    在討論的不隻我們兩人班其他羔羊會的成員也在讀完副本之後,聚集成幾個小團體討論。會長則來回在這些團體之間,聆聽大家的意見。


    佐佐原看了看他們的情況後,壓低聲音,避免被會議室中央發呆玩弄扇子——看起來是這樣——的東原學姐聽見。


    「要去隔壁嗎?」


    「……她在嗎?東原學姐都來了,可能已經躲開了。」


    「這麽說來也是……」


    佐佐原和平常


    一樣冷冷點頭,但看起來似乎有些遺憾,或許是我想太多。


    說到珍奇難題就想到仙波,這也是我和佐佐原目前的共識。我們雖覺得老是依賴別人不好,不過隻要有人因此得到幫助,羞恥心什麽的擺在一邊也無所謂。仙波也是,不管怎麽說看來都算是喜歡解謎的人吧。


    ……我一直在想必須想辦法謝謝她,不過有什麽事情是我和佐佐原能夠為她做的呢?總之,上次帶給她的藍莓優格——學校附近的便利商店一個賣一百六十五圓——她收下了。


    姑且先不提回禮的事,看起來仙波似乎極力避免遇到其他文藝社社員。因為是幽靈社員所以尷尬嗎?或者是社費遲繳的關係?猜測她知道今天的谘詢者是文藝社社長東原學姐,應該也不好繼續待在資料室裏吧。


    「嗯,姑且去確認一下在不在好了——」


    「確認什麽在不在?」


    突然有人說話,我縮起身子。這人隻要發現我和佐佐原在說悄悄話,一定會悄悄靠過來。


    我擺出責備的眼神,答非所問地說:


    「會長,別嚇我們。」


    「對不起,我礙到你們了?」


    會長的雙手交抱在豐滿的胸前,過意不去地偏著脖子。


    「……別故意擺出那種姿勢。」


    「欸,你從哪兒學到那種冷冰冰的說話方式?自己的房間?好下流喔。」


    這回我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麽,而且她還刻意壓低音量,避免其他人聽見。這個人外表上感覺是「有點少根筋,但是位誠實、有品德的迷人淑女」,不過熟人看到的是「心機重又任性的享樂主義者」,而其真麵目是……不行,光是想起來都教人害怕。


    因為住在會長家附近的關係,平常和會長有些私人往來,也清楚她這人表裏不一,和她往來極度耗費能量,與仙波屬於不同的向量空間。


    「一點也不下流。冰冷的詞匯與溫暖的詞匯不同,隻要活著,每天都會增加。」


    「這世界這麽親切。」


    「說對了。」


    「對了對了,說到下流,你們兩位最近感情情很好耶?」


    ……喂,為什麽轉移話題要用「下流」開頭?她對於知道她本性的人還是一樣負麵意思的不客氣。


    佐佐原也困擾地……似乎沒有,她還是一樣麵無表情地看著會長。太過麵無表情了,令人懷疑她是否還有呼吸。


    我皺著臉。


    「請別再說那種話……隻是因為一年級成員少,我們比較聊得來罷了。」


    「可是宍倉同學谘詢那次,你們兩個不是窩在資料室裏?」


    「……居然說我們窩在……你在胡說些什麽?如果我們在美國,這已經構成性騷擾了。我們隻是想換個地方和心情討論而已。」


    會長眯起眼睛瞄瞄我,仿佛正看著獵物。


    「喔嗯。然後又,喔嗯,然後一回來就突然能夠說出些好答案,是嗎?隔壁是不是有什麽神秘的能量點呢?」


    ……我逐漸滲出冷汗。這個人就算知道仙波的存在也沒什麽好驚訝。她的個性雖然不愛嘮叨,不過光是被她知道,就讓我背部一陣涼。我想起小學時被肩上扛著木刀的會長


    帶著到處跑,結果遇到一堆倒楣事的過去。


    幸好她沒再繼續追究下去。會長表情一變,露出無毒的微笑。


    「欸,隨你們高興。反正這樣也很有趣。」


    莫可奈何地說出真心話,接著不曉得為什麽摸了摸佐佐原的頭——佐佐原從剛才起就以同樣姿勢僵在原地——然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這麽說來,會長前陣子開始以本性對待佐佐原。這樣好嗎?我不懂她的標準是什麽。


    直到剛才為止天真無邪做出惡魔般的舉止仿佛是一場夢般,會長優雅坐回座位上,口齒清晰地宣布:


    「看來這問題沒辦法簡單做出結論,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吧。」


    會長「許可」了,於是我快速打開資料室的門。因為尷尬的關係,我沒找佐佐原,不過她還是跟著一起來了。會長八成正盯著我們行動,但我努力佯裝不在意。


    沒想到仙波和平常一樣仍待在資料室裏,而且正在吃便當。


    頭發一樣亂糟糟。吃飯中的她這回沒有壓住布偶,烤派先生安穩地躺在桌子角落。


    攤在桌麵上的便當盒是堅固的鋁製晶,以女孩子的便當來說稍嫌大了點,看起來像是認真的柔道社員使用的物品。口式炸雞、維也納小香腸等常見的菜肴加上白飯各占一半,便當內容也沒什麽吸引人的地方。少了三分之一。


    仙波左手拿著文庫本,右手拿著塑膠筷大啖日式炸雞,連看都沒看向我們,她隻說了句:


    「鹽巴。」


    「呃……?」


    我頓時無法回應。因為她的話太過突然了,絕對不是我注意到仙波襯衫前襟解開到第二顆扣子(西斜的太陽太熱了嗎?)而冒出許多煩惱的關係。


    若無其事地深呼吸之後,我回答:


    「不,我沒帶鹽巴……」


    仙波瞪著我,不悅的眼中寫滿了「你這蠢蛋」……隻不過沒有隨身攜帶調味料,有那麽嚴重嗎?那便當看來不至於不夠鹹呀。


    要說和平常一樣的話,我的確和平常一樣顯得畏縮,而佐佐原也如平常一樣淡然地問道:


    「您平常都在這裏用餐嗎?」


    「差不多。順便解釋一下,這是中午沒吃完的剩菜。」


    仙波沒有微笑,不過至少好好回答了,並且附帶說明。果然她對於除了我之外的人比較親切。


    才這麽想著——


    「……家母隻要一想到就會做個超大便當強迫我帶,害我不曉得該怎麽處理。為什麽我是那種麻煩人物的女兒呢。」


    她開始對母親毒舌。盡管如此,她仍沒選擇把便當丟掉,這表示她們母女的感情沒有她說得那麽糟糕。


    「——怎麽?那惡心的眼神是怎麽回事?我去投訴你喔。」


    ……我好像不自覺微笑看著仙波了。以惡心為理由投訴我,這是毀損名譽吧。不過話說回來,被同年級女孩子這麽說,令人格外沮喪……


    佐佐原不管我的情況,對另一件事情感到好奇。


    「您不在教室或學生餐廳用餐嗎?」


    不曉得為什麽,發問的佐佐原看來很嚴肅。在哪裏吃飯有那麽重要嗎?


    不知道仙波有沒有注意到這點,隻見她把筷子擱下,抬頭看向佐佐原。


    「這世界上也存在著一種人,認為自己一個人吃飯比和其他人一起吃要美味上百倍。」


    接著露出絕對不會對我嶄露的微笑,這笑裏摻雜九成好奇心與一成嗜虐。


    「這是『壞事』嗎?」


    佐佐原縮了縮身體,然後搖頭:


    「不……」


    ……老實說,我不懂現在這一來一往是什麽意思。姑且不提仙波,我想佐佐原也不是很清楚吧。可是我感覺這極端展現了兩人的關係。


    老師與學生?對照的兩麵鏡子?蛇與青蛙?惡魔與人類……?不,哪個都不是。這該怎麽說呢?感覺上若沒有正確掌握的話,總有一天會引發致命的失敗……


    但我沒有時間思考。


    仙波繼續吃飯,同時轉而不耐煩地開口:


    「我的事情和你們沒關係吧?別管我。


    你們又有什麽事了?如果待太久,萬一社長進來就麻煩了。快點回去。」


    她果然不希望見到東原學姐,但不是我想的那種害怕見到,純粹是希望消極地等待風平浪靜。


    「……嗯,雖然覺得過意不去,不過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希望你讀完這份稿子,幫忙想出打倒怪獸


    的方法。」


    ——她又以剛才的那種視線看向我,眼裏說著:你這搞不清楚狀況的家夥。


    唔唔……不怕,不要怕……


    「那個,伯波,這次來谘詢的是文藝社,所以名目上你也算是當事者,應該可以幫幫我們吧?」


    我打算對她說大道理好好勸戒一番,可是仙波卻繼續大口吃著便當。從弱不禁風的外表看不出她原來這麽會吃。才一眨眼,大半便當就消失了。


    隻有眼鏡後頭那對不耐煩的視線仍看著我,說著:你還不懂嗎?這個呆瓜。


    「嗯……?


    怎麽回事?這和平常不一樣,似乎不是拒絕聽我說話。


    「啊,難道……」


    說話的是佐佐原。


    「怎麽了?」


    她沒什麽自信,猶豫著繼續說:


    「鹽巴……」


    「鹽巴?」


    鹽巴……就是剛才進門時,仙波對我們說的第一句話——啊!


    「是鹽巴!」


    我忍不住大叫。原來如此,仙波不是為了在便當裏撒鹽,而是冷不防就告訴我們答案了。


    仙波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蓋上空便當的蓋子,抱起布偶。


    「對——那個謎語似的文章解答就是『鹽巴』。這次我敢堅決告訴你們,我有自信絕對沒錯。」


    仙波說得如此果決——除了數落我是如何劣等的人類之外——這還是第一次。平常的她多半隻提示有哪種可能罷了。


    這回的對手是創作小說,所以性質不同嗎?


    「為什麽您能夠斷定是鹽巴呢?」


    佐佐原不解地間。仙波對她輕輕聳肩。


    「說到蛞蝓,就會想到鹽巴吧?事實上砂糖或小蘇打粉等,隻要能夠產生滲透壓的東西,一撒上去它就會縮水死掉。不過我隻試過鹽巴。」


    我也是。記得小時候曾對院子裏的蛞蝓撒鹽巴,觀察它收縮的樣子。現在想來真是做了件殘酷的事。


    「用啤酒水灘做個陷阱淹死蛞蝓也是出名的民間驅除法,不過這作法在日本太不切實際。另外一直線南下的怪獸知道吉蘭泰以鹽湖的岩鹽著稱,因此改變路線回避,而且能夠通過淡水的貝加爾湖,這證明它不怕大量的水——這些姑且都能夠當作參考。」


    的確,怪獸的特征好幾處都與蛞蝓類似。天線般的觸角,濕滑的體表,喜歡濕氣——


    可是,光憑這樣就斷定,未免太亂來吧?


    「仙波,我知道拿鹽巴對付蛞蝓的弱點最有效。這麽簡短的題目,不考慮太多,直接回答鹽巴或許也可以。但是一開始要怎麽知道怪獸的性質和蛞蝓相同呢?這部分的證據呢?」


    除了外表之外,還有其他線索嗎?


    「……這部分就是這次谘詢最麻煩的地方。


    首先要記住一項前提,不能把這份稿子當作科幻小說。」


    「但這是知名科幻小說家寫的呀?」


    「不對,寫出這篇作品的人,不是知名的科幻小說家菱維淘汰先生,隻是普通高中生伊東太一。而且這不是真正要付梓出版的作品,隻是為了校慶企劃而硬擠出來的小品。因為你搞錯這點,才會覺得困難。


    你也聽到社長說的,伊東太一立誌成為小說家是進入大學之後。想要成為科幻小說家更是大學畢業以後的事。即使他原本就喜歡科幻小說,但還是不太可能為了校慶的出版品安排機關。


    這篇文章必須以純粹猜謎的角度、以隨興的角度來看,否則找不到答案。」


    「隨興的角度……這麽說也就不是以登場人物的角度,而是必須從小說之外的角度來思考?」


    聽見佐佐原的確認,仙波輕輕點頭。


    「沒錯。實際上當我聽到標題與作者名字時,就已經猜到怪獸的弱點應該是鹽巴。


    「——因為怪獸的名字耶奴馬吉克,就是蛞蝓的重組字。」


    ……好像懂,又好像不懂。於是我老實問:


    「什麽是重組字?」


    不出我所料,仙波以犀利又不耐煩的視線看著我,但還是離座站起,來到黑板前拿起粉筆。


    「是一種字母遊戲,對,比方說——」


    粉筆喀喀地在黑板上畫過,字跡像鬼畫符一樣,不過不至於看不懂。


    『senbaaki』


    「把這個重組之後。」


    『anbasekj』


    「鞍馬席?」


    「不一定要有什麽意思。」


    仙波有些不滿地說,大概對自己舉的例子也不甚滿意。


    ……不過,我懂了。也就是變換文字的排列後,將它改成其他意思或隱藏原意的字母遊戲。


    我突然看到佐佐原以食指在半空中比畫著,似乎正在確認自己的想法。


    「原來如此,寫成羅馬拚音的話,將蛞蝓的拚音重新排列之後,就成了耶奴馬吉克呢。」


    「但是光是這樣還是沒有證據呀。


    還有其他的嗎?」


    我問。仙波能夠如果斷定,想必應該還有其他原因。


    仙波果然毫不猶豫地在黑板上繼續寫字。


    「廢話,當然有。作者應該也是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吧。在最後的最後勉強一記勾拳。前次被擊退的怪獸名字——」


    『毆爾機比克,ibik』


    「最後的u配合耶奴馬吉克的例子省略了。這個怪獸是被界麵活性劑和水攻打倒的,對吧?界麵活性劑聽起來很威風,事實上就是廚房洗碗精的主要成分。


    而這個毆爾機比克重組之後——」


    蟑螂


    『gokiburi』


    仙波到此看向我。


    「就是你。」


    「喂,我叫gokiburi先生過來喔。」


    我不承認,絕對不承認。那個衛生害蟲和我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


    「隻要對那東西倒上洗碗精,它就會窒息而死。不過這方法沒有對蛞蝓撒鹽那麽廣為人知就是了。事實上對許多蟲類都有效。


    幫怪獸命名的人顯然是日裔的……博士?既然如此,以同樣方式為另一個怪獸命名也很合理,自然可以斷定耶奴馬吉克就是蛞蝓。」


    喀!仙波敲了下黑板,做出總結。


    「所以這篇文章如果隻憑故事人物得到的情報,怎麽努力也解決不了。必須跳脫小說,從外逆推,才有辦法解決謎團。」


    ……原來如此,說到這裏的確能夠斷言。若是偶然的話,不可能那麽巧。


    這次的谘詢答案是「鹽巴」,我完全同意。


    可是仙波的話之中還有些沒有解開的謎團。


    「……可是,為什麽您聽到標題和作者姓名時,就知道答案了呢?」


    我的問題,佐佐原開口幫我問了。仙波爽快縮縮脖子,告訴我們答案:


    「不是知道,隻是得到線索提示而已。


    伊東太一的筆名是菱維淘汰,我猜這也是羅馬拚音表記的重組字。


    ——因此我估計他的思考邏輯都一樣。」


    於是最後仙波在黑板上寫下『q.e.d.』(得證)。


    part-c:仙波明希


    目送兩人回到會議室,我輕輕吐了口氣。


    又來了,這回沒辦法。正如成田說的,我姑且算是文藝社的社員,所以追根究柢,我應該要幫忙。要避免與其他人牽扯上,最重要的就是循規蹈矩,我想。


    也隻有這次成田沒有亂來——再怎麽說對手都是虛構小說——後頭隻要靜靜等待風平浪靜就好。


    好了,便當和麻煩事都已解決,可以回頭看書了吧……


    我


    慢慢靠向烤派先生。


    ……這天的谘詢會難得平安無事地結束了——成田和佐佐原主張的答案「鹽巴」獲得一致讚同,有些掃興地做出結論。東原學姐也心情大好地開始構思著:「叫聲就用『奴馬』吧。撒上大量鹽巴後,瀕死前叫著:『奴馬!』」……「奴馬」是啥……?與佐佐原難得急切地說:「請、請不要看。」有關係嗎?


    ……不管怎麽說,社長開心就好。


    雖說這社團的社費要不了多少錢,不過身為幽靈社員還利用多方資源,我多少有些愧疚——擅自複製圖書室的鑰匙、常常潛入社團辦公室借走禁止攜出的珍藏本(謹慎起見我先解釋一下,隻要讀完,我就會確實歸還……等等,最近稍微積了一些沒還就是了),諸如此類。


    沒多久羔羊會就解散了,感覺隔壁的人們逐漸離開。成田他們為了避免懷疑而被釘上,想必今天不會再過來了。接下來到離校時間為止我可以好好享受安靜的空間……


    ——才怪。


    啪答!會議室這邊的門猛然打開——


    「發現、獵物!我一直想見見你呢,仙波波!」


    ……莫名興奮的東原社長出現了。


    沒有其他人,隻有她一位。她似乎等到羔羊會的成員們全都離開了才過來。但是——


    ……成田,是你說的吧?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我忍不住往後仰,同時仍努力保持冷靜說:


    「……別用那種聲調叫我,聽起來好像在叫仙婆婆。」


    「哎呀,真是抱歉。不過仔細一看,的確有婆婆的光芒呢,好幹燥。」


    「我沒有感應力,看不見什麽光芒……」


    ……棘手。與成田的情況不同,和這人說話很痛苦。我並不討厭她,因此反而難以對應。以我個人的標準來說,大概類似和爸爸說話的感覺。


    說話的節奏完全被對方掌控著。我還是先開口問問想問的事吧。


    「……為什麽知道我在這裏?」


    「啊啊,你的眼神透露出打算根據我的回答去找告密者報複。你以為是書記打小報告的?


    可惜不是。是綿貫告訴我的。他說:『在研究大樓的資料室裏見到一位黑心陰沉亂發矮冬瓜,體貼點的說法就是紙片平胸眼鏡女在閱讀貼有文藝社標簽的書』。」


    「後半段文法亂七八糟的批評,絕對是社長想出來的吧。」


    ……太大意了。新加入的我不清楚詳情,不過現在的文藝社和戲劇社似乎交情不錯。這麽說來,我記得曾在文藝社的社團辦公室裏看到這幾年戲劇社公演的劇本整齊排列。上麵沒有標簽貼紙,表示應該是某人的私人物品,看起來擁有者應該很寶貝,所以令我印象深刻。


    交遊廣闊的社長與綿貫學長是會閑聊的朋友,這也沒什麽好奇怪。問題是——


    「……為什麽挑這種時候來?」


    「當然是為了來道謝呀。


    剛剛小說的谘詢,幫忙解答的就是仙波波吧?綿貫的事情聽說你也給了建議。」


    說完,社長的視線看向黑板……不妙,忘了擦掉。


    感覺枉然的同時仍堅決抵抗到底。


    「……你在說什麽?那是剛才佐佐原同學和另一個人過來這裏討論時寫的東西喔。與我無關。」


    「為什麽會以沒關係的人名作為解釋重組字的例子呢?鞍馬席學妹?」(注重新排列後就是「仙波明希」)


    「……」


    聽到看著黑板的社長這麽說,我不禁冒汗。


    「沒有必要佯裝不知道吧?又不是做了什麽壞事。甚至可說這對於我們社團可是莫大的貢獻呢。」


    「貢獻……我是幽靈社員喔。」


    社長沒有立刻回答。她緩緩環視房間一遍,拿起我從社團辦公室帶出來的硬皮精裝全集。


    「可是你看來有好好進行社團活動耶?這是上禮拜五帶出來的吧。」


    ……早就被發現了嗎?


    這種奇妙的感覺該怎麽形容?明明獲得允許卻又被逼得走投無路。無法冷靜的我不斷按壓桌上的布偶,一邊不明就裏地持續反駁。


    「……我隻是照我喜歡的方式做。放學後也很少出現在社團辦公室——」


    社長莞爾一笑打斷我說:


    「那是『壞事』嗎?」


    唔……


    我忍不住凝視社長的臉。這句話和我剛才對佐佐原說的一樣。


    可以肯定隻是碰巧。因為我親眼見過成田他們實驗所以知道,這裏雖然能夠輕易聽見會議室裏的對話,但這裏的聲音卻幾乎無法傳進會議室裏(一般來說應該相反才對吧)。因此,社長不可能聽見我和佐佐原的對話。


    盡管如此,我還是驚訝地一時說不出話來。佐佐原的事情不能說。我被我自己困佳了嗎?或者說我在無意間一直侮辱著其他人——老早放棄自己不被別人了解這點。


    社長將闔起的扇子像拐杖一樣撐著桌麵,湊近看著坐在桌子對麵的我。那是第一次看到的真摯表情。


    「照我看來,仙波波是很棒的文藝社社員。起碼比起隻會待在社團辦公室裏拚命打著掌上型遊戲機的和達弟弟好多了。不過,如果你覺得自己老是單方麵取用社團庫存等等,感到過意不去的話,就拿你這次的幫忙相抵吧——甚至你的恩情比較大。


    所以你也不需要再自覺理虧了,盡管抬頭挺胸地在這間資料室裏進行文藝社活動吧。」


    說完的同時,她放鬆原本嚴肅的表情,恢複平常如湯豆腐般無害的笑容。這個人自然做出與形跡可疑同樣教人不能輕忽的奇妙區隔。


    ……她把我當作小孩子對待——這想法是自我感覺良好媽?我不是能夠被這個人當作孩子般珍視的人。她或許隻是來宣示我在她的掌握之下吧。


    但是,就算我感覺到不同類型的侮辱,為什麽我必須承認她對我的體貼不可?


    「……多謝關照。」


    她回以一記男孩子絕對會沉淪的笑容。


    「誰叫我是隨心所欲的社長呢。」


    社長嬌媚欠身,將全集擺回原本的位置。


    「……啊,不過,如果想到的話,記得來社團辦公室喔——」


    接著她朝我拋個媚眼說:


    「我最喜歡可愛的女生了。」


    ……


    喀答!


    打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渾身顫栗,讓我忍不住癱軟。我的表情雖沒有改變,手腳卻止不住地顫抖,連思緒也逐漸混沌……


    ——就是這原因嗎?這就是她做到這地步的動機嗎?姑且不論我是不是可愛,從以前就經常被社長糾纏是不爭的事實。回想起來,我還會去社團辦公室時,她也摸過我的頭好幾次,說什麽肌膚相親……咦?現在這裏隻有我們兩人,不就有點危險?雖然沒什麽關係,不過社長座位上除了掌上型遊戲機之外,還有第一代ps3,沒錯吧?——


    社長似乎沒想到我會出現這麽狼狽的反應,難得露出不悅的表情。


    「我隻是開個小玩笑……不過你現在的反應真的讓我很受傷。」


    ……看不出來她在演戲。看來那真的隻是開玩笑。我放心吐口氣。


    「因為社長不管說什麽,聽起來都像在開玩笑,所以分不出來哪些是玩笑……」


    「仙波波好認真喔。a型嗎?」


    「……那隻是穿鑿附會罷了。」


    「哎呀,真冷漠,血型之類的現在不是很流行嗎?前陣子還有人一臉認真地在圖書室裏找這類書呢。」


    社長無趣地說,看來她自己也不太相信。四方眼鏡後麵的眼睛帶著笑意。


    接著像是突然想到什麽,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喀喀寫


    字。


    「對了對了,關於重組字,你注意到這個了嗎?


    那部小說中出現的三個人物,是葛雷因上校、索葉少校、庫德博士,對吧?」


    『grehn(雷因)、qoie(索葉)、kudo(庫德)』


    「把它們列出來交換位置後——」


    檟戶滋


    『enokidosigeru』


    啊……檟戶滋,我記得是作者的好友兼文集的編輯。


    「特地在稿子開頭擺上編輯大名滿少見的,所以我猜這應該也是提示之一。欸,不管怎麽說,總之這是個壞心眼的題目……想到這是知名作家學生時代的瞎搞,就覺得有點可愛。」


    她說完後嫣然一笑,然後與進來時不同,靜靜打開通往走廊那扇門。


    ……這個人根本不需要動用到羔羊會,她早就知道答案是鹽巴了吧。


    但是,若是這樣,難道今天這一切都是為了對我說出剛才的對白……嗎?因為聽綿貫學長說我和谘詢會有關,於是利用正好得手的稿子。


    看著社長纖細背影的眼睛滲出愕然。


    ……東原學姐,你該不會其實很笨拙吧。


    原以為會就此離去的笨拙小姐突然回過頭,臉上露出有些不安的表情。


    「話說回來,書記的——成田嗎?


    很不錯呢,懂得欣賞仙波波。」


    ……不曉得她誤會了什麽。那家夥對我來說隻是瘟神。


    「他是害蟲,我正在設法驅除。還有,別再那樣叫我了。」


    「哇喔,第一次遇見有人稱主動靠近自己的男生為害蟲。


    ……可是,嗯,即使被膠帶台砸到瀕死仍繼續傾心於你,這可不是半吊子可用之才能夠辦到的喔。」


    我記得砸到瀕死,可不記得有傾心於我這回事。話說回來,綿貫學長你太長舌了。


    先不管這些。


    「……你說可用之才,要用來做什麽……?」


    「嗯?」


    社長豎起食指摸了摸漂亮的下巴,想著該怎麽說。


    過了一會兒似乎總算找到滿意的形容,她燦爛一笑回答:


    「增加人生樂趣?」


    我認為把他當gokjburi的我,好心上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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