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禪饒有興致的講述著,但是,許塵突然又問了一句,“那,玄音呢?”


    “哦!”


    無禪這才反應過來,“哈哈,想當年,魔宗大敗之後,玄音和陰修保護著少主逃離,但是,中途遇到追殺,所以,玄音一堂獨自迎戰,以此來給陰修更多的時間保護少主離開,所以……”


    他突然有些哽咽,“所以,玄音一堂幾乎全部戰死,而僥幸生還的責留在了中原地區,所謂大隱隱於市嘛?”


    “然後呢?”


    許塵追問道。


    無禪麵露難色,或者說是一種無奈和感慨,“隻是他的後人幾乎忘卻了當年的一切,忘了好啊。”


    許塵雙眉緊鎖,“就這樣?”


    “哈哈!”


    無禪一陣大笑,“最終,玄音的後人幾乎完全消失,到現在已經沒有幾人在世了,我唯一知道的一個人,他在幾十年前已經皈依佛門。”


    是的,許塵就是想聽這個,因為他在聽無禪的講述時,分明感受到了他神情的變化,下意識的躲避,下意識的含糊,下意識的打岔。


    而此時的無禪則是緊閉雙眼,回憶或是感慨。


    “所以您才會就我,因為您就是那個皈依佛門的人。”


    許塵輕聲說道,他不是疑問,隻是一種陳述。


    “唉,不說了。”


    無禪明顯是在默認,“我想今天晚上陸隱一定會再回來的,到時候,你要拜他為師,我相信他會收下你的。”


    “為什麽?”


    許塵雙目圓睜,“我為什麽要拜他為師?我要回兌山宗。”


    此時,他的目光相當銳利,仿佛兩把刀子一般冷冷的射出,他好像看到了某個人,某個麵孔,他想殺人,這種感覺難以遏製。


    此時的無禪冷冷一笑,根本不理會許塵表情,半晌後,他沉聲說道:“想回去拚命?哼,雖然他的真元幫你不斷的破境,以至於你此時甚至已經達到了破天境的境界,但是,如此快速的破境,對身體是有極大負麵影響的,比如,在一段時間內,雖然你體內的真元極為充沛,但是,你卻很難去控製它們,再比如,你的經絡無法如此快速的適應如此磅礴的真元,所以,你的身體會越加的疲憊,如果處理不好,甚至有生命的危險,知道嗎?”


    聽到無禪的解釋,許塵將腦袋向另外一側別了過去,無聲的反抗,或者是說,根本不想聽。


    但是,他此時確實能感覺到此時體內的靈氣胡亂的流動,根本不是有序的,而且,這股靈氣是如此的充盈,甚至可以說是如此的漲裂。


    他之所以此刻幾乎不能起身,輕輕一動就感覺疲憊至極,大概就跟這個有很大的關係。


    看到許塵的態度,無禪微微一笑,但是並未笑出聲,“許塵,告訴你,就算你此時已經真真正正的達到了第七境,而且可以自由的控製自己體內的真元,那麽,你一樣不是玄微的對手。”


    “是的,和你想象的一樣,此次他進行代魂之法失敗,他一定會受了很大的傷,加上他軀體的老化,他的修為肯定會大減,但是,他依舊是這世上我所知道的,最強的人,所以你現在必須要先保護好自己,甚至報仇的事情不提也罷!”


    此刻,隻聽許塵隻是冷哼了一聲,似乎對無禪的言語根本不以為意。


    無禪搖頭苦笑,“我現在必須找一個可以保護你的地方,顯然,我這裏並不是,雖然此時他們此時還未找到你,但是,時間久了沒有不透風的牆。而此時真正能夠讓玄微有所顧忌的就隻有朝廷,知道嗎?所以,你必須拜陸隱為師,在那支大傘下,你才能得到安全,而且我探查過你的身體,你確實是擁有成為符師的天賦。”


    許塵依舊沒有轉過頭,也沒有說一句話。


    “嘿嘿!”


    無禪狠了狠心,輕聲道:“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那就是,玄微經此一劫,他的身體一定堅持不了多長時間,而你認為他會就此老死那是不可能的,他首先自然是要找到你,但是如果他找不到你,或是最終發現無將你帶回兌山宗,你知道你會怎麽辦嗎?”


    顯然,無禪隻是在自言自語,因為許塵根本沒有跟他搭話。


    “他會進入迷霧叢林,他會去漢蠻交界的天火山,因為,枯葉一堂的後人應該還在那裏,那是他最後的希望,那是他最終必須選擇的,到時候,一定會有一場殘忍的大戰,甚至,可能還會有軍方參與進來。”


    說道這裏,許塵緩緩的將頭轉了過來,“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這句話說的低沉而堅決完全是一副不可動搖的神態。


    這正是無禪想要達到的效果,“哼,但是以你現在的修為,你能怎麽辦?你能阻止他嗎?你連他的那幾位親傳弟子都打不過。”


    此時,許塵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了那極為師兄的麵孔,確實,除了那個蕭冷之外,哪一個不是這世間的絕世高手?


    “但是,我相信,那幾位老人家不會助紂為虐的。”


    雖然他在靈首峰呆的時間並不長,但是,他看得出那幾位師兄的性格,雖然脾氣是乖了點,又沒有什麽情趣可言,但是,他確定那幾位師兄一定是心地善良的人。


    “是的,那幾位絕對不會助紂為虐。”


    無禪悠悠的說,“但是,他們又怎麽能知道玄微是紂呢?難就憑你的一麵之詞?要知道,玄微是兌山宗的主人,即便將你和他放在一起當麵對質,你認為那些人會相信你還是他呢,我想就連世人都會認為他是正義的,因為,你此刻一定已經被掛上了魔宗的標簽,知道嗎?”


    “那我就算現在拜入陸隱大師的門下,難道世人就不會認為我是魔宗傳人了?”


    許塵凝思片刻問道。


    “是啊,我相信兌山宗的那些人一定會將你視作魔,但是……”


    無禪突然微微一笑,“但是,你要知道,陸隱已經老了,他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他必須要馬上找到一位真正的傳人,不然,他的飛雲道真的就要從世間被抹去了。這就是欲望,當欲望來臨時,他會不顧一切的保護你,就算有人說你是魔,他也會保護你的,以他帝國國師的身份,我相信兌山宗此刻也不會輕舉妄動的,況且,暗地裏還有我這個無用之人呢!”


    “哈哈!”


    他突然一陣傻笑,“所以,你必須拜他為師,你要快一點的站起來,那時,你才能去阻止玄微,甚至才能殺了他,為你的父母,為隱修堂報仇。”


    其實,沒有提到隱修堂,許塵的心裏還挺義正言辭的,但是,一想到魔宗,一想到千年前的事情,許塵不免有些慚愧。


    其實,善惡之事存乎一心,誰不知道什麽是善,什麽是惡呢?


    當年魔宗荼毒生靈,這是不容辯解的錯誤,而他,即便身為魔宗的後人,他也找不到可以解釋那一切的道德借口。


    ……


    黃昏。


    正如無禪說的那樣,陸隱的馬車緩緩的停在了鉛華寺的門口,而此時,無禪竟然出奇的坐在廟外的石階之上,一邊微笑一邊看著天上的夕陽。


    流雲劃過那片金紅的天空,美不勝收。


    在小道童的攙扶下,陸隱緩緩的跳下馬車,一眼就看到了無禪。


    “怎麽?無禪大師,您等我呢?”


    陸隱平靜的問道,看著無禪孩童的表情,他也不自覺的望向了天空中的那片流雲,微微點頭道:“嗯,卻是很美!”


    但是,一瞬間陸隱就轉到了正事上,他慢步來到無禪麵前,又一次輕聲道:“走吧,進去吧,你恐怕還有一些東西要告訴我吧?”


    他指的當然是離開鉛華寺時所說的事情,關於許塵的事情。


    “坐!”


    無禪隨意的拍了一下石階,意思是讓陸隱也坐下,可是,陸隱堂堂帝國的國師,什麽時候這樣隨意過。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說:“還是進去說吧,其實,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請教你。”


    此時,他的表情略帶為難之色,似乎是又碰到了什麽難以下定絕心的事情。


    “今天下午宮裏發生的事情?”


    無禪依舊看著天上的流雲,他說的輕鬆,卻是說中了陸隱的心思。


    “唉!”


    陸隱長歎一聲,“是啊!”


    也許是進入了狀態,竟然忘記了自己身份,不自覺的坐到了無禪的身邊,他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馬車,和車轅上略帶困意的小道童,最終下定決心說:“皇帝陛下懷疑西門望和北羌有暗地的聯係。”


    這是朝中的絕密,但是,陸隱似乎對無禪這個老和尚並不忌諱,或者是說相當的信任,“是今天剛剛從邊疆傳回來的消息,那邊的密探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


    “嘿嘿!”


    這本來是極為沉重的話題,無禪竟然嘿嘿笑了一聲,看得陸隱略微有些不快,心說,這種國家大事,甚至有可能出現一場官場上的血雨腥風,這有什麽好笑的?


    沒成想,無禪馬上說了一句,“這很正常,世人都躲不開貪嗔癡,有人就有生意,看誰出價高罷了!相必皇帝陛下已經動了殺心了吧?”


    陸隱微微點頭,他沒想到無禪一下子就挑明了皇帝的心思,殺,這連皇帝陛下都沒有親自說出口。


    主疑臣則誅,臣疑主則反;主疑臣而不誅,則臣必反,臣疑主而不反,則主必誅之。


    這是一道無解的難題,當密探的消息傳回都城的時候,一場血雨腥風就已經無法躲避了,唯一不確定的就是,落地的人頭會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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