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宛呆愣愣地摸了摸臉,而後“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你——”

    葉葵又一揚手,劉媽媽剩下的話便都卡在了喉嚨裏。

    她這一巴掌下了十分的力氣,劉媽媽的左半張臉登時便高高腫了起來。在場一眾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壓根沒有人想到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二小姐會突然動起手來。而且這力氣竟然還這般大,一巴掌打得劉媽媽偏過頭,半天不得出聲。

    院子裏一時安靜了下來。

    隻有葉明像是小哨子一般的尖利哭聲,她養的那隻叫阿寶的貓許是被她哭得駭著了,拚命喵喵叫著往外跑去。

    葉葵厲聲喝道:“玳瑁,去將那隻貓捉回來!”

    玳瑁一怔,隨即便大步跑去。

    劉媽媽此時終於緩過勁來,伸手去摸臉,發出“哎喲”一聲慘叫。葉明宛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卻還不忘罵人:“你個賤人!我要去告訴父親!明兒就把你趕回鄉下去!”

    “二小姐——你打我也就罷了,怎麽還好對五小姐動手啊——”劉媽媽更是拖長了聲音,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看。

    葉葵勾起嘴角,突然問道:“賤人?劉媽媽,五小姐是什麽身份,又是什麽年紀?她好端端的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不知道你往日裏都是如何照顧五小姐的?莫不是成日裏便教些醃臢話?!”

    一句又一句,像是鐵打的錘子在劉媽媽心房上敲釘子。

    這般老大的一頂帽子,她可戴不起!

    可是她心裏卻還是對葉葵十分不以為然,又兼之被狠狠打了兩巴掌,心中更是氣恨,便硬著脖子道:“二小姐莫要嚇唬奴婢,左不過去夫人麵前說道說道便是!”

    她原本以為葉葵這突然冒出來的定是沒怎麽見過世麵的軟麵疙瘩,聽到夫人二字還不得嚇得趕緊給她賠禮。

    可誰知道,葉葵隻冷笑了一聲,將濕漉漉的發撩到身前來,接過池婆手中的帕子兀自擦拭起來。

    劉媽媽見此,心裏突然沒了底氣,卻愈發惱恨起來,狠狠一跺腳撒潑道:“二小姐你不要以為這事輕易就能算了!咱們五小姐是老爺的掌上明珠,若是被老爺知道了,還不定怎麽處置你呢!這般沒規沒矩,竟然敢、敢動手打自己親妹的惡毒人哪裏……”

    “沒規沒矩?”葉葵嘴角的笑意愈發大了起來,一把將手中的帕子丟到劉媽媽臉上,打斷了她的話,“你是什麽身份,我又是什麽身份?”

    “你……我……”

    劉媽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轉身抱住葉明宛,哭哭啼啼地道:“我可憐的五小姐啊,這臉怎腫成這般模樣……這黑心肝的人是要毀了你的臉啊……”

    恰巧這時,玳瑁跟白玉一前一後抱著那隻大白貓回來了。

    葉葵盯著白玉幽藍的雙眼看了會,才對玳瑁道:“把這隻貓給我摔了!”

    此言一出,別說是玳瑁了,簡直滿院子的人都被駭住了!方才打人便已是極出人意料的事,可如今竟然還要把五小姐的寶貝白貓給摔了!

    葉明宛反應過來,提著裙子便要跑上前來搶,“我要告訴父親!我要告訴父親——”

    越著急她便越隻剩下這一句話能說。

    葉葵看著她那張同葉殊有幾分相似的臉,心中歎了聲,不是她狠,隻是不巧的是葉明宛自己撞到了槍口上。若是她今日輕易妥協,往後便越是難辦。

    反正明日是少不了被叫去訓話,今日倒不如先痛快地鬧上一場!

    隻是奇怪的是,她這邊鬧了這麽久,賀氏那竟然還一直沒有動靜。她跟池婆都沒有刻意讓人守門,且這院子裏的人都信不得,按理說早就應該有人去回賀氏才是。

    不對,怎麽葉明宛的貓這麽湊巧就會跑到她的院子裏來?

    葉葵收斂心神,見葉明宛還要上前,冷著臉喝止:“你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我便再打你一巴掌!若是走兩步,我便打你兩巴掌!”

    葉明宛臉上發疼,但到底是孩子心性,越是被人製止便越要往前闖!

    倒是劉媽媽被葉葵的氣勢駭住了些,急忙上前抱住了葉明宛往後拖。

    葉葵冷眼看著,提高音量衝著玳瑁又說了句,“摔了這隻貓!”

    玳瑁遲疑著,臉露惶恐之色。

    “奴婢來。”白玉突然伸手一把搶過玳瑁手上的那隻貓,一把往地上擲去。

    她起手的高度挑得極妙,那隻貓看似被重重砸到了地上,可絕對死不了!葉葵不由得又多看了那雙藍色的美麗眼睛兩眼,心裏對白玉其人有了別的看法。

    “喵嗚……喵嗚……”

    貓果然沒有死,隻是趴在地上沒有動彈,低低地叫著。

    葉明宛嚎啕大哭,口中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終於像是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一樣流露出恐懼與悲傷的神情來。

    可劉媽媽卻不顧她說要回去的話,一轉身便咬牙切齒地對葉葵道:“二小姐今日好得很!咱們現在就去尋夫人去!”

    葉葵眼睛微微眯起,淡淡道:“究竟是五小姐我打不得,還是這貓我摔不得?”

    劉媽媽聞言大喊:“哪個也不是你能動手的!”

    “劉媽媽年紀還沒有老婆子大,怎麽這般容易忘事。”池婆終於從門後出來,一臉憐憫地看著劉媽媽,“二小姐是老爺嫡出的孩子,五小姐說到底不過是個妾生女,老婆子倒不知何時這庶出的妹妹辱罵了嫡出的姐姐,嫡姐連教訓一下都不能了。莫非這葉家的規矩同旁的地方都不同?莫非這家中五小姐的身份地位還能越過二小姐去?這麽說來哪怕是蕭夫人在世,恐怕也要將位置讓給竇姨娘了啊……”

    劉媽媽隻覺得池婆那隻盲了的眼睛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尤為駭人,她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來。

    池婆說得沒有錯!

    一句也沒有錯!

    五小姐再怎麽得寵,竇姨娘再怎麽討老爺喜歡,哪怕五小姐都被允許跟著生母教養,可到底不過是個妾生女!

    一個庶字,就定下了命啊!

    越想,劉媽媽額上的汗水便越多。

    先前葉葵跟葉殊都沒有回家,二房便沒有嫡出的小姐,她竟然也就忘了這些甚至算不得規矩的事兒。

    便是五小姐是賀氏夫人誕下的孩子,在二小姐葉葵麵前隻怕也是要矮上許多的,更別說是個妾生女。

    說起來都怪前頭那個假冒的二小姐!

    她之前帶著五小姐來,那可是大勝而歸!她隻嘟囔了幾句要去老爺麵前說道說道,那“二小姐”可就完全不顧身份挽著她的手說了一籮筐好話呢。

    她自然不知道,前頭那個因為是假的,所以尤為怕事。現在這個,那可是如假包換的嫡出小姐,哪裏就能任由她隨意揉搓了。

    葉明宛見劉媽媽不言語,突然也慌了起來,抽抽噎噎地喊她:“媽……媽媽……”

    葉葵淡淡笑起來,眼睛看向夜空,卻對劉媽媽問道:“禍從口出,劉媽媽今日可是說了不少不該說的話呢。這黑燈瞎火的,不好好領著五小姐休息,倒是跑來我這院子裏鬧騰,當真以為葉家沒規矩了不成!”

    “二、二小姐……”劉媽媽雖然心中已慌成了一團,但張狂慣了,一時間讓她求饒倒是說不出話來。

    葉葵也不想聽她求饒,轉身便往屋子裏走,頭也不回地道:“夜深了,我乏了,想必五妹妹也一定早就乏了,抱了貓兒回去安睡吧。”

    劉媽媽腿一軟,嘴唇抖了半天,終是上前抱起了那隻半死不活的大白貓,領著還在抽抽噎噎的葉明宛回去了。帶來的幾個丫鬟,方才見劉媽媽都成了這模樣,更是早就都嚇得麵色慘白,此刻見人走,急忙跟了上去,再也不敢回頭看葉葵的院子一眼。

    等人走後,葉葵疲憊地蜷到了床上,任由濕漉漉的發弄濕了被褥。

    池婆將人屏退,自己進了葉葵的屋子,坐到床邊,道:“手可疼?”

    葉葵將頭埋在枕頭裏,伸出手去。

    “水蔥似的指頭都腫成蘿卜了!”池婆揉了把她的手,不滿地道。

    葉葵聞言笑起來,將臉轉過來,“不過是打了幾下罷了,哪裏就能腫成蘿卜,況且原本也不是什麽水蔥似的指頭。我可是做慣了粗活的鄉下丫頭。”

    池婆亦笑起來,嗔怪:“你如今是什麽身份,要打那婆子何須自己動手。”

    “現在這時候,我不動手難道還能讓您去不成?”葉葵無奈地道。

    她才回葉家,身邊可用可信的人不過就隻有池婆一個罷了。雖然運氣極好,竟然在葉家遇到了燕子,可如今還沒有機會相認,所以今夜她若是喊玳瑁幾個動手,隻怕根本就是白費口舌!

    今夜這一幕,不單單是為了讓劉媽媽跟葉明宛知道什麽叫身份,更是讓院子裏的這群丫鬟婆子知道,她葉葵是葉家二房嫡出的長女!

    池婆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可卻莫名心疼起她來,“你回來不過兩日,竟然就鬧成這幅模樣,隻怕是不妥。”

    葉葵不語,從她回葉家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沒有想過示弱。

    生存之道有許多種,但她已經選擇了最冒險卻也是最能快速見效的一種。

    唯一令她不安的是,第二日賀氏竟然一直沒有提起這件事。

    倒是她的父親葉崇文一大早便派人來將她叫到了書房。

    外書房用來待客,內書房便用來教訓兒女,真是有意思至極的男人。

    一進門,葉葵便又聽到了那句話,“果真同雲娘一點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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