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宛死纏爛打,愣是留了下來。

    葉葵不免有些頭疼起來,這咋咋呼呼的小丫頭嘴巴就沒有空下來的時候。

    這聒噪也就罷了,竟還要同她睡到一處。

    “二姐,你這床可比我的大多了,你瞧瞧被褥也似乎軟和些。”葉明宛披著發,兀自脫了鞋子爬到她的床上去,口中說個不停。

    葉葵冷著臉,有心想要將人給趕出去。

    但葉明宛這丫頭卻似乎看穿了她心思,突然捂著臉淒淒地說道:“二姐,我的臉到現在還會疼呢。”

    葉葵氣極反笑,她那一巴掌若是能讓葉明宛疼到現在,隻怕她的手就不是肉做的了!更何況,劉媽媽的那張老臉都已經消了腫,她當時打向葉明宛的那一巴掌根本連一半力氣也沒有用上,怎麽可能到如今還疼!

    不過,這丫頭拚了命要賴在這裏,她便讓她賴著得了。

    她倒是要看一看,這丫頭到底想做些什麽。

    劉媽媽親自回竇姨娘那取了換洗衣物過來,麵對葉葵的時候卻顯得有些張皇,小心翼翼地道:“二小姐,竇姨娘說今夜便麻煩您了,明兒一早她便會使人來接五小姐回去的。”

    葉葵原本也沒指望竇姨娘會來接人。她身邊的小丫鬟才死了,她自己又借口身體不好臥床靜養,自然是樂得這毛毛躁躁的五丫頭留在外邊。

    倒是讓葉葵沒有想到的是,她爹葉崇文竟然也親自派人過來問了話。

    看來是真心疼愛葉明宛才是。

    葉葵不由得又有了別的看法。這偌大的葉家當真是每天都能給她許多驚喜跟意外啊。

    沐浴完,換了衣服上床睡覺。

    葉明宛便跟隻八爪魚一般貼了過來。

    葉葵皺眉,剛將她推開一點,葉明宛小小的身子就又巴了過來。

    當真是忍無可忍!

    葉葵猛地坐起來,朝帳子外喚道:“燕草。”

    然而外麵並沒有人應聲。

    葉葵這才想起,葉明宛這坑爹的丫頭方才說不喜歡在睡覺的時候屋子裏有人,所以今夜葉葵並沒有讓燕草睡在屋子裏。想到這,葉葵忍不住又在心中將葉明宛罵了一通,既不喜歡睡覺時屋子裏有人,那為何又偏偏要賴在她這裏睡?難道她不算是人?

    真是越想便越覺得心中鬱結!

    葉葵長長吐了一口氣,才勉強讓自己的心神鎮定下來。

    今日葉明宛一來,原本那些要做的事情便都給耽擱了下來。

    不論葉葵走到哪裏,這丫頭便也要跟到哪裏。

    眉頭緊緊蹙了起來,先前池婆從那個婆子那搜出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她還沒有來得及同池婆通氣,而且到底為什麽會是竇姨娘的丫鬟,她也沒有想明白。

    更加令她心中難以安寧的是,那件褻衣。

    她今年已經十三歲,說起來也是可以訂親的年紀了。

    女兒家的褻衣乃是最私密不過的東西,若是流落在外,會發生什麽?

    這時候,名節之於女子那便是命!

    丟了褻衣,便是汙了名節,汙了名節,那就是要拿命去抵了!

    論起來,似乎並不是什麽厲害的手段,但這種下三濫的方式對於她這個年級的女子來說絕對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最不想要她嫁得好的人莫過於賀氏。

    而且賀氏沒有女兒——

    也許問題就在這裏,她沒有女兒,所以也不怕身為二小姐的葉葵名聲敗壞,就算牽連了葉家所有女兒又如何,總歸她沒有女兒!

    正想著,葉葵一低頭,忽然撞上了葉明宛亮晶晶的眼睛。

    白日裏晴空萬裏,到了夜裏,便是星光璀璨。

    月光如銀,映照得屋子裏也隱隱發白。

    葉葵總覺得孩子的眼睛過於明亮,似乎能看穿人心,所以哪怕對方嬌縱跋扈的葉明宛,她也忍不住避開了視線。

    葉明宛咯咯笑起來,翻了個身,道:“二姐姐,你是是不是在想為什麽姨娘的丫鬟會死在你的院子外?”

    “你怎麽知道?”葉葵心中一驚,努力木著臉,淡淡回了句。

    葉明宛收了笑聲,湊近到她耳邊,清脆的童音壓得低低的,在暗夜裏聽起來頗有些駭人,“因為我知道那個丫鬟根本不是姨娘的人。”

    葉葵勉強勾起嘴角,“不,你說錯了,那人的確是竇姨娘的丫鬟。”

    是,是她的丫鬟。

    可背後那個人,卻不一定是竇姨娘。

    葉葵自然知道這些事,可葉明宛突然說出這些話,她就不得不覺得不對勁了。

    果然,葉明宛慢慢地靠過來,小手搭上她的腰,嘟囔道:“我便說了你不會信,姨娘卻還偏要我來告訴你。”

    在這家裏,哪怕得寵如葉明宛,也是沒有辦法喚生下她的竇姨娘一聲娘的,所以她口中說起姨娘二字時一點停頓也沒有,異常流暢。

    葉葵這一次並沒有扯開她的手,隻是翻了個身,口中道:“快睡吧。”

    不多時,身後的孩子發出輕微的囈語聲。

    嘟嘟囔囔的,聽不清到底在說些什麽。

    葉葵在葉明宛的夢話聲中閉上了眼睛,然而一刻後,她睜開眼,眼睛裏一絲朦朧的睡意也沒有。

    她依然清醒得可怕。

    大概,是時候會一會那位竇姨娘了!

    想到竇姨娘,她莫名熱血沸騰。

    直覺告訴她,竇姨娘絕對比賀氏要聰明上許多許多。

    聽說竇姨娘原本是商賈人家的女兒,且娘家的銀子還不少,若她不是執意要嫁給葉崇文,反而嫁給個同自己身份相當的人家,做個正頭奶奶恐怕如今也就不用為了保肚子裏那個不知男女的孩子費盡心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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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姨娘既然特意讓葉明宛對她說那些話,便是為的經由葉明宛的嘴對她示好。

    也或許,隻是不想同她為敵罷了。

    看來竇姨娘已經察覺了些事情。

    也可能這家裏的人大多數都已經猜到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同她有關。

    不過那又如何,葉葵無聲地嗤笑起來。

    這些人家,規矩繁多,束縛便也多了起來。

    她身為葉崇文的嫡長女,便是她做了什麽,隻要不是當場被他們抓到,就絕不會有什麽事。更何況,這種家庭裏,後宅若沒有些陰私反倒說不過去了。

    她輕輕歎了口氣,隻是,論起對人心的掌控,就連池婆也說她不過爾爾。

    在這樣的地方,一步錯,步步錯,她隻能走得更加小心些才好。

    不過,以柔克剛,那麽剛是否也能克柔?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突然,幽幽的聲音猛地鑽入她的耳朵。

    與此同時,葉明宛嘟囔了半天的夢話也戛然而止。

    她顧不得外邊是怎麽回事,先將手指探到了葉明宛的鼻子下。

    呼吸順暢平穩!

    幸好!

    隻是睡熟了,葉葵長出一口氣。

    帳子外的聲音也已經消失,而且聲音消失的時候,那盞因為葉明宛強調自己怕黑而一直點著的燈也在刹那熄滅。

    葉葵見燈滅了,反而鎮定了下來。

    空氣裏有股淡淡的燈油味道,也有一股說不清到底是什麽的熟悉味道……

    葉葵猛地撩開帳子,皺眉道:“來了便出來,做什麽裝神弄鬼!”

    “咦?”裴長歌走昏暗的角落走出來,壓低了聲音疑惑道:“莫非我裝的不像?”

    葉葵被氣笑,“不男不女的腔調倒是裝得極像!”

    裴長歌幾步走近,看了看睡在床裏邊的葉明宛,皺眉道:“她怎睡在你這了?”

    “她娘大概是想同我交好,所以特意派了個小兵來。”葉葵淡淡道。

    裴長歌隨手提起一旁溫著的茶水給自己沏了杯茶喝了才道:“有意思,這麽說來她娘倒還是個直接的人。”

    葉葵從床上下來,轉身將帳子合攏,搶過茶壺也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喝了才道:“你倒是在葉家來去自如得很。說吧,今日又是來做什麽的?”

    “難道還不準我來看你?”裴長歌挑眉。

    葉葵冷笑了聲,卻也沒有說話。

    真當她是傻了不成。

    不過不管裴長歌到底在葉家做什麽,總歸跟她都沒有關係。

    裴長歌聽到了那聲低低的冷笑,勾起嘴角無意識地笑了笑。

    到底來做什麽的呢?

    連他自己都已經迷糊了。

    隻是,很想進來看她一看罷了。

    他伸手摸摸鼻子,順道,一定是因為順道,所以才來找她的。

    “二小姐、二小姐!出事了!”

    房門忽然被重重叩響,裴長歌身形一動人已經閃避到了角落裏。

    葉葵聽出那是玳瑁的聲音,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自從回了葉家,似乎從玳瑁那聽到最多的便是“二小姐,不好了,出事了”,當真是有意思。

    她清清嗓子,揚聲問:“怎麽了?”

    叩門聲驟停,而後響起玳瑁的聲音,“夫人方才譴人來說,望京那來了消息,說是三少爺他們的馬車在半道遇到了賊人,現在正在回程呢。”

    葉葵皺眉,看向角落裏的裴長歌,卻見那個隱在黑暗裏的身影搖了搖頭。

    耳邊“嗡”地一聲,葉葵隻覺得一股血湧到了喉嚨裏,嘴裏滿是腥味,她一手扶著桌子問道:“三少爺可有受傷?”

    “聽、聽說是傷到了手……”玳瑁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句話。

    葉葵勉力搖了搖頭,想要讓自己鎮定一些。

    身後裴長歌已經皺著眉頭走了出來,臉色凝重地看著她。

    葉葵啞著聲音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玳瑁應諾,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葉葵捏著桌沿的手骨微微發白,低聲道:“我又錯了一次,真是不該讓他遠離我的視線。”

    裴長歌不讚同,“他總會長大,你護不了他一輩子。這一次你讓他去望京的決定並沒有錯,隻是……”

    “隻是,我沒有想到那人會這麽做!”葉葵咬牙吐出一句話,“你先回去吧,這事我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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