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一疊經文總算是跟著送冬衣來的幾人回去了。

    葉葵也果真在那幾人麵前流露出了渴望回歸葉家的念頭。

    綠枝在一旁半低著頭看著,心裏的那塊石頭總算是略微落下了一些。但自那幾人離去後,已足足過了半月,卻什麽消息也沒有從葉家傳來。然而更令綠枝日漸不安的是,葉葵依舊每日過著她的小日子,似乎絲毫沒有想要回去的意思。

    難道她其實根本就不想回去?

    綠枝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不會的,身為葉家嫡出的女兒,卻隻能蝸居在這樣簡陋的地方,她怎麽會不想要回去呢?

    還是說,因為竇姨娘的事情,葉家那邊的情況已經大變?所以她當時接到的消息已經全然沒有了用處?

    心中思緒紛雜,手中的梳子一下子沒有握住,“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

    葉葵從鏡中看到了她的異樣,抿嘴一笑,喚道:“綠枝。”

    她猛地回過神,急忙彎腰去撿,口中慌慌張張地道:“二小姐,奴婢隻是……”

    “沒事,你可是累了?”葉葵打斷了她的話,一臉關切。

    綠枝藍色美麗的眼睛有些不敢直視葉葵,“沒有沒有,隻是天冷,手有些木了而已。”

    天冷?

    唔,是挺冷。

    但是——

    葉葵的眼睛瞥向了地上的炭盆,又看向了自己身上薄薄的外衫。

    屋子裏明明溫暖如春啊!

    但是她並沒有要去揭穿綠枝的意思,隻笑了笑道:“換燕草來梳吧。”

    左不過在屋子裏呆著,這頭梳與不梳根本就沒有關係。但要想在池婆麵前蓬頭垢麵,披頭散發從來都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若不然,葉葵倒是真的懶得來捯飭自己了。

    左右沒人,亦不在葉家,何必浪費力氣裝模作樣。

    “二小姐,外頭落雪了!”燕草推開門,打起厚厚的簾子往裏走,寒風夾雜著雪粒子直往簾子裏鑽。

    冷風一吹,葉葵一激靈,幾步走進內室爬到到熱炕上,掀開被子往裏一鑽,一動不動隻露出半張臉,聲音悶悶地道:“這才什麽時候,竟然就下雪了?清早曹媽媽說天陰陰的,怕是要落雪,我還不信呢。”

    燕草近來愈發不怕她了,見她蜷縮在被窩裏不肯動彈,便笑嘻嘻地上前用手去冰她。

    “燕草!”葉葵似惱似喜,聲音帶著種甜膩又冰冷的矛盾氣息。

    “哈哈,二小姐您如今就恨不得長在床上了,再過些日子可怎麽辦?”燕草仍舊笑嘻嘻的,雙手叉腰,忽然眉毛一擰道,“這若是大雪封了路,恐怕咱們就回不去了。”

    之前綠枝跟她說那些話的時候燕草人並不在跟前,她是怎麽知道自己要回去的?

    葉葵將剩餘半張臉也從被子裏探出來,眨著眼問:“誰說我們要回去了?”

    “啊?”燕草詫異地脫口反問,“大家都這麽說啊!總不能連小年都在莊子上吧?再說,過了小年再走,那也趕不及過大年了。對對,還有冬至呢!那可是要祭祖的,您怎好不去?”

    葉葵不通這些東西,便也就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乍然聽到燕草一個接一個說出來,立時有些發蒙了。

    若真是這麽說,葉老夫人也絕不會讓她孤身在外的。

    看來,就算沒有綠枝,她也是會被想法子給弄回去的吧。

    正想著,房門被拍得啪啪作響。

    綠枝人在外頭,去開了門。

    曹媽媽頂著一頭雪沫子進來。屋子裏暖和,頭上的細雪登時便化作了水,頭發瞬間濕透。曹媽媽“哎喲”一聲。

    葉葵聽到了她的聲音,揚聲道:“出了什麽事?”

    “二小姐。”曹媽媽進來,恭敬福了一福,道,“老夫人使人來接您回去了。”

    葉葵愣了一下,方要說話,卻瞥見了綠枝的身影。

    揪著被子,葉葵問道:“來的是誰?”

    曹媽媽笑得開心,與有榮焉般地看著她,“來的是老夫人身邊的阮媽媽。”

    葉葵沉默了下來,先前那六根不淨的臭和尚慧僭要她必須要住到及笄才能回葉家去,不然恐怕她身上的煞氣會傷到葉家諸人。可如今,不過寥寥幾月,葉老夫人竟然就要派人接她回去?

    雖然老夫人的確也說過不會讓她留得太久,但是怎麽讓葉崇文答應的?

    賀氏那,恐怕就算不幫忙也不會拆台才是。

    恐怕是她一搬離葉家,賀氏便有了山高皇帝遠,拿捏不住她的感覺了吧?何況,又出了竇姨娘的事情,也難怪會想要將她召回去了。

    然而等她見到了阮媽媽,才知道自己竟然想錯了!

    這一次其實也並不是葉老夫人先提出要接她回去的,而賀氏根本也還沒有來得及提起。原因竟然是出在一個葉葵幾乎都要忘記了的人身上!

    ——當今聖上最寵愛的流朱公主。

    葉葵的曾祖母乃是皇帝的姑婆,葉家自然也就跟皇室沾親帶故了。

    所以流朱公主上門拜訪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來找葉葵的。

    但是葉二小姐根本就沒有在葉府裏!流朱公主自然落得個悻悻而去,聽說心情極為不好。後來又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慧僭和尚的事情,更是怒火衝天,厲聲痛罵荒謬,逼著葉老夫人將人給接回去才是。

    葉葵愕然,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是因為什麽,她都能想得通,但是竟然是因為流朱公主的緣故,她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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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說她跟流朱公主隻在那次夜宴上見過一麵,不,不對,根本就是連麵也沒有見到過才是。難道說流朱公主是去找春禧的?但真正的葉二小姐被尋回來的事情雖然沒有人外傳,但鳳城中有點身份地位的人家誰不清楚?

    流朱公主絕不可能不知道才是。

    阮媽媽笑了笑,鬢邊白發熠熠生輝,“聽說公主那日離去時偶遇了三爺。”

    三爺,自然說的是葉崇武了。

    所以慧僭和尚的事情是三叔透露給公主的?

    啊!

    對了——

    像是有一道光劈開了麵前的混沌黑暗,所有的事情都開始串聯起來。

    三叔同裴長歌交好,裴長歌同流朱公主相熟,那麽三叔跟流朱公主便絕不可能沒有見過麵!

    所以流朱公主會親自上葉家尋她,不外乎就是裴長歌跟三叔中的某個人拜托的了。

    慧僭是連聖上都要開口誇讚的高僧,旁的人自然駁不得他。

    但換了流朱公主一切就都不同了。她可是聖上最疼愛嬌寵的女兒,何況她也隻是說慧僭說的話不對而已,反正不是要他命的事,聖上根本就不會怪罪於她。

    可對葉家來說,這麽一來,就算葉葵真的天生帶煞,他們也不得不將她接回葉家了。

    “公主還說,下初雪的日子要請您去公主府賞雪呢。”阮媽媽仍舊笑著,“隻可惜,如今大雪封道,馬車也走不動了。咱們隻能在莊子上呆到雪化了再走。”

    不論真假,葉葵總算是勉強將事情理順了,心裏微微一鬆,上前挽了阮媽媽的手道:“祖母近日可好?”

    阮媽媽明知主仆有別,卻並沒有將手臂從突然親熱起來的葉葵手裏抽出來,而是道:“三少爺這幾日已能用左手夾菜而不落了,習字也一日未斷,如今手已是穩了許多。”

    葉葵問的是祖母,阮媽媽回答的卻是葉殊的事。

    果然是好通透的人!

    葉葵不免有些後悔起來,早知道當時葉老夫人說要將阮媽媽給她一段時日的時候就該應承下來才是。

    池婆雖然也懂的極多,但她性子一日比一日古怪,雖說是仆,可卻又隱隱有著主子的架勢,也不知哪家的仆人才能培養出這樣的習性來。在葉家這種地方,阮媽媽比池婆用起來要更加趁手得多。

    不過,能遇上池婆,已是她這生十分之幸運的一件事。

    做人,還是要知足些才好!

    葉葵鬆了手,向著阮媽媽微微一福,道:“多謝媽媽這些日子對弟弟的照拂了。”

    阮媽媽忙不迭去扶她,眼睛裏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猶豫了下突然道:“二小姐使不得。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什麽話?媽媽盡管說來便是,在我這還有什麽不當說的?”葉葵站直身子,心裏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阮媽媽嘴唇翕動,輕聲道:“三少爺這些日子同四少爺走得極近,兩人似乎十分要好。”

    四少爺?

    那不就是說得賀氏的兒子葉昭?

    葉葵悚然一驚,想不通為何葉殊會跟葉昭交好。他不是不諳世事的孩子,又恨賀氏恨得厲害,怎麽會跟賀氏的兒子交好?

    說交惡她信,說交好她卻實在有些想不明白了。

    還是說,她不在的這些日子,葉殊已經學會了更好地掩飾自己的內心,利用同葉昭交好的機會聲東擊西?

    “媽媽可知是怎麽一回事?”

    阮媽媽搖搖頭,隻說不清楚。

    葉葵見狀便明白了過來。阮媽媽是葉老夫人的丫鬟,葉殊跟葉昭都是葉老夫人的孫兒,論理阮媽媽哪邊都不該偏幫才是。她方才像葉葵提起這事,已是極不容易了。

    輕輕歎了口氣,葉葵麵上悵然若失,不知回去後要如何麵對葉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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