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日日過去,老祖宗卻仍舊活著,隻可惜,按葉葵來看,這活著倒不如死了舒坦。

    然而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麽硬撐著不肯離去,莫非真的隻是因為擔心葉明煙?

    葉葵不知道。

    賀氏自以為明白她的意思,在病榻前信誓旦旦地說要給葉明煙說一門好親事。雖然老祖宗事後的確是安靜了下來,但在葉葵看來,這倒是更像是累了,無力繼續鬧騰而已。她原本就在病中,哪裏有力氣不停地糾纏下去。

    她到底想要說些什麽呢?

    葉葵一開始的確也曾以為她隻是擔心自己去世後,葉明煙再無依靠,可如今想來事情卻似乎不該是這樣的才對。

    若葉明煙同她猜測的一樣,做下了對不起老祖宗的事情,那麽老祖宗是否知道或者有所察覺呢?

    她倒下去的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第一個發現她暈過去的人,是葉明煙。

    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自打葉葵知道了那些事情後,這一切就都變得不再同過去那般簡單了。

    尤其是這鐵桶一般的內院,叫人連一絲消息也打探不到,著實叫人心裏不舒坦。

    池婆說,沒有打探不到的消息,隻要你願意,哪怕是死人也肯定能開口將你想要聽到的話告訴你。所以如今,隻是她做得還不夠罷了。這句話,葉葵是讚同的,所以她決定使一點小手段。

    手段這種東西,好與不好,完全沒有界限。

    入流不入流也是一個道理。

    所以隻要能達到預期的效果,那麽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然而事情才剛剛開始部署,這些日子以來不小心被她給忽略了的人和事突然又重新冒了出來。

    老祖宗一日日虛弱下去,葉昭卻是一日日好了起來,如今雖然還不能跟葉明宛一樣蹦蹦跳跳的過日子,但是跟葉殊葉蒙幾個一起念書習字下棋卻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了。

    想起葉殊,葉葵就覺得心被一隻手揪住了般難受。

    這些日子以來,葉殊竟然真的再也沒有來找過她一次。哪怕是在老祖宗那碰見了,他也是淡淡喚一聲阿姐!

    倒是跟葉昭葉蒙幾個關係好得不得了。

    葉蒙這個弟弟,葉葵隻見了一次便不想再見第二次,簡直就是跟秦姨娘一模一樣!

    葉明珠雖然討厭,但卻不那麽像是秦姨娘,大概是因為被賀氏給教殘了,所以才沒有學到秦姨娘身上的那些奸猾,而葉蒙卻學了個十成十!而且因為他從小就對男女之事特別感興趣,導致如今年紀日漸長大的他看人時的目光顯得有種莫名其妙的猥瑣。

    她不由想起燕草當日說過的事,葉蒙拉著綠枝的手。

    想起來就叫人忍不住要掉一地雞皮疙瘩,真真是令人作嘔。

    秦姨娘這一生,若是想要指望這個兒子,怕是永遠不會成功了。望子成龍,那也得看那個子是蟲的命還是龍的命!

    葉蒙是一條蟲子。

    葉葵極為肯定。

    大哥葉渝同是庶子,同樣不成器,可比起葉蒙來,倒是好了許多。

    最起碼,那還是個喜歡讀書是的書呆子。

    再見到葉殊的時候,已經是臨近過年。

    天氣已經極冷,到了燕草口中打個噴嚏就要結冰的日子,葉葵已經渴望足不出戶許久。若非老祖宗那不得不去,葉老夫人那她又擔心必須去瞧上幾眼,她可絕不會出門。

    何況,這些日子晨昏定省都早已經被免了。

    所以葉殊來尋她的時候,她正準備出門。

    腳上的大毛靴子剛穿好一會,燕草便來報說是葉殊來了。

    如今她院子裏那幾個守門的婆子再不敢隨意將人放進來,除了賀氏幾個大主子,不論是哪個小姐少爺來了,若非葉葵開口,也不能隨意進入。

    葉葵聽到燕草的話後,著實愣了一會,而後才讓她去將人帶進來。

    許久不曾見麵,先前兩人又鬧得那樣不歡而散,葉葵都有些不知如何麵對他才好。

    誰知道,葉殊一見道她的麵,便低頭彎腰行了個大禮,狠狠道歉。

    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麽一來,葉葵自然不可能說出什麽不高興的話來。

    反而,因為他還能想著主動來給自己道歉,葉葵心裏隱隱還有些高興。也許,他這是終於想通了!

    可是,下一刻這個念頭就像是個不靠譜的泡泡一般被葉殊噗嗤一聲給戳破了。

    他說,四弟說的對,我不該同你爭吵。阿姐,我知道錯了,你被生我的氣。

    一邊道著歉,一邊卻說是因為葉昭勸解了他。

    葉葵氣惱,卻又不舍得罵他。不論如何,他終究還是想著自己的,不然也不會來認錯了。她又不禁想起初來的那個冬日來,她渾身冰冷地睜開眼,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哭得眼睛腫得跟核桃一般的小男孩,見她醒來,不管不顧便撲上來抱著她哭。這麽一想,她的心就軟了下來。

    這世上有那麽多的人,然而隻有他們成了姐弟。

    過去相依為命,往後也依然隻有他們能夠相依為命地走下去。

    她歎了一聲,道:“你既知道錯了,那便也該明白你繼續靠近葉昭不會有什麽好事。”

    難得的,葉殊這一次沒有直接反駁她的話,而是乖順地點了頭。

    事情似乎一下子又變得好了起來,葉葵臉上的笑容都忍不住多了些。

    隨之而來的自然就是春節,同過去葉葵在丁家度過的那幾個年不同,葉家的這個年過得極為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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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則,算是為了老祖宗衝喜,二則也是趁著這機會好好去去最近的黴氣。

    賀氏話裏話外,不免提起葉葵來。

    不過也的確,自從她回到葉家後,這家中的事似乎便沒有順利過。葉葵甚至略顯惡毒地對秦桑嘟噥過,若是除夕守歲的晚上,老祖宗一命嗚呼那可就好玩了。

    事實上,有這擔心的人根本就不止她一個。

    賀氏早就發愁得不行,雖然在王太醫下了定論後,一起後事都已準備妥當,可若是在這時候去了,未免太過不吉利。

    可奇怪的是,老祖宗明明每一日都似乎馬上就要斷氣一般,可那口氣卻始終不散。

    賀氏為了年節的事忙裏忙外,忙得連來老祖宗這報道的工夫都沒有,更別說尋葉葵的麻煩了。所以葉葵樂得自在。

    她又陪著葉明煙守了幾日。

    臘月二十五的午後,連下了數日大雨的天突然放了晴。太陽像是火爐一般高高掛在天上,叫人等閑受不住。

    老祖宗的屋子裏還燒著地龍,葉葵怕冷也怕熱,身上捂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恨不得立刻換了春衫才舒坦。

    她在那坐立難安,葉明煙卻被丫鬟給叫了出去。

    也不知是說些什麽事,說了半響葉明煙撩起簾子進來,說是要出去一會。

    葉葵自然是忙不迭地讓她去了。

    屋子裏一時隻剩下她跟昏睡的老祖宗兩人。

    靜悄悄。

    仍舊是靜悄悄。

    突然,躺在床上的幹癟老人發出了一聲囈語。

    葉葵一驚,靠近去看,卻見老祖宗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嘴唇翕動,可見方才那句含糊不清的話並不是囈語!

    “老祖宗,您想說什麽?”葉葵多了個心眼,趁著四下無人,湊近了去問。

    老祖宗眼珠子轉動著,喉嚨裏嗬嗬作響,卻說不出話來。

    葉葵心中一動,壓低了聲音,盯著她的眼睛道:“是堂姐下了毒是不是?”

    那雙渾濁的老眼猛地一滯,而後無力地閉上了。

    葉葵退開一步。

    竟然是真的!

    而且老祖宗並非全然不知!

    可既然如此,葉明煙為何還留著她的命?

    身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葉葵猛地回頭,卻見葉明煙一臉驚恐地站在門口,腳下是碎了一地的細頸花瓶。花瓶中的水流了一地,沾濕了她的裙擺跟繡鞋,然而她卻像是全然沒有察覺一般,隻是用那副驚恐無比的神情望著葉葵。

    很快,甚至也許隻過了幾秒鍾。

    門外便衝進來幾個丫鬟婆子,賀氏想來也是趕巧來看老祖宗,亦跟著進來。

    一群人俱都是聽見花瓶破碎的聲響才進的門,此時看到那一地狼藉,不由地都有些愣神,不知出了什麽事。

    賀氏蹙眉,指使著呆呆立在那的幾個丫頭,“好端端的花瓶怎地摔了?你們幾個快些將地上清理幹淨。”

    葉明煙驀地緊緊抓住賀氏的手,抓得賀氏痛叫一聲,可見力道之大。

    “二嬸——”

    聲音尖利駭人。

    賀氏被她嚇了一跳,急忙問:“怎麽了這是?”

    葉明煙一臉驚魂未定,纖纖玉指指向葉葵,痛心疾首地道:“二妹妹竟然想要殺了老祖宗!”

    話音落,門外又衝進來一群人。

    是葉殊、葉昭幾個小的。

    他們顯然也聽到了葉明煙的話,呆愣愣地立在原地。

    葉葵在看到葉殊眼神的那一刻,沉下了臉。背脊聽得筆直,她昂首看向葉明煙,聲音穩穩,似乎方才葉明煙指著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般:“大姐說出這樣誅心的話,倒是不知道除了一麵之詞還有什麽證據?莫說我根本沒有做過的這樣的事情,便是我做了,老祖宗怎地還活得好好的?”

    “煞星!”賀氏終於從葉明煙的話裏回過神來,看著葉葵吐出這兩字。

    不論是真是假,這都是個絕佳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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