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頭疼歸頭疼,哪怕頭疼欲裂,這事也不得不下個定論。

    葉老夫人最長,此事自然是她說了算。

    賀氏將葉昭摟在懷中,麵色慘白,卻仍舊兀自強撐著道:“先前母親說不能憑借明煙的一麵之詞便下定論,如今又怎能單憑一行字便說是我做下的禍事?”

    不等葉老夫人開口,她又哽咽著道:“我嫁進葉家也近十四年,我的為人難道母親跟相公都不清楚?我若是那心腸歹毒的人,又怎會將三丫頭養在身邊?我是如何對待那幾個孩子的,眾人都看在眼裏,吃穿用度哪個曾虧待了誰是?我若是真不喜歡葵丫頭,先前又怎會讓老爺將人接回來?又如何會將那好不容易得來的白狐皮都給葵丫頭盡數拚成了大氅,不過是念著她怕冷,又唯恐自己不是她的親娘,怕她心中不安,這才處處為她著想,如今怎地我卻成了那罪大惡極的惡毒婦人?”

    一番話說得再清楚明白不過,條理清晰得葉葵幾乎都要信以為真了。

    那些事,她的確一樁樁都做過,然而就算這張感情牌打得再好也沒用,因為她根本解釋不了為什麽那隻人偶上的字跡會是她的!

    有些事,即便做不到滴水不漏,也決不能讓人輕易逃脫。

    網不織也就罷了,既然織了當然要考慮詳盡。

    不過秦桑還有這手藝,葉葵一開始也的確沒有料到。

    賀氏的確多年不習字,但她過去寫的那些東西可都還在,隻要拿到一張,細細臨摹了,便再像不過。葉葵不由得又慶幸起來,也多虧古代沒有鑒證科,不然這招也沒那麽容易成功。

    她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頗為惡毒的念頭,此時同樣沒法做親子鑒定,若是她想個法子誣陷賀氏說葉昭並非葉崇文的親生兒子,不知事情會是什麽樣子。

    不過這個念頭轉瞬即逝,要打倒賀氏,並非沒有好的辦法。

    方才想到的招數未免有些太過於下三濫。

    若是池婆在這,恐怕又要譏諷她一番了。在池婆看來,手段無恥與否,根本不是重點,隻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那麽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但葉葵想的不同,她心中對於某些事仍舊放不下。是

    原則問題,也許有一日會改變,但絕不是現在。

    她無聲吐出一句話:“你死定了。”

    賀氏正盯著她看,見她嘴唇翕合,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齜目欲裂!

    這是葉葵第一次麵對麵地攻擊她。

    假麵其實早就已經撕破,但是要致對方於死地,卻還是頭一回!

    葉葵看著賀氏的樣子,眼中滿意地閃過一絲笑意。

    這份禮,看來賀氏十分“享受”。

    其實何止賀氏“享受”,葉崇文也是“享受”到了極致。先是女兒,後是同床共枕十數年的夫人。他這個心就像是被根透明的絲線給高高吊起了一般,落下提起,又落下。

    叫人心驚膽戰的同時,不由得生起一股要命的火!

    “賀氏,你無須再說。”葉老夫人斷然打斷了似乎還想要開口述說的賀氏,眉頭緊皺,“你若是真有話說,隻將那偶人好生解釋一番就是!”

    賀氏心神俱亂,拚命想要自己靜下心來想出個對策,卻不論如何也想不到。

    而一開始扯出這件事的葉明煙此時卻是一臉愧色,似乎真的隻是她看錯了事,大驚小怪結果不小心誤會了葉葵一般,全然沒有了之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樣。

    葉崇文更是重重一掌拍在了桌上,將桌上的茶具震得叮鈴哐啷作響。

    “你是不是說不出話來?賀氏啊賀氏,你怎會有如此歹毒的心思?”葉崇文雙目通紅。

    賀氏心中慘然,她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要她如何解釋?況且如今的情況,又豈是她申辯了便有人相信的事?

    這時,被她摟在懷中的葉昭慘白著一張臉是驀地從她懷裏掙脫出來,定定立在屋子正中,瘦小的身板挺得筆直,啞著聲音道:“祖母,孫兒願替母親賠罪!”

    賠罪?

    頓時鴉雀無聲。

    葉葵亦不由得對葉昭再一次刮目相看。

    眼前這個瘦弱的男孩子果真太聰明了吧?所以才驗證了那一句慧極必傷,不得不日日捧著藥罐子過活。

    賀氏聞言卻是大驚,急切地喚道:“昭兒,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娘沒做過的事,你要賠哪門子罪!”

    葉葵同葉老夫人同時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比起葉昭來,賀氏這一次就顯得太不聰明了一些。

    事已至此,他們雖然拿不出更多的證據來指認是賀氏在葉葵的院子裏埋下了詛咒人的東西,可賀氏更沒有辦法在突然之間洗清自己的嫌疑。所以她若是一味不承認,甚至於不停地反駁,都不會是明智之舉。

    反之,葉昭這麽一承認,擺出這樣的一副姿態來,對於賀氏來說才是絕佳的台階。

    隻要她配合些,這時候好生認錯,葉家難道還能為了她這個沒什麽感情的女兒休了賀氏不成?

    甚至於,連住持中饋的權利都不會收回!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賀氏的位置若非如此,根本不會太過動搖。

    但賀氏越是不識趣,葉葵自然就越是高興。

    實在是可惜了,若是葉崇武早就有了妻室,那麽如今葉老夫人哪裏還需要猶疑,直接便奪了賀氏當家的權利便是。

    不過即便如此,葉老夫人也沒有打算要就此放過賀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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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見她麵色一冷,已是發了話:“賀氏自今日起便留在房中好生反省,府中一應事物老身自會處理!”

    賀氏腿有些發軟,按著葉昭的肩才算是沒有摔倒。

    竟然這般容易就沒了一切……

    竟然這般容易就著了葉葵那臭丫頭的道!

    她看向葉葵的目光已如同那淬了毒的劍刃,發出森森寒光。

    葉葵似渾然不知,麵色如常地回望過去。看著看著,她低頭抹了一把眼睛,登時淚如雨下,“原是我錯了,我自小長在鄉下,又沒了娘親教導,不懂規矩得緊,也莫怪母親不喜歡我了。”說著話,她微微抬起頭,聲音哽咽著哭訴,“隻是母親,您就算再……再不喜歡我,又何至於要……要我死呢?”

    有些斷斷續續的話清晰地落入眾人的耳裏。

    葉崇文聽到她提起故去的蕭雲娘,臉色微變。

    葉老夫人隻覺得說不出的心疼與氣惱。

    而賀氏跟葉昭卻是雙雙幾欲咬碎牙齒,恨不得將葉葵撕碎了,吞吃入腹!

    句句都似是平常的話,可句句都在要她的命!

    賀氏眼睛往上一翻,露出瘮人的大塊眼白來,“撲通”一聲暈倒於地。

    屋子裏一時又亂了起來。

    混亂間,葉葵走到了葉明煙身旁,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大姐先前說過的那些話可都還算數?”

    葉明煙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

    葉葵毫不客氣地補充道:“大姐好大的忘性,你方才可說若是沒能搜出東西來,便要給我磕頭賠罪的。”

    前頭的話她一直都是刻意壓低了聲音說的,說到後麵的磕頭賠罪四個字時,卻是驟然提高了音量。

    葉明煙咬著下唇,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光,用隻有她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道:“二妹妹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葉葵亦用隻有她們能聽到的聲音冷然回道。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葉葵隻說了半句話,葉明煙卻不可能不知道後麵半句。

    她已失策,甚至於還沒有想明白問題出在何處。她不打無準備的仗,這事雖然準備的倉促,但該做的事情她都已經布置了下去。最開始她借著秦姨娘的手行動,卻在竇姨娘的那個丫鬟落水身亡後便熄了心思。

    東西有沒有順利埋入地下,她根本沒有在意過。

    何況後來,那個婆子也被賀氏給發賣了。

    她自然就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何況那時她也有些困惑,因為這個葉葵同她是所知道的那個似乎有著大不同。

    這一遲疑,日子便過去了許久。

    直到當她從老祖宗口中得到了那個自己最不想聽到的消息後,事情全變了。她不得不做了最壞的打算,走了最險的那步棋!她另外準備了一份東西想法子埋入了葉葵的院子裏!

    而且她明確敢肯定,東西絕對被埋了下去!

    可是阮媽媽搜出來的那隻盒子裏裝著的卻不是她準備的東西!除了葉葵還有誰會換了裏麵的東西,趁機嫁禍給賀氏?

    她竟然白白送了一個大好的機會給葉葵!

    葉明煙的手漸漸團成了一個拳,修剪得整齊圓潤的指甲此刻卻如尖刀一般狠狠紮進了她的掌心,水蔥似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紅。

    “我這就給二妹妹賠罪!”

    話音將將落下,葉明煙已是屈膝跪倒在了葉葵的麵前。

    葉葵不由沉了臉。

    葉明煙這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是我錯怪心神不寧,看走了眼,錯怪了二妹妹。”葉明煙重重磕了一個頭,聲音清脆如鶯歌。

    這一幕,落在葉崇文幾人眼中便成了葉葵不知好歹,不依不饒,性子跋扈!就連同葉葵關係處得極不錯的葉崇武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起來。

    可見葉明煙在葉家的人緣如何了!

    “大姐姐快些起來,這是做什麽,我可當不得如此大禮。我方才讓你千萬不要將先前的話放在心上,你怎地如此執拗!”葉葵極快地控製好自己的心神,一臉驚惶地上前去扶她,順便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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