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樂不過比葉葵小兩歲,青天白日的撲進個男人的懷裏,這若是被人瞧見了算怎麽一回事?

    來到這個時空這麽多年,唯獨這件事葉葵仍舊覺得十分無奈。今日若是葉明樂的名聲壞了,可就不單單是她一個人的事情,而是葉家的事,是葉家所有姑娘的事!

    一個姑娘的清譽被毀,剩下的也不過就是池魚罷了,哪裏能有不被殃及的可能。

    將葉葵扶到馬車上,秦桑即刻上前將死死抱著容梵不放的葉明樂給扯了回來。她這幅左派,簡直叫人無法相看!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簡單的道理便是秦桑這個骨子裏留著蠻夷血脈的人都知道,葉明樂怎會不知道?

    想到這,秦桑的麵色都忍不住古怪了起來。

    若非如此,恐怕二小姐的語氣方才也不會那般嚴厲吧。

    “四小姐大概是嚇壞了。”容梵的神情倒是一派風輕雲淡,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一般。

    葉葵忍著痛同他敷衍,道:“必定是如此,否則四妹向來性子內斂,如何會做出這般失禮的事來。”

    “我恨你!”葉明樂忽然從秦桑懷中掙脫出來,衝著葉葵惡狠狠說了一句,麵上卻是泫然欲泣,“你怎麽不死在山上?”

    說完,她忽然又扭頭對容梵道:“你為何要救她?將我一個人孤零零留在下麵,卻去救這個惡毒的女人!”

    她口中的話不論叫人怎麽聽,都有種說不出的不倫不類跟別扭。葉葵卻在越來越麻木的疼痛間嗤笑了起來。葉明樂的心思實在是不難猜,她恨,自然是因為葉葵竟然不帶上她便自己跑了,責怪容梵為何要去救人,大概是因為看上容梵這位英雄救美的少年英雄了。

    不愧是葉明煙的妹妹,才這個年紀便已經知道動那樣的念頭了。

    她方才撲到容梵懷中的那一下,恐怕跟害怕也沒多大關係,不過是想試試溫香軟玉可否醉英雄罷了吧?

    葉葵幾乎要被自己心中的念頭逗笑。

    “四小姐恐怕真的被嚇得不清。”容梵神情自若,始終不變,“二小姐腿上的傷還要早些治療才是,倒不如我派人護送二位葉家如何?”

    葉葵不由想起初見容梵時的樣子來,那時的他在裴長歌射出那一箭的時候仍是忍不住臉色微變,如今卻似乎已經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般。短短一年,一個人就可以變如此多。

    “那便有勞容三少了。”葉葵捂著腿道謝,眼睛卻看向了四周。

    屍體似乎已經都被處理了,甚至連血跡都已經幾乎不見,可見容梵手下那群人並非普通護衛。

    這樣的人,能不靠近自然最好便永遠不要靠近,否則,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時卷進了致命的麻煩中。可如今,葉葵卻覺得自己已經卷入了一個不可預見的巨大漩渦中。

    而這一步步,似乎都是因為身後那隻手。

    那隻手的主人可是葉明煙?

    葉葵是個不信巧合的人,在她眼中,所有巧合的事皆是因為有人在後頭推動而形成。所以所謂的巧合不過是有人刻意為之,其實不過就都是陰謀罷了!

    “你們兩個送葉家兩位小姐回城。”容梵隨手指派了兩人。

    馬車山濺起的血跡都已被抹去,葉明樂瞪了葉葵一眼,率先上了馬車。

    葉葵略一思索,卻決定不回葉家去,掐算下時間,這裏離靜慈庵的距離應當比葉家要近許多。而恰好這次出門之前,賀氏因為擔心她自己那張臉,厚著臉皮去問流朱公主借了薑嬤嬤。流朱公主念著葉明宛也要去,頭上還帶著傷,便索性答應了。可誰知葉明宛此次並沒有跟著出來,但流朱公主既答應了,自然就不可能又將話收回去。

    所以今日,薑嬤嬤是跟著他們一道出了門的。

    眼下這情況,當然是哪邊離大夫近,就往哪邊走,葉葵立刻決定往庵堂去。

    “不知兩位小哥可知道靜慈庵怎麽走?”葉葵被秦桑扶著,麵色蒼白地問道。

    其中瘦高些的那個點點頭,“小姐這是要去靜慈庵?”

    葉葵頷首,“是,不用回城,我們直接去靜慈庵。”

    那兩人去請示了容梵,便駕車要帶著她們去靜慈庵。可葉明樂又鬧騰了起來,“你不要命,我可還要命!我現在就要回城!”

    葉葵腿上的傷口雖然沒有繼續出血,卻到底是個不小的傷,早就疼得滿頭大汗,思緒模糊,哪裏還顧得上葉明樂在聒噪些什麽。可秦桑不同,她從山上開始心裏就因為逃跑,因為覺得自己無法保護葉葵而內疚憋屈,當下便將火氣都撒在了葉明樂身上,“再吵,我就把你的手指頭一根根全部是削下來!”

    長劍上的血還是新鮮的,這一晃,“啪嗒”一滴就落在了葉明樂臉上。

    她頓時又尖叫了起來。

    秦桑的劍落在了離她的手半寸的地方。

    尖叫聲戛然而止。

    馬車內安靜下來後,往前行駛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打前方就來了一輛馬車。

    上頭那個不小的葉字登時吸引了駕車人的目光,瘦高的那個立刻隔著簾子衝裏麵道:“二小姐,前麵來了輛葉家的馬車。”

    葉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聽到秦桑在耳邊又複述了一遍後,立刻清醒了大半,道:“看看是誰?應該是來找我們的。”

    賀氏能不管她,楊氏卻不會不管葉明樂。

    她雖然愛庶出的兒子勝過嫡出的女兒,但她到底還是念著閨女的。

    果然,馬車一停,下來的是楊氏身邊的婆子,可喜可賀的是薑嬤嬤竟然也跟著來了!

    這麽一來,葉明樂自然是忙不迭跑去了另一輛馬車,薑嬤嬤便立刻上了葉葵這輛。如此一來,趕車的人就又換成了秦桑。那倆人見葉家有人尋來後,臉色就有了些變化,等到薑嬤嬤上了車,便告辭了。

    明明是徒步的兩人,走起路來卻是意外地快,沒一會便沒了人影。

    馬車內隻剩下了薑嬤嬤跟葉葵兩人。

    褪下葉葵的襪子後,薑嬤嬤皺緊了眉頭,道:“有些麻煩,老奴先幫您略微包紮下,等到了地再處理。”

    葉葵知道薑嬤嬤的醫術水準,怎麽可能會有異議,當下點頭應好,沉沉睡去了。

    到庵堂時,她又像是有感應一般,自己慢悠悠地醒了過來。

    到底是丟了葉家兩位小姐,賀氏不得不也作出一副擔心不已的樣子來,一見馬車回來了,她臉上擔憂的麵具卻不由裂了些。她急匆匆過來,撩開馬車簾子往裏看。

    不知內情的人皆以為她這是擔心的厲害,可誰知道賀氏在見到葉葵的那一刻,氣得磨起了後槽牙。不過,當視線落在葉葵破了的裙子跟上頭的血跡後,她突然又開心了起來。

    “葵丫頭,你們這好端端的到哪兒去了?”賀氏揉著帕子,假惺惺問道。

    葉葵冷著臉,沒有出聲,那邊葉明樂已是大哭了起來,也根本說不清楚事。

    賀氏不免覺得有些掉了臉子,不高興地要去將葉葵拉出馬車來說話。薑嬤嬤卻伸手擋了,聲音沉穩卻並無幾分恭敬地道:“夫人,二小姐受了傷,不易隨便移動。”

    賀氏不悅皺眉,卻也隻能收回手,道:“受了傷怎的還不快些治?”

    “夫人放下,老奴自有分寸。”薑嬤嬤道。

    “好了好了,快別哭了,這都成什麽樣子了!”那邊楊氏被葉明樂哭得不耐煩起來,終於忍不住訓斥道。

    葉明樂滿心委屈,原本還指望自己的娘親能來安慰自己一番,卻見她隻知一味嫌棄自己哭,不由愈加覺得委屈。可這都已經被訓斥過了,她又哪裏還敢哭。頓時不知所措起來,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她驀地將氣憤的矛頭對準了葉葵,若不是自己倒黴同她坐了同一輛馬車,又哪裏會遇到這麽多晦氣的事?

    所以這一切,都是葉葵的錯!

    那些流言說得並沒有錯,她葉葵就是個煞星,誰沾染上她就沒有好事!

    還有先前竟然敢將她一個人丟下不管,她有多害怕就有多恨葉葵。這世上,她第一討厭的人是她的弟弟錦哥兒,第二討厭的原是她那美若天仙的姐姐葉明煙,如今姐姐卻也隻能屈居第三了。葉葵光榮上榜。

    然而這一切,葉葵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她如今擔心的是,那些殺手到底是誰派來的。容梵的人又是否真的已經將他們全部解決了?

    斬草就怕不除根!

    若對方不是容梵,她定然會想法子求對方再搜一遍看看有無漏網之魚才是。可因為是容梵,她當然是以遠離為上策。

    “你二姐姐傷成那樣,四丫頭你可知道是如何傷的?”賀氏見暫時無法從葉葵這裏下手,便又去了葉明樂那問話。

    可葉明樂正在氣頭上,哪裏願意搭理自己這個本就沒有好感,如今更是一臉駭人的嬸娘,隻悶聲道:“我如何能知道。”便一句話也不願意再同賀氏說,隻嘟噥著累了餓了。楊氏見她不哭,早就鬆了一口氣,當下便領著人進去用齋菜了。

    葉葵也在個婆子的背上被背進了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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