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夫人讓流朱公主去向賀氏要東西,其意思再明白不過。

    賀氏如今是籠中困獸,葉崇文就是那守著籠子的惡龍,若非像流朱公主這樣身份的去壓製,定是沒有法子讓賀氏出來的。說來說去,葉老夫人還是給賀氏留了個出路,隻看賀氏自己要不要把握了。

    這府中,若論葉崇文最不待見誰,那人除了流朱公主外怕是就沒有外人了。

    每每見了他,流朱公主都是喚葉大人的,這便是極生分的表現了。若是她願意喚他一聲二哥,葉崇文這心裏怕是就會覺得舒坦了。所以如今,能壓製住葉崇文的人恐怕也就隻有她一人了。

    葉老夫人這招棋走得著實是妙。

    葉葵坐在那,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心裏似明鏡一般將眼前的一幕幕都看了個清楚。葉老夫人這怕是已經預料到了賀氏不會答應。若不然,這賀氏現在放出來,豈不是要鬧翻了天?葉家的名聲可已經夠臭了,將來葉崇文跟葉崇恒兄弟兩那可都還是要重新入仕的。如今葉崇武倒是不怕,他是武將,按理說也是該回家丁憂的。但如今阿莫比又蠢蠢欲動,他自然也就被提前招了回去。

    所以這事流朱公主顯然也是不願意接手的,可誰讓她前頭在葉老夫人說起要將葉葵的婚事交給她操持的時候答應得那麽快呢。既要接手,這嫁妝單子之類的東西自然要接過來繼續準備著,可是要單子那就去找賀氏。

    流朱公主想明白了這事,心裏不由對葉老夫人多了幾分不滿。

    事情都已到了這步田地,她何苦還要自己去攙和一腳,真真是閑著沒事可做了。

    可想歸想,這樣的話她自然是不會當著葉老夫人的麵說的。流朱公主心裏憋悶著,臉上已經笑著將葉老夫人的話給應承了下來。

    見她知趣,葉老夫人便也就笑了,滿意地又將視線落在了葉葵的身上,口中道:“葵丫頭,聽說你這些日子都在教五丫頭念書?”

    葉葵輕笑,頷首道:“五妹雖是女兒家,可咱們這樣的人家,自然也是要學些書上的東西才好。至少這字怎麽著也得認全乎了,不然豈不是要連那《女誡》《女則》都看不了?”

    她的話說得並沒有錯,可葉老夫人卻聽得沉了臉。

    雖是拐彎抹角,看似還占著個禮字,可真論起來,她這不過是在譏諷葉家如今亂了套了。庶出的子女也都無人可教導,要她這個做姐姐的來教。

    這事雖是特例,可也不是沒有的。

    但賀氏還在,這麽做一開始便是不應該的。可那時可是她自個兒要留著葉明宛的,如今怎地又拿出來說起了那樣的話。這般想著,葉老夫人心裏便又有些不高興了,先前那點子歡心霎時煙消雲散。

    葉葵看得分明,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她本無意惹葉老夫人生氣,隻是她方才猜到了葉老夫人將她也一道叫來的目的,心裏有些不大痛快,這才故意扯出了那些話來。

    “祖母可還有事吩咐孫女去做?若是沒有……”葉葵笑著,“若是沒有,那孫女便先回去了。”

    外頭天寒地凍的,屋子裏一直都燒著地龍,因著葉老夫人年紀大了愈加怕冷,更是又點了幾個火盆。她穿得有些多了,沒一會的工夫背上就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便有些覺得煩躁起來。

    葉老夫人聞言瞪著眼睛看向她,見她目光清明地直視了回來,心裏便明白了。

    這丫頭現在是在跟她示威呢,她不願意做的事誰也休想讓她做!

    葉老夫人自打上回跟葉葵吵了一架後,如今再見她便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要生氣。見她如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了一聲道:“你這話是何意思,可是不願意陪我說話了?”

    這帽子扣得可就有點的大了。

    “孝”這個字,分量可不小。就算葉葵張狂慣了,但是真壓下來,她還得扛著。就好比她能拿著劍就去砍了葉明煙的手一樣,她卻不能握著劍衝過去將賀氏的胳膊也給斬了。

    若是真斬了,那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

    所以要將賀氏扳倒,決不能用那麽粗暴的方式。也因此,此刻葉老夫人這般說了後,她便隻能垂眸忍下來了。

    “祖母這是想到哪兒去了,能陪祖母說話,是孫女的福分。”

    葉老夫人聽了好話卻也並不高興,直截了當地吩咐道:“你去尋你父親說說,你母親就算是真的不好了,那也該請了大夫來瞧瞧。”

    果真是在這裏等著她。

    葉葵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葉老夫人怎地也突然成了個拎不清的人?她跟賀氏水火不容的,這府中誰人不知?要她去幫著賀氏在葉崇文麵前說話,門兒也沒有!

    “父親同母親的事,做女兒的怕是不好插手。”葉葵依舊垂眸,輕聲道。

    更何況,那還不是個親娘。要去,也該是葉昭去求情才是。賀氏被關了這麽久,葉昭那可是一回也沒去過的,更別說是同葉崇文求情了。那小子究竟在想些什麽,葉葵都有些被他給弄糊塗了。

    “你是不好插手還是不想插手?”葉老夫人道。

    葉葵暗自嗤笑,麵上卻一分也未曾顯出來,她搖搖頭道:“自然是不便插手。”

    葉老夫人更是懊惱,重重一拍手邊的小幾,怒道:“你不必在這跟我胡說八道了!你可曾想過,就算沒了賀氏,那也得再來個別的!”

    此言一出,剩下的三個人便都懵了。

    尤其是楊氏,更是直接拍著手道:“可不是嘛!這萬一出點什麽好歹,那二叔還這般年輕,後頭的那位想必也是很快便要進門的!”

    葉葵眯著眼睛不出聲。

    她倒是忘記了這樁事,真是百密必有一疏。葉崇文今年也不過三十多,就算再過三年續弦,也還不到不惑之年呢!隻是有一點,她忽然不明白了。

    葉老夫人這究竟是準備做什麽?

    一麵似乎並沒有要將賀氏救出來的意思,一麵卻又似乎拚命地想要讓她跟流朱公主將人給弄出來。甚至也不顧楊氏在場,便直接說出了方才那樣的話。

    她本以為葉老夫人對流朱公主那般說,是料定了賀氏會發蠢會不抓緊機會,所以不過是求個心安而已。畢竟賀氏如果出來,這葉家的一場腥風血雨是少不了了。但是葉老夫人又將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分明是想要她將人從葉崇文手上解救出來。

    “祖母的意思,孫女明白。隻是這事,孫女仍舊無能為力。”葉葵既已決定了不去理會這件事,那麽不管葉老夫人究竟想要做什麽,她都是不會答應的。

    賀氏遲早都要完蛋,趁著葉崇文將她關起來的日子,可足夠他們跟葉昭查明真相了。

    先前沒有查到,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葉昭可能不是賀氏的兒子。如今線索就擺在眼前,他們若是不去追溯,未免就太過浪費了。

    可葉老夫人聽完了她的這句話後,卻似乎長長鬆了一口氣。

    葉葵瞅見這一幕,眼裏的神情立刻便變了。

    方才說了那麽一籮筐的話,葉老夫人莫非都隻是在誆她而已?她其實根本就沒有打算去救賀氏,她真正怕的不過是葉葵可能會因為想要讓葉崇文不痛快而去將賀氏給弄出來而已。

    在葉老夫人的心裏,她恐怕早就已經成了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了。

    所以即便她再三保證,葉老夫人也不願意相信,非得她一遍遍地說到最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莫名的,葉葵心裏有些發笑。

    這一出,算個什麽事啊!葉老夫人這可真是年紀大了,想的事也同旁人不一樣了。

    不過她方才可真提醒她了,若是賀氏死了,那續弦定然是要進門的。到那時,葉殊跟葉明宛照舊還是得拿捏在另一個完全不知根底的人手裏。

    這事,還就真沒完了。

    她揉著眉心,心裏盤算著是不是該想法子讓賀氏不死?又或者幹脆便不去理會她,隻等著將來新婦進門她再來試壓?

    到那時,她在裴家的地位想必也已經穩了,壓個年輕的繼母,應當是不成問題的。

    想到這,她腦子裏的那團亂麻總算是解開了些。

    一時間,幾人都想明白了心中的事。唯有楊氏聽了葉老夫人的那句話後,久久不能自拔,思來想去都是賀氏還是活著好,後來竟是唆使著葉崇恒去尋葉崇文好好勸一勸,被葉崇恒好生訓斥了一頓,這才不得不歇了心思。

    流朱公主倒是也拿到了嫁妝單子,隻是卻不是從賀氏手裏拿的,而是直接便從賀氏身邊的大丫鬟手裏將東西拿走了,連見也沒見賀氏。

    賀氏就像是已經被葉家人給遺忘了一般,她的勢倒得太快,快得誰也沒反應過來,她便已經沒了反複的機會。

    葉昭去尋了兩次葉崇文,不歡而散。他又去尋了賀氏,未曾進門,隻隔著門同賀氏說了幾句話。

    可是賀氏渾渾噩噩的,壓根就沒有搭理他。

    守門的婆子哈哈大笑,將如今落魄了的母子兩嘲笑了個夠。

    葉葵聽說後,什麽也沒說,隻讓秦桑送了句話給如今日日跟在葉崇文身邊的葉殊,“多看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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