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說什麽?

    葉葵苦笑了一聲,臉上的神情盡數隱去,成了麵無表情的一張呆板麵孔,道:“三嬸,我在說什麽,難道你真的不知道?”

    流朱公主抓著帳子,幾欲站立不穩,啞著嗓子道:“我不知,我一點也聽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麽!”

    她怕啊。

    怕的太厲害了。

    就算全部都聽懂了又如何?隻要她告訴自己什麽都不懂那不就夠了?她不願意相信會發生那樣的事,即便是死,她也絕不相信!這世上,她到底也隻剩下了他一人罷了。老天爺怎麽會殘忍到將他也從她身邊奪走?是絕不可能的!

    流朱公主忽然笑了起來,緩慢地收回手,搖頭道:“阿葵,你身子不好,早些歇了吧。我這便回去了。”

    原本就說好了,她今日要留宿裴家,可是這個時候她卻忽然說要回去了。外頭的天色早就已經黑透了,梆子也不知敲過了幾下,她卻提出要在這個時候回去。葉葵坐直了身子,將散落在肩上的發掃到了身後,目光如炬地看向她,冷聲道:“公主,如今已經不是自欺欺人的時候了!”

    蒼城如今什麽消息也傳不出來,這當然不代表那兩人就一定是出了意外,但是這個時候她們兩人心裏當然是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若不然,萬一事情真的如同她預想的那般叫人心痛,又有哪個能撐得住?

    若是他們兩人都敗了出了事,那麽這場戰爭又該如何收場?

    蒼城是否守得住,大越又是否還能好好地握在承禎帝的手裏?

    一旦蒼城被破,那他們這些人麵臨的便是兵臨城下!阿莫比的人一旦打進了大越的中心,那麽事情就遠遠不會如同現在這般簡單了。到那個時候,這些個權貴之家就會首當其衝成為敵軍眼中的肥羊。

    這樣的事,絕不是沒有可能的!

    所以她不能慌,不能倒下,流朱公主也不可以!

    她是大越的公主,亦是出征大將的妻子!她們都必須要鎮定下來,且比旁人還要鎮定才可以!

    “公主殿下,即便到現在,你還是不願意做最壞的打算嗎?”葉葵見她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有些事,隻能靠逼的。

    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忍,她也隻能咬著牙讓流朱公主明白過來,如今並不是一味躲避就可以躲過去的事。就算她再如何不願意去想,事情的最終結果也仍舊會出現在眾人眼前。

    依葉葵的猜想,蒼城的消息怕是過不了幾日,便該傳出來了。

    承禎帝不可能一點作為也沒有,已經過了這麽多日,應當也拖不了太長的時間了。

    她深吸一口氣,仍舊隻是定定看著流朱公主。

    像是終於受不了她的目光,流朱公主頹然坐了下去,臉上露出頹敗之色,苦笑著道:“你突然之間不喚我三嬸,反倒是喚起了公主,倒是將我給喊的懵了。”

    葉葵眼裏隱隱流露出幾分不忍來,雙手護住自己的小腹,正色道:“三嬸,你我都該早日做好準備才是。”

    聽到她又將這話給強調了一遍,流朱公主終於忍不住問道:“準備?如何準備?讓你我二人做好做寡婦的準備?”

    她猛地一揚聲,倒叫守在外頭的秦桑嚇了一跳。

    葉葵卻像是根本沒有看到她激動的模樣一般,認真地道:“沒錯。”

    這是最壞的打算。

    也是必不能少的打算。

    隻要是人就都會死,誰也躲不過的。寡婦二字似乎也是這般,有時候,你便是想躲也躲不過去。

    流朱公主當然是不願意就這麽認命的,她驀地又站了起來,在原地團團轉著圈,口中道:“不成,我要進宮去尋父皇去。立刻便出兵,去蒼城!”

    “三嬸!”葉葵重重喊了一聲,“皇上並不願意見你。”

    戰事在眼前擺著,承禎帝又哪裏會理會流朱公主這個女兒。何況還是這樣看起來近乎無理取鬧的事情。出兵一事哪裏是這麽容易,說出兵便能出兵的?

    流朱公主這是急暈了頭了!

    葉葵皺著眉頭,道:“天已經很晚了,三嬸去歇息吧。”

    去睡吧,去夢裏好好想一想……

    流朱公主停下腳步,肩膀聳動,無聲地點點頭往外頭走去。

    不一會,秦桑進來,靜默著服侍葉葵睡下,為她捏了捏被角,這才輕聲道:“夫人,奴婢今夜不如也睡在這裏可好?”

    葉葵閉著眼睛搖搖頭,拒絕道:“天氣雖熱,可是睡著地鋪哪裏會舒服,你回去睡著便是了,若是有事我會喚你的。”

    “是。”秦桑無法,隻得吹了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屋子裏頓時靜謐無聲。

    有稀薄的月色從窗欞外透進來,落在地上漾成小小的一片波痕。葉葵睜著眼瞧著瞧著,忽然就落下了淚來。撲簌簌的淚水沿著眼角往鬢邊滾落,沒一會便打濕了兩旁的發。

    有多久沒有哭過了?

    她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都說孕婦的情緒尤為容易波動,想來這話是真的。

    她明明覺得自己已經十分堅強,明明方才在流朱公主麵前她也的的確確做的很好,甚至沒有流露出一絲的傷心恐懼來,可是為何等到人一散去,心中的懼意便再也阻擋不住了?

    鼻子酸澀,一直酸到眼裏去。

    眼淚自個兒便流了出來。打濕了發,打濕了枕頭。她咬著被角,嗚嗚地不敢放聲痛哭起來。哭聲被卡在了喉嚨裏,聽上去悶悶的,幾乎要哭斷了肝腸。

    這般哭了一會,她便哽咽著重重抹去了臉上的淚,將頭埋進了被子裏。

    抱著自己的肚子,蜷縮著身子側臥著,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黑暗卻不敢再落淚了。

    人常說為母則強,她如今有了孩子,便要為這個孩子活下去。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就算事情真的走到了最壞的那個地步,她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迷迷糊糊的,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天才剛剛亮,她便被秦桑從睡夢中喚醒。

    “怎麽了?”睡眼朦朧間,葉葵揉著額角便先問了一句。

    秦桑沒有說話,流朱公主便一臉驚慌地從外頭衝了進來,也不顧她才剛剛從夢中醒來,便道:“太子哥哥出事了!”

    話音落,葉葵登時睡意全無,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流朱公主,急聲問道:“出了什麽事,又是何時的事?”

    承禎帝雖然近日身子漸好,可是朝政上的事卻還是暫時讓太子在代勞,如今流朱公主突然說太子出了事,葉葵不能不慌!除了她怕是根本就沒有人知道,眼下的這位太子殿下最後跟那張龍椅根本就連一點關係也沒有。

    既然最後坐上龍椅的人不是他,那麽太子出事那就是遲早的了。

    本以為一切都至少還有兩三年的時間,可是誰知道承禎帝的病來得這般早。可是等到宮裏傳出消息說他身體大好的時候,葉葵卻又不得不懷疑,先前隻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如今太子出事,這是不是證明她所猜測的都並沒有錯?事情果真是都提前了?

    “太子哥哥府中被人發現了……”流朱公主遲疑著,“被人發現了龍袍……”

    龍袍?

    葉葵倒吸一口涼氣。

    太子這腦子是被門板給擠了不成?他是名正言順的太子殿下,這龍袍遲早有一日會穿到他身上去,他又何必急在這一時?也正是因為如此,葉葵覺察出不對勁來。

    她蹙眉,道:“是誰發現的?”

    流朱公主眉宇間滿是鬱色,壓低了聲音道:“是五皇兄的人。”

    五皇子的人?

    葉葵試探著問道:“難道是容梵?”

    流朱公主點頭。

    “這說不過去。太子殿下若是真的做下了這樣的事,又怎會如此輕易地被人知道?”葉葵仍是蹙眉不展。

    流朱公主亦道:“我先前聽到消息慌了神了,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太子哥哥難道是被冤枉的?”

    葉葵不敢肯定這件蠢事到底是不是太子做下的,但是她有一點敢肯定,這事同五皇子絕對脫不了幹係!

    “非局中人,不能窺真章。”葉葵吐出幾個字,眉頭緩慢舒展開來,“我們在這便是想的再多也不過是空想罷了。這事皇上定然會有定奪的。不過三嬸,你昨日還不知這事,今日又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這事,似乎有些不對勁。

    流朱公主皺眉,“我昨日讓薑嬤嬤進宮辦事,她從貴妃娘娘那無意中聽到的消息。”

    無意中聽到的消息,那便是不能隨意肯定的了。葉葵聞言,微微鬆了一口氣,但是心裏的那點怪異之感卻是越來越強烈。她垂眸道:“太子殿下這一回怕是回天乏術了。”

    流朱公主瞪大了眼睛,問道:“何出此言?”

    葉葵看向她,“薑嬤嬤是從貴妃娘娘那得來的消息。若是這事還不嚴重,後宮裏的妃子怎麽會這麽快便知道?這本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皇上若是信任太子,便會想法子壓下去才是。可是事情分明正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而去……”

    流朱公主眼裏露出駭然的神色來,呢喃著:“我怎麽覺得這事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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