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聞言心頭一顫,別過臉去,無奈地道:“哪裏是我說的要隱瞞下老頭子的病情,這事都是老九媳婦說的。”

    “什麽?”裴二爺聞言眼皮一跳,霍地站起身來,氣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二夫人轉過臉來,一臉不高興,看著他說道:“你難道便沒有認出來去傳話的人是老九媳婦身邊的大丫鬟?這若是我的意思,怎麽會是她的人去找你們說話?既不是我的人去了,你倒也真是夠放心的,一眨眼的工夫便信了人家的話!”

    裴二爺聽了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低聲斥道:“你這會又是呷的哪門子酸醋!若不是那丫頭信誓旦旦地說是你的意思,我哪兒就會信她?何況好端端的,你人本就在那的,難道這丫鬟還能來誆我不成?”

    他說著話,心裏卻也是後悔不跌。

    他哪裏能知道,自家夫人竟然連這麽個下人也搞不定,竟叫人直接將謊話送到他麵前去了。裴二爺滿心不悅,盡數將責任怪在了二夫人身上,可是二夫人又哪裏不是在怪他,兩人倏忽間便爭執了起來。

    “你說說你,這事原本定的好好的,如今橫裏出了這麽一回,現在可要如何收場?”裴二爺越說便越是覺得惱火,自己竟然被個丫鬟耍了。但是想想卻也不對,這是被他那才死了夫婿的九弟妹給耍了!活了一大把年紀了,臨了臨了卻被個同自己閨女一樣大的小丫頭給光明正大地耍了一回,他心裏怎麽會不氣惱!

    然而二夫人原本在沒見著他之前,多少還是有幾分後悔跟自責的,可是等到裴二爺劈裏啪啦地便將責備的話砸到了她身上的時候,二夫人卻是立刻便將自己的錯處全部拋之了腦後。不為別的,單純隻是因為她受不住裴二爺那副模樣。

    突然之間出了這樣的事,他們兩人自然都是心中不好受的。

    可是裴二爺卻像是根本就不願意分青紅皂白一般,拚命地將話塞到她耳朵裏,非得叫她認錯一般的態度實在是叫她難以忍讓。二夫人眼眶一紅,便昂著頭道:“二爺這話說得倒是輕巧,左右這事都是我的錯,同二爺一點關係也沒有,往後二爺但凡有什麽事也都不必告訴我了,隻當我死了罷了!”

    裴二爺正要出口的一句話立刻便被二夫人的這句話給堵了回來。

    他可是真沒料到,自己向來善解人意的夫人,這會卻跟是吃了炮竹似的,什麽話也說不得了。

    可是要叫他軟著性子去安慰她,露出卑微的樣子去討饒,他可是萬萬做不到!

    滿肚子的話在嘴邊打著轉,卻是壓根便找不到能出口的機會。裴二爺見二夫人要哭,立時便覺得自己的頭疼了起來,索性一言不發扭頭便走。

    二夫人見狀不好,急忙收起了自己的小性子,重重抹了一把眼角的淚珠,飛快地站起身來去追裴二爺。

    “我的好二爺,是我錯了還不成嘛!”事到臨頭,仍是二夫人先軟了下來,討饒了,“您不念在我為您生了三個孩子的份上,好歹也看在你我夫妻二十多年,同我說一句軟話又能如何?”

    有了台階,裴二爺也不是那不識趣的人,當然便立刻沿著台階下去了,“好了好了,今日這事我也有錯,我也有錯還不行嗎?”

    二夫人睜著雙兔子眼,破涕為笑,拉著裴二爺重新在炕上坐下了,這才道:“事情都已經如此了,咱們便是再如何追究責任也無用了。倒不如好好想一想,該如何補救才是。”

    “對,合該如此。”裴二爺坐下,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隻是今日這事,你說是九弟妹說的?”

    二夫人想起葉葵便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地不痛快,當下便道:“不是她又還能是誰?她一提起這個話頭,老七媳婦跟老三媳婦便忙不迭地附和起來,合著三人一塊堵我的話,我還能如何?便是她打發了丫鬟去尋你,我也根本就無力阻攔。”

    裴二爺聞言不由疑惑起來,喃喃道:“老九媳婦今年才同我們的薇兒一般大吧?”

    “是同年生的,算起來我們薇兒倒還要大上一個來月。”二夫人回憶了下,便肯定地道。

    “這麽看來,倒是我們一直小瞧她了?”裴二爺微微一怔,旋即道,“本以為她年紀輕輕,看上去也柔柔弱弱的,定是個不知事的,怎麽知道原來竟也是個七竅玲瓏心的。”

    二夫人聞言便冷笑了一聲,有些詭異地道:“我當初同你說起那些流言來,你倒是還不信了。如今看來,她在葉家做過的那些事,怕都是千真萬確的了。裴家這一回給小九娶的可不是什麽媳婦,分明就是個煞星來著!”暗自咬牙,二夫人又道:“旁的先不說,她煞著我們了可是一點沒錯。”

    裴二爺咳嗽了一聲,眼裏的神色愈發疑惑了起來,道:“小九都沒了,她怎麽瞧著卻像是一點也不傷心?”

    這話問的雖然奇怪,可是二夫人自己也在奇怪這件事,當下便反問了一句,“小九是真的沒了?”

    裴二爺覷她一眼,微微皺眉,“這事還能有假?葉家的老三不也沒了?”

    “可、可這人都沒了,她怎麽會不難過呢?”二夫人從裴二爺嘴裏得到肯定的答案,心裏卻愈發不敢隨意去肯定了,“就算她對小九連一點感情也無,遇到了這種事,明知自己年紀輕輕便要守寡一輩子,她就真的一點也不傷心難過?”

    這般想想,不管換了哪個女子,想必都是覺得痛苦不堪了的。

    有那軟弱些的,定然是從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日日以淚洗麵了。可是葉葵,卻隻是麵無表情,連顆淚珠的影子都沒有叫他們瞧見,這未免有些太古怪了。

    她還在想,卻被因為想不出頭緒而覺得煩躁的裴二爺給出聲打斷了思緒,“罷了,且不去說她了。”

    二夫人醒過神來,將手裏揉皺了的帕子隨意丟到了一旁,有些無力地道:“那大夫既已經留下了,就沒有現在放走的道理,要不然老三老七兩房人也不會當做什麽也沒有瞧見的。何況還有老三媳婦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若是現在將大夫放走了,她還不得撕了我的臉啊!”

    裴二爺猛地拍了一下手,恨聲道:“既如此,這消息瞞著也就瞞著了。依我看,咱們倒不如走一步險棋。”

    二夫人同他對視一眼,兩人皆從對方眼裏看出了名堂來。

    “讓老三背黑鍋,如何?”下一刻,兩人便幾乎異口同地說出了這句話來。

    心情驟然變得大好,裴二爺欣慰地笑了笑,“夫人高見。”

    二夫人的心情也頓時鬆快了許多,學著奉承了他一句,“夫君高見。”

    兩人在這邊互相誇讚,一道琢磨著如何讓裴家老三做那隻替罪羊的時候,永安侯病床前便隻剩下了裴三爺跟裴七爺。老八裴長寧則特意尋了那個被裴二爺借故留下來的大夫,細細問著永安侯的病情。聽完後,他便起了要去宮裏請太醫來的念頭。

    若論裴家的眾人裏,哪一個最弄不清楚目前的狀況,怕是也隻有裴長寧一個人了。

    所以他才會動了要去請太醫的念頭。

    若是真的能往宮裏要人,他們又怎麽會不去請?

    裴二爺是怕來了醫術高超的太醫診斷出了永安侯的真實病情,甚至於將人給治好了,所以從頭至尾都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老三跟老七則是因為貪生怕死,又都軟弱無能慣了,當然也不會想到要去宮裏請人來。

    葉葵倒是也跟裴長寧一樣,動了這個念頭。

    可是如今,的的確確不是能進宮要人的時候。

    裴長歌的事已經徹底表明了承禎帝的心思。這個時候想必承禎帝是巴不得永安侯就這麽死掉的,他又怎麽會願意讓人來救他的命?可是若是裴家的人去求了,身為帝王,承禎帝當然也還是會打發太醫院裏最好的太醫來給永安侯治病的。

    然而這麽一來,一切就都瞞不住了。

    永安侯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一命嗚呼的消息一旦傳到了承禎帝的耳朵裏,誰也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所以現在隻能瞞著。

    就算是永安侯真的死了,那也隻能瞞著。

    不過這時,葉葵倒是想起了一個能用的人來。

    流朱公主身邊的薑嬤嬤,醫術高超不輸給太醫院裏的太醫們。若是她來了,興許還能力挽狂瀾一次。

    心思既動,那就忍不住了。

    葉葵想了想,便想要派人去葉家接薑嬤嬤過來。

    可是轉念一想,這個時候流朱公主定然是痛不欲生的。薑嬤嬤算得上是她身邊最得力的人,這會她肯定是離不開薑嬤嬤的。然而葉崇武還活著的消息,卻又不能現在便告訴流朱公主。

    有太多的事情,連她自己都還不如何清除,她又怎麽能告訴流朱公主。

    而且流朱公主的身份特殊,她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去說才是。

    一時間,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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