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麽呢?”一般陶然辦公盼盼是不吵他的,可今兒個他的狀態明顯不對,拿著手機也不知道在那想什麽呢,都呆坐半天了。


    被叫醒的墨陶然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間,他長長的出口氣道:“下午外公打電話,說讓我明天回去一趟。”自打媒體曝光,祖孫倆就小心翼翼的維持著現狀,打個電話都是問候身體不敢多說旁的,這次叫他過去,是要捅破了嗎?


    盼盼揉捏著他的雙肩,試圖幫他緩解壓力,擔心的道:“要不明天我陪你回去?”其實她知道自己回去也沒啥用處,不過是想著陶然萬一受了委屈,自己能在第一時間安慰他罷了。


    猶豫了一下,墨陶然搖了搖頭:“還是別去了,這次大舅小姨都被叫了回來,也不知道會不會說家產的事,到時候真要是撕破臉,你在那不好看。”倒不是怕舅舅們的臉麵過不去,而是怕盼盼過後,不知道該怎麽和他們相處。


    畢竟城府代表著臉皮,和他們這些老油條比,盼盼的城府等於沒有。


    聽他這麽說盼盼也沒在堅持,而是柔聲安慰道:“明天他們要是真為家產打起來,你也別太深攙和,勸著點外公別氣壞身體就好,剩下他們不管打成什麽樣,過後還是兄弟,一筆寫不出倆霍字,你要是跟著摻和深了容易裏外不是人。”這事在老家多了去了,為了點家產人腦袋都打成狗腦袋了,過後不還是哥哥兄弟?外人就別管了。


    “打起來?”墨陶然發現自己多慮了,似乎在這方麵,盼盼比他老練多了。


    ……


    第二天,墨陶然還是領盼盼回了霍家,因為通過昨天的事,他覺得自己把小丫頭想的太軟弱可欺了,其實試想一下,在外人眼裏盼盼沒有母親,父親還是個殘疾,這麽多年來不可能沒經曆一點風雨,如今她還是生活的陽光向上,這裏麵固然有任海鵬的原因,可最主要的也是她骨子裏的剛強,自己要是把她藏在象牙塔裏,才真是害了她,既然這樣,那就從自家的醜聞開始,一步一步來吧。


    到了霍家老宅,兩人先後下了車,走了幾步墨陶然想起個事來,回身到車裏取了樣東西,才帶著盼盼進入老宅。


    霍家雖然沒注重計劃生育,可不知什麽原因子嗣一直不豐,平日裏又是各奔東西,難得像今天似的團聚到一起,按理說兄妹團聚本該熱熱鬧鬧的,可屋裏的氣氛卻略顯壓抑,直到墨陶然兩人進來,壓抑的氣氛才一掃而空。


    “陶然來了?”霍雅欣看到外甥眼露欣喜,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個遍,發現相比上次回來,外甥臉上見點肉了,氣色也好了很多,這才滿意的看向盼盼,笑道,“盼盼也來了?幾月不見小丫頭又漂亮了,小姨這次回來給你帶了好多禮物,都是我和你表妹親自去挑的,保管你喜歡。”說話間,她拉起盼盼的手,動作上親熱極了。


    可以看出,霍小姨就一個觀點,對她外甥好她就滿意。


    見盼盼被小姨拉走了,墨陶然笑笑來到大舅近前,過年時大舅家回來的是一家三口,這次還是一家三口,隻不過舅媽變成了大表哥,看來,大舅也知道外公此次要說的事不一般了。


    兄弟間打過招呼,墨陶然特別留意了表弟齊宣,見對方雖然也是有說有笑,言語間故作輕鬆,可了解他就會發現,他的神情卻並不輕鬆,而且眼神總是在不經意的掃向門口,該來的都來了,他這是在看誰?


    思索間,霍老爺子帶著二兒子從樓上走了下來,霍誌義跟在父親身後麵色漲紅,顯然剛剛爺倆的單獨談話很讓他惱火,以至於他連表麵功夫都做不下去了。


    眾人落座,霍老爺子看著滿堂的兒女心情浮動,半晌,才終於出聲道:“叫你們回來,想必你們心裏也都有數了,我歲數大了,公司的事也管不動了,都說人過三十天過午,我這歲數都過到後半宿了,趁著我還沒老糊塗,我想把公司和家裏的這些事都安排安排,免得我哪天來不及交代就閉眼走了,到時候再給你們留下摞濫。”


    霍誌仁兩兄弟因為事先和父親分別談過,聽到此話神色各異卻沒有出聲。


    霍雅欣卻有點接受不了,這麽多年她由著自己任性遠走他鄉,可她從未想過心目中的頂梁柱有一天會倒了?如今聽到這話頓時紅了眼睛:“爸,您說的這叫什麽話啊?您身體好好的說這些幹嘛?”想到父親多次埋怨兒女各奔東西家裏冷清,她心中一疼,起身來到父親身邊,挽著對方的手道,“爸,您怎麽了?是不是齊宣和陶然不聽話又惹您生氣了?這次我不走了,我在家陪著您,他們誰惹你生氣我幫你教訓他們。”


    似乎此時她才發現,不知從何時起,父親有力的臂膀已經變得瘦弱不堪,她從來沒有這麽清晰的感覺到,父親老了。而她,真的還要逃避下去嗎?會不會當她鼓起勇氣勇於麵對的那一天,眼前的這棵大樹已經倒塌了?


    不知女兒心中的複雜,霍老爺子拍著女兒的手道:“我就這麽一說,你怎麽還哭上了?讓你侄子外甥看了多丟臉?快把眼淚擦了。”訓話的功夫還沒忘了女兒的保證,“要是不走了回頭就讓蕊蕊回來,你要是敢把孩子自己丟外麵,你還不如不回來了。”


    一句話讓霍雅欣破涕而笑:“好,這次回去我就給蕊蕊轉學,我們倆都回來。”


    因為這個岔頭,屋裏的氣氛緩和了許多,霍老爺子的心情也有些見好,舒了口氣道:“今兒個你們四房都在,我把小王也叫了來,一會兒我口述他做筆錄,咱們這事也就算無誤了。”


    他想的是,雖然三女兒不在了,但隻要有陶然在就不能虧了孩子,不和倆兒子比也要和雅欣一樣,想的倒是挺好,一碗水端平,誰知這話剛說完,就聽門口處有人嗤笑出聲:“四房?不對吧?滿大街的人都知道我霍至禮是霍家三子,怎麽分家產這麽大的事就沒人通知我呢?”


    霍老爺子身子一震,大睜著雙眼直直的看向來人,記憶中的相貌已然見老,隻有那隻眼,仍像當初一樣,隱含著對自己的憤恨。


    當爹的嘴裏說的再狠,又有誰知道,午夜夢回他腦子裏都是兒子被自己打瞎了雙眼,血流滿麵的樣子,這畜生,當初怎麽狠得下這個心?


    壓住心底的酸澀,他轉頭質問二兒子:“是你讓這畜生來的?”


    霍誌義垂眸道:“爸,不管怎麽說他都是我弟弟,他也姓霍。”


    一聽此話,老爺子勃然大怒:“什麽弟弟?我霍家沒有這麽罔顧人倫的畜生,把他給我趕出去,快點給我趕出去!”


    怒吼間他瞥了眼外孫,見墨陶然麵色陰沉卻沒有憎恨,這才稍稍的安下心,不是他偏心眼,手心手背都是肉,去了的已經去了,他隻希望活著的能好好活著,這畜生,好好的日子不過,你回來做什麽?


    做什麽?霍至禮回來就是為了把霍家折翻天的,自打前兩天聽二哥說,父親要把所有的家產都給大哥,他心中的火就蹭蹭上竄,早不分家晚不分家,這時候分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不就是因為二哥顧念兄弟之情幫了他嗎?


    他就不明白了,這人怎麽能這麽狠心?當初為了個外人,他用個往生蓮位的擺件打瞎了自己的眼睛,並告訴他,從今往後不許說是霍家人,如今更是落井下石想把他往死裏逼,這人真是生他養他的父親?


    一手撥開上前阻攔自己的下人,霍至禮摘下墨鏡,露出那瞎了一隻的眼睛,佞笑道:“畜生?你罵我是畜生?霍老頭,我和他們幾個都是一母所生,我要是畜生,你又當他們倆是什麽好餅?”說這話,他首先一指霍雅欣。


    霍雅欣瞬間麵無血色,僵在當場。


    見此情景,墨陶然也轉頭望向霍雅欣,雙拳緊握神色莫名。


    心生懷疑的絕對不止他一人,霍老爺子作為大家長並活了這麽多年,他又有什麽是看不明白的?聽到兒子的話,再見到女兒的神色,他隻覺得眼前一黑氣血上湧,卻還是支撐著道:“老劉!快把這畜生給我攆出去!快攆出去!”再說下去,他怕毀的就不是一對兒女了。


    管家老劉猶豫的望了眼霍誌義,磨磨蹭蹭的剛要上前,霍至禮卻轉頭笑看向墨陶然:“想必他們都告訴你,是我把你們墨家的財產一掃而空吧?嗬,你這傻孩子,他們說你就信?你就沒想想,你墨家暗室隱藏的那麽深,沒有鑰匙我怎麽進得去?”


    墨陶然耳中轟鳴,周身冰冷懾人,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假想會成真,其實不是他想相信,他是不能不信,父母早亡,姑姑也不在了,如果僅存對他好的幾個人他再去懷疑,他的生命裏還剩下什麽?


    “霍至禮你閉嘴!”霍雅欣淚流滿麵,卻知自己以無法再隱瞞,她雙膝一彎,緩緩跪在父親麵前,“爸,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三姐,對不起陶然……”


    當初霍雅姿聽到丈夫身亡的消息,悲痛欲絕之下一不小心從台階上摔了下來,當看到自己血流不止,很顯然不隻是孩子不保,怕自己真就這麽走了,急救中她拉住了自己的親妹妹,告訴她自家鑰匙的隱藏地點,讓她取出來交給兒子陶然。


    對於她來說,妹妹是自己的血脈親人,完全可以相信,卻不知霍至禮回頭找到了霍雅欣,說他不是男人的把柄被人知道了,那人不求別的,隻要墨家那塊兩頓重的巨型原石,否則就要把這事宣揚出去。


    當時霍雅欣的為難可想而知,如果三哥是賭錢賭輸了欠下巨款,她說什麽都不會理會,轉頭就會告訴父親,讓父親收拾他,可偏偏是這種把柄被人知道了,如果宣揚出去,三哥今後怎麽做人?可把原石給三哥?她又不敢,畢竟這塊石頭不是別的東西,父親喝多時言語間曾透露過,那塊石頭不但體積重,種水更是極為難得,那是名副其實的價值連城,那是姐夫家的傳家寶啊!


    陷入兩難的霍雅欣,看著麵如死灰的三哥,再想著裏麵生死未卜的姐姐,她最終還是心軟了,畢竟傳家寶再難得也是死物,三哥卻隻有一個。


    她想的是,姐姐現在性命攸關,她告訴三哥鑰匙地點讓三哥自己去拿,然後再把鑰匙給她送過來,回頭她去跟姐姐或者是外甥請罪……就像霍雅姿相信她一樣,她也相信自己的親哥哥,卻從未想過,她三哥把墨家的暗室一掃而空,就那麽一去不回頭了。


    姐姐是在她眼皮底下出的事,墨家的鑰匙是她親手送的人,心中的愧疚差點把她壓垮,要不是母親病重再經不起半點打擊,陶然年幼前程未卜,她真想一頭撞死去給姐姐賠罪……


    “老三,你怎麽會變成這樣?”聽了妹妹的話,霍誌仁痛心的看向霍至禮,騙了雅欣還能如此的理直氣壯,這真是他當初能舍己為人的三弟?即使心中埋怨,他也一直以為老三是一念之差,現在看來,他真的錯了。


    “我怎麽會變成這樣?”霍至禮冷笑反問,“我怎麽會變成這樣你還不知道嗎?沒有他墨似錦我又怎麽會變成這樣?”光嘴裏說著恩義二字,結果呢?他墨似錦家財萬貫兒女成雙,自己卻注定孤身一人晚景淒涼,就想過繼他個孩子他都不同意,還感恩個屁?假仁假義!


    他也不想想,已經知道霍雅姿肚子裏的是個女兒,今後還不知道會不會再有孩子,他要人家的長子,墨似錦就是再感恩也不能同意,換句話說,他也不敢同意。


    但霍至禮不這麽想,偏激的他已經認定,隻要和他對立的都不是好人,所以他指著霍誌仁的鼻子道:“霍老大,你也別覺得你是好人,當初沒你給打通關係,我能這麽輕易的離開a市?你們這些人,當年都他媽是幫凶,現在一個個裝好人……”


    霍誌仁的臉上陣陣發燒,第一次覺得沒臉見人,雖然當初的事他確實插了手,可他哪知道這混蛋是帶著墨家的財產走的?人都有個遠近之分,雖然恨老三鬼迷心竅害了妹夫,可對方的眼睛都瞎了,頂著滿臉的血求他,說就想安全的離開a市重新開始,他這做哥哥的又怎麽忍心拒絕?等知道墨家的珍藏都被搬空的時候,已經晚了。


    墨陶然站在當場,聽來聽去隻覺得說不出的荒謬,合著他們全都有理,合著他們墨家的一切就是為了成全他們的兄妹情?


    當然,最可恨還是眼前這個人,算計了他身邊所有關心他的人,他怎麽能這麽的理所當然,這麽的洋洋得意?


    手中發癢、心中發恨,墨陶然猛然衝了上去,撲倒霍至禮就掄起了拳頭。


    這一下子,屋裏的人都懵了,畢竟誰都沒想到墨陶然會動拳頭?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憤然離去,然後集合人馬暗地裏死磕嗎?一向斯文的陶然怎麽會掄起了拳頭?


    霍家人發懵寒嵐可是不發懵,別忘了被揍的是他爸?見父親被咕咚一聲按倒在地,他忙上前幫忙,可沒等碰到墨陶然呢,就聽邊上的盼盼哭喊道:“大舅你快救救陶然,墨家現在就剩下他自己了,他要是有個好歹我也不要活了!”


    寒嵐的鼻子都快氣歪了,挨揍的是他爸,這是誰救誰啊?


    霍誌仁的倆兒子本來沒動,聽盼盼這一喊倆人二話不說就衝了過去,以他爹那性子,本來就對表弟心懷愧疚,聽到這話後,陶然要是真挨上那麽一下半下的,老頭子回家腸子都得悔青了,他們哥倆更討不了好。


    看著屋裏這一團亂,老爺子隻覺得天暈地旋手腳冰涼,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老了老了,所圖的無非就是合家歡樂、兒孫滿堂,他家呢?可算掩蓋了曾經的骨肉相殘,如今卻麵臨著更大的危機,這讓他怎麽受得了?


    見此情景,一旁的霍誌義和跪地的霍雅欣,頓時大驚失色的撲了過去:“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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