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王一傑上門來找江餘,帶著小心翼翼隱藏的卑微的期待。


    江餘邊走邊拍打身上的灰塵,“石子郅,快點出來。”


    看到從屋裏跑出來的小孩直奔江餘那裏,蹲下來給他擦掉鞋子上的泥,而江餘就低頭彎下.身子弄掉小孩頭上的幾個棉絮。


    麵前的一幕讓王一傑張大嘴巴啊了一聲沒反應過來。


    “九哥,你跟石頭關係真好……”


    江餘聽出他話語裏的驚訝還有一絲羨慕,有些古怪的挑了挑眉。


    本來還很高興出門的石子郅在知道要去王一傑家以後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不高興了,一路上都緊緊攥著江餘的手不說話。


    穿梭過幾條幽深僻靜的巷子,腳下的路越來越窄,因為不被陽光照射,四周比街上要陰冷的多。


    王一傑顯得很興奮,不停的找話題跟江餘聊天。


    而走在江餘另一邊的石子郅蹙著眉頭一言不發,一旦王一傑靠近江徐,他就全神戒備。


    那樣子就像是護食的狼崽子,怕食物被人搶走。


    江餘察覺出了他的不對勁,把他抱起來問怎麽回事。


    石子郅趴在江餘耳邊,“哥,你是不是很喜歡他?”


    那個人總是把眼珠子按在他哥身上,一看就存了壞心思,很討厭。


    要是能把那雙眼珠子挖下來就好了。


    “也沒有。”江餘聳動眉毛。


    石子郅聽到這句話,他翹起唇角去摟江餘的脖子,看向王一傑的目光充滿炫耀和得意。


    王一傑摸摸鼻子,手心有點潮.濕,他剛才還以為自己的那點齷齪幻想被發現了。


    “到了。”


    王一傑指著一處小院,他有點緊張,雖然已經在幾天前就把家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遍,但還是擔心會從對方眼中看到厭惡。


    院裏半蹲著一個老人,正在給大黃狗喂食,是王一傑他爹。


    王老爹年輕時候在鎮上數一數二的大戶周家做護院,身手是鎮上聞名的。


    那時候受過幾次傷,老了身子骨就很差了,這幾年更是離不開藥。


    “爹,這是九哥。”王一傑把門推到最裏麵,給他爹介紹,“這是他的弟弟石頭。”


    王老爹一雙混濁的眼睛掃過去,透著不容忽視的嚴厲和審視。


    雖然他很早就從兒子那裏知道當年的事,還是不怎麽待見把家底敗光了,還多次毒打幼弟的廢物。


    江餘不易察覺的沉下眼,他感受著那道視線在身上遊走,這個老人絕不簡單。


    就在王一傑焦急的不知道怎麽化解這種氣氛的時候,王老爹把目光一收,慈眉善目的對石子郅招招手,“石頭,到這裏來。”


    石子郅乖巧的走過去打高呼,王老爹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帕子,裏麵整整齊齊的放著兩塊糖。


    “給,拿去吃。”


    “謝謝老爹。”


    石子郅吃了一塊,舌頭卷著慢慢舔.動,他偷偷把另一塊小心放進棉衣裏捂好。


    屋子不大,掛著幾串幹辣椒和玉米棒子,比江餘住的要小很多,畢竟那是曾經還算風光的陸家老宅。


    不過收拾的很幹淨,桌子板凳都規矩擺放,空氣裏飄著一股濃鬱的藥味。


    王一傑去廚房把燒幹的菜端上來,拿出今天剛打的一壺燒刀子,給他爹倒了一碗,又給江餘來了一些。


    “九哥,這酒喝了可暖和了。”


    江餘沒動。


    王老爹偏頭重重的咳嗽,他哼了一聲,“小娃不敢喝酒就算了。”


    “爹……”


    王一傑偷偷去看江餘,怕他生氣。


    江餘倒是沒在意,他端起碗抿了一小口,一股熱量堵在喉間,很快擴散至全身,燒心的感覺隨著每次呼吸越發濃烈。


    王一傑眼睛裏泛著光芒,“九哥,怎麽樣?”


    “不錯。”麵上平靜,江餘卻沒再碰一口,看著對麵的王老爹喝一口就一臉享受的表情,額角抽了一下。


    “哥,我也想喝。”


    江餘見石子郅好奇的盯著他的碗,就拿筷子頭蘸了點送到對方嘴裏。


    石子郅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而後猛地跳起來吐舌頭,“好辣。”


    這頓飯還沒吃完,石子郅就撐不住的趴在旁邊的炕頭微張嘴唇呼吸,睡的安穩。


    江餘支著頭聽王老爹說起陳年舊事,漸漸的泛起困意,他打了個哈欠,臉上籠罩著醉態。


    王一傑把江餘的胳膊放到自己肩上,“爹,我帶九哥去我屋裏躺會。”


    王老爹也喝多了,靠在炕頭敲煙袋鍋子,“去吧去吧。”


    除夕的月亮並不比平時美,但是在此刻的王一傑心裏,卻是從小到大最美的一次。


    “九哥,九哥……”王一傑把人輕放到床上,他的眼睛比平時更亮,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透著古怪的意味。


    “什麽?”江餘眼皮越來越沉。


    王一傑的眼中流露出貪戀的神色,他癡迷的伸出手……


    迷糊中,江餘突然睜開眼,大力抓住在他身上亂.摸的手,那隻手顫抖了一下。


    “你幹什麽?”江餘在明知故問,任誰發現自己衣衫不整,褲腰帶鬆鬆垮垮的半扯開,都不會以為是想多了。


    他有意給對方一個台階下,還想試探對方到底對陸九存著多大的決心。


    王一傑臉紅的滴血,他結結巴巴的解釋,“九……九哥,你喝醉了,我隻是想給你把衣服脫了讓你舒服點。”


    江餘掃了眼快哭了的王一傑,眼底藏著快要爆發的戾氣,“出去。”


    王一傑身子一震,咬.著嘴唇轉身,背過去的時候臉上有著難掩的失望。


    確定人離開後,江餘解開腰帶,褲.襠那裏的衣物有許多褶皺,裏麵的家夥直.挺.挺的站著,顏色比平時紅,一看就是之前遭受過多次照顧。


    他煩躁的扯扯嘴皮子,這個年紀正是血氣方剛,根本沒有什麽定力,一點就燃。


    等了又等也沒降溫,江餘靠著牆半闔著眼喘息,正投入的時候他突然厲聲低喝,“誰?”


    過了一兩分鍾,角落裏才走出來一個小身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江餘皺眉,也沒有刻意遮遮掩掩,當著對方的麵快速弄了幾下把褲子整理好,一臉無事的走過去。


    “哥,我們回家吧。”石子郅垂著頭,聲音有些異樣的情緒。


    江餘摸摸他的發頂,“去跟老爹告別。”


    “嗯。”石子郅把手攤開,舉的高高的,“這個給你。”


    江餘把那塊糖放進嘴裏,大概是放久了,又黏牙又酸。


    倆人跟王老爹打了招呼就離開了,沒有見到王一傑的身影。


    街上沒什麽人,冷清的很,這會人人都在家裏陪著親人有說有笑的守歲。


    一大一小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在寂靜的路上,格外的和諧。


    石子郅吸吸鼻子,“哥,你是不是很想把幹爹留下的鋪子開起來?”


    “嗯,是啊。”江餘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揉揉眉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是假話,他兩個兜都是空的,起步難度很大。


    石子郅用小手指撓撓江餘的手心,“我有一件寶貝。”


    回家後石子郅就一個人跑進雜物間裏去了,江餘把門栓好,緊緊衣服去廚房燒水,這個沒有電水壺沒有暖氣的年代太難熬了。


    石子郅邊喊邊跑進來,“哥,我找到了。”


    江餘把幹柴往鍋洞裏麵推推,抬頭的瞬間眯起了眼睛。


    “這是幹爹就給我的。”石子郅摸著手上的玉,“他說是我爹放在我身上的,還說等我長大了可以拿著這個去汴元城裏去找一個人。”


    石子郅的聲音頓了頓,“那個人的名字我給忘了。”


    “確實是件寶貝。”江餘拿過去借著跳躍的柴火打量起來。


    “哥,我把這個送給你。”石子郅直直的看著麵前的人,他有更想要的東西了。


    江餘微微詫異,小孩肯定把玉藏的很隱蔽,不然陸九早就找到了。


    既然那麽寶貴,卻輕鬆的說送給他了?江餘眉鋒輕抬,“我要拿去當了,你也同意?”


    “嗯。”石子郅點頭,湊過去蹲在江餘旁邊添柴火,“哥,你拿去用吧。”


    火光在江餘的眼睛裏閃耀,他勾唇笑道,“以後給你買更好的。”


    第二天江餘去了鎮上最大的當鋪,他把玉放到櫃台上,“你看這個能當多少?”


    “玉的成色不錯,但是做工不夠精美。”掌櫃拿在手裏掂掂,“也就二十兩吧。”


    江餘挑眉,“三百兩。”


    “什麽?你說多少?三百兩?”掌櫃的一臉你還不如去搶的表情。


    “這塊玉的價值隻高不低,既然周掌櫃不識貨,那我隻能去找識貨的人。”江餘說完就把那塊玉收回懷裏,欲要邁步離開去找下家。


    “你……你等等。”掌櫃的把牙一咬,似乎是去問什麽人去了,過了片刻才回來,點頭答應江餘的價格。


    江餘放好銀票,語氣堅硬,“三年內我一定來取。”


    周掌櫃麵上敷衍的笑著說好,卻在心裏嘲諷,三年?我看不出三天你就分文不剩了。


    那筆錢被江餘放在所有計劃的中心,他把鋪子的牌匾拿下來,找人打造一副新的。


    江餘白天在四處走動,把鎮上的大小商鋪全走了個遍,他發現茶葉和絲綢基本被周家壟斷了。


    至於大米和糧油,藥材生意都很平均,被幾個大戶領了大頭。


    天漸漸暖和起來,江餘的經商之路有了眉目,變的忙碌。


    石子郅凍傷的雙手有了好轉,他變的比以前更加懂事,唯一不變的是依舊喜歡跟在江餘後麵,或者說更勝過去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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