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黏著廣闊無垠的海岸,層層大浪拍打礁石,卷著沙土往海裏跑,濺起大大小小的泡沫。


    幾隻水鳥掠過海麵,細長尖銳的嘴巴欲要下紮水裏,卻在看見岸邊的不明物種時驚的四散而逃。


    “媽的,怎麽這麽冷?”江餘抹了把臉,從空間紐裏拿出外套套在襯衫外麵。


    沒有絲毫入冬的跡象,陽光明媚,天藍雲白,花紅草綠,卻透著一股滲到骨子裏的冷意。


    江餘冷著臉陰惻惻的盯著麵前的海洋,所有感覺都在提醒他不對勁,這顆星球恐怕不是處在進化中。


    但是具體問題又說不上來。


    嘩啦一聲,一條半個手臂長的紅斑魚蹦到岸上,兩側的魚鱗撐著往前蹭,動作流暢,似乎是在覓食,等它打算蹭到老地方時才發現了危機。


    江餘蹲下來拎起那條紅斑魚,打量了一會,不確定的問,“邵則?”


    紅斑魚拚命甩著尾巴,它要回去通知自己的族群,這裏來了個比蟲還要可怕的東西,太可怕了。


    “原來就是魚。”江餘盯著奇怪的魚種,自言自語,“個頭挺大,也不知道能不能烤了吃。”


    紅斑魚本能的感覺生命受到危險,它掙紮的更厲害了,魚鱗不停擺動。


    “做魚就好好呆水裏,跑岸上幹什麽?”江餘突然覺得沒意思,他把魚往水裏一丟,一無所獲,還沾了一手腥氣。


    他還以為這顆星球目前隻有無脊椎生物。


    江餘把帽子拉上來,轉身背朝大海,漫無目的的選了一個方向走。


    大概是有些寂寞,江餘喚出本源獸獅子,隻要見了活物,他都會停下來問一句,“邵則?”


    嗓子都發幹了也沒個回應,倒是抓了幾隻不知名的蟲子吃了。


    “你說他是不是被困在哪了?”江餘騎在獅子身上,嘴裏叼·著根煙,燃起的煙霧還沒成形,就被風吹散開。


    獅子甩甩尾巴,一臉迷茫。


    “難不成他變成了一隻蝸牛?”江餘擰了擰眉頭,以他對邵則的了解,如果不是被什麽事影響,早跑到他麵前了。


    獅子依舊一臉迷茫,蝸牛這種弱小他通常低頭都找不到。


    江餘打開星域網,一點信號都沒有,他趴在獅子背上,歪著頭,突然有一個不屬於他的畫麵侵·入他的腦海。


    江餘瞳孔微縮,明白000留給他的是什麽了。


    讀魂,搜索記憶。


    江餘立刻搜了搜自己的本源獸,結果發現它除了吃喝拉撒睡,竟然想跟徐奕名那幾個人的本源獸做不和諧的事,他嘴角抽搐,“你胃口真大。”


    獅子抬起爪子撓撓毛,把臉埋在爪子裏蹭蹭,看起來似乎有點害羞。


    “我勸你還是別做夢了。”江餘冷笑,嘴皮子扯了扯,“你會被它們吃的一點渣都不剩。”


    獅子噴鼻,通過精神觸碰感受到主人的負麵情緒,它打了個抖,那幾個家夥是自己送上來想跟它交·配的,又不是它緊·咬著不放。


    江餘大力拍拍自己這隻邊得意邊發·情的本源獸,揪住他短圓的耳朵,“把你腿·間那根柱子收回去。”


    獅子委屈的叫了兩聲,抖抖一身長密的淺黃棕色毛,夾著尾巴縮了縮自己的小夥伴。


    江餘看了眼在草叢快速爬走的一群黑蟲,殼把兩邊的草撥的亂七八糟。


    這裏不對勁的不止氣溫,還有動物,有的能比一座大山還高,獅子的體形根本沒有可比性,慶幸的是它們並不都凶猛殘暴,大部分是食草類。


    日出日落,黑夜白晝不停交換,分不清過了幾個月還是一年兩年,草原上一人一獅子都灰頭土臉。


    江餘扒拉了幾下額前黏著灰土的發絲,眉宇間的陰影下,換做平時能帶出幾分野性,這會活脫脫一個野人。


    地麵發出震動,江餘第一時間就以為是地震或者山崩了,他回頭一看,頓時吸了口氣。


    “快跑!”


    於是四周的動物們都目睹一頭毛色非常怪異的獅子在前麵狂奔,背上的不明物種時不時朝後麵丟過去一個東西,砰的炸開黑色的煙霧,山高的蟲子在後麵爬動,堅硬的厚殼左右擺動,幾十根巨大的腳在地上留下極深的溝壑。


    江餘麵色凝重,這段時間,他搜了遇到的所有動物的記憶,最開始全都是一些關於交·配,戰鬥,覓食的片段,後來他察覺到了一絲異變。


    原本各有彼此食物鏈的動物們都開始焦躁,不再對他畏懼躲避,開始主動攻·擊他。


    如同被逼到死路的亡命之徒,動物的本性讓它們知道沒有希望了,所以都陷入癲狂狀態。


    這場追逐一直持續到天黑才停止,獅子精疲力盡,江餘精神力消耗巨大。


    之後江餘的日子就變成不停殺戮,躲藏,等他繃著的神經稍有鬆懈時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花草漸漸枯萎,腐爛,四處可見動物的屍體。


    海洋一點浪都沒有,靜悄悄的,連風都停了。


    在太陽的照射下,天氣越來越冷,低到幾乎能凍結四肢,連流動的血液都開始變的緩慢。


    這些不符合大自然規律的變化越來越清晰,帶著誰也阻擋不了的趨勢。


    江餘心裏的猜測被證實,這顆星球正在一步步走向滅亡。


    或者說從他一進來就已經停止進化。


    那000要他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見證一顆星球是怎麽慢慢衰敗的?


    江餘蹲在地上,手裏的小刀在蟲子屍體上快速劃拉,他盯著翻滾出的血肉,又憤怒的把小刀扔了,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操!”


    整個世界都沒有生氣,隻有自己一人獨活,那種感覺讓江餘惡心。


    食不知味的往嘴裏塞滿蟲肉,江餘抬頭眯起眼睛望著依舊清澈的天空,目光陰沉,仿佛是在看某個搖晃著酒杯在悠哉看戲的男人。


    江餘胃裏翻騰,他鐵青著臉吐掉一截還帶著血絲的小骨頭,邵則,你他媽到底跑哪兒去了?


    你再不給點提示,我會和這顆星球一起埋葬。


    江餘的胸口忽然有點癢,他把手伸進去摸摸,突然想到什麽,臉色變了變,把衣服扯開,什麽也沒有。


    寒冷撲在暴露在外的皮-膚上麵,迅速起了一層肉眼可見的小顆粒,江餘的手指在跳·動的心髒位置摩·挲。


    記憶裏的那個圖紋並沒有神奇的從血肉裏生長出來。


    走過來的獅子甩了甩濕答答的毛,叼著一頭已死的河馬扔地上,它橫躺在江餘腳邊,呼哧呼哧喘氣。


    本源獸是從能力者的精神裏凝聚出來的,江餘的精神非常不穩,隨時都會暴走,導致獅子也生病了。


    江餘去獅子的精神領域走了一圈,幫它做了簡單梳理,沒再把它召喚出來,雖然寂寞,但也省了點精神力。


    一天天過去,江餘全靠幾輩子的記憶來打發時間,甚至莫名其妙的分析出了那幾個精神病的病狀。


    直到有天他在海灘邊撿到一塊玉,認出是他當年在廟裏求的,又被邵則從垃圾簍撿了掛脖子上。


    把玉上麵的水擦幹淨,江餘拿到眼前凝視了許久,沒有出現電視或者小說裏的那些字。


    難道邵則在海裏?江餘來回走動,手裏的石頭子一顆顆丟進去,他還是打消了想去探探的念頭,這片海域看不到邊,進去後應該會成為肥料。


    江餘沒走,裹著多薇以前給他買的羽絨服在附近住了下來,每天做的一件事就是留意路過的動物。


    “聯邦亂了,帝國亂了,整個星域都一片混亂。”000的聲音還是跟從前一樣,來的突兀。


    “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有心思去悲憫誰?”江餘胡子拉碴的臉上生出譏諷和冰冷。


    “你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了嗎?”000好像聽不出他的憎惡嘲弄。


    “半年?”江餘擦著刀口的動作一滯,隨口說出一個數字。


    “四年。”


    江餘眼皮猛地跳了跳,對於投入軍·事,鑽研科技的能力者來說四年不算什麽,但是如果拚命抓著一分一秒,四年就顯得太漫長了。


    “放心,他們都沒死。”000依舊不急不慢,“江先生是個聰明人,應該也已經知道以現在的情況,時間不多了。”


    “滾吧。”


    就在快要被絕望和寒冷吞噬時,江餘終於在一隻垂死蟲子的記憶裏搜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站在崖壁口,迎著刺骨的寒冷,因為恐高,臉上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眼眶充斥著血絲,整個身子都在打哆嗦。


    江餘咬牙,飛出去的金屬絲在岩石上發出,鑽·進細小的孔·洞,他把另一端攥在手裏用力拉了拉,環在腰上,屏住呼吸繃·緊每一塊--肌--肉往下爬。


    摳·住凹凸的尖·頭,江餘把金屬絲收回來再找一個點抓牢,一次次反複這個動作,等他停在懸崖半空,已經被汗水濕透,兩個手掌心也全都血跡模糊。


    不上不下,跟個樹枝一樣掛在上麵,江餘不敢往下看,他眨了眨眼睛,一滴汗珠從臉頰滑落,同踩飛的小石頭一起,寂靜無聲。


    咒罵了幾句,江餘抿緊發白的嘴唇,扭曲著臉繼續向下爬,他的胸口忽然一陣鑽心的痛,下意識要去抓。


    卻在觸·碰的前一刻腳下一滑,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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