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失去了意識,黎語本能湊近身邊讓他非常想念的味道,這味道遙遠、安心……卻熟悉。


    看著蜷縮著自己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少年,脆弱、易碎。


    好像那場大爆炸,與他完全無關似得。


    少年在七爺印象裏,雖清瘦但十分健康,有些小聰明又很謹慎,懂得藏拙和偽裝,顯而易見是個他希望自己顯得討喜,就好像不討喜不圓滑就無法生存下去一樣。現在如同一頭受傷的小獸蜷縮在自己腿上很狼狽,濕噠噠的黏在臉頰上,蒼白的近乎透明。


    這孩子防備心很重,至少見麵的兩次他都表現出懼怕和恨不得遠遠逃開的警惕,


    剛要推開少年時,少年似乎很不安,緊緊的攀住七爺的脖子,熟練的好像這個動作做了很多遍一樣,顯得霸道、不講理、胡攪蠻纏。


    氣氛詭異的安靜了,這少年,是找死?


    身上都被少年染濕,七爺沒感覺到似得,曾經也有個無法無天的小子,每天晚上如果晚睡就會上來這樣纏著他,和他堅持著:爸爸不睡,我不也不睡的方針。


    習慣到讓七爺在那瞬間怔忡了。


    雖然這表情消失的很快,順叔卻發現了。語少失蹤後他是眼睜睜看著七爺每況愈下的狀態,無論是心病還是內憂外患都在折磨著重傷未愈的七爺,每一次七爺都雲淡風輕的撐過去,在外他永遠是嚴家上下的神。


    那反複的頭痛卻是最大因素,若不是封鎖的好,或許現在那些老家夥早就開始窺覷嚴家家主的位置。


    也許不是為了給成周少爺一個尚且太平的嚴家,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撒手走了。


    別人求著七爺,怕著七爺,可,七爺終歸隻是個人,再冷情也有七情六欲,也會有需要。


    在黎語昏迷時本能抱住七爺的瞬間,他分明看到七爺挺直的背脊微微顫了一些,那是他第一次從七爺的眼中看到短暫的迷茫,瞬間幾乎眼熱。


    太久了,自從語少失蹤後,七爺冷得像冰塊,更別提周少向來仇視七爺,連好好坐下來說話都不願,更何況父子子孝,十幾年了,大少真正是寒了七爺的心了。


    就是假的也好,就是像也罷,七爺理智到像一台運作的機器,若黎語真是巧合,就讓這個巧合一直下去也沒什麽不好。


    七爺,需要一點安慰和思念的寄托。


    哪怕,少的可以忽略不計。


    ……


    分明知道,這隻是黎語本能的怕冷,但七爺卻不再推開。


    在保鏢驚異的目光中,七爺將濕噠噠的孩子抱在懷裏。


    當要接過那孩子的時候,黎語若有所覺,抱得更緊,死不撒手。


    七爺的清淡溫和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


    居然就這麽放任了,抱著黎語離開。


    七……七爺!


    居然,縱容了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子!


    七爺做什麽,自然不需要解釋,亦不需要任何人反駁,就是再不可思議,這支隊伍依然很安靜跟隨上去。


    一個保鏢抱起另一邊中了槍傷的少女。


    車隊像來時一樣,悄然無聲離開。


    對講機發出嘶嘶聲,似乎因為在海上,不太清晰。順叔不敢怠慢,“找到人了?”


    這次要不是楊家旁係那小子死裏折騰,也不至於把人給險些弄死了,看這兩個小朋友的模樣,估摸著也沒被少折騰。


    “未發現此人……找到同黨的屍體……有部分屍體碎肉模糊。”


    作為嚴家的護衛,隻報告所見所聞,自然不會添油加醋。


    這話已經說明,楊洋很有可能沉屍海底,或者被炸彈炸的看不出來了。


    順叔看向七爺,等待指示。


    “不必插手。”就是微笑,七爺的眉目依舊透著股不容置疑的氣勢。


    “收隊。”順叔對著對講機那頭道。


    無論這楊家旁係有多折騰,也沒觸到七爺什麽,七爺隻是來還一個不小的人情,而現在,這人情已經算還給黎語了。


    至於楊家的家事,就是不說,也自會給一個交代。


    ……


    一隊人馬靠近漂在水上的一塊不大不小的浮木,隱約能看到一個慵懶坐在上方的人,此時離得還有點遠,看著手上的定位係統,“在那邊!”


    離得近了,才發現浮木上的男人狼狽不堪,也不知是淤泥還是鮮血模糊了麵容,隻有一雙如狼般的眼神依舊不含糊,那人背後一大塊皮肉沒了,像是被炸爛了似得。


    這人居然還頗有閑情逸致的拿著肉,喂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遊過來的魚。


    這江麵上哪裏有肉?這肉,不會是……雇傭兵們的視線不由自主的移向男人受傷的後背,上麵還掛著被炸的稀巴爛已經止了血卻沒有好好處理過的肉,喪心病狂的程度,就是常年遊走在生死邊緣的雇傭兵都看的頭皮發麻。


    快艇的聲音不小,男人似乎才回神,懶懶的朝著來人打了聲招呼,“hi~”


    楊瑾然站了起來,腳上一蹬就上了快艇,來到位置上。


    “楊先生,建議你最好去包紮下,如果發炎惡化可能會危機生命。”國字臉的男人邊說著英文,邊拿出一瓶伏加特遞了過去。


    本意自然是讓楊瑾然消毒,不過對方顯然不這麽想。打開瓶蓋,就一股腦兒吞了幾口,酒精的刺激讓他舒爽的歎了一聲,順便還抖了抖肩,一副無所謂的懶散樣,似乎對什麽都提不起勁。


    陽光下一張臉是僵紫的,笑得卻沒心沒肺,怎麽看都像電影裏受了感染的喪屍。


    “要是那麽容易能死,就好了~”


    楊瑾然說的是華文,雇傭兵聽不懂,但終究沒再勸說什麽。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至於雇主要自個兒作死,他們可沒閑情管。


    不過此人實在古怪之極,從沒人不斷給他們錢,他們的價格可不低,卻從沒下過什麽任務,這麽多年過去他們也隻認為這楊先生有錢沒地方花。


    楊瑾然眉梢微揚,因缺水而幹裂的唇勾起攝人心魂的妖冶笑容,死是什麽味道?


    他,天生沒有痛覺。


    從出生至今,他一直在追尋著極致的痛。


    可惜……


    懶洋洋的趴在位置上,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打著精致中國結的玉佩,從冰冷的指間傳來光滑溫潤觸感,神情是令人顫抖的溫柔。


    想到那雙漂亮的奪人心魄的眼,楊瑾然興味盎然的臉上瞬間注入了激情,豔紅的舌頭舔了舔嘴角,眼神卻冷得令人通體生寒。


    *


    五中三年級老師辦公室。


    “黎語發燒了?”看著成績進步了很多,險些能進一班的毛天宇,梅老師很欣慰。


    自從上了初三,這兩個五班的孩子可給她好好爭氣了一番。


    這次分班後,梅老師再次成為一班的班主任,對黎語這個上進優秀的孩子她自然印象深刻。


    “我照顧了他一晚上,今天還要去掛鹽水,所以我想這幾天可能沒辦法來上課。”毛天宇說的格外真誠,一張娃娃臉近視對朋友的擔心。


    “行了,過幾天補個病假條,你好好照顧他,讓他也別太辛苦了。”梅老師很好說話的放了行。


    出了辦公室,毛天宇鬆了一口氣。


    等放學回家後,就看到同樣著急的邵祺。


    黎語一聲不吭,到底去哪了?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邵祺煩躁的拿了出來,看到是黎語發送的,迫不及待的打開。


    慢慢的,他的視線幾乎離不開手機屏幕,黎語這條短信很長,把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明,甚至包括他的一些想法。


    憤怒讓邵祺看上去猶如一隻攝人的獸,這是他從來不在兩個好友麵前展露的一麵。


    毛天宇一凜,毛孔都倒豎了似得,“怎……怎麽了?”


    “黎、語!”又是心痛又是受傷,“你究竟有沒把我、們、當、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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