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空氣像潮濕的熱浪輕舔著臉龐,攜著泥土的氣息,清新氣流灌入肺腑間。


    厚重的灰雲被雷雨震散,天邊最後一絲霞光收了回去,夜晚的狂歡,要開始了。


    這是一處廢棄的盤山公路,修建了一半,由於投資公司資金斷鏈成了爛尾工程,當然,華國從不缺這樣的工程,所以這個沒多少利潤可得又少了注資的偏遠公路,反倒成了一群極限飆車族的寶地。


    從一開始三三兩兩的結伴比拚,到後來發展出規模,劃分了好幾派的人,甚至有押注賠率,押注的籌碼也越來越大,反到成了斂財的好去處。


    當然,這裏自從被幾個組織加以約束,今年開始還沒鬧出過人命。


    每天到了這個點,慣常的圍滿了人和用來比拚的車。


    回報高,往往意味著風險也高。


    來這裏為了高額賭金的賭徒也不少,玩這個其實沒多少規矩,隻需要不要命。


    一輛不打眼的麵包車穿過國道線,拐了幾條道從小路竄了出去,遠遠的就能看到前方在夜幕籠罩下的山體下方,在兩頂足夠大的探照燈下,聚集了一大群人,五色燈光跳躍其中,尖叫、吼聲遠遠的就能透過窗戶傳來。


    “喂,你是為了什麽來這裏?”一個臉上帶著麻子,模樣不打眼的男孩有些害怕的。


    瑟縮了下,就看向身邊的少年。


    和他差不多大,穿著普通的白色t恤和破了幾個洞的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板鞋,幹淨,一派正氣。看著就是好學生……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麻臉男孩也沒指望黎語能回答,能來這裏賭錢的哪個不是有苦衷的。


    透過窗戶看向遠處,吞了吞口水,反倒低聲訴說了起來。


    原因很簡單,他父親欠了一屁股賭債逃了,高利貸鬧上門來差點沒把他打死,為了能快點得到錢還上,他從輟學的鄰居那兒知道了這裏,拚一拚。


    為了能熟悉這裏,他還特地打工去過市裏的卡丁車練習場,實地體驗了幾次。


    黎語笑了笑,並沒有出聲,車裏除了司機外,另外兩個人完全沒理會麻臉的意思。


    這輛麵包車上加上他一共四個人。


    黎語估摸著自己看上去是最好說話的,所以麻臉才會找上他,人害怕的時候,總是會挑軟柿子緩解痛苦,試圖尋找一個墊背或是同道中人。


    但他自身難保可沒空去理會他人,在這種情況下更不可能透露更多信息出來。


    從麻臉對他說的話中,他已經得到了訊息。


    這輛車裏的另外三個應該是自願的,而他是個意外,是被“請來”的。


    當時,那幾個人在衝進病房後,沒幾句話就要把他帶走。


    如果不合作,就是打斷他的腿也會把他帶走。


    而黎語相信,這些人說到做到。


    因為其中有個眼熟的,那是前世跟在嚴成周身後的保鏢。


    為什麽能碰到嚴成周,又為什麽太子的保鏢會過來找茬,好像都說得通了。


    嚴成周有一個失蹤的弟弟,這個弟弟就是太子爺心裏的一根刺,在提到這個弟弟時,太子臉上是怨毒。


    就是怨毒,黎語毫不懷疑,如果那個所謂的弟弟真的出現,很可能被嚴成周想盡辦法弄死。


    妄圖接近七爺,就要做好這準備了。


    對自己人能夠寵溺,對敵人就走向另一個極端。


    而現在,他正好,是嚴成周的絆腳石。


    如果不是迫於無奈,這一世他絕對不會主動接近七爺,從靠近那一刻起,他就預想到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往往,人生一直在十字路口做選擇,做完選擇後就沒有回頭路。


    前世他有幸見過一個冒充嚴二少失敗的,被嚴成周手下春風化雨的調去了一家他名下的會場做招待,工資不菲。


    嚴成周當然不會那麽好心,那裏的管理者在太子的授意下有意無意的接近這少年,那管理者是個戀童癖,並有重度□□傾向,玩死的不在少數。


    不過不算黑的徹底,至少不會霸王硬上弓。如果那少年自己把持的住誘惑,不會有什麽事。


    但本來就無路可走的少年,在利益和*的驅使下,很快就上鉤。之後被折騰死了,也不過是草席一卷,死的無聲無息。


    若不是當時他跟在嚴成周身邊,還不知道一個人會有那麽多麵。


    表麵上暴躁的太子,也許從來都不是簡單的。


    這人是七爺的兒子,是素有“暴君”名聲的太子。


    他怎麽可能真的如別人想的那樣單純。


    而且死了也怨不得他,要怨就怨人性的貪婪。


    當年的太子已經能兵不刃血的解決敵人,那麽現在的嚴成周還沒那麽成熟老辣,對付他這個侵入者,……恐怕就沒那麽仁慈了。


    他今天能不能被太子爺賞一個苟延殘喘,隻能看運氣了。


    車在盤旋的山頂停了下來,這裏已經站了一群人,甚至在不遠處的空地上還擺著桌子,三三兩兩的喝酒劃拳,看上去就像普通聚會一樣。


    而被人環繞四周,特別是各色美人兒正想討好的對象,正滿臉不耐煩的站在一輛改裝車的上頭,右手瓶酒有一口每一口的喝著,而撐在車蓋上的左手還綁著繃帶,這應該是他們中午撞到時留下的。旁邊一個嬌俏的大美人穿著暴露的貼身短裙,嬌笑低語。


    忽然,本來喝著酒的手一轉,將酒瓶砸向美人頭。


    那美人一陣錯愕,驚叫出來,酒液順著她的頭頂低落。


    黎語淡定的看著,他已經可以猜到後續。


    不過一會兒,又嬌笑著,“太子,人家好痛~~但想到砸我的是你,我就不痛了,我喜歡你砸我,再來一次~~?”


    少女強顏歡笑,帶著嗲嗲的聲音,一俯身就是波濤洶湧的胸器。


    周圍人見怪不怪,顯然這情況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這就是太子,他就是再混球,也有人爭著搶著願意被他虐。


    甚至被打得頭破血流,也要笑著求他繼續打。


    黎語微微一哂,他有什麽資格看不上別人,他曾今也是努力討上司歡心的一員,大家出來討生活,誰能比誰更高貴。


    其中一人看到黎語等四人下來,說了什麽。


    一腳踹向那姑娘的胸口,從車上瀟灑的跳了下來,斜了眼在地上痛苦打滾的少女,“你這麽求我,我隻能滿足你了!”


    然後毫不在意的抬頭,掃了眼這次被帶來的新玩具。


    本來玩世不恭的笑容,在看到黎語時,猛然一縮。


    那個被他撞到,運氣特別不好的白斬雞。


    對這少年,他是不好意思的,特別是對方態度太好,就是臉皮厚如他,都想道歉了。


    但這隻是對一個初見麵的陌生人因愧疚而產生的好感。


    這樣的好感,可以在想通黎語出現的蹊蹺中,瞬間泯滅,轉為反感。


    不耐煩消失了,甚至連懶散的動作也消失了,神色陰晴不定的望著黎語。


    剛下車的四個新人,本來就遭受周圍看戲的哄鬧,每次有為錢不要命的新人來挑戰總是讓人興奮的。


    這是在刀口上生活的人,最愛看到的見血、暴力、刺激、極限。


    來到黎語麵前,嚴成周高高在上的眼神,似燃燒著火焰的寒冰,“你是黎語?”


    “是……”


    “心機不錯。”


    心機?


    黎語有些迷茫。


    他要是真有心機,前世就不會混的那麽慘了。


    難道……嚴成周以為,中午那場意外是他故意等在那兒讓他撞?


    這嚴成周是陰謀看太多了,他哪有這個本事知道嚴成周會來找他,哪會知道這人的摩托車會失控?太看得起他了……


    但這種時候,解釋更不可能相信了。


    “你知道我最討厭名字裏有個語字的嗎?”


    “……”這真不知道。前世認識的時候,還不知道名字,如果事先知道,那嚴成周是不是絕不會讓他做助理?


    見黎語這時候還在神遊天外,被欺騙和忽略,讓嚴成周的怒火燃燒了。


    嚴成周冷笑,一把捏住黎語的臉,幾乎要捏的變形,“你知道每個妄想攀上我嚴家的,十個裏有九個都有個語字嗎?”


    這毫不掩藏的怒火中,還包含著嚴成周自己都沒發現失望,如果不是這裏看到黎語,他對那個被自己撞傷還能爛好人的溫和少年,是有些好感的。


    沒人會拒絕一個素不相識卻會替他人著想的迷人少年,那少年還有比陽光刺眼的笑容。


    這,居然是個局。


    被抓了起來,骨頭好像要被盛怒中的男人捏碎似得,黎語強忍著,根本沒想過逃。


    現在三三不在,他除了身體比較健康,跑的快以外完全抵不過嚴成周。


    特別是他很清楚,嚴成周武力值堪比專業人士,在前世就是個搏鬥高手,一挑五都不是問題。


    嚴家給他學的是,最有用的招數。


    這裏,沒人會幫他。


    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是嘲弄的,看戲的,玩味的。


    突然,一陣小騷動傳來。


    “是!”


    “好久沒看到他過來了!”


    “今天,有好戲看到了~~”


    黎語上輩子一開始被嚴成周整的半死,這會兒根本不可能求饒。上輩子活的太窩囊,這輩子,他隻想維持那點尊嚴而已。


    所以現在還有閑情逸致的想著,還羅密歐!嗬嗬,林子大了什麽變態都有。


    等等……這發音,有些莫名耳熟。


    如果不是英文呢?


    洛尼奧,意大利文裏,蜘蛛的意思。


    蜘蛛,讓他想起一個人。


    這個人,名字不顯,或許沒多少人知道,但他知道。


    當年毛天宇去意大利留學的時候,被人設計強灌下□□,要知道在國外槍支泛濫的地方,想要一個人被各種意外掉並不難。


    幸好,在那之前,他無意間結實了一個人,似乎毫無背景但卻像蜘蛛般布下無數網線的黑客。


    他想盡辦法聯係上那人,付出了一些代價換取一次逃回國內的機會,到了國內有毛家庇佑,才有可能安全的戒毒。


    毛天宇並不笨,他若再留在國外,遲早要被那私生子活生生弄死。


    而那個黑客,就叫。


    這個人會不會是那個神秘的蜘蛛?


    轉念又想,他真是想太多了,哪裏那麽容易能碰到這種人。


    眼角餘光還是看了過了去。


    那是一張完美的有些過分的臉,年紀不大,看著隻有十幾歲,帶著些微笑意掃了過來,那顆眼角的淚痣將他襯托的猶如海妖般,一種屬於黑暗的極致誘惑,妖冶的讓人膽戰心驚。


    一身黑衣,勾勒出他挺拔的身材,這樣一個介於孩子與少年之間的人,噙著若有似無的笑容走過來。


    黎語見過他。


    準確的說,是見過他的臉。


    那是————裴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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