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這幾天嚴成周似乎很忙,這個平靜的小島總是有人過來和離開,而嚴成周無論事情再多也會陪著他散步吃飯。


    夜晚,走在沙灘上,海水拍打在岸邊,石塊被遠處微弱的光照的青白,他踩在砂礫上一路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其實黎語始終有疑慮,嚴成周說他是因為身體不好,他們才來這個小島度假,讓他靜心養病的,失憶是因為出了車禍。


    但就算這樣,在失憶前他難道就不用學習工作嗎,沒有朋友親人嗎,為什麽失憶後隻有嚴成周在身邊,而他連一隻手機都沒有。


    但他沒有再問,因為每次涉及這些話題,嚴成周都會突然情緒暴躁,露出駭人的眼神盯著他,還會半夜忽然噩夢,衝進他的房間像是綁繩子一樣緊緊抱著他,他不得不承認很怕嚴成周這樣神經質的情緒。


    黎語抬起手,指尖縫隙中漏著一彎新月,他怔怔的望著無名指的位置,總覺得那上麵有東西,手指上的東西那就隻有戒指了吧。


    還沒走出海灘,他麵前就站了好幾個黑色裝束的人,“請您回去。”


    “我隻是散步……”才剛說完,這些人似乎也沒聽他解釋的樣子,直接就做出了讓他離開的動作。


    黎語看著這些突然出現的人,不知怎麽的就覺得渾身冰冷,就好像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一個看不見牆壁的匣子裏,無論他往哪裏走都會有人將他的活動牢牢掌控在手裏。


    是碰巧還是關心,或者說是……


    心裏涼意嗖嗖的,當海風刮過來將他吹得一陣哆嗦時,還沒走入庭院就聽到略顯慌亂的腳步聲以及嚴成周緊致的擁抱,溫熱的吐息噴到脖子上,“大半夜的你去哪裏了,這附近隻有海,你想嚇死我嗎?”


    抬頭就看到嚴成周那強烈得化不開的情感,心都被灼傷的滾燙。


    他回手抱住了這個喜愛他到連一刻都不能看不到他的男人,將臉埋了進去,擯除了剛才那些胡思亂想,輕聲安慰嚴成周,“我以後不走那麽遠了。”


    抱著人嚴成周才覺得心跳又回來了,“不準再自己離開了。”


    不然我會忍不住想要打斷你的腿。


    *


    嚴成周從酒店裏出來的時候,喝的有些高了,他不可能一直窩在同一個地方,那不是擺明著告訴人他這裏不正常,快來抓嗎?


    羅蘭家族光從家族史來說,比嚴家可就多了幾百頁的輝煌了,什麽生意都做過,後來和當地的政-府有了些合作,有時候也為政府辦事,這點和嚴家倒挺相似,隻是和七爺在國內畏首畏尾不同,這裏自由的多也危險的多,最近家族接了一筆大單子,剛取得族長信任的嚴成周必須要做出成績來,在最短的時間服眾。


    這會腦子還有點暈乎,臉頰泛著紅,剛才在酒桌上擺的交際麵孔等出了門就全放了下來,丁漢池見嚴成周臉色不好,已經吩咐身邊的小弟去買胃藥以防萬一。剛才他也在一旁候著,餐桌上那些活爆熊膽、切片鯨肉、電燉猴腦之類的正符合一些大佬見不得人的惡趣味,因為這些動物是被活生生上了餐桌的,整個過程非常殘忍。嚴成周並不是道德擁護者,他殺過人也見過血,年前還發過中東那邊的戰爭財,幾年的經曆早就磨掉了他的浮躁天真,不然也不會被羅蘭家族的十長老看中收到旗下,可這不代表會喜歡這種虐殺後的烹飪,為生存而殺戮是無可奈何,虐殺就是人性的問題了。


    “需要我通知醫生嗎?”


    “不用,這點事情都忍不了我還出來混個屁,剛談妥的那批貨走水運,幾個關卡都打過招呼,但如果有突擊檢查就不好交代了,你到時候派人過去盯緊了,現在去把車子開過來。”嚴成周壓下酒嗝和時不時的反酸,推開要扶著自己的人,吩咐著。


    本來逗留在外邊的站街小姐躊躇了,這些小姐素質挺高的,有些高學曆高學位的出來也是想賺點外快,特別是看到像嚴成周這樣年少多金還長得特別俊俏的,自然是想兜生意的。


    但嚴成周這人有個壞毛病,沒什麽潔癖卻格外排斥被人接近,好像這些人身上都攜帶病毒似得,嬌貴的很,要不然上輩子黎語也不會一直對這祖宗邊供著邊退避三舍,這會兒身邊早有幾個人將這些小姐給隔開了。


    從煙盒裏掏出剪好的雪茄,似有所動,他的目光越過車頂,看到馬路對麵走來的嚴八,嚴八還是那張嚴肅的臉,對誰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當然也正因為穩重的性子這些年很受嚴淵器重的。


    嚴家人找上門是早就預料到的,嚴成周也不奇怪,他要是完全失蹤了才是真正的目標,他還不想太快暴露。


    “喲,好久不見。”


    “黎少失蹤了,和您離開華夏是同一天。”穿過馬路,嚴八也看到嚴成周身邊的人。


    “黎語?那個老頭子的小情人嗎,哈哈哈哈,報應啊!”嚴成周笑的譏諷,讓人看了就沒覺得他不懷好意,笑夠了,看嚴八還是那凝然不動的表情,嚴成周也覺得無趣,“你找我有什麽用,老頭子都不知道我能知道?難不成本少爺還要管著老頭子情人的吃喝拉撒?”


    “您那些天在國內有調動人馬。”


    “懷疑我什麽,他配?”太子下顎稍稍一抬,傲然的視線不可一世。“我什麽時候動過老頭子身邊人。”


    拿著雪茄的手動了動。


    嚴八微微一動,知道這是太子爺要人點上的動作。


    “希望您能配合我,回去一趟,不然我們不好交代。”嚴八拿出打火機,雪茄頂部隔著距離均勻點火,燒得正好時才停下了手。


    嚴成周嘖了一聲,“嚴八,你算什麽東西?”


    嚴八正要說什麽,腰部的堅硬物體已被抵著。


    目露驚詫,他回頭一看,出現在街頭的幾個人,赫然是前段時間被嚴家打壓下去的家族餘部,這些人不怕死也不怕把事情鬧大,最是棘手。


    而嚴成周相中的也就是他們這股狠勁,隻要能把嚴家人打趴下什麽都願意幹。


    “大少!”嚴八沒想到嚴成周能這麽狠,這是要和嚴家劃清界限了!


    “這批人現在歸我管,動手也可以,大家誰都別給誰麵子,不動手你現在就回去報告老頭子,過些日子我自然會回來,你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麽選。”


    失去先天優勢,再要反擊就已經來不及了。而那些埋伏在暗處的人紛紛被悄聲無息的帶進了車子,還有些鬧起來的,砰砰幾個槍聲就讓整條街頓時雞飛狗跳,人群四散,尖叫著給他們騰出地方來,


    嚴八有些不認識眼前的嚴成周了,這個他熟悉的大少爺,才是真正的嚴家人,像極了七爺當年的心狠手辣。


    也是他們太輕敵根本還隻當大少是小打小鬧著,再加上這裏不是國內,他們行事難免有所顧忌,一點家事沒必要大動幹戈,也因此被嚴成周尋著空隙給反將一軍。


    嚴八身後的丁漢池不懂武術,他隻擅長一招製敵,學得都是最實用的殺人藝術,嚴八也不客氣,利用刁鑽的角度予以回擊,丁漢池發力襠下他的攻擊,又撲向嚴八再次出拳,而此時又有三人加入對嚴八進行製服,寡不敵眾下嚴八被打暈送進了附近的車子裏,丁漢池回頭看了眼在酒店門口,悠哉品著雪茄的嚴成周,黑暗中那點紅光恍恍惚惚的,月光下男人整個隱匿在黑暗裏,丁漢池心中一凜。


    “把他們都送回去。”嚴成周知道,拖不了多久了。


    丁漢池很快吩咐了下去。


    坐上車子後,七拐八拐,確定老頭子的人沒追上來,不過這也是能預料到的,現在自家老頭子可沒那麽多時間來管離家的兒子,不然也不會那麽容易就能將這批人搞定。


    “直接去港口嗎?”


    “先去酒店。”


    嚴成周還吸著雪茄,將那味道在嘴裏蕩的久一些才吐出去,這是想把酒味衝淡一點,丁漢池知道嚴成周不想身上的味道讓黎語發現,到酒店裏洗個澡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才敢回去見人。這隻刺蝟也就見著黎語像是天生的克星,什麽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引得人不愉快,伏低做小的讓人隻覺得轉了性子。


    才和黎語分開了幾小時,嚴成周現在就恨不得插上個翅膀飛回去,這種緊張感他自己都覺得丟份兒,活到這歲數為了黎語算是麵子裏子自尊都丟盡了,最後搭上了半條命才讓人回頭看了眼他,但他能怎麽辦,黎語是個倔牛,說的求的軟的硬的逼的什麽沒試過,就是寧可在七爺這顆歪脖子老樹上吊死都不肯看別人。


    回去用的快艇,剛下了岸就有人給嚴成周披上了一件防寒的大衣,周圍是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整座島嶼都像是與世隔絕一樣。


    “他幾時醒的?”快步走向叢林裏邊,石子鋪成的路蜿蜒至深處,周邊種植著熱帶植物和雞蛋花樹,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您離開後午睡了兩個小時,醒來的時候還問過您去了哪裏。”


    嚴成周眼睛一亮,“他問我去哪裏?”


    生活管家邊報告,邊在心底犯嘀咕,問一句不是正常嗎,嘴上卻是說著雇主聽到肯定會高興的話,“是的,他在知道您外出後,顯得精神不太好。”


    雇主的心思太明顯了,作為部下自然是挑好的來說。


    嚴成周果然有些興奮,黎語在關心他!


    認識了那麽多年,什麽時候黎語問過他去哪裏,去幹了什麽,關心過他過的怎麽樣,甚至連電話幾乎都沒主動打給他過,但他偏偏就是著了魔似得想要這個人。


    微微克製了下有些失控的情緒,又繼續問。


    “晚飯吃了嗎,胃口好不好?”


    “晚飯還沒用……”


    “我不是說了讓他先吃嗎,他身體還虛著你們就這麽照顧他的?一群廢物!!”那爆炸開的憤怒,就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獅子,伸腳就將人的心窩子來狠了一記,人被踹離了半米倒在地上。


    嚴成周從小就是被嬌著長大,到哪兒都是一股盛氣凜然,凡夫俗子都要聽我號令的囂張樣子,偏偏他的家世除了長輩和同齡幾個能和他比肩的人外,還真是惹不得的,這也造就了他骨子裏的唯我獨尊,也就現在年紀大了,將脾性稍稍收斂了,讓自己看上去人模狗樣。


    這會兒本性暴露了,加上從小到大的慣性,那暴躁的模樣確是駭人的。


    生活管家垂著頭,這低吼讓他不由的太陽穴一跳,他曾經親眼看到過這個男人將一個下屬拉了下去,至今都沒再看到那個人。黎語不想吃,他們難道還掰開人的嘴給灌下去嗎?再說了,那人是因為……


    嚴成周看了看時間,也不顧得罵人,直接跑進了屋子裏找人。


    臥室裏沒看到,中庭也不在,巨大的恐懼迅速席卷上來,轟得嚴成周頭皮都要爆裂了,也許是今天見到嚴八,心底翻卷上來的緊迫感,讓他也沒有高聲喊人,他生怕自己聲音大點,那個人就像曾經每一個空洞的夜晚一樣,消失在麵前。


    廚房的門沒有關嚴實,透出裏邊的光線,他不由得將腳步放得輕了些,能聽到裏邊規律的剁菜聲。


    這聲音並不陌生,曾經他聽過一次,將頻率記在腦子裏了。


    看到在廚房裏熟練切菜炒菜起油鍋的人,沸騰的血液這才消停下來,黎語穿著他為他準備的衣服,外麵套了件圍裙,很居家的樣子,是少見的也是溫馨的。廚房裏散發著飯菜的濃香味,他早就在外麵吃過了加上被灌了很多酒,肚子正難受著,但隻要一想到這是黎語主動給他做吃的,就舒坦的不行,連胃部不舒服都好多了。


    黎語是個很照顧人的人,這短短的幾天,嚴成周一起床就有鞋襪衣服整齊擺放著,進了洗手間牙杯已經倒好了水,上麵擠好了造型好看的牙膏,每天早飯變著花樣給他做……生活上的小細節黎語總能麵麵俱到。


    嚴成周貪戀著這樣的溫暖,習慣了自我放縱的人麵前突然出現了一道光,照在身上打開毛細孔的舒緩都記得一清二楚,他渴求這道光。隻要抓住了就是沒了命都要留住。


    黎語將四菜一湯做好,剛轉身就看到癡癡望著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人,驚訝的差點把菜刀都摔下去,“你回來多久了,怎麽不喊我。”


    幾步上前拿開黎語手上的刀放回砧板上,從背後將人擁進懷裏,緊密的擁抱讓黎語有些不適應,大約是因為沒了記憶所以很生疏,一想到兩人以前是戀人,這樣普通的動作大概也做了很多遍了,他現在要是去推開不顯得矯情嗎。


    安靜的沒有反抗和厭惡的黎語,讓嚴成周又是驚喜又是心酸,恨不得將人摟得密不透風。


    黎語看不到嚴成周,卻能感覺到對方緊張的情緒,有點不是滋味,這樣被重視的感覺換了誰都不可能不動容。


    然後嚴成周就滿是驚訝的看到黎語伸出了手,朝著自己的臉移動,他屏住了呼吸,好像呼吸大了就會將人嚇跑似得,然後就看到那隻手一點點靠近了,直到輕輕落到自己臉上。


    心髒像是要跳到嗓子眼裏,這之前他在黎語睡著的時候偷偷吻過,摸過,但這次就是那麽簡單的觸碰都讓他七上八下的。


    直到此刻才放開了呼吸,忍不住將一隻指頭含入嘴裏。


    黎語嚇了一跳,迅速將手縮了回去,輕輕一推就順利將人推開了,大概嚴成周也沒想在廚房裏做什麽,鬆開了黎語。


    黎語覺得氣氛有點尷尬,指著桌上的飯菜,“我隨便做了點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下次你把口味告訴我,我再重新做。”


    “你做什麽我都愛吃。”


    嚴成周笑得開心,黎語從醒來至今過去了一個多月了,他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多,有時候攪得晚上也睡不好。但那些疑惑和壓抑沒人給他解答,在這個地方也沒人和他交流,嚴成周給的答案是千篇一律的,他需要安心養病。不滿和失去自由的感覺自然是有的,但在看到嚴成周把他當做易碎物品,說什麽應什麽的稀罕模樣,就有些心軟。失憶前的自己大約也是很愛他的吧,這和性別沒關係,被這樣一個溫柔體貼,愛你勝過自己的男友寵著護著,誰能不動容。


    更兼之,從醒來第一眼看到嚴成周的時候,他就覺得這是個非常有魅力的人。


    兩人將飯菜端到花園的桌椅上,周圍是花團錦簇,優雅大氣的室內裝飾和鬱鬱蔥蔥的植被,頭頂是透過玻璃的天空,在這裏吃飯別有一番味道。


    嚴成周吃的很慢,每一口都很珍惜,這些飯菜居然都是他愛吃的,是巧合?不然怎麽解釋黎語知道自己的口味。


    黎語並沒有記憶,但醒來後看不到嚴成周是慌張的,腦子裏想著給嚴成周做點東西分散注意力,就自然而然的選了這些菜,從這點可以看出來他失憶前應該也是常做菜的。


    “你慢點吃,還有很多。”見嚴成周那珍惜的樣子,黎語有些鼻子發酸,就好像下一刻就吃不到一樣。


    從清醒到現在,在這個院落裏的醫生、護士、傭人加起來也有幾十人了,甚至他還見過巡邏兵,但到了室內卻隻有他和嚴成周兩個人,也就是這是嚴成周的地盤,能住這樣精致奢華的環境,嚴成周應該生活條件非常好,比這更好的飯菜如果想吃隨時能吃到,實在沒必要這樣。


    嚴成周點了點頭,他知道黎語不會明白自己的心情。埋著頭將他以前用逼迫方式才能吃到的飯菜一口口吃進去。


    等兩人都用完了飯,傭人悄然出現將碗盤收走。


    到了大半夜的時候,嚴成周就開始鬧肚子,本來去應酬拉關係,就吃的不舒坦又喝了太多的酒,胃裏翻攪著還硬是把黎語做的飯菜全部吃下去,偏偏他難受的人都縮起來了硬是不肯把吃下去的吐出來。


    黎語首先聽到隔壁動靜,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嚴成周躺在地上,麵如死灰。


    抽血,皮試,掛鹽水,全部弄好後嚴成周已經有些疲憊了。


    他橫躺著,正要叫黎語快點休息。


    卻沒想到黎語居然直接上床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同床。


    黎語將人攬到自己懷裏,也許太擔心,根本沒注意兩人的肢體接觸,至少現在的黎語還意識不到兩同性睡一起能有什麽曖昧。


    在男人肚子上不輕不重地打著圈圈揉壓著,溫聲道:“以後吃不下就別硬撐了。”


    “好,你做的好吃。”嚴成周嘴角上揚,悶哼了一聲。


    這一刻讓他用什麽來換都值得。


    “睡吧。”黎語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看著這樣溫順的嚴成周,心裏鼓鼓脹脹的。


    “好。”嚴成周攬著黎語的腰,又蹭了幾下,“黎語……”


    “嗯?”


    “別離開我。”


    “我沒事幹嘛離開你。”


    “一直陪著我?”嚴成周知道,黎語這人吃軟不吃硬,越是示弱,越是硬不下心拒絕自己。他是卑鄙,但那又如何,他早就不在乎了。


    作為男人是不是太婆媽了,黎語像是哄大齡兒童似得,越發耐心的揉著,“對,除非你不要我。”


    “我怎麽可能不要你!”嚴成周激動反駁,就差指天發毒誓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盡快恢複記憶的,別多想,快睡,我困了。”黎語故意打了個哈欠,對這個年紀那麽大還黏黏糊糊的男友有些無奈。


    打完後,才有些奇異。


    為什麽明明是演的,這個假的哈欠會那麽自然,就像平時練習過,什麽職業需要連哈欠都訓練?


    嚴成周僵了下,隨即又苦澀地閉上了眼,隻是纏得更緊了。


    別恢複,一輩子都別恢複,再給我多做會夢。


    黎語在嚴成周脹鼓鼓的肚子上來回動作,按著按著,他自己迷迷糊糊的也靠著人在床頭睡著了,夢裏隻覺得自己快要被那緊致的懷抱箍死了,睜眼就看到睡夢中都帶著笑容的嚴成周,忍不下心叫醒他,心疼的摸著男人的眼角,為什麽嚴成周總那麽怕我離開,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在他身邊嗎。


    等早上再次醒來的時候,黎語發現自己整個人都是窩在那人懷裏的,他的背貼著那人起伏的胸,呼吸噴在脖子上,腰上還隔著一隻粗壯的手臂,黎語剛動了下,背後的人就摟的更緊了些,可憐巴巴的語氣像在撒嬌,“我還難受,再陪我睡一會。”


    黎語又好氣又好笑,一開始怎麽會覺得這男人太冷厲不好親近呢。


    “你餓嗎,我去給你準備早飯。”隻是動了下,身後人就手腳並用的把他限製在懷裏。


    “別去,我真的不舒服。”


    男人將大頭放到黎語肩窩處,死活不讓開。


    黎語正要說什麽,腦中一陣眩暈,他知道自己身體還沒恢複,偶爾還是會犯病,按時用藥後神經痛和抽搐的情況好了許多。


    最後,黎語還是拗不過,兩人直睡到日上三竿。


    掛了點滴,又去洗了洗胃,嚴成周好了許多,之後的幾天一直纏著黎語,看他做菜,照顧著這個大孩子的口味,黎語盡可能做的清淡,除開那天生病的照顧,兩人就再沒任何親密。


    嚴成周本來就想著得不到心得到身體也可以,但這會兒真正能貼近心的時候,其他的就看不上眼了。


    *


    晚上,在嚴家的臨時居所內結束一天的行動後,出現短暫的寧靜。


    腳步聲由遠及近從樓梯上方下來,值班中的三十二嚇了一跳,他夜視能力不錯,但也不代表能在漆黑一片中看出下樓的人。


    “七爺?”他輕輕喊了聲,這種高挑修長的身材,也隻有七爺了。


    沒人應答,他走近了些,就著外邊月光再次確定那背影的確是七爺。


    跟過去,七爺進了廚房,他看到七爺正在裏邊倒弄著食物,這些食材都是每天清晨送到嚴家的,為了保證主人家的時時需求都是最新鮮的,從七爺當家如今生活上的這些事情都是順叔在安排。


    七爺熟練的拿出雞蛋取出蛋液攪拌,又將橙子對半切開,剪成可愛的鋸齒狀,以橙皮為蠱,看上去圓鼓鼓的個頭很可愛,把蛋液倒入其中邊兌了些水灑了少許鹽。


    “是鮮橙蒸蛋……”


    身邊突兀加入的聲音嚇了三十二一跳,而一旁順叔也發現自己多嘴了,把人拉到了角落。


    “回到你的崗位,這裏別再過來了。”


    “但七爺他……”


    三十二的職業素質很高,就是平日性格跳脫也謹守本分,遲疑了一瞬輕嗯下聲退開。


    七爺將那隻置入蒸蛋器裏麵,又切了蘋果塊放進攪拌機,屋子太暗看不到七爺的表情,卻能感覺到那從骨子裏散發的溫柔氣息,鮮橙蒸蛋、蘋果糊都是曾經嚴成語小時候最愛的食物,至於為什麽是最愛,也許對於從小就什麽都沒有隻有爸爸的嚴成語來說,這是爸爸親手做給他的寶物,必須是最愛。自從二少死在七爺懷裏後,那之後的好些年,到了午夜七爺就像魔障了一樣下樓做這些食物。


    蘋果糊做好後,放入五彩琉璃碗中,七爺淡笑著又將兩隻蒸熟了散發著濃鬱蛋香的橙子拿出來,當要端出來的時候,七爺高大的身影忽然頓了下,刹那間的清醒撕裂了他臆想的幻境。


    空氣像是凝滯了,七爺維持著臉上僵硬的笑意,緩緩的垮了,歎息聲滋生出悲涼的歎調,七爺將這盤東西,扔進垃圾桶。


    處理完廚房裏的殘羹,像是從來沒下樓過,他又再次走向旋轉樓梯,回到屬於他的冰冷王國。


    順叔目露哀慟,一個不輕易動情的男人,一旦動情便是萬劫不複。


    啪嗒。


    這個在嚴家屹立幾十年最強悍的鐵人忽然倒在地上。


    *


    黎語的素描老師還是七爺請的,那是他和七爺冷戰的幾年裏找到的新愛好,書法用具無法隨身攜帶,但素描就方便多了,本子和鉛筆就能迅速勾勒出一處風景,一個瞬間,所以嚴成周看到正抱著畫板畫畫的黎語時難掩驚訝,湊近看黎語畫的東西。


    “你……你畫的是我?”欣喜若狂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當時的心情,嘴巴都犯了結巴。


    黎語發現嚴成周特別喜歡這樣神出鬼沒,偷偷畫人卻剛好被當事人抓到還是有些難為情的。畫麵裏的人安靜的閉著眼,構圖細膩,看的出作畫人的用心和情感。


    “這是我醒來第一次見到的你。”當時黎語就在想,這個人英俊的簡直不像真人。被這樣的人喜歡其實在瞬間,他是受寵若驚的,無論怎麽看嚴成周都掩飾不掉那種天生的貴氣,和他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能湊在一起也真是不太搭調。


    嚴成周怔忡著,這一刻他忘記了布萊恩說的話,見鬼的雛鳥情節,見鬼的咒術成功。他隻記得黎語流淌著信任和羞赧的眼,猛地從後將黎語抱住,這次卻隻是輕輕的。


    “謝謝。”你一次次用你天性裏的善良體貼救了我,而我卻在用最殘忍自私的方式對你們。


    嚴成周覺得怎麽看都看不膩這幅畫,隻覺得什麽都比不上黎語的畫。


    “畫完能送我嗎?我很喜歡。”嚴成周喃喃道。


    黎語當然沒有不同意的,對於嚴成周的癡纏也有點習慣了,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丁漢池通過層層把守過來報告的時候,正看到自家表哥溫柔的抱著人在中庭的花園長凳上曬太陽,滿臉都是閃瞎人的幸福笑意。


    他是幸福了,自己起得比雞早,幹得比牛多,睡得比狗晚,真是越看越紮眼。


    丁漢池剛走近,嚴成周就已經睜開眼,將懷裏人小心放到旁邊的軟榻上,做了噓的動作,才和人一起出去。


    “我不是說了這個月別來打擾我嗎?”


    丁漢池臉色都能擠出墨了,“你現在還有心情悠悠哉哉的抱著人,很快這地方就不安全了,你快點想辦法帶著你心肝寶貝換地方吧。”


    “爸來了?”


    “嚴家忽然加強了防守,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我這裏探不到一點風聲。”丁漢池搖了搖頭,嚴家作為一方大鱷反偵察技術已是頂尖,想要完全封鎖消息那麽誰也別想知道,“之前十長老的部下,你可別真忘了他們,嚴家的人動向成迷,但也快了,因為他們聯係到之前和你接洽買下這座島的人,也就這幾天了,你自己想想怎麽和你的心肝說情況吧,我總覺得你的心肝沒那麽好騙。”


    嚴成周是不願的,這兩個月他度過了最幸福的時光,不知不覺就想這樣一直待下去,他知道一旦離開就將不複存在。


    時間過的太快了,他以為至少還能再拖些日子。


    “老頭子……已經查到我身上了嗎?”


    丁漢池知道嚴成周並不希望和七爺徹底撕破臉,不然那時候回國不會偷偷摸摸,後麵還把蹤跡完全抹掉,一路小心翼翼的離開國內,就是不承認,但心底對七爺的感情和敬愛恐怕一點都不少。


    這世上就是有種人,越是在乎越是膽怯,好像一旦承認了就否認了所有過去。


    “你之前放走了嚴八那些人,七爺自然會派別人來。這些恐怕你也猜到了,我覺……”


    “七爺……七……”一道突兀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門口,正是醒來沒看到嚴成周,端著切好的水果,想送來的黎語。


    餐盤摔倒地上,黎語神色僵白,漸漸抽搐,然後越來越厲害,隻是不停重複著七這個字。


    很快話都說不清楚了,他捂著頭蹲了下來。


    “黎語!”嚴成周從來沒那麽害怕,特別是黎語那迷茫和掙紮的臉。


    “別想了,別再想了!”他急吼著。


    為什麽隻是聽到名字,就能給你造成那麽大影響,他甚至都沒有出現!在你心裏,為什麽連一點點我的位置都沒有!


    不甘,瘋狂,嫉妒充斥著,卻也阻止不了黎語繼續回想下去。


    嚴成周眼中湧上了淚霧,他在看到黎語的時候,就知道,這個構建了兩個月的世界,已經崩塌了。


    #我可以一直追求你,直到你同意為止#


    #兩年後等你十八歲再告訴我吧#


    #剛才的話還算數吧#


    #馬上回家,如果不想一個月下不了床#<!--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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