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時光荏苒。


    七年後。


    小劉有點緊張。


    因為他所在公司代理的一套ct成像儀器,要去參加天大附院的競標宣講。


    對他們這些醫療器械公司來說,天大附院財雄勢大,兵強馬壯,是毫無爭議的粗大腿。


    要是能抱住,搞定這個大單,光這款產品的後續提成就夠他吃一輩子的。


    他的團隊來到了天大附院。


    同時參與宣講的還有另外兩家公司的產品。


    大家都很重視這次競標,都派出了精英團隊。眾人深知這家醫院在天市乃至全國的影響力,隻要搞定,順勢南下,攻占全國就指日可待。


    當然,小道消息也很多。


    比如競標隻是做做樣子,其實甲方早已內定他家對手公司的產品……


    也有人說,甲方決定此事的負責人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沒有潛規則,更加看重產品本身。


    對自家代理的產品,小劉還是有信心的。


    這是他進公司以來參與的最大單子,加班熬夜做了很充分的前期準備,力求對得起公司栽培。


    時間到了,甲方的負責人出來跟大家打招呼。


    小劉眼睛都直了……


    怪他過分關注產品本身,忘了打聽該負責人的基本情況。


    這位“葉主任”居然這麽年輕,這麽漂亮,這麽有氣質!


    一群人麵麵相覷,都有點被葉主任的顏值驚呆。


    對於這個反應,負責人大概也是習以為常了,笑笑的開口,說了醫院對於高質量成像設備的需求,然後把時間留給他們。


    小劉的公司排在最後,他慶幸了一下。


    因為負責人的美貌顯然影響了對手的發揮。堪稱帥哥的兩人上了台語無倫次,結結巴巴,ppt的順序也出了差錯……


    終於輪到小劉了。


    他努力鎮定的走上宣講台,盡量忽視葉主任的美貌。


    但是……太難了。葉主任就像一個發光體,灼燒著觀者的視網膜。


    小劉也未能幸免於難,原本反複演練了很多遍的內容,說的很不順暢。


    葉主任大概意識到自己是災難現場的始作俑者,於是拿過話筒,誠懇的說了一段話。


    醫院看診量大,對於影像檢查的要求日益增長,他們很迫切的需要一套成像質量高、精準度能滿足需求,同時不利影響盡可能低的設備,她希望在座的代表能夠客觀的介紹產品屬性,以利於醫院進一步判斷,決定選用。


    她的話如汩汩細流,熨帖了眾人的心田。


    也像是醍醐灌頂,小劉猛然驚覺——


    怎麽光顧著被女神的顏值驚呆呢?


    現在女神有需要,她為了她的醫院,是那麽迫切的想要找一套好用的設備——他能做的也就隻有這麽一點,居然還光顧著花癡!


    小劉痛定思痛,摒除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到產品本身,總算是恢複了神誌,將產品的優點一一道來。


    他說完了,然後就是甲方的問詢階段。


    甲方的代表,除了葉主任,還有好幾個醫院的巨頭,大外科組長、影像科主任、設備科負責人都來了,也有臨床一線醫生。根據各自的關注點,對幾名代表拋出不同的問題。


    對於這些問題,代表們早有準備,來之前也預演過,於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小劉發現,葉主任雖然問的不多,但她問的問題都不是基本款,而是最戳痛點的。


    這個認知他有,別人也有。每次遇到葉主任提問,會議室的空氣都要緊張幾分,當然不光是因為她的顏值。


    ——比如,關於對受檢者輻射劑量的問題。


    這是影像設備的關鍵參數之一,三家代表的資料裏都不會避開這一點,當然都竭力宣揚自家產品輻射劑量低,對受檢者和操作人員的影響多麽多麽小。


    葉田田卻犀利的指出問題,“我認為,受檢者接受一次影像檢查,所吸收的輻射劑量,這不光是一個單純的數字,而應該是一個乘法。你們所給出的數字,到底是一次輻射的總劑量,還是每單位時間的劑量?我發現這個參數相當模糊……比如,a公司的產品每單位時間輻射劑量小於b公司,但他家產品成像的時間要長於b公司,那麽這個總劑量到底誰高誰低,是否就要打個問號?”


    在座的幾個臨床大佬相視點頭,差點被代表們的花言巧語帶跑了,都沒注意到這個盲點呢。


    幾個西裝革履的代表聽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輕視這位高顏值負責人。


    葉田田微笑著說,“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把這個問題弄的更加清楚一點,包括不同部位不同用途成像所需要的時間劑量都要區別開——我看,我們可能需要多一次深度宣講,包括之前其他領導提到的問題,大家覺得呢?”


    對於她的提議,眾人自然是點頭接受。


    小劉自認準備充分,想不到還是有錯漏,心悅誠服的記下這些問題,打算回去繼續加班。


    這時葉田田叫住他。


    小劉受寵若驚。


    “對了,劉先生,我還想問一下,你家代理的產品,有沒有得到本國的醫療器械準入許可?”


    小劉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頭,“葉主任放心,我家產品,能參與競標的,都是有三證的,這個是基本。”


    “是麽?”葉田田微微一笑,“ct主機有準入許可,但是相關配件呢?”


    “嗄?”


    “在臨床中要用到的,不光是主機吧,個別用途的時候,還需要輔助的配件,像是定位儀、校準器,因為生產批次時間的關係,這些配件的準入跟主機未必綁定,你們也都搞定了嗎?”


    “……”


    小劉欲哭無淚。


    說好的準備充分呢?說好的萬無一失呢?


    被葉主任的法眼一看,什麽都無所遁形啊!


    “如果拿不到那些配件,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新功能的發揮,而這些新功能正是我們最感興趣的,所以,在下一次的宣講中,也請你準備這方麵的資料,可以嗎?”


    小劉如蒙大赦,仿佛沙漠旅客看見綠洲,隻差沒給女神跪下來三呼萬歲了。


    “好的,沒問題,葉主任你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些資料都補齊,”小劉恭敬的遞上名片,“雖然我是醫學相關專業出身,但對於心內臨床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希望葉主任能更多的指教。”


    葉田田收下了名片,“指教不敢當,這批采購至關重要,如果我想到什麽問題,會再跟您溝通的。”


    產品代表們走出醫院會議室。


    在電梯裏,同來的小夥伴狠狠的捶了小劉一拳。


    “跟女神講到話了,看把你高興的!”


    “貌似女神對我家產品很感興趣呢,聽說她就是真正話事人——這單子有希望了,大家加油!”


    小劉還呈現茫然狀。


    資深前輩對他的狀態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圍觀——


    小劉號稱公司一枝草,名校出身,高大帥氣,業務出眾,前途看好,自從進公司第一天起,就虜獲無數芳心,多少女同事女領導爭相倒貼,他都因為專注工作而無暇顧及,看他現在這樣……應該是栽了!


    而會議室內,眾人都對葉田田讚不絕口。


    “田田,你怎麽懂得比我們臨床都多?”心內的主任一陣激賞,“你當領導浪費了,來我們科看專家號吧。”


    “是啊,”大外科主任也附和道,“上次處理那起巨額索賠的醫鬧事件,連那個所謂的金牌律師也被你打臉打的夾著尾巴走人呢,真是讓人拍手稱快。”


    作為醫生代表來參加宣講會的某帥哥,麵對葉田田也不太淡定,“聽說葉主任本科期間是學霸,我厚著臉皮還能自稱一聲學長,不得不說,你沒當醫生真是可惜了。”


    葉田田在一片遺憾聲中,淡定的笑笑,“沒什麽,分工不同而已,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


    這才安慰了眾人。


    “也對,有葉田田你在後方坐鎮,我們臨床科室都能受惠,可惜就可惜點吧。”


    “嗯,醫務科和院辦要是沒有你,整個醫院的效率都會下降三成不止。”


    葉田田笑起來。


    就仿佛……聽到了多年前,選美比賽評委席老師的吹捧呢。


    不過,好聽的話有誰不愛呢,反正也是事實,她也就笑納了。


    看了看時間,忙說,“各位主任請繼續下麵的議題,我有點事要先走了,不好意思。”


    看著她匆匆的背影,眾人默契的笑了起來。


    “是去找她那位吧?”


    “唉,郎才女貌,羨慕不來。”


    “院長家什麽時候再辦party啊,想吃葉主任做的點心了。”


    “要是我年輕個十歲,要是葉主任還單身……”


    “老徐快點醒來別做夢了,開會開會。”


    葉田田換了衣服拎上包,走出行政區,下了樓,穿過花木扶疏的小道,沒多久,就到了一棟實驗樓。


    路上遇到熟人無數,點頭寒暄無數。


    進了電梯,輕車熟路的上到六樓。


    這裏安靜的很,各個實驗室裏的人員有條不紊做著自己的工作,偶有機器的響動。


    葉田田深吸一口氣。


    ——上輩子對這些,不是不熟悉的。


    走廊上有個妹子看見她,“葉主任來啦?”


    還沒等葉田田回答,她立刻笑道,“來找任醫生的吧?”


    下一秒,妹子已經衝實驗室裏喊,“師兄,你家美女來啦!”


    葉田田收起那些回憶,走進實驗室。


    光潔寬敞的實驗室裏,身穿白袍的任宇正在筆記本上敲著什麽。


    聽到聲音,任宇轉過身來。眉宇間多了幾分成熟,不變的是眼底的溫柔。


    ——七年前,他們是大二的同班同學。


    ——七年後,葉田田成了天大附院醫務科及院辦負責人;而任宇,則從本碩讀到博士,亦是天大附院為人矚目的新秀醫生。


    他們除了是曾經的同學之外,還多了一層關係。


    實驗室的孩子們紛紛過來跟她打招呼,放下自己的事,星星眼的關注著葉主任和任醫生的互動。


    帥哥美女,男神女神,多養眼啊!


    “進展如何?”葉田田客觀的問。


    “我這邊差不多了,你稍微等我幾分鍾。”任宇用滴得出水的溫柔對田田說。


    他合上筆記本,對身後的孩子們換成正常語氣,“把各自的工作收拾好,今天早點結束吧。”


    孩子們一陣歡呼。


    美女來探班就是有福利啊,這不,師兄色令智昏都放他們一馬呢!


    褪下實驗室的白袍,任宇換上休閑外套,長身玉立,說不出的閑適瀟灑。


    葉田田短裙高跟鞋,跟他形成完美身高差,高顏值的兩人引得一路的回頭率。


    任宇驅車,兩人回婆家吃飯。


    婚後,他們單獨住在離附院不遠的一處公寓,每周會去院長家一兩次。


    任母做了一大桌子菜,有魚有肉,他們進門時剛好把湯盛出來,“可以吃了,去洗手吧。”


    席間,任父,也就是天大附院的院長大人,嚴肅認真的拋出一個議題——


    “田田,你對當前大數據營銷形勢下移動醫療的前景怎麽看?”


    立刻遭到了任母的無情敲打,“吃飯吃飯,這些話留著開會慢慢討論。”


    被打擊的老帥哥默默低頭扒飯……


    田田笑著說,“這是醫院下個月的月度主題,已經向全院征集了,很多醫生都感興趣,爸您到時候可以跟大家暢所欲言。”


    任宇也附和道,“嗯,我同科的張醫生也投了稿,好像很有想法的樣子。”


    任母不動聲色的引領餐桌話題,“對了,小宇你這個課題是不是快到尾聲了?田田那批ct采購完也會輕鬆一陣吧,正好暑假到了,你們可以去旅遊啊。”


    任宇和田田抬頭,麵麵相覷——


    旅遊?老媽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了?


    任母對這個話題相當熱絡,“你們還有哪裏沒去過?不然再去趟北歐吧?那邊空氣好,你們也休息下,別老對著電腦……”


    任宇遲疑的說,“結束了手上這個,明年的基金申請我也打算開始準備了。”


    田田也說,“這批ct還要經過幾道質詢流程,一時半會完不了呢。”


    任母老神在在,“上吊也要喘口氣啊,你們現在不玩,以後隻會更忙,更沒時間休息……我看,就北歐吧,我去幫你們喬時間看機票了?”


    這時,沉默扒飯的院長大人忽然附和老婆,“嗯,北歐不錯,空氣質量好,從醫學的角度,有利於優生優育。”


    任宇/田田:“……”


    吃完飯陪父母聊會天,兩人回到自己的小家。


    葉田田習慣性的打開電腦,調出今天宣講的產品內容,進行著更新和比較。


    平時這個時候,任宇也多半跟他的小電約會。


    但今天,任宇卻早早催她洗漱。


    田田詫異,“你不是要準備申報基金嗎?”


    任宇不說話,濃黑的眸子看著她。


    田田敗下陣來,停止裝傻,乖乖去了衛生間。


    任宇考上博士那年,他們就結婚了,至今已有兩年,但麵對床上那具性*感輕熟男的肉*體,田田還是戒不掉一絲羞澀。


    “媽說的沒錯,我們去旅遊吧。”


    任宇胸腔震動,傳到葉田田的耳膜,說不出的蠱惑。


    想起任父的那句“優生優育”,當然知道任宇說的旅遊不光是旅遊。


    葉田田紅了臉,好在有被窩遮擋。


    “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她那些女同學,別說蒸包子了,就連結婚的也沒幾個。


    ——醫學生的苦逼,你傷不起。


    “不早啊,我想要聽小團子叫爸爸。”


    聽著他淡定的話,葉田田有些鬱悶,“你倒是說的容易,我去婦產科實習過……很辛苦的。”


    任宇把她摟緊了一些,“有我在旁邊。”


    葉田田努力不被他的美色迷昏,“不光是這個……聽說還會‘一孕蠢三年’。”


    “……蠢點就蠢點,我不嫌。”


    任宇想起了線人的回報。


    據說某人今天在采購溝通會上大放光彩,迷昏了一群毛頭小子呢。


    越想越有危機感,於是任醫生放棄了勸說,直接用做的,一個翻身掌握了製空權。


    被他居高臨下的盯著,葉田田感覺自己成了猛獸蹄下的獵物,逃都逃不掉。


    “說到旅遊,其實今天天市的空氣也不錯,pm指數達到近期曆史新低,我們可以提前實習一下。”任醫生說完,邪魅一笑,俯下*身去……


    暑假,任醫生和葉主任去了北歐,努力感受那裏的空氣質量。


    回來後兩月的某天,葉田田發現自己榮升兩道杠。


    生米煮成熟飯,葉田田認命的享受起了女王待遇。任宇放下不少工作,留出足夠時間,充當葉田田的司機廚師家政心理醫生等等。


    在某個陽光明媚的上午,葉田田在天大附院婦產科vip病房,成功誕下小公主,母女平安。


    剛剛升級當父親的任宇小心翼翼抱著女兒,為辛苦近一年的老婆送上香吻。


    葉田田渾身酸軟,望著小包子皺成一團的臉,心想她長大了會當學霸,還是別的呢?


    ……怎樣都好了,隻要平安喜樂。


    一陣疲憊襲來,葉田田顧不得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再度陷入睡眠。


    她聽到一個聲音,是她曾經熟悉的機械音——


    【恭賀主人喜獲麟兒。】


    她還沒來得及感謝,就聽到係統的下一句話。


    【‘不當學霸’係統已經完成使命。】


    【主人,再見。】


    田田迷迷糊糊的想,古人誠不我欺。


    這下真的,一孕蠢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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