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烈日當空。


    大太陽地兒,嗬——


    卻見五仙嶺下,一掛茂密的藤蔓忽然分開。


    葉孤鴻手扶腰子,隻穿一條苗裙,踉蹌而出。


    熾烈陽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


    但見得表情微妙、眼神空茫。


    那藤蔓之後,是個黑洞洞的入口。


    裏麵傳出“哎唷”一聲驚呼,片刻後,便見玉蟾雙手提著長長褲管,委屈巴巴走出來,哭著臉道:“葉哥哥,你的這個這麽長,險些害死了我。”


    葉孤鴻眼中茫然褪去,回過頭來,看著玉蟾鼓著嘴、眼眶含淚的小模樣,不由生出幾分憐愛之情。


    上前替她輕輕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土,又輕輕揉了揉,嘴裏卻沒好氣道:“誰讓你搶我褲子穿,沒摔壞吧?”


    玉蟾委屈道:“那我找不著裙子,總不能什麽也不穿啊。”


    葉孤鴻苦笑道:“好嘛,原來是你穿我褲子,害得我隻能穿你裙子,若被外人看見,一世英名必然喪盡。”


    玉蟾搖頭:“可是這也不是我的裙子啊。”


    “這是我的!”


    白蛇拿金蛇劍做拐杖,沒好氣走出來。


    眼珠左右滾動,在葉孤鴻和玉蟾身上轉了轉。.


    忽然伸手指狠狠一戳玉蟾腦門:“撒嬌撒嬌,你一個小小老婆,也敢當著我麵撒嬌。”


    葉孤鴻皺眉道:“你既穿了人家裙子,何必還戳人家?”


    白蛇眉毛一挑,尚未說話,便聽玉蟾道:“葉哥哥不要凶白蛇,她沒穿我的裙子。”


    隨即湊到葉孤鴻耳邊道:“哥哥,我算過的,我其實不是小小老婆……”


    白蛇怒道:“當著我麵說什麽悄悄話!”


    葉孤鴻笑道:“她是說那般漆黑地方,你能找到自己裙子,也算了得。”


    話音方落,便聽雪蜈小心翼翼道:“白蛇穿的裙子是我的!”


    說話間夾著腿、扶著洞壁走出,玉蟾連忙扶她道:“呀,你快把裙子還我!”


    葉孤鴻板著指頭細算:“雪蜈穿了玉蟾的,白蛇穿了雪蜈的,我穿了白蛇的,玉蟾穿了我的……”


    一邊算一邊奮力回憶——


    兩條小金蛇,昨日也不知吐出多少醉仙金霧,這醉仙金霧,也無怪取一個“醉”字,便是葉孤鴻這般內力,最後也不由熏熏如醉,腦袋裏一片迷茫,如夢似幻,似仙似癲。


    他此刻拚命去想,也隻依稀記得,自己還沒有來及完成化毒功夫,便被人七手八腳按翻。


    那麽問題也來了,八腳對應四人,現在蛇蜈蟾三女各自沒了裙子,這三個肯定逃不脫。


    那麽還有一個,她又是誰?


    五仙教主、師父、小師妹……


    葉孤鴻倒抽一口冷氣,心不由漸漸懸起。


    正惶然間,便見龍空空提著蛇杖快步走出。


    杖上兩條金蛇,尾巴兀自纏著金鑄蛇頭,腦袋卻耷拉著不動,卻是噴得醉仙霧太多,耗盡元氣死了。


    龍空空一身輕紗早已重新披上,便似沒事人般看了葉孤鴻一眼,冷笑道:“臭小子,便宜伱了,這般無邊豔福,皇帝也難及你。”


    葉孤鴻向她看去,龍空空麵孔頓時發紅,嗔道:“吃幹抹淨了,還看什麽!”


    葉孤鴻當即長出一口氣,懸在半空的心,漸漸放回心窩。


    這才敢問道:“我師父呢?”


    龍空空麵色又是一紅,冷笑道:“吃幹抹淨了,心裏還隻有師父麽?”


    隨即板起臉道:“我五仙教雖是苗人教派,卻也不是隨你采摘的野花野草,昨日事出有因,惹禍的乃是本座的金龍,因此本座且不怪你,隻是你卻不能白占了便宜去,本座限你三月之內,帶上媒人、彩禮,來我五仙教提親,不然……”


    她眼神掃過白蛇三女,冷然道:“神槍俠槍法不凡,出手必然有中,你若敢不來,她們誰若大了肚子,去你峨眉尋夫,我看你師父的臉往哪裏擱!”


    葉孤鴻雖然使得好槍法,卻不曾以之闖蕩江湖,如今龍空空信口替他起個綽號,顯然是譏嘲昨夜他久戰不止一事,不由赧然,默默低下頭去。


    龍空空見他神色,一連冷笑幾聲,這才喝道:“我們走!快走啊,一幫不要臉的妮子,短短三月功夫也等不得麽?”


    眼睛一瞪,教主威嚴散發,白蛇三人戀戀不舍地看著葉孤鴻,各自含羞帶怯,挪著小碎步,隨著大步流星的龍空空去了。


    葉孤鴻呆呆望她四人去遠,自家苦笑道:“罷了,終究不曾逃脫五仙教毒手,不過……”


    想起黑暗中旖旎溫存,又不由心中癢癢,想道:都道苗女多情,果不欺我,我倒依稀記得三個小的,有些不堪征伐,龍教主卻是格外風韻非凡,濃情如火,大約也是怕羞,此刻卻擺出這般冷冰冰神態。


    想了片刻,不見滅劫、周茳蘺出來,心中忽驚:“啊喲,我師父不會被龍空空害了吧?若是那般,縱然有了肌膚之親,也要成生死之敵!還有小師妹,我糊裏糊塗,如何忘了還封她在蟒洞中?”


    他昨夜被撲倒之時,餘光望見滅劫擺出古怪姿勢運功,隨即視線便被白蛇擋得死死,耳朵也不知被誰靈舌堵住,後來火光滅去,吸入醉仙霧愈多,也自徹底沉醉,此刻兀自有些迷糊,直到五仙教幾人走了,才猛地想起滅劫被害可能。


    當下心中一急,便要複入萬毒窟去找。


    萬毒窟的出口,乃是在五仙嶺崖下,出口數十丈道路,也和入口階梯一般,都是以各中驅毒礦石砌成,掩在重重藤蔓之後,難為人見。


    葉孤鴻進入幾步,便見一道火折微光,隨即看見滅劫抱著周茳蘺緩緩走出,神情冷冰冰的。


    葉孤鴻大喜,連忙上前迎道:“師父!”


    滅劫於洞口站定,眼神複雜的望他一眼,片刻,語氣淡淡說道:“你做下這般醜事,還有臉叫我師父?”


    葉孤鴻心中一驚,心想罷了,昨天洞中雖黑漆漆不見五指,但是聲音卻遮擋不住,自己當著師父的麵和五仙教妖女親熱,豈不是無恥、無禮之極?


    他自拜入滅劫門下,百般受她溺愛,何曾聽過這般漠然語氣。


    驚慌之餘,忍不住跪下道:“師父,弟子錯了,請師父恕罪。”


    白蛇身姿窈窕,她的裙子穿在葉孤鴻身上,本來便緊窄無比,葉孤鴻此刻一跪,刺啦一聲,頓時撕裂。


    周茳蘺驚呼一聲,小臉緋紅,連忙轉過頭不敢去看。


    滅劫也是神情微變,移開視線,不動不語,過了良久,才道:“你有什麽錯?是五仙教這幫妖孽的錯,她們使出這般下流手段,說來也怪你不得,倒是師父無能,不能將你護住。”


    葉孤鴻聞言紅了眼圈,磕頭道:“是弟子把持不住,哪裏怪得師父。”


    滅劫又沉默半晌,長長歎息一聲,伸出手揉了揉他腦袋,聲音轉為柔和:“你盡力了,要不是你提起那門瑜伽功夫,連為師也難抵擋那金蛇的古怪吐息。”


    隨即拍了拍周茳蘺,肅然道:“我峨眉派如今立足武林,有兩塊招牌,一是為師,二是你師兄這峨眉玉俠,今番中了五仙教算計,我們兩塊招牌算是被人拆了,此事若是傳出,本門聲譽隻怕蕩然無存……”


    周茳蘺年紀雖然不大,卻是聰明懂事,立刻道:“弟子知道,這件事情弟子打死也不會對人提及,說來還是弟子無能,要不然師兄也不會被她們捉走。”


    她卻不曾看到當日滅劫點了葉孤鴻,一直以為是自己的緣故,才導致本派折了這麽大一陣。


    滅劫想起自己做的蠢事,麵色不由發紅,搖頭道:“總之都不要提起,能忘記就索性忘記。”


    周茳蘺莊重點頭,心中卻不由想起昨天那些旖旎古怪的聲音,又想起五仙眾女要自己做小小小老婆的事情,不由暗暗叫苦:師父呀師父,恕弟子不孝,有些事隻怕一生一世,也難忘卻了……


    滅劫哪知徒弟小腦瓜裏轉的念頭,她本是粗疏豪邁的性子,說過也即放下,看向葉孤鴻皺眉道:“你這般模樣,給人看了卻要笑死。”


    葉孤鴻低頭看了一眼,老臉一紅,飛奔去洞外,摘了許多藤蔓,飛快編了一條騰裙,以蛇皮腰帶紮住。


    滅劫歎道:“雖然還是不成話,總比穿女人衣服好些。”


    正說間,忽聽馬蹄聲響,扭頭看去,卻是金蛛,一手牽著乖乖,一手拿著個包袱。


    滅劫見是此人,神色稍稍和藹,衝她點了點頭。


    金蛛恭敬道:“見過師太,見過恩公。這匹馬和這些衣服,是教主令我送來,教主還說……讓恩公別忘了來提親。”


    滅劫怒道:“她還有臉!”


    金蛛見葉孤鴻衣衫不整,也不好意思多耽,將包袱放在地上道:“師太恕罪、恩公恕罪。”


    說罷飛快離開。


    葉孤鴻提了包袱,去洞裏換了一身衣服,走出來時,滅劫盯著他道:“姓龍的說要提親,卻是怎麽回事?”


    葉孤鴻看了看小師妹,滅劫放下小徒弟,拉起他道:“跟我來。”


    二人走到稍遠處,葉孤鴻苦著臉,把龍空空說的話大致複述,滅劫冷笑道:“哼,不過是唬人伎倆,難道不會用內力逼出來麽?”


    又道:“我們偏偏第四個月才來提親,看她能奈我何!”


    說著狠狠一跺腳,麵上掠過一絲痛色,葉孤鴻低著頭道:“我以為師父定不同意。”


    滅劫歎道:“你又不是和尚,也不能一輩子不成親,不說那白蛇,雪蜈、玉蟾兩個,當年來幫手對付明教,我便看出她們對你有情義。手段也是龍空空布下的,若是我們不聞不問,這兩個小女子卻也可憐。”


    自己尋思一回,忽然怒火又起:“不過不論怎樣,此事總是五仙教招惹在先,也不能這般便宜了他們。我們且回峨眉,待為師獨自想一想。”


    葉孤鴻心想你的主意都是我出的,你獨自想一想,想的就是點我穴道,雖然我不敢說,但若非如此,事情又何以至此?


    他腹誹一番,見滅劫轉身緩緩離開,也老老實實跟在身後。


    這時乖乖等了半晌,早已不耐煩,見他二人回來,搖晃著大腦袋上來親熱,滅劫心情似是好了些,笑道:“你可知此馬來曆?”


    葉孤鴻自然不知,滅劫便說了一遭,葉孤鴻聽說是當初丟在恒山的那匹馬,也是大為吃驚,訝然道:“可見世間種種,早有定數,不然千裏迢迢,此馬如何能和我們重逢?”


    滅劫眼神一動,下意識點頭道:“原來是早有定數,原來是早有定數。”


    葉孤鴻和乖乖親熱了一會,牽著道:“師父,你上馬吧,弟子替你牽馬。”


    滅劫看了看高大的乖乖,搖頭道:“罷了,我們師徒慢慢走一走,讓你師妹坐在馬上。”


    葉孤鴻看向周茳蘺,見她滿臉好奇期待之色,不由一笑:“小師妹,你看師父多疼你。”


    輕輕抱起她放在馬上,牽著馬,隨著滅劫緩緩離去。


    如此行得一日,隻走出十餘裏地,所幸此時天暖,滅劫又得了辟毒至寶,蚊蟲皆不敢近,三人便在野外露宿一宿。


    次日天亮複行,還沒走出多遠,便聽馬蹄陣陣,滅劫皺眉道:“莫非是韃子得知了他們王爺死訊,前來尋仇?”


    葉孤鴻側耳聽了片刻,搖頭道:“不像!若是韃子複仇,必然是大隊人馬,弟子且去探一探。”


    說著展開身法掠出,轉過山穀,隻見數十匹馬奔來,為首一個女子本是滿臉鐵青,見了葉孤鴻躍出,頓時笑逐顏開,大聲叫道:“師弟,原來你沒事!太好了,師姐這些天日夜擔心,隻怕你中了那些妖女的算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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