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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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高中生活這段期間你們就公平和睦地相處。夕學長對兩個人都一樣關愛熱情，親親熱熱的不就好了……！」
寒冷的秋風中，美麗的星空下，小堇發自內心的呐喊響徹美櫻鎮。
夕、花、華三人——
在數秒的沉默之後發出近乎慘叫的呐喊。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居然說出這種話，
就連知佳和蓮井社長他們頂多也隻是開開玩笑，小堇這時說出的想法，簡直就是影研會有史以來最令人震撼的爆炸性發言！
這爆炸性發言一投下，炸飛了花與華互扯頭發的白熱化局麵，也炸飛了目前大家就在花家中開的中華餐館「伯林」旁邊的這件事。
夕三人意見一致，異口同聲地說：
「小——小堇？等、等等，你怎麽突然說這種話？說、說說、說隻要我同時喜歡花與華公主就好……？」
「親、親親熱熱……親親熱熱？親親熱熱是什麽意思？是指這樣還有那樣嗎？咦、咦咦咦咦咦！」
「高、高中這段期間，還滿長的——啊！不！不是這個問題！小堇……你說這話是認、認真的嗎？」
夕冷汗直流，花激動得雙馬尾為之擺動，華則少見地露出驚慌神色。在三人猛烈的反應之中，小堇一別於平常的態度，沒有退縮，甚至還猛踩油門，認真積極地繼續強調自己的想法。
「我、我我我當然是認真的……！因、因因因為目前不就是這樣！現在這樣不管是攝影或是日常生活都很愉快順利不是嗎？我、我看著你們這樣，一直覺得你們這樣很好……！所以，呃，該怎麽說呢？總之我覺得不用勉強做出選擇也可——」
「喂——喂喂！小堇——！」
激動的不隻夕三人，這時忿忿不平的芹菜氣得鼓著雙頰打斷小堇說話。
「你、你說這什麽話——！沒想到你居然是狐狸精體質！身、身為女孩子，你、你竟然鼓勵男人腳踏兩條船？」
連平常冷靜的朱美也用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小堇。「這種想法也太……又不是什麽王公貴族……」影研會可靠的社長，同時也是夕從小到大的玩伴知佳，也難掩激動情緒，吞了一下口水說：
「——原……原來如此。」
發出因驚愕而顫抖的聲音——……
…………嗯？
夕總覺得不對勁，看了看知佳。不隻花、華、芹菜和朱美，連小堇本人也都把視線集中在知佳身上。站在電線杆旁邊的知佳用手捂著嘴巴，情緒激動得顫抖。她又說了一次，證明眾人沒有聽錯。
「原來如此……！」
……夕看到顫抖的知佳，不知為何產生「興奮得發抖」這樣不妙的聯想。
花和華也戰戰兢兢地說：
「知、知佳學姊？那個，呃……」
「原來如此是什麽意思？」
「說得——有道理啊。的確，我沒想到還有這個方法……小堇說得對……如果隻是姑且這樣……一般情況下這方法無法實行，但小花和華公主的關係不一樣。因為小花和華公主都感到對方就像自己的一部分，所以——」
「……呃、呃……知、知佳……同學？」
氣氛詭異到讓夕不知不覺加上了「同學」兩個字。知佳聽到夕的呼喚就俘止了自言自語般的發言，慢慢抬起頭。最令人渾身發毛的是，知佳回望夕時臉上帶著天真無邪，乍看顯得極度爽朗的微笑。
「——阿夕。」
壞心眼的笑容。認識知佳十幾年，每次隻要看到這個笑容就沒好事。
夕感覺一陣惡寒。
「幹、幹什麽？」
「我讚成喔。」
「……啥？」
「我也讚成！我讚成小堇的意見！居然沒想到有這麽好的方法，之前沒想到是我太失策。她說得沒錯……阿夕你不如就這樣和小花、華公主三個人開心享受現狀不就好了？暫時不和任何一方交往，或是——」
知佳緊緊握著拳頭。
「幹脆同時和她們兩個交往。采輪流製，讓小花和華公主輪流帶給你不同的快樂?」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聲音比剛剛更響亮，這次芹菜和朱美也加入尖叫的行列。
眾人不敢置信的尖叫聲中，隻有小堇的表情為之一亮。
「知、知佳社長……！你明、明白我的想法……！」
「當然！怎麽可能不懂呢！小堇你其實不是想鼓勵劈腿對吧？你隻是認為不管夕要選誰都無所謂——但如果不是發自內心的選擇，隻是勉強做出一個決定，反而會破壞美好的現狀。比起來，現狀這樣不是開心快樂得多嗎？我說的對吧？」
「對、對對，我就是這樣認為……！我、我不是鼓勵找小三！雖然我知道小花學姊和華公主都希望夕學長選擇的是自己，而夕學長為了做出選擇而煩惱也很正常，但我覺得沒必要勉強做出選擇……知佳社長，謝謝你……！」
「我才要跟你道謝。小堇，多虧你我才知道還有這個好方法……就是這樣，我們不能被約定成俗的事綁死。反正小花或華公主目前也都過得很愉陝。而且因為是小花和華公主！我想隻要阿夕努力一點，即使左擁右抱兩個『hana』應該也遊刃有餘——」
「等、等一下！」
知佳和小堇兩人誌同道合，越說越亢奮。夕聽了出聲打斷她們的對話。
「呃，小堇她有這樣的意見可以理解，但為什麽連知佳你都突然附和她的說法？」
花、華，還有芹菜也果斷地說：
「就、就是啊，知佳學姊——！不行……怎麽可能遊刃有餘——」
「什麽輪流跟夕同學在一起？雖然想像一下，一時間覺得可能會很有趣……！但我還是無法接受！我打從心裏希望夕同學選擇我！」
「輪流製——？知佳社長果然沒談過戀愛才會這麽說。女孩子、女孩子呀……是無法接受這種事的！請想想小花學姊和華公主的感受吧——！」
「不用說！」知佳毫不退縮地回答。
「就算正如芹菜所說，我沒有真正談過戀愛，人生沒有春天的滋潤，毫無生存價值，還不如現在立刻把眼鏡打破，用破掉的鏡片切腹——」
——啊。沒想到芹菜的話居然讓知佳這麽受傷。
「但我非常重視小花和華公主的心情，絕對不能傷害她們！正因如此，我才會之前都沒想到要阿夕同時喜歡兩個人。所以——」
「那麽——！為什麽知佳社長你會說出這種話呢——？」
芹菜抗議的同時，朱美也嘀咕催促著：「……所以是怎樣？」夕聽了朱美的聲音，心裏感到奇怪。雖然她壓低音量，但總覺得聲音裏透露出怒氣，彷佛隱隱聽到憤怒的沸騰聲。
雖然不是很確定。
知佳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朱美聲音的微妙改變，繼續說道：
「小花和華公主的少女心有如需要被小心嗬護的玻璃藝術品，所以阿夕應該像這樣——」
她把掌心朝上左右擺動。
口中發出「嗬嗬嗬」魔女般的怪笑。
「夕應該像這樣好好把兩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
『什麽——！』夕、花和華同聲高喊。芹菜也無法置信：「玩、玩弄於股掌之間……？」朱美則用顫抖的聲音說：「……這種事——」聽起來果然正壓抑著怒氣——不，夕回過頭，發現她的表情僵硬，已經無
法隱藏憤怒，嘴角微微抽動，雙手緊緊握拳。「嗯？」知佳也發現了，眨了眨眼。
「朱美？怎麽了？」
「知佳社長，你還問我怎麽了？這種事……這種事——！」
沸騰的怒氣終於衝破臨界點爆發。
朱美端麗的臉孔——雖然比不上華——因憤怒而扭曲。
她忽然用令眾人感到意外的大音量說：
「說這什麽話！怎麽可能被園端學長……怎麽可能被除了攝影和做菜還可以之外沒有其他長處的園端學長玩弄在股掌問？身為男性，園端學長又不是特別出色，也沒有那種絕佳的操控平衡感，他怎麽可能有能力那麽做呢～～！」
「喔……喔喔？」知佳聽朱美這樣說，一時無法反駁。「呃、啊……朱美？」華也露出驚訝的神色。不，華也許不是被朱美的氣勢震撼，而是對朱美「生氣了」這件事本身感到訝異。聽到朱美高分貝的發言，芹菜也回過神來，趁勢繼續反駁知佳：
「就、就是說呀！假使夕學長是那塊料，不用你提議他自己就會高明地穿梭在她們兩人之間了——！就因為夕學長沒有那個能力，前幾天才會讓小花學姊那麽消沉，不是嗎——！」
「芹菜說得對！園端學長哪有本事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間……！況且就算有本事那麽做，就瓤算做得再高竿還是很傷女孩子的心！」
這兩個人就像花與華一樣，平常水火不容，這種時候卻意見一致。
「是——呀！說實話，芹菜一直很不能接受像明星一樣漂亮可愛的小花學姊居然迷戀夕學長這個事實！」
「完全同意！我也從小就覺得東雲學姊會喜歡的對象應該是像王子的男性——具備高大挺拔運動萬能成績名列前茅這些理所當然的條件，外加英俊帥氣的臉孔，家世背景還有貴族身分。但沒想到居然是園端學長……！」
——……咦？
「可是呢，芹菜想說既然小花學姊本人那麽喜歡，而且夕學長看起來也滿誠實正直的……所以才勉勉強強接受！但假使夕學長想搞劈腿這種與全天下女性為敵、禽獸不如的行為，那我的立場就不同了！」
「呃，但、但是，芹菜、朱美……我覺得夕學長真、真的不差啊——」
小堇怯怯地插話。聽到小堇幫自己說話，夕不禁心想：「哦！感謝，小堇！加油……！」
「隻是『不差』這種程度根本沒得說！」
小堇根本辯不過朱美。
「東雲學姊根本就是落入凡間的女神！隻是『還可以』的男人，怎麽配得上女神？」
「呃……唔，這……」
「業餘棒球隊的大叔有可能在大聯盟的aii star擔任先發嗎？附近的音樂教室裏略有才能的人，就可以擔任維也納管弦樂團的首席嗎？隻不過還算會做咖哩或馬鈴薯燉肉就可以做出盧布鬆（注：法國名廚）的全餐嗎？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懂了嗎？懂、了、嗎？」
「唔……知……知道了……」
「所以說啊，原本就不太配得上了，更何況還企圖玩弄東雲學姊。假使園端學長真的這樣做，我可是沒有把握能克製自己不趁園端學長泡澡時潛入他家，然後把插著電源的吹風機丟到他的浴缸裏……！」
「芹菜也有一樣的想法！芹菜告訴自己小花學姊的品味特殊才勉強認可，但假使有人忘記『人要知足』的古訓，芹菜……芹菜沒有把握能阻止自己用土佐藩傳統的殘酷刑具『榨木』來對付夕學長！這樣的話，還不如向小花學姊推薦電影社社長蓮井學長這類型的男生——美形、爽朗、挺拔、成績好、一百公尺隻跑十秒出頭、人緣絕佳、朋友眾多、性格也極好這種！」
雖然夕沒有自戀得以為自己是配得上花與華的男性，也不認為自己是讓學妹崇拜不已的學長；但聽到她們這番話，意外地胸口像被利刃戳中——花與華察覺夕受傷的情緒，紛紛低呼一聲，連忙為夕緩頰。
「夕……夕同學？夕同學才不是這樣，沒這回事哦！芹、芹菜，夕同學比蓮井學長有型不是嗎？」
「對、對啊！朱美，夕同學不會配不上我啊，我們兩個很搭，非常相襯！我很高興你為我發怒，但請你冷靜一下——」
「——你叫我冷靜？」
不知為何，華的話像是火上加油，朱美更燃起熊熊大火。
她仍舊一臉咬牙切齒的表情，尖銳地轉向華。
「你叫我冷靜？這什麽話……我才不知道你在高興什麽，一點都不生氣的態度才莫名其妙！果然……我已經有輕微感覺到！說到底，不隻是我們這些人，東雲學姊本身也有錯！」
華愣了一下後問道：
「咦……咦咦？我？你說我嗎？」
「沒錯！這是理所當然吧……！」
朱美尖銳的矛頭從知佳轉移到華身上。
「雖然我能理解你想贏得幹淨漂亮，但你太拘泥於公平競爭等一堆有的沒的……！才造成小堇同學和知佳社長說出那種話！就是因為你不夠積極，拖拖拉拉的，她們才會覺得反正你沒有很投入，而說出『不如腳踏兩條船吧☆』這種耍人的話！」
小堇聽了焦躁地說：
「咦！不、不是……！我絕、絕絕、絕對沒有耍人之類的意思！正因為我知道小花學姊和華公主都是認真的，所以方——」
「小堇同學你住嘴！東雲學姊，我無法忍受別人這樣看你——我沒辦法忍受別人瞧不起你或給你不恰當的評價。不管是太執著公平或自尊心高，在戀愛裏都不是有利的要素。戀愛……等同戰爭！」
被步步近逼的華發出激動的聲音：
「戰……戰爭？」
「是的，war，war!先搶先贏，必須有不管什麽理由都不讓步的堅定決心。正義屬於勝利的一方！連我都知道這個道理，更何況這場戀愛對你來說具有『特別』的意義，就像命運，沒有其他任何事物能取代，是一場真正的大戀愛！」
「朱美，那、那——」
夕不禁插嘴。
「不、不是的！朱美，華公主並沒有遲疑不決，都是我不好——」
「——當然是你不好啊，園端學長請不要插嘴！」
夕才開口就被朱美勒令閉嘴。
「最糟糕的就是園端學長，被告白的時候沒有立刻回答！這麽明顯的事實還需要我點出來嗎！說什麽還不是很了解她們，說自己還沒有回答的資格——就像我昨天說的，當她們說『我喜歡你』的當下，你就已經具備回答的資格，而且應該要明確給個答案！」
「唔——」
「但是跟你說這些也沒用，所以我才沒有多說！雖然我也多少可以理解對象是東雲學姊和小花學姊這樣出色的對象，所以沒辦法輕率地做出選擇：但你老是說內心找到明確答案之前無法做出回答，說得好聽是誠實，說難聽一點就是拘泥不知變通。總而言之，你就是沒本事好好處理才會演變成這種狀況，跟你多說也沒意義，所以我才不想浪費唇舌！」
無法辯解的夕隻好乖乖聽訓。「……呃，是……說的也是。」他窩囊地用恭敬的措辭喃喃說著。知佳看了也佩服地嘀咕：「喔、喔喔……朱美真有一套啊……」「沒錯，就是這樣……」芹菜也深深覺得朱美說的有道理。這時花為了替夕找台階下，說著：「夕、夕同學？我們都知道其實你一直認真為我們著想啦！」
朱美不理會花，轉身對華說：
「但是東雲學娣不同，東雲學姊絕對不是多說無益的那種人。因為……反正我想說的就是隻要東雲學姊再加把勁……再多努力一些，完完全全地表現你最迷人的部分——例如明晰動人、思路敏捷、端莊高貴的言行舉止，全力發動攻勢，要
得到園端學長的心根本就是采囊取物！目前的狀況我看得焦躁不已，明明就可以獲勝，你明明就那麽有魅力……！」
朱美說到一半，似乎感到不好意思，話語變得斷斷續續。
「——……朱美。」
華聽了朱美的話，臉上露出深受感動的表情。
朱美的臉頰微微泛紅，視線飄到他處，然後壓低聲音說：
「……我知道東雲學姊以自己的方式，合乎情理地全力以赴……但我知道東雲學姊是多麽有魅力，多麽優秀。因此……好，我決定了。即使你不同意我也不會放棄，我要幫你。」
「……幫、幫我？」
朱美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張大眼睛的華。
「是的。你就是因為太正直善良才沒辦法放手一搏，這點就包在我身上。這場戀愛戰爭中，我隻站在你這邊，我隻當你的後援，幫你抓牢園端學長的心！請你相信我，一切交給我處理。我會證明你才是最好最不凡的女孩……！」
華睜大眼睛，露出極為驚訝的表情——
花驚慌地說：
「咦……華、華的後援？」
芹菜聽了立刻說：
「小花學姊！」
彷佛量產型的花，芹菜急忙跳起來說：
「沒關係，沒關係！」
「咦……沒、沒關係？」
「芹菜！你有芹菜哦——！要是朱美站在華公主那邊，那芹菜就跟小花學姊一國！為了小花學姊，我不怕赴湯蹈火翻山越嶺——！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芹菜站在……我這邊？」
芹菜眼裏熊熊燃燒著熾熱的愛情之火。
「當然！因為芹菜……因為芹菜的想法跟朱美剛剛說的一樣！以小花學姊的魅力，隻要徹底執行芹菜的點子，要抓住夕學長的心太簡單了！但因為這是你們的問題，而且我覺得你配夕學長實在是太可惜，所以才冷眼旁觀……不過小堇和知佳社長說了那些瘋言瘋語，朱美也表明要站在華公主那邊，我當然不能默不吭聲！我呢，不幫華公主，不幫夕學長，不幫知佳社長，我隻幫小花學姊！」
花一臉緊張地問：
「那、那芹菜你有什麽好主意？」
「芹菜每次看時尚雜誌都會仔細讀裏頭的戀愛特輯，所以有多到數不清的妙計！而且芹菜最了解小花學姊的魅力，隻要妥善運用水花學姊獨有，而華公主不具備的魅力就可以了！」
「我獨有，而華沒有的魅力？那、那是什麽？」
「很明顯的，對有如動物的男人最有用的武器就是——性感誘惑！」
「——誘惑？」
這答案太出乎意料，花激動得雙馬尾都跳了起來。
「沒——錯！雖然華公主的美貌的確是不輸一線女星，是個強勁的對手，但她還是有弱點！那就是太薄了！全身就是薄薄的一片……！相較之下，小花學姊是健康派，身材曲線分明，胸部也——」
芹菜盯著花的胸部看。
花害羞地用雙手遮住胸部。
「芹菜你說胸、胸胸、胸部——」
「——太棒了——！你就好好運用天生的長處，藉由各種身體接觸，盡量性感火辣地色誘夕學長，這樣一來夕學長一定會把持不住！就算夕學長在某方麵太過死腦筋，隻要造成某種程度的既成事實，到時候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而且就算朱美模仿我的攻略，叫華公主也這麽做，小花學姊還是能輕鬆領先——」
「——東、東雲學姊！我說的『幫忙』可不是像芹菜說個沒完的那種下流方法喔！我絕不會學芹菜叫你做出那種事！東雲學姊的特色是氣質高雅，我不會說出像芹菜說的那種色誘的低級方法，你可以放心——」
「啥！朱美你說什麽！小花學姊，別聽她亂說。善用女人的武器……活用小花學姊本身的魅力一點都不低俗！芹菜是認真想幫小花學姊！朱美你不要亂說好不好——！我真的是全心全意希望能讓小花學姊的戀愛圓滿，讓小花學姊和命定的戀人結合！」
「真可惜——！小花學姊沒辦法和命定戀人結合，因為我會讓東雲學姊和她命運的戀人成為一對！我會讓東雲學姊充分展現她的知性美——……我們全力以赴吧！戀愛等同戰爭！」
麵對朱美和芹菜猛烈的攻勢，花與華——
當然也很困擾吧？夕心裏這樣想。剛剛才聽了小堇和知佳那種左攤右抱的衝擊性論調，現在又聽到這些，想必是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才好。當夕連忙打算開口叫花與華不要跟她們認真時，他才發現——
——咦……？
芹菜對著花蹦蹦跳跳；朱美一反常態，熱切地握住華的手。花與華兩人可愛的臉上都浮現和剛剛截然不同的表情。
光采煥發。
她們對朱美和芹菜的發言不感到驚訝，反而充滿感動；不覺得唐突，反而躍躍欲試。
沒有不知所措，隻有熱情……！
「芹、芹菜……！」
「朱美——！」
花與華各自用熱切的眼神回應仰慕自己的學妹。
「沒、沒錯。就是這樣！芹菜這麽支持我，我得更加把勁才行！因為這可是我命定的戀愛。我是真心想好好抓住夕同學的心……！」
「朱美、朱美……居然這麽關心我的事！居然這麽在乎我！你這麽一說我才發現我可能真的太天真了！多虧你讓我覺醒了。有你幫我，我就安心多了。朱美……！」
兩人這麽說了。
「……啥？花、花？華公主？咦……咦咦！」
相對於驚慌的夕，芹菜和朱美就像剛剛意見得到知佳認可的小堇一樣，臉上透出光彩。
「小花學姊、小花學姊、小花學姊——！」
「嗯，我們努力吧，東雲學姊……！」
「…………」
夕感到一陣錯愕。這時！
「……啊——我想我可以理解。」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知佳。
她苦笑著繼續說：
「小花和華公主都是太得人心了呀——」
「……嗯？」
夕一時搞不懂知佳到底想表達什麽。
「不，你想想——」知佳豎起食指。
「小花和華公主兩個都長得漂亮，個性又好，周圍的人大概會兩個人都支持吧？所以她們可能認為在夕同學爭奪戰當中，沒有人隻站在自己這邊。原來如此，這應該是既新鮮又開心的事吧——」
知佳好像很懂似的，一邊分析一邊擺出一副大姊姊的樣子點頭。
「但是，阿夕！」
「……怎樣？」
知佳親昵地把手搭在夕的肩膀上。
「就算這樣！但我們也不能讓步！一定要徹底落實我們的計劃。這也是為了對我們而言很重要的『現在』呀！」
「……什麽計劃？」
「誠實正直地劈腿?」
「喂，你真是！為什麽又說到這邊來？不要講得好像我同意你們的計劃一樣！怎麽可以這麽做！就算不懂誠實正直的意思也該有個限度呀？」
小堇也激動地握緊雙拳。
「加、加加、加油喔！夕學長……！」
「呃，我說小堇你不要用純真無邪的表情說這種話！況、況且我才跟花承諾要在這次的攝影答覆她——」
「那就答覆呀。」
知佳笑嘻嘻。
「就說你會公平地同時喜歡兩人。邁向重婚之路☆」
「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麽可以一臉輕鬆地說出這種話！」
「……你自己還不是幻想過同時和兩人交往。」
「……總、總之幻想和現實
是不同的！」
「阿夕……你知道導演的工作正是把幻想具體化嗎？」
「那不一樣！雖然你說得沒錯，但那是硬拗的歪理……！」
夕臉紅耳赤地反駁的同時，芹菜和朱美各自激勵崇拜的學姊。「就是這樣，小花學姊隻要拿出決心就可以了！」朱美也說：「東雲學姊才是能將園端學長整個人生手到擒來！」聽了她們的鼓勵，花對芹菜說：「嗯！誘、誘惑是吧。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不！我一定會加油的！」華也說：「好！朱美你一定要告訴我你的妙計！」小堇還是露出無邪的眼神繼續說：「我們加油……！」也許是這樣的騷動連中華餐廳「伯林」裏麵都聽得到，客人們和長男翔太都紛紛探出頭來——
總之不管夕怎麽想。
日期來到十月與十一月的交接點，小堇的爆炸性發言使已經完全染上秋天氣息的美櫻鎮喧騰起一片熾熱火焰，也讓心思各異的眾人心中火焰更加猛烈。
芹菜與未美對學姊們的憧憬；知佳心裏的想法。
日複一日的攝影活動中，克服許多挫折迷惘和苦惱，然後在學園祭過上葉奈子；夕和花昨天在「紅葉之淵」的互動；不久前夕和華的「那個」；花與華原本就熊熊燃燒的戀愛——
越發猛烈，越發擴大。
彷佛要將「現在」深深烙印在記憶中——
2
接著——
心中燃燒的火焰最快最明顯表現在行為上的就是花。不，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應該把芹菜也算進去才對。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花魄力十足，毫不留情地采取行動。
例如——
就在隔天，星期六上午。
天氣不錯，大家也都有空，而且前一天拍得格外順利，大家也想一股作氣照這樣的感覺繼續拍下去。因此一大早，在紅葉散落的秋風中，他們開始了在百合峰坡道上的拍攝工作。
這一天幾乎整天都是拍花的戲份。因為花是女主角，本來戲份就多，再加上前幾天花的狀況不好進度落後，所以現在集中火力趕進度。
一開始先拍沒有太多台詞和動作，難度較低的單人場景，當作熱身順便觀察狀況。拍完這些之後——
「——……嗯，花……你的表情很好。」
「真、真的嗎？」
花緊張地回過頭來確認。「真的。」夕笑著回答。
「看來你已經恢複平常的水準了——不，應該說比這次攝影一開始表現得更好……嗯，這樣的話，好！接下來拍33鏡頭！可能時間比較長一點，但我希望可以的話，中間不喊卡一口氣拍完——」
知佳有點擔心花吃不消而往她看去。華、朱美和小堇也有一樣的想法。隻有芹菜不知為何反應不太一樣，看著花的眼神十分熱切。大家的眼神看來與其說擔心，倒不如說是沒有懷疑，其實非常相信如果是現在的花一定沒問題。花露出害羞的表情遲疑了一下，然後立刻堅定地點點頭說：
「知、知道了。沒問題……！我會加油。」
「ok!那花、小堇和知佳準備——另外，華公主你們也幫忙看著，如果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就告訴我……花——也就是兔川從這邊開始。小堇從這裏拍，兔川慢慢靠近那裏……到時候我——也就是八田會坐在這個階梯上。花先經過我身邊之後再折返回來——」
因為這一幕特別長，所以夕格外仔細做事前確認工作。「那個——」這時，花一臉認真的表情，從小徑上慢慢往夕他們所在的石階平台走過去。
「……像這樣嗎？」
「啊，沒錯，就是這樣。然後八田像這樣……坐在這裏。」
因為花開始排練，夕也暫時將手上的攝影機交給站在身邊的知佳，然後坐在階梯上配合花練習。
「兔川一開始沒注意到就走過去……對，就是那樣。」
「呃……我——也就是兔川，其實根本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吧？」
「沒錯。就是明明有注意到又裝做沒發現……兔川和八田表麵上是來找愛麗絲，其實兩人心裏都知道大白天的根本不可能碰上，他們隻是想見『應該會來找愛麗絲』的彼此，想藉機重修舊好。」
「那麽，我折返之後也要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嗎？」
「嗯，就故意裝出自然的態度坐在八田的身邊——一
——實際上……
不用說，夕當然很明白昨天花和華、知佳她們的興奮不隻是因為現場的氣氛這麽單純的理由，因此從剛剛在纜車乘車處集合的時候開始，夕心裏一直帶著幾分緊張。但像這樣專注在拍攝以後——
當然也就忘了昨天說的那些事了。
花照夕的指示坐在身邊時，夕剛剛內心還稍微有所警覺的事情，現在已經完全煙消雲散。他隻是愉快地轉頭對花說，
「嗯，沒錯！就像這樣，然後兔川開始說台詞——一
話正要說出口就被打斷了。因為他看到花臉上忽然露出害羞的表情，和自然走過來時截然不同，花的側臉一片通紅，顯得很緊張。
「——……花？」
夕低聲叫她，但花充耳不聞。
她並沒有看夕，隻是直視前方，然後微微動了僵硬的嘴唇，用比夕的微小音量更小、呼氣般的聲音低喃：「現、現在——？」
——……現在？
什麽？話說，花現在到底在看什麽呢……？夕疑惑地順著花的視線看去，看見的並非幫忙確認準備工作的華和朱美——而是悄悄站在她們身後的芹菜。她用熱切的眼神回望花，接著雙手握拳，把雙拳緊緊並攏，看起來像在打什麽暗號。
……芹菜？
正當夕還想不出這是怎麽回事，一陣危險的香味忽然撲鼻而來——甜美又危險的香味。夕聞到這香味才發覺不對勁。咦？他無意問轉頭，就看到花可愛的臉龐通紅，也朝這邊看過來。兩人眼神相交。花水潤的大眼睛露出緊張的神色——卻沒有別開視線。花的眼神透露出害羞、猶豫和超越這一切的決心……「嘿嘿。」甜甜地笑著。
「花、花？」
「嗯、嗯。夕同學，這……這時要說台詞對吧……『……我不是來找你的喔。八田你不要誤會』——」
花口中說出背得滾瓜爛熟的台詞，然後似乎再也忍耐不住，立刻別過比楓葉還紅的臉蛋。緊接著她輕輕歪頭，順勢把頭靠在夕的肩膀上。
兩人原本就是肩靠肩的近距離，這樣一來更是身體貼合在一起。但事情沒這麽簡單。從正麵——華她們的角度可能看不到，花的右手放在夕的腰上以免礙事，接著繼續念台詞，若無其事卻又毫不留情地將她不容小覷的……胸部……
貼在夕的左手臂上——
「——……」
……咦？
夕瞬間腦袋一片空白……然後感覺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狂跳。呃，呃，因為，這個……不是普通的震撼，即使隔著厚厚的防寒外套，還是能確實感受到。兼具結實和柔軟的觸感，那是胸罩和胸罩下隨著心跳起伏，柔軟溫暖的——
……花？花、同學？咦？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了？「……啊、喔。演技嗎？她是想表現『兔川』緊緊依偎著喜歡的男生嗎？是我想太多了對吧？但、但是這詮釋還真大膽，花真的很投入——」夕混亂中拚命思考發生了什麽事，視線也不知不覺四處遊移——
華和朱美應該也和夕一樣。一開始還保持著戒心，但看到花演得很認真又很順利，就沒懷疑她另有打算，一時間隻認為「咦？是演技咀？」而沒有太大反應，隻是呆呆站在那裏看著。夕發現站在她們身後的芹菜暗自比了一個勝利手勢，才恍然大悟。
——不、不對！
這根本不是演技或是想太多！話說，也根本不可能是這麽回事！夕想到這裏，緊張得汗如雨下，即使如此，也隻能越來越驚慌而不知所措，全身僵硬呆若木雞，無計可施地任由那甜美誘人的彈性感觸逐漸摧毀自己的理智——
夕以為經過了永世永劫，但實際上隻過了十多秒。
知佳口中喃喃說出再確實不過的感想：
「…………怎麽……小花不會貼太緊了嗎？不……主要是看起來胸部已經貼上去了？」
知佳話一說完，若無其事的花一驚，幾乎沒辦法把台詞說完。反應比平時遲鈍的華與朱美，這時才齊聲尖叫：「……啊——！」雖然夕本身什麽也沒做，但聽到華的尖叫，他忽然感到一陣類似罪惡感的內疚——另一方麵，身體的感受也——
越來越強烈。
從花聽到「胸部」這個詞而顯得很激動這點判斷，也許花原本沒注意到自己像知佳說的那樣，大膽地把整個胸部都貼上去。實際上，花看起來打從心底感到害羞，所以不斷扭動身體。忸忸怩怩的身體——
仍舊緊貼著夕，看到眾人的反應反而更加堅定，態度彷佛在說「反正都被發現了，想太多也沒用，也不必退縮了」，便堂而皇之地用雙臂緊抱著夕。因此，那個……胸部也緊緊貼在夕身上。
「——！」
這感覺讓夕窒息。啥——！華也一樣受到這巨大衝擊。「哇！胸部整個貼上去了吧！」連知佳也難得害臊得驚慌失措。小堇的臉像燙熟的章魚；朱美也驚慌得破了音：「小、小花學姊？什麽？咦？你在幹嘛？」華更是失去從容，平常的冷靜消失得無影無蹤，咬緊牙關不發一語，正要走向夕與花——
「——華公主？」
卻被身後的芹菜抓住手腕，阻止她走過去。
華慌張地回過頭問：
「什、什麽事？芹菜……！」
「嗬嗬嗬……」芹菜露出一抹惡毒的微笑。
「華公主，現在小花學姊和夕學長正在做攝影的準備工作，你不可以去打擾他們哦。」
「你說準、準、準備？到剛剛為止是……！但現在……可以算是嗎？那個是嗎？像那樣把胸部，把整個胸部都貼上去……花、花！離開我的夕同學，給我離開！」
「就——就是說啊！」朱美乜附和。
「雖然我想小花學姊和芹菜應該會有小動作，但……！攝、攝影！應該要用認真的態度才對吧！怎麽可以開那種玩笑……！」
芹菜露出今天一整天最滿意的笑容。
仍舊拉著華的手不放。
「小花學姊才不是在開玩笑！她很認真！不管是戀愛或重要的攝影都一樣認真！對吧，小花學——姊？」
「嗯——嗯！我是認真的！不管任何時候！」
花將臉埋在夕的肩膀到左胸的位置。羞怯得快死掉的花緊張得聲音都變了，但她仍舊肯定了芹菜的說法。花大聲說話的同時，夕透過衣服感覺到花溫暖濕潤的吐息，心裏一陣舒服的騷動——……「不行！」縱使夕在緊要關頭州椰，華似乎已經把夕的表情都看在眼裏，氣得美麗的臉龐都扭曲了。
「什麽叫認真？花！你那樣緊緊纏著夕同學，要怎麽拍攝——……」
華還沒吼完：
彷佛注意到什麽而愣住了。
也許這時夕也跟華想到同一件事，知佳、朱美也是。「……啊……」看到花貼上夕的動作而滿臉通紅的小堇也隨後發出驚訝的低呼。
「小、小花學姊呀，根據前陣子她和夕學長的對話……好像是那、那個，隻要和夕學長親親熱熱，她就能展現出色的演技……？」
雖然是這樣的解釋……
……大致上並沒有錯。
「——夕同學……」
花仍舊緊貼著夕，抬起頭來。她顫抖著，表情比剛才更加害羞。換成平時的她，應該承受不住這樣強烈的羞怯吧。她低聲「唔」了一聲，然後又將越來越紅、眼看就快噴出火的臉蛋埋進夕的胸前。
她用蚊子般細小的聲音說：
「充……充電。」
「……！」
「……！」
夕倒抽一口氣，而華的反應更為激動。
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徹底失去理智。
「花、花……！夕、夕同學！夕同學夕同學夕同學！這樣的話……這樣的話！我接下來也要充電……！況、況且，好、好歹，我、我我、我也是有胸、胸部的！花都把她大得惡心的胸部貼上去了，我、我也——！」
華說著企圖甩開芹菜的手，奮力想往夕與花那邊過去。「哇、哇哇……！」嬌小的華意外強烈的力道拖著芹菜，讓芹菜感到慌張，她急忙看著朱美說：
「啊，朱美……！你不是說不會讓華公主使用『誘惑』這種下流的手段嗎……？」
「……！」
朱美猶豫了一下，從華後方雙手架住她，阻止她過去。
「不行——不行，東雲學姊！不能那樣做！」
「放、放開我，朱美……！我實在……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你自己不是說過戀愛等同戰爭嗎！雖然說這樣做和你設定的方向不同，但眼睜睜看著這種狀況發生——！」
「絕對不行！什麽高雅低級品格氣質，這些都是次要問題！總之，我反對……反對你現在打算做的事！」
「為什麽？你不要阻止我——！」
朱美正是為華著想才麵有難色。
「東雲學姊，如果你要這麽做……先想一下！小花學姊先貼上去，你跟著也貼上去的話，那一定會立刻被園端學長發現，毫無疑問……！」
「被發現？發現什麽——？」
「發現你和小花學姊尺寸上的差別呀！他會具體感受到壓倒性的差異……！」
華瞬間停止動作。
她回頭看了看朱美，傷心地說：
「……朱美，你居然順口就說出這麽傷人的話？」
——順道一提，這是花最初的攻勢，因此更收到出奇不意的效果，使夕和華等都受到強烈衝擊。然而，在這波攻勢當中，其實花還放不開，沒有使出渾身解數。之後，在不影響拍攝的欺範圍內，花不斷趁著華和朱美不注意時，徹底落實芹菜強調的「身體接觸的性感誘惑」。
夕總覺得……花的行為漸漸變得越來越沒顧忌，越來越大膽，而且當然不隻發生在拍攝電影的時候。
例如，隔天星期天，預計下午開始攝影。大家打算吃過飯再開拍，於是午餐時間一行人到商店街一角的速食店用餐時也是。
「夕、夕同學，那個，我昨天一整天隻ng一次哦！」
眾人分兩張圓桌坐在店裏一角。花與華兩人一如往常分別占據夕兩邊的位置，但這不是重點。花和夕的距離比以往更近，大概隻有三十公分。華坐的位置距離夕大概有五、六十公分。但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花前一天的「強烈攻勢」，造成華與朱美處於高度警戒狀態。但花一點也不在乎，她用甜美的聲音和撒嬌的眼神，對手上正拿著洋蔥圈的夕說：
「所、所以呢，可以的話，我想要一點獎勵——」
「……獎勵？」
「嗯、嗯。」
花看著夕拿在手上的洋蔥圈。
「前陣子你在川本冰淇淋店喂華吃了冰淇淋吧？我很羨慕，一直覺得華好狡猾……所以呢，下午的攝影我也會努力，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當她說到這裏——
雖然夕不是很敏銳，但聽了這番話，不用看花指著嘴唇的動作也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不用說，夕都能領會的事，華不可能沒察覺。華立刻停止抱鮮
魚堡往嘴巴送的動作，臉上表情顯示她極力壓抑快爆炸的憤怒，接著吸了一口氣，把漢堡放在桌上的紙袋上，然後壓低聲音說，
「……花，說真的，你也該稍微自重一點了吧？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得寸進尺——」
「咦？什麽？」
芹菜手拿碩大的雙層起士漢堡，也許是處在胃口正好的青春期，這樣的食量很驚人。她刻意用天真無邪的口氣打斷華的話。
「華公主，夕學長喂小花學姊吃東西，你會不高興嗎？」
「當然不會太開心啊，難道芹菜你連這都不懂嗎——？」
朱美忍不住插嘴。「呃，呃，大、大家不要吵……和睦……」沒想到小堇選擇的是受女生歡迎的健康取向漢堡，她企圖緩和感受到的緊張氣氛。芹菜小小的嘴巴大口咬了雙層起士漢堡後，反倒繼續刻意挑釁：
「那——個、那個……啊，總而言之，原來就算夕學長喂小花學姊吃東西能讓攝影順利進行，你還是隻擔心這樣一來你的領先幅度會變小，隻擔心夕學長會被迷住是吧——？」
「唔唔唔！」華露出打從心底感到厭惡的表情。
「芹菜……！沒……沒那種事！夕同學才不會被花這種貨色迷住！隻是，呃，那個……沒錯。我隻是不想看夕同學因此感到困擾。夕同學根本不想那麽做。」
「……夕同學……」花流露出哀傷的神情，眼眶泛淚。
「你真的不願意喂我吃嗎……？」
「咦？花、花，我怎麽可能不願意——」
夕慌忙搖頭，忽然又警覺到某件事而閉上嘴巴。不過已經太遲了。
芹菜滿麵喜色，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
「看吧！華公主！」
「——夕……夕同學……」
華的嘴角抽動的同時，「……嘻嘻嘻?」花露出安心的表情，對著夕輕輕張開嘴唇。芹菜向冷汗直流的夕敲邊鼓：
「夕學長，小花學姊這麽賣力，你就喂小花學姊吃手上那個洋蔥圈當作獎勵吧——」
「…………」
花相信夕會如自己所願，像等待成鳥喂食的雛鳥張著嘴巴。夕拿洋蔥圈的手伸向花——
「………………」
這時他感受到華與朱美熊熊燃燒、令人刺痛的眼神，伸出的手在花的嘴唇前停了下來，不由自主地發抖……這情況就好像眼前放著可口的點心，但夕深深明白隻要伸手去拿就會被捕鼠夾狠狠夾住。想吃，但是動手就會倒大楣。但眼前這可口的點心正期待著自己動手，自己不動手，眼前的點心會失望傷心。然而動手之後會有什麽後果，顯而易見。夕甚至能夠想像夾在手上的捕鼠夾會帶來怎樣的椎心劇痛——
這時——
不知是花等猶豫的夕等得不耐煩，或單純判斷這是個好機會。
花忽然迅速主動將夕手上的洋蔥圈——
一口含住。
瞬間——
「——！」
豈止夕、華、朱美和知佳，連芹菜也受到雷擊般的震撼。
『————！』
眾人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豁出去的花不隻是含蓄地輕輕含住洋蔥圈的一小角。她大膽全力含住的是——
整個洋蔥圈……
還有夕捏著洋蔥圈的拇指和食指！
花輕咬夕的指尖，叼著洋蔥圈的嘴唇才離開。細細咀嚼之後，花的臉蛋緋紅，令人聯想到現在「紅葉之淵」盛開的楓葉。她笑著說：
「……夕同學，好好吃……嘻嘻嘻?」
「……花——！」
華激動地站起來，甚至撞倒了椅子。
「花、花花花、花花花？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唔、唔……！」朱美也露出慌張的表情。「小花學姊，喔喔，小花學姊，唔喔喔喔喔！」芹菜則發出興奮的歡呼聲。小堇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陷入時間凍結的世界。「華、華公主？朱美？喂，你們被小花大幅領先了喔！你們有看到阿夕一臉色狼的表情嗎？」知佳莫名地不知道在湊什麽熱鬧——
——糟了。
夕心想這下真的死定了。不隻心跳加快，胸口炸彈轟炸般的振動讓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晃動。他的視野不停旋轉，明知華就在自己眼前，卻控製不了臉頰發燙。雖然昨天就發現了，但此刻感覺更加強烈。不用說，每一種觸感都非常不妙。不管是花的體溫、柔軟、彈性、剛剛碰觸到的——不，應該說花含著自己手指的嘴唇，這些觸感全都讓他心動不已。但比起這些，更吸引夕的是——
花的笑容。
花顯然害羞得不得了，幾乎恨不得逃離現場。她絕對不是輕易就能做出這些行為。她的指尖、聲音都在顫抖，看得出她也很擔心假使被認為輕浮怎麽辦。但她仍然不退縮，勇往直前。她紅著臉露出的笑容證明了她有多努力，下了多大的決心，抓住夕的心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夕感覺心髒被緊緊揪住……
……嗯，總之，追根究柢，簡單來說…
有芹菜做後援的花，攻勢始終直接又淩厲。對於花強大的行動力，夕就不用說了，連華跟朱美也是即使知道也無計可施。宛如在替夕內心的想法背書般……花和華隻要認真采取行動，隻要稍微放下對公平的堅持和顧慮對方感受的想法，那麽要牽動夕的內心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接下來這個下午的攝影也是，周末結束後到學校上課時也是，夕不斷被挑逗得心神蕩漾，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花與芹菜高調的行動上，因此——
夕在親眼看見之前都沒有注意到，除了花與芹菜明顯的動作以外，有另一個「鬥誌強烈燃燒」的行動正在暗中進行。
明知道華與朱美當然不可能袖手旁觀，夕還是沒發現她們的行動。
當他察覺時，已是星期二的黃昏時分。
雖然是平日，但由於這一天有常客預約了附餐的團體席，夕到母親的店「toy bo」幫忙準備，並打理一些雜務。
3
「啊，阿夕～～你今天也來幫忙呀～～」
在「toy bo」座落的綜合大樓前麵，夕巧遇和他以及母親園端櫻都很熟的店裏工作人員。那是已經化好妝的夜蝶——沙那。
沙那看了夕提在右手上裝滿食材和熟食的購物袋。
「嗬嗬嗬，看來今天可以吃到阿夕親手做的料理；」
「沒有啦，其實昨天我媽媽已經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我今天隻是來幫忙最後的程序。等會兒角井他們來了以後，我就可以走了。話說……沙那你今天妝化得特別費心耶，假睫毛好像翅膀，快飛起來了。」
「可愛嗎～～？」
「……可愛。」
「謝謝～～!因為啊，昨天開始來幫忙的那兩個女孩呀～～她們昨天來了以後工作就很認真，長得又漂亮，我身為大姊姊當然不能輸她們，要更賣力羅～～」
夕聽著沙那總是拖著尾音，讓人聯想到巧克力的甜膩說話語調，和沙那一起進入狹小的電梯裏。
夕按了四樓的按鍵以後歪著頭問：
「那兩個女孩？」
「沙那在學園祭時跟她稍微說過話，她真的好漂亮喔。沙那真想把她帶回家欺負——不能在店裏招呼客人真是太可惜了，她肯定會大受歡迎的呀～～」
「……嗯？」
「啊，不過不過，明美也很不錯唷～～!長得很美，穿洋裝也很好看～～你想想，現在向日葵為了準備考試不太能來打工，小瞳和愛美都辭職結婚去了，人手根本不夠不是嗎～～？她們兩個這麽努力工作，真是幫了沙那大忙～～」
「……？沙那？呃……你是說——」
夕還是不太懂沙那在說什麽。「……嗯，算了。」因為這時電梯已經來到四樓，「toy bo」就近在咫尺，等等就會知道了。「阿夕，謝謝你～～」夕幫忙按著電梯門讓沙那先出電梯，沙那道謝以後就開心地走到店裏去，夕也跟著走進去。這時店裏還在做準備工作，所以燈光也調到最大，比營業時明亮許多。夕看到吧台內有兩個新人的背影。
……有新來的工作人員嗎？
她們正仔細擦拭客人寄放的酒。其中一個女孩盤起蓬鬆柔軟的卷發，穿著園端櫻的黑色舊洋裝——那件洋裝夕也看過。「啊！明美～～辛苦你了～～」那女孩聽到沙那這麽說，於是轉身對沙那輕輕點頭。
「——是，你也辛苦了，沙那。」
「………………」
夕看到她的樣子。
手上的購物袋差點掉到地上。裏麵甚至還放著蛋。
他愣在那裏。
…………咦？
那個女孩也將視線轉到夕身上。
「園端學長——啊，不，園端學弟，辛苦你了。我聽櫻阿姨說你今天會來幫忙。」
「…………啊。」
她用睫毛膏強調眼妝，畫上動人的口紅，整體妝容呈現成熟風格。
但這樣麵對麵，沒有認錯人的道理。
「——朱美——？」
「你好。啊，我在店裏的花名是『明美』，所以之後在店裏就請統一用這個名字稱呼我唷……另外……」
朱美說到這裏，沙那正邊哼著歌邊脫外套，往店的後方——也就是廚房和準備室那邊走去。朱美有些小心地瞄了沙那的背影一眼，然後低聲說：
「我跟櫻阿姨還有沙那說我是三年級生——也就是滿十八歲的意思。這部分請你好好配合演出，園端學弟。」
「咦？啊，喔——」
夕差點就反射性點頭答應。
「——沒問題才怪！不，話不是這樣說，為、為什麽……？」
朱美若無其事地回答，
「為什麽？就是我和東雲學姊兩人一起拜托櫻阿姨，請她讓我們幫忙一陣子羅。」
——和東雲學姊？
夕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雖然腦子裏很清楚不可能聽錯，但他真心希望自己聽錯了。但是，這時他感覺到還有誰也在店裏，於是慢慢地、戰戰兢兢地往沙那剛剛走去的後方看去……也許是從沙那那裏聽到消息，廚房那頭出現一個一手拿著幹淨的布，一手拿著酒精消毒噴霧的小小身影。
那小小的人影顯得有點害羞，輕輕點頭行禮。
「夕同學……呃、呃呃，晚安。」
「華——華公主？」
華沒有和朱美一樣打扮成夜晚的花蝴蝶，仍舊維持一貫的婉約風，穿著水藍色連身洋裝，外加一件上麵有蕾絲的開襟羊毛衫。站在眼前的，是夕過去認為完完全全不可能在這種夜店出現，美櫻高中和影研會的偶像兼吉祥物東雲華公主。
「為——」
——什麽你會在這裏？
「就跟你說了——」也許是夕驚訝得不禁露出張口結舌的表情，朱美覺得夕的反應很有趣，於是突然露出微笑開口。
她看著正把酒精噴在布上，顯得別扭的華說：
「就是來店裏幫忙呀……不過呢，雖然這裏是名聲不錯的老店，但讓東霎學姊出場服務根本就像把兔子放到關著野獸的籠子前麵一樣，所以就讓東雲學姊負責雜務、打掃、洗碗等工作——……至於我嘛……」
繼續擦著酒瓶的朱美，話雖然說得隨意，但眼神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她看了看自己穿洋裝的樣子。
「反正也可以領不少薪水，而且店裏現在又缺女性人手……因為家庭環境的關係，我早就習慣跟大叔們說話；再加上隻是體驗入店，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吧。況且……我也十八歲了。」
十、十八歲才怪！夕雖然想大聲反駁，最終還是硬忍下來。
總之，比起這個，現在最根本的是——
「不、不，那些都不是重點，我想知道為什麽你們會拜托我媽讓你們來店裏幫忙——？」
華停止把酒精噴到布上的動作。
「那、那是……」
她回答得吞吞吐吐。這時——
「華公主——」
伴隨著聲音出現的是從廚房走出來的園端櫻。夕看了她對華表現出的表情、動作、口吻和眼神，忽然領悟到自己剛剛問「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根本是不用問的蠢問題。
「不好意思，我剛剛忘了說，除了吧台以外，其他桌子也要請你幫忙擦一下。然後把盤子——夕，你買東西也辛苦了，謝謝喔。你先把該冰的東西放進冰箱，準備一下馬上就要用的東西。然後，華公主，可以麻煩你擦完桌子以後準備盤子嗎——」
「啊，是，當然。我很樂意幫忙做這些工作。」
看著乖巧地點頭的華，園端櫻說了「謝謝」，臉上露出笑容——連身為兒子的夕都好一陣子沒看過這個表情，一眼就看得出她非常喜愛眼前這個女孩。她笑著對華說：
「嗬嗬，華公主果然是好孩子。長得好漂亮，真惹人疼愛。」
華像小孩一樣被園端櫻摸著頭，顯得害臊卻又開心忸怩。
「沒、沒那回事。比起我，櫻阿姨你才美……」
「哎呀?你這孩子嘴巴真甜。夕雖然看起來不出色，但也不算太差。不過華公主這麽可愛又優秀的女孩居然喜歡我們家夕……這真是當媽媽最大的幸福了。」
「沒這種事……我配夕同學才叫高攀。」
「嗬嗬，你居然能夠回答得不會讓人不舒服，真不簡單。就算撇開夕的事不說，能跟華公主認識本身就很令人開心。」
「我、我才是……！櫻阿姨教我好多事，我真的很開心，嗬嗬。」
……啥？
夕受到衝擊，差點站不住。
打好關係——！
嗬嗬……順著笑聲的方向看過去，朱美正將擦好的威士忌酒瓶放回架上。她臉上難得露出極為得意的神情。錯愕的夕清楚理解到自己的預感已經變成事實……原、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麽回事。就像芹菜一直支持花一樣，朱美也為華想出了計策。妥善運用華的長處，毫不留情的戰略——
「華公主這麽可愛的女孩，如果變成我家的孩子該有多好呀……」
「啊，這、這這、這種事！這怎麽好意思！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那個……不過，我很榮幸。嗬嗬，謝謝你。我去擦吧台和桌子羅！」
相較於花和芹菜時速百哩的直球……
這絕對是她們設想不到的計策。
——沒錯……
——這是先解決周邊決定性要素……
即使園端櫻是公正的人……
即使她想必也覺得花很可愛……
但這麽近距離看著華為了討身為夕母親的自己歡心，努力不懈的樣子，再加上過程中更加了解華的品行為人，無疑會喜歡華多一些。這時冒出「希望是華公主跟夕交往」之類的想法也不令人意外。
同時，對夕來說——
即使華並不需要出場陪客人，但連日拍攝電影，平常又要上課已經很忙了，從傍晚到晚上又到店裏幫忙，肯定很辛苦。對她纖弱的身體而言，體力的負荷絕對不輕。
然而，為了能待在平凡的夕身邊，為了獲得園端櫻的認同，華對這些辛苦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加上現在店裏人手不足，她真的幫了園端櫻不少忙。光是這一點，看了華全力以赴的樣子，說不心動是騙人的。所以——
夕手拎著購物袋呆站在原處。「嗯？」剛才和華聊得很開
心，或者該說對華疼惜不已的園端櫻發現以後，用有些銳利的眼神看著夕說：
「夕，你看看華公主跟明美這麽努力幫憶，你居然站在那裏發呆？馬上就要到客人預約的時間了，趕快完成準備工作吧。」
「……啊，啊。嗯，我知道啦——」
夕回答後看向吧台內的朱美。雖然朱美此時背對著夕看著酒瓶，但夕總覺得看得見朱美臉上得意的微笑——這幾天不斷被芹菜挑釁，還有看到夕被花挑逗得動搖不已所累積的鬱悶終於一掃而空的得意笑容。
——為了讓華公主可以到「toy bo」幫忙，居然謊報年齡陪酒。朱美你真是太拚了啊……
這次的客人是夕從小就見過的熟客。料理準備齊全，宴會開始不久後——
雜事差不多都做完了，華基本上是退回廚房，但隻要她一露麵，動人的模樣總會引起大叔們讚不絕口的騷動。每次夕都要拚麵保護她不被騷擾，園端櫻於是笑著指示：
「好，那麽，華公主，我想你差不多可以回家了，今天真謝謝你……夕，這邊也沒你的事了，你好好把華公主送回家。」
就這樣，夕和華一起離開「toy bo」。
兩人有點擔心地回頭看了看和沙那一起接客的朱美。「不用擔心我。」朱美對夕投以這樣的視線，對華則是「現在小花學姊沒辦法搗亂，請加油！」的鼓勵眼神……說起來，朱美看來意外熟練，似乎把今天的工作當成寶貴的體驗，愉快地隔著吧台隨意招呼大叔們……
總之，在送華回家的路上——
走在美櫻鎮夜幕低垂的長長商店街上——
「——朱美……」
似乎有些難以忍受尷尬的沉默，華喃喃說道。
「看不出來她還滿習慣跟大叔們聊天。我之前不是有提過朱美家的公司嗎？」
「啊，嗯。我記得你說是山井建設，對嗎？」
「是的。朱美的父親是那種運動健將派的豪爽人物，聽說滿喜歡帶著公司的職員一起去喝酒，可能因此也和我的祖父特別氣味相投。而且，朱美從小就跟著父親到那種場合……像今天，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幫忙，也是靠她指點……還有，那個…………」
華的話語聲中斷，沮喪地低下顫。
「……抱歉，夕同學。」
夕立刻明白華為什麽道歉。因為華沒有事先跟他商量，就跑來接近園端櫻。又或是因為夕剛剛一路沉默，使華擔心自己讓夕感到不愉陝。但對於華的行動，夕心裏隻有感動，完全沒有負麵的感受。
夕一路上不太說話，隻因為——
「不！沒那回事——應該說，我才覺得對你很不好意思。我好久沒看到媽媽那麽開心的表隋……不要誤會，我完全沒有不開心喔。隻是，那個，該怎麽說……覺得好久沒像這樣和華公主單獨相處……」
——從那之後……
——從和華公主那個……第一次接吻……以後……
「所以才會莫名有點緊張，呃……總之，我完全沒有不高興……雖然我嚇了一大跳。」
夕慌忙解釋，最後又補充了這番話。「……是。」華如此回應，似乎稍微鬆了一口氣。
「上個周末，我剛聽到朱美這個提議時也嚇了一跳。而且昨天和今天，其實我都沒自信能幫上櫻阿姨的忙……」
「……我覺得你真的幫了很大的忙喔。」
「真的嗎？真是這樣的話我就太開心了……我也給朱美添了麻煩，所以希望至少得幫上櫻阿姨的忙。」
夕嘻嘻一笑說：
「不過，華公主，朱美看起來玩得不亦樂乎，應該不覺得這隻是個負擔喔？我看她做招呼客人的工作意外稱職，不隻這樣，她應該——」
「——是的，我知道。」
「支持華公主，能幫上華公主的忙，她應該很開心。」夕最後想說的這句話還沒說完，華就已經露出微笑。不管朱美本人怎麽說，現在朱美對華的喜愛和敬意已經藏也藏不住。夕笑得更開心，將集中在華身上的視線移回前方——
咕嚕嚕。一陣可愛的聲音傳來。
夕一瞬間不確定那是什麽聲音，隻知道是從附近傳來的。「嗯？」他回頭看向華，華立刻停下腳步，光滑柔嫩的臉頰染上楓紅。
華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忸怩地說：
「夕……夕同學……」
她往上凝視著夕。
「你、你聽到了嗎……？」
「華公主，你該不會還沒吃晚餐吧？」
「……是。聽櫻阿姨說今天你也會到店裏幫忙，所以放學後的攝影工作提早結束以後，我就和朱美展開戰略會議。在店裏幫忙時還不覺得餓，一放鬆下來就突然——真是的!你不要笑我啦。我也沒辦法讓肚子不叫呀。」
華害羞又生氣地抱怨的樣子實在好可愛，夕現在更加理解在店裏時園端櫻為何會不斷撫摸華的頭。即使知道這樣很抱歉，夕還是無法阻止自己笑出聲。
「……討厭！夕同學！」
「啊哈哈。抱歉抱歉——這樣的話，華公主，如果你有空，回家之前我們稍微繞到別的地方吧？其實我剛剛去買東西什麽的，沒時間吃飯，肚子也餓了。」
「……咦？」華眨了眨眼睛。
夕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故意用若無其事的開朗口氣說：
「看要吃拉麵還是漢堡……你也沒收我媽媽要給你的薪資對吧？不算是代替薪資啦，總之這也算是我對你的回禮。速食之類的餐點我還請得起——」
隻是這種小事。
這種小事與華或花為自己做的事、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相比，簡直微不足道。但華聽到夕這樣提議，高興得超乎夕的想像，臉上充滿光彩興奮地說：
「……好！我很樂意！」
「那好，華公主想吃什麽——哪個好？」
「拉麵和漢堡的話，我現在比較想吃拉麵。漢堡前陣子才剛吃過。」
「嗯，說的也是。那我們去東佳苑如何？雖然也可能已經關了，但現在這種冷門的時間應該不用排隊。從這邊走馬上就到了——」
夕邊說邊朝東佳苑的方向轉身走去，走了幾步以後發現華沒有跟來。
嗯？夕感到疑惑。
「華公主？」
華站在原地，臉上流露出猶豫的神情，但應該不是因為不喜歡夕提議的拉麵店。
「怎麽了？」
「……夕同學，我……」
華低垂眼簾。
「這陣子，我想了……很多……」
「很多？例如？」
「朱美為了我所說的話，還有芹菜對花說的話……她們各自說了隻幫我或花，還說我們猶豫不決。但是，那個，我覺得不管我和花怎麽樣，隻有公平競爭這個原則是不能改變的——」
寒冷秋風吹過夜裏的商店街。此時人煙稀少，店麵的鐵門也幾乎都拉下來了。這個瞬間，華小水的肩膀微微顫抖，是因為寒冷還是其他原因？
「但是……」
華抬起頭。
她用毫無迷惘的堅定毅然眼神往上看著夕。
「即使如此——」
用她以往一貫的直透夕內心的眼神凝視著他。就夕所知，那是華最有魅力的表情，華最美的瞬間。「華公主——」無聲勝有聲，心跳加速的瞬間，夕無意識地低喃。下個刹那，華向夕飛奔而去。
幾乎是出乎夕的意料。
華似乎下定決心，大膽地像戀人般親熱地緊緊挽著夕的手臂——雖然還不到花的程度。
華衝過來的力道強烈，餘勢不止地踉艙幾步以後，夕終於勉強穩住。他心跳加
速——原因當然不隻是被嚇了一跳。
「華、華公主……？」
「即使如此……不管是我，或是花……」
華更用力緊抱夕的手臂。
「托朱美她們的福，比起一個人想東想西，煩惱不知如何是好，現在稍微……雖然也許隻是一點點，稍微能往前邁進一步了……」
「等……！華公主，那、那個，呃——」
行人稀少，換句話說就是還是會有人經過，經過的人都投以好奇的注目禮。然而更讓夕不知如何是好的，是華纖細身軀的觸感！和這幾天一直感覺到的花的觸感完全不同，別有一番風味！當夕滿臉通紅，忸忸怩怩時，「……往前邁進一步……」華又小聲地重複了這句話。
然後用害羞不安的眼神望著夕。
「還是……花可以充電，我不行呢？」
——這麽近的距離，被華用撒嬌的眼神和略帶別扭的口氣說這些話：
此時言語、害羞、動搖、怕被人看到、趁花不在現場不公平等這些無關緊要的藉口，都被更強烈的情感一個不剩地掩蓋過去。不管怎麽說，就像這陣子夕對待花的方式，他絕對不會撥開兩個「hana」伸過來的手。「唔……」夕說不出話，柏反的，華正等著夕說些什麽——
數秒的寂靜之後——
咕嚕嚕。這時夕的肚子也叫了。不過比起剛剛華肚子的叫聲，顯得一點也不可愛。
「……」
「……」
「……呃，那個，華公主。」
夕咳了一聲，用空著的手壓著自己的肚子。
「總之……我們先去東佳苑吧。」
「好的。」
華發出開心又幸福的笑聲。
雖然多少有些顧忌，但她仍然撒嬌似的挽著夕的手臂。
從華身上傳來的激烈心跳，說明了此刻她也心動不已。
晚秋的夜空清澈得彷佛可以眺望到無限遠方。冰涼秋風吹過的鎮上一片靜謐，隻剩華的心跳溫暖得讓夕沉醉無法自拔。光想像失去這片溫暖的可能性，夕就非常恐懼。但最大的問題是，夕對花的笑容也有同樣的想法，因此夕才——
4
「——喂，阿夕。」
寂靜的夜晚，園端家客廳裏。園端櫻已經去「toy bo」工作，今天花與華她們也不在。夕正在粗略檢視這幾天拍的片段時，知佳冒出這句話。
知佳喝下夕泡的沒加任何調味料的紅茶，傭懶地將頭發撥到耳後說話，口氣顯得認真勺
「果然，這情形……這種感覺應該不太妙吧？」
今天正好花和小堇家裏有事沒辦法拍攝。夕想到也許知佳會有一些在其他人麵前不方便說的意見，於是許久沒有邀知佳來家裏的他，今天邀了知佳——
「不太妙？哪部分……花的演技嗎？但我覺得她演得不錯呀。」
「嗯，小花現在的狀況非常好。」
「那是我羅？但是，雖然我的演技沒辦法和花與華公主相提並論……但和一開始比起來，和她們的演技已經協調許多了。」
「嗯，這我也認同。雖然的確還有很多可以進步的空間，但我有感受到阿夕你的努力和苦思——不，不隻你，我們負責攝影的成員也都拚命捕捉到小花與華公主的魅力，而且芹菜跟朱美也很賣力演出。」
「……那是哪裏有問題呢？」
「你還不懂嗎？」
被一臉認真的知佳這樣一問，夕再度回頭繼續檢視電視畫麵上正在播放的還沒剪輯的影片。此時畫麵上，花與華——「兔川」與「愛麗絲」在百合峰的坡道上，望著日暮時刻的美櫻鎮交談。
「愛麗絲」一如平常一臉無精打采，彷佛隨時會消失在薄暮中的表情。
「兔川」臉上開始表現出勇往直前的態度，這是故事開始時——也就是過上「愛麗絲」之前所沒有的。
「欸，愛麗絲，我最近和八田和好時……」
「……嗯。」
「我想了想你對我說的許多話和做的事。」
「……嗯。」
「覺得有一點……隻有一點點哦，好像有些奇怪。當我跟你說我對八田的想法之類的……戀愛話題的時候，我發現你的神情有點悲傷。當然，我不是說你騙人，我相信你說你已經忘了生前所有一切是真的。但——！」
「——…………」
「隻有一點點……我猜想愛麗絲你該不會……想起了些什麽？雖然不知道是回憶或是情緒……如果你想起來了要告訴我喔，我想聽。你一直關心我和八田的事，我也想回報你……因為我已經把你當成我的——」
「兔川」極有技巧地停了一下，然後下定決心。
「朋友。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兩個人的演技——花在台詞裏麵嵌入色彩豐富，讓人產生許多想像的情感；和她演對手戲的華則以表情傳遞細膩複雜的訊息。就夕看來，現在這樣已經達到夕心目中的完美。不，這樣的演技不隻花與華。
芹菜飾演「愛麗絲」生前的朋友，而朱美飾演八田幾年前過世的青梅竹馬——也就是「兔川」和「八田」兩人間一直存在的心結——的妹妹一角。正如知佳剛剛所說，她們都努力將重點表現得可圈可點；而夕等人的攝影部分至少也算是如預期進行——
「——呃，我不知道耶……應該說，看起來都不錯啊。抱歉，我放棄，請你告訴我你覺得哪裏有問題吧。」
鏘。知佳將紅茶杯放在茶托上。
「你說的沒錯，阿夕，我也認為電影拍得很順利……現在小花和華公主對你都比以前更大膽了對吧？」
「……這、這兩件事無關吧！」
「有關喔。她們變得更積極行動，卻又不妨礙攝影工作，甚至可以說讓攝影進行得更順利。小花處於絕佳狀態，華公主也不落人後火力全開，而我們也受她們影響，有超越實力的表現，整個拍攝工作順利得不得了。不過，問題就出在這裏吧？」
「就出在這裏？」
「ng次數也是。華公主本來就不怎麽容易ng，但小花、你、芹菜她們的ng次數都明顯減少。所以雖然劇本內容變複雜，但拍攝速度一點也沒變慢，已經進入最終階段。照通僩速度i衝刺下去，絕對可以在『紅葉之淵』的紅葉時期結束時拍好最後一幕。」
知佳說的沒錯。
但是就作品來說，有這種氣勢高興都來不及了，應該不需要擔心才對。夕至今拍了幾部作品，親身體驗到「熱情是會傳達的」，熱情會透過作品傳達給觀眾！
「那這樣有什麽問題嗎？」
「受不了耶，阿夕，你居然對你自己的事這麽遲鈍。算了，反正也就是因為這樣才造就今天的局麵——我要說的是，攝影順利進行到這裏……你確定你真的能在攝影工作結束前，或是把時限拉長一點，把攝影工作結束後的剪輯工作也算進去，在整部電影完成前——」
知佳忽然一改剛剛認真的表情。
不懷好意地抿嘴笑著說：
「——從小花與華公主之間做出選擇嗎？」
「唔——」
——原……原來她要說的是這個！
——我以為她要說的是跟作品有關的認真話題！
「咦？你那是什麽不滿的表情？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嗎？不是，我是認真的。」
「說、說認真的話，臉上才不會帶著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容！」
但聽了知佳的話，夕心裏彷佛被刺了一刀般動搖，不禁覺得自己真沒用！
「不，因為啊——」知佳明顯帶著看好戲的表情。
「小花采取大膽具侵略性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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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高中生活這段期間你們就公平和睦地相處。夕學長對兩個人都一樣關愛熱情，親親熱熱的不就好了……！」
寒冷的秋風中，美麗的星空下，小堇發自內心的呐喊響徹美櫻鎮。
夕、花、華三人——
在數秒的沉默之後發出近乎慘叫的呐喊。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居然說出這種話，
就連知佳和蓮井社長他們頂多也隻是開開玩笑，小堇這時說出的想法，簡直就是影研會有史以來最令人震撼的爆炸性發言！
這爆炸性發言一投下，炸飛了花與華互扯頭發的白熱化局麵，也炸飛了目前大家就在花家中開的中華餐館「伯林」旁邊的這件事。
夕三人意見一致，異口同聲地說：
「小——小堇？等、等等，你怎麽突然說這種話？說、說說、說隻要我同時喜歡花與華公主就好……？」
「親、親親熱熱……親親熱熱？親親熱熱是什麽意思？是指這樣還有那樣嗎？咦、咦咦咦咦咦！」
「高、高中這段期間，還滿長的——啊！不！不是這個問題！小堇……你說這話是認、認真的嗎？」
夕冷汗直流，花激動得雙馬尾為之擺動，華則少見地露出驚慌神色。在三人猛烈的反應之中，小堇一別於平常的態度，沒有退縮，甚至還猛踩油門，認真積極地繼續強調自己的想法。
「我、我我我當然是認真的……！因、因因因為目前不就是這樣！現在這樣不管是攝影或是日常生活都很愉快順利不是嗎？我、我看著你們這樣，一直覺得你們這樣很好……！所以，呃，該怎麽說呢？總之我覺得不用勉強做出選擇也可——」
「喂——喂喂！小堇——！」
激動的不隻夕三人，這時忿忿不平的芹菜氣得鼓著雙頰打斷小堇說話。
「你、你說這什麽話——！沒想到你居然是狐狸精體質！身、身為女孩子，你、你竟然鼓勵男人腳踏兩條船？」
連平常冷靜的朱美也用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小堇。「這種想法也太……又不是什麽王公貴族……」影研會可靠的社長，同時也是夕從小到大的玩伴知佳，也難掩激動情緒，吞了一下口水說：
「——原……原來如此。」
發出因驚愕而顫抖的聲音——……
…………嗯？
夕總覺得不對勁，看了看知佳。不隻花、華、芹菜和朱美，連小堇本人也都把視線集中在知佳身上。站在電線杆旁邊的知佳用手捂著嘴巴，情緒激動得顫抖。她又說了一次，證明眾人沒有聽錯。
「原來如此……！」
……夕看到顫抖的知佳，不知為何產生「興奮得發抖」這樣不妙的聯想。
花和華也戰戰兢兢地說：
「知、知佳學姊？那個，呃……」
「原來如此是什麽意思？」
「說得——有道理啊。的確，我沒想到還有這個方法……小堇說得對……如果隻是姑且這樣……一般情況下這方法無法實行，但小花和華公主的關係不一樣。因為小花和華公主都感到對方就像自己的一部分，所以——」
「……呃、呃……知、知佳……同學？」
氣氛詭異到讓夕不知不覺加上了「同學」兩個字。知佳聽到夕的呼喚就俘止了自言自語般的發言，慢慢抬起頭。最令人渾身發毛的是，知佳回望夕時臉上帶著天真無邪，乍看顯得極度爽朗的微笑。
「——阿夕。」
壞心眼的笑容。認識知佳十幾年，每次隻要看到這個笑容就沒好事。
夕感覺一陣惡寒。
「幹、幹什麽？」
「我讚成喔。」
「……啥？」
「我也讚成！我讚成小堇的意見！居然沒想到有這麽好的方法，之前沒想到是我太失策。她說得沒錯……阿夕你不如就這樣和小花、華公主三個人開心享受現狀不就好了？暫時不和任何一方交往，或是——」
知佳緊緊握著拳頭。
「幹脆同時和她們兩個交往。采輪流製，讓小花和華公主輪流帶給你不同的快樂?」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聲音比剛剛更響亮，這次芹菜和朱美也加入尖叫的行列。
眾人不敢置信的尖叫聲中，隻有小堇的表情為之一亮。
「知、知佳社長……！你明、明白我的想法……！」
「當然！怎麽可能不懂呢！小堇你其實不是想鼓勵劈腿對吧？你隻是認為不管夕要選誰都無所謂——但如果不是發自內心的選擇，隻是勉強做出一個決定，反而會破壞美好的現狀。比起來，現狀這樣不是開心快樂得多嗎？我說的對吧？」
「對、對對，我就是這樣認為……！我、我不是鼓勵找小三！雖然我知道小花學姊和華公主都希望夕學長選擇的是自己，而夕學長為了做出選擇而煩惱也很正常，但我覺得沒必要勉強做出選擇……知佳社長，謝謝你……！」
「我才要跟你道謝。小堇，多虧你我才知道還有這個好方法……就是這樣，我們不能被約定成俗的事綁死。反正小花或華公主目前也都過得很愉陝。而且因為是小花和華公主！我想隻要阿夕努力一點，即使左擁右抱兩個『hana』應該也遊刃有餘——」
「等、等一下！」
知佳和小堇兩人誌同道合，越說越亢奮。夕聽了出聲打斷她們的對話。
「呃，小堇她有這樣的意見可以理解，但為什麽連知佳你都突然附和她的說法？」
花、華，還有芹菜也果斷地說：
「就、就是啊，知佳學姊——！不行……怎麽可能遊刃有餘——」
「什麽輪流跟夕同學在一起？雖然想像一下，一時間覺得可能會很有趣……！但我還是無法接受！我打從心裏希望夕同學選擇我！」
「輪流製——？知佳社長果然沒談過戀愛才會這麽說。女孩子、女孩子呀……是無法接受這種事的！請想想小花學姊和華公主的感受吧——！」
「不用說！」知佳毫不退縮地回答。
「就算正如芹菜所說，我沒有真正談過戀愛，人生沒有春天的滋潤，毫無生存價值，還不如現在立刻把眼鏡打破，用破掉的鏡片切腹——」
——啊。沒想到芹菜的話居然讓知佳這麽受傷。
「但我非常重視小花和華公主的心情，絕對不能傷害她們！正因如此，我才會之前都沒想到要阿夕同時喜歡兩個人。所以——」
「那麽——！為什麽知佳社長你會說出這種話呢——？」
芹菜抗議的同時，朱美也嘀咕催促著：「……所以是怎樣？」夕聽了朱美的聲音，心裏感到奇怪。雖然她壓低音量，但總覺得聲音裏透露出怒氣，彷佛隱隱聽到憤怒的沸騰聲。
雖然不是很確定。
知佳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朱美聲音的微妙改變，繼續說道：
「小花和華公主的少女心有如需要被小心嗬護的玻璃藝術品，所以阿夕應該像這樣——」
她把掌心朝上左右擺動。
口中發出「嗬嗬嗬」魔女般的怪笑。
「夕應該像這樣好好把兩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
『什麽——！』夕、花和華同聲高喊。芹菜也無法置信：「玩、玩弄於股掌之間……？」朱美則用顫抖的聲音說：「……這種事——」聽起來果然正壓抑著怒氣——不，夕回過頭，發現她的表情僵硬，已經無
法隱藏憤怒，嘴角微微抽動，雙手緊緊握拳。「嗯？」知佳也發現了，眨了眨眼。
「朱美？怎麽了？」
「知佳社長，你還問我怎麽了？這種事……這種事——！」
沸騰的怒氣終於衝破臨界點爆發。
朱美端麗的臉孔——雖然比不上華——因憤怒而扭曲。
她忽然用令眾人感到意外的大音量說：
「說這什麽話！怎麽可能被園端學長……怎麽可能被除了攝影和做菜還可以之外沒有其他長處的園端學長玩弄在股掌問？身為男性，園端學長又不是特別出色，也沒有那種絕佳的操控平衡感，他怎麽可能有能力那麽做呢～～！」
「喔……喔喔？」知佳聽朱美這樣說，一時無法反駁。「呃、啊……朱美？」華也露出驚訝的神色。不，華也許不是被朱美的氣勢震撼，而是對朱美「生氣了」這件事本身感到訝異。聽到朱美高分貝的發言，芹菜也回過神來，趁勢繼續反駁知佳：
「就、就是說呀！假使夕學長是那塊料，不用你提議他自己就會高明地穿梭在她們兩人之間了——！就因為夕學長沒有那個能力，前幾天才會讓小花學姊那麽消沉，不是嗎——！」
「芹菜說得對！園端學長哪有本事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間……！況且就算有本事那麽做，就瓤算做得再高竿還是很傷女孩子的心！」
這兩個人就像花與華一樣，平常水火不容，這種時候卻意見一致。
「是——呀！說實話，芹菜一直很不能接受像明星一樣漂亮可愛的小花學姊居然迷戀夕學長這個事實！」
「完全同意！我也從小就覺得東雲學姊會喜歡的對象應該是像王子的男性——具備高大挺拔運動萬能成績名列前茅這些理所當然的條件，外加英俊帥氣的臉孔，家世背景還有貴族身分。但沒想到居然是園端學長……！」
——……咦？
「可是呢，芹菜想說既然小花學姊本人那麽喜歡，而且夕學長看起來也滿誠實正直的……所以才勉勉強強接受！但假使夕學長想搞劈腿這種與全天下女性為敵、禽獸不如的行為，那我的立場就不同了！」
「呃，但、但是，芹菜、朱美……我覺得夕學長真、真的不差啊——」
小堇怯怯地插話。聽到小堇幫自己說話，夕不禁心想：「哦！感謝，小堇！加油……！」
「隻是『不差』這種程度根本沒得說！」
小堇根本辯不過朱美。
「東雲學姊根本就是落入凡間的女神！隻是『還可以』的男人，怎麽配得上女神？」
「呃……唔，這……」
「業餘棒球隊的大叔有可能在大聯盟的aii star擔任先發嗎？附近的音樂教室裏略有才能的人，就可以擔任維也納管弦樂團的首席嗎？隻不過還算會做咖哩或馬鈴薯燉肉就可以做出盧布鬆（注：法國名廚）的全餐嗎？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懂了嗎？懂、了、嗎？」
「唔……知……知道了……」
「所以說啊，原本就不太配得上了，更何況還企圖玩弄東雲學姊。假使園端學長真的這樣做，我可是沒有把握能克製自己不趁園端學長泡澡時潛入他家，然後把插著電源的吹風機丟到他的浴缸裏……！」
「芹菜也有一樣的想法！芹菜告訴自己小花學姊的品味特殊才勉強認可，但假使有人忘記『人要知足』的古訓，芹菜……芹菜沒有把握能阻止自己用土佐藩傳統的殘酷刑具『榨木』來對付夕學長！這樣的話，還不如向小花學姊推薦電影社社長蓮井學長這類型的男生——美形、爽朗、挺拔、成績好、一百公尺隻跑十秒出頭、人緣絕佳、朋友眾多、性格也極好這種！」
雖然夕沒有自戀得以為自己是配得上花與華的男性，也不認為自己是讓學妹崇拜不已的學長；但聽到她們這番話，意外地胸口像被利刃戳中——花與華察覺夕受傷的情緒，紛紛低呼一聲，連忙為夕緩頰。
「夕……夕同學？夕同學才不是這樣，沒這回事哦！芹、芹菜，夕同學比蓮井學長有型不是嗎？」
「對、對啊！朱美，夕同學不會配不上我啊，我們兩個很搭，非常相襯！我很高興你為我發怒，但請你冷靜一下——」
「——你叫我冷靜？」
不知為何，華的話像是火上加油，朱美更燃起熊熊大火。
她仍舊一臉咬牙切齒的表情，尖銳地轉向華。
「你叫我冷靜？這什麽話……我才不知道你在高興什麽，一點都不生氣的態度才莫名其妙！果然……我已經有輕微感覺到！說到底，不隻是我們這些人，東雲學姊本身也有錯！」
華愣了一下後問道：
「咦……咦咦？我？你說我嗎？」
「沒錯！這是理所當然吧……！」
朱美尖銳的矛頭從知佳轉移到華身上。
「雖然我能理解你想贏得幹淨漂亮，但你太拘泥於公平競爭等一堆有的沒的……！才造成小堇同學和知佳社長說出那種話！就是因為你不夠積極，拖拖拉拉的，她們才會覺得反正你沒有很投入，而說出『不如腳踏兩條船吧☆』這種耍人的話！」
小堇聽了焦躁地說：
「咦！不、不是……！我絕、絕絕、絕對沒有耍人之類的意思！正因為我知道小花學姊和華公主都是認真的，所以方——」
「小堇同學你住嘴！東雲學姊，我無法忍受別人這樣看你——我沒辦法忍受別人瞧不起你或給你不恰當的評價。不管是太執著公平或自尊心高，在戀愛裏都不是有利的要素。戀愛……等同戰爭！」
被步步近逼的華發出激動的聲音：
「戰……戰爭？」
「是的，war，war!先搶先贏，必須有不管什麽理由都不讓步的堅定決心。正義屬於勝利的一方！連我都知道這個道理，更何況這場戀愛對你來說具有『特別』的意義，就像命運，沒有其他任何事物能取代，是一場真正的大戀愛！」
「朱美，那、那——」
夕不禁插嘴。
「不、不是的！朱美，華公主並沒有遲疑不決，都是我不好——」
「——當然是你不好啊，園端學長請不要插嘴！」
夕才開口就被朱美勒令閉嘴。
「最糟糕的就是園端學長，被告白的時候沒有立刻回答！這麽明顯的事實還需要我點出來嗎！說什麽還不是很了解她們，說自己還沒有回答的資格——就像我昨天說的，當她們說『我喜歡你』的當下，你就已經具備回答的資格，而且應該要明確給個答案！」
「唔——」
「但是跟你說這些也沒用，所以我才沒有多說！雖然我也多少可以理解對象是東雲學姊和小花學姊這樣出色的對象，所以沒辦法輕率地做出選擇：但你老是說內心找到明確答案之前無法做出回答，說得好聽是誠實，說難聽一點就是拘泥不知變通。總而言之，你就是沒本事好好處理才會演變成這種狀況，跟你多說也沒意義，所以我才不想浪費唇舌！」
無法辯解的夕隻好乖乖聽訓。「……呃，是……說的也是。」他窩囊地用恭敬的措辭喃喃說著。知佳看了也佩服地嘀咕：「喔、喔喔……朱美真有一套啊……」「沒錯，就是這樣……」芹菜也深深覺得朱美說的有道理。這時花為了替夕找台階下，說著：「夕、夕同學？我們都知道其實你一直認真為我們著想啦！」
朱美不理會花，轉身對華說：
「但是東雲學娣不同，東雲學姊絕對不是多說無益的那種人。因為……反正我想說的就是隻要東雲學姊再加把勁……再多努力一些，完完全全地表現你最迷人的部分——例如明晰動人、思路敏捷、端莊高貴的言行舉止，全力發動攻勢，要
得到園端學長的心根本就是采囊取物！目前的狀況我看得焦躁不已，明明就可以獲勝，你明明就那麽有魅力……！」
朱美說到一半，似乎感到不好意思，話語變得斷斷續續。
「——……朱美。」
華聽了朱美的話，臉上露出深受感動的表情。
朱美的臉頰微微泛紅，視線飄到他處，然後壓低聲音說：
「……我知道東雲學姊以自己的方式，合乎情理地全力以赴……但我知道東雲學姊是多麽有魅力，多麽優秀。因此……好，我決定了。即使你不同意我也不會放棄，我要幫你。」
「……幫、幫我？」
朱美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張大眼睛的華。
「是的。你就是因為太正直善良才沒辦法放手一搏，這點就包在我身上。這場戀愛戰爭中，我隻站在你這邊，我隻當你的後援，幫你抓牢園端學長的心！請你相信我，一切交給我處理。我會證明你才是最好最不凡的女孩……！」
華睜大眼睛，露出極為驚訝的表情——
花驚慌地說：
「咦……華、華的後援？」
芹菜聽了立刻說：
「小花學姊！」
彷佛量產型的花，芹菜急忙跳起來說：
「沒關係，沒關係！」
「咦……沒、沒關係？」
「芹菜！你有芹菜哦——！要是朱美站在華公主那邊，那芹菜就跟小花學姊一國！為了小花學姊，我不怕赴湯蹈火翻山越嶺——！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芹菜站在……我這邊？」
芹菜眼裏熊熊燃燒著熾熱的愛情之火。
「當然！因為芹菜……因為芹菜的想法跟朱美剛剛說的一樣！以小花學姊的魅力，隻要徹底執行芹菜的點子，要抓住夕學長的心太簡單了！但因為這是你們的問題，而且我覺得你配夕學長實在是太可惜，所以才冷眼旁觀……不過小堇和知佳社長說了那些瘋言瘋語，朱美也表明要站在華公主那邊，我當然不能默不吭聲！我呢，不幫華公主，不幫夕學長，不幫知佳社長，我隻幫小花學姊！」
花一臉緊張地問：
「那、那芹菜你有什麽好主意？」
「芹菜每次看時尚雜誌都會仔細讀裏頭的戀愛特輯，所以有多到數不清的妙計！而且芹菜最了解小花學姊的魅力，隻要妥善運用水花學姊獨有，而華公主不具備的魅力就可以了！」
「我獨有，而華沒有的魅力？那、那是什麽？」
「很明顯的，對有如動物的男人最有用的武器就是——性感誘惑！」
「——誘惑？」
這答案太出乎意料，花激動得雙馬尾都跳了起來。
「沒——錯！雖然華公主的美貌的確是不輸一線女星，是個強勁的對手，但她還是有弱點！那就是太薄了！全身就是薄薄的一片……！相較之下，小花學姊是健康派，身材曲線分明，胸部也——」
芹菜盯著花的胸部看。
花害羞地用雙手遮住胸部。
「芹菜你說胸、胸胸、胸部——」
「——太棒了——！你就好好運用天生的長處，藉由各種身體接觸，盡量性感火辣地色誘夕學長，這樣一來夕學長一定會把持不住！就算夕學長在某方麵太過死腦筋，隻要造成某種程度的既成事實，到時候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而且就算朱美模仿我的攻略，叫華公主也這麽做，小花學姊還是能輕鬆領先——」
「——東、東雲學姊！我說的『幫忙』可不是像芹菜說個沒完的那種下流方法喔！我絕不會學芹菜叫你做出那種事！東雲學姊的特色是氣質高雅，我不會說出像芹菜說的那種色誘的低級方法，你可以放心——」
「啥！朱美你說什麽！小花學姊，別聽她亂說。善用女人的武器……活用小花學姊本身的魅力一點都不低俗！芹菜是認真想幫小花學姊！朱美你不要亂說好不好——！我真的是全心全意希望能讓小花學姊的戀愛圓滿，讓小花學姊和命定的戀人結合！」
「真可惜——！小花學姊沒辦法和命定戀人結合，因為我會讓東雲學姊和她命運的戀人成為一對！我會讓東雲學姊充分展現她的知性美——……我們全力以赴吧！戀愛等同戰爭！」
麵對朱美和芹菜猛烈的攻勢，花與華——
當然也很困擾吧？夕心裏這樣想。剛剛才聽了小堇和知佳那種左攤右抱的衝擊性論調，現在又聽到這些，想必是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才好。當夕連忙打算開口叫花與華不要跟她們認真時，他才發現——
——咦……？
芹菜對著花蹦蹦跳跳；朱美一反常態，熱切地握住華的手。花與華兩人可愛的臉上都浮現和剛剛截然不同的表情。
光采煥發。
她們對朱美和芹菜的發言不感到驚訝，反而充滿感動；不覺得唐突，反而躍躍欲試。
沒有不知所措，隻有熱情……！
「芹、芹菜……！」
「朱美——！」
花與華各自用熱切的眼神回應仰慕自己的學妹。
「沒、沒錯。就是這樣！芹菜這麽支持我，我得更加把勁才行！因為這可是我命定的戀愛。我是真心想好好抓住夕同學的心……！」
「朱美、朱美……居然這麽關心我的事！居然這麽在乎我！你這麽一說我才發現我可能真的太天真了！多虧你讓我覺醒了。有你幫我，我就安心多了。朱美……！」
兩人這麽說了。
「……啥？花、花？華公主？咦……咦咦！」
相對於驚慌的夕，芹菜和朱美就像剛剛意見得到知佳認可的小堇一樣，臉上透出光彩。
「小花學姊、小花學姊、小花學姊——！」
「嗯，我們努力吧，東雲學姊……！」
「…………」
夕感到一陣錯愕。這時！
「……啊——我想我可以理解。」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知佳。
她苦笑著繼續說：
「小花和華公主都是太得人心了呀——」
「……嗯？」
夕一時搞不懂知佳到底想表達什麽。
「不，你想想——」知佳豎起食指。
「小花和華公主兩個都長得漂亮，個性又好，周圍的人大概會兩個人都支持吧？所以她們可能認為在夕同學爭奪戰當中，沒有人隻站在自己這邊。原來如此，這應該是既新鮮又開心的事吧——」
知佳好像很懂似的，一邊分析一邊擺出一副大姊姊的樣子點頭。
「但是，阿夕！」
「……怎樣？」
知佳親昵地把手搭在夕的肩膀上。
「就算這樣！但我們也不能讓步！一定要徹底落實我們的計劃。這也是為了對我們而言很重要的『現在』呀！」
「……什麽計劃？」
「誠實正直地劈腿?」
「喂，你真是！為什麽又說到這邊來？不要講得好像我同意你們的計劃一樣！怎麽可以這麽做！就算不懂誠實正直的意思也該有個限度呀？」
小堇也激動地握緊雙拳。
「加、加加、加油喔！夕學長……！」
「呃，我說小堇你不要用純真無邪的表情說這種話！況、況且我才跟花承諾要在這次的攝影答覆她——」
「那就答覆呀。」
知佳笑嘻嘻。
「就說你會公平地同時喜歡兩人。邁向重婚之路☆」
「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麽可以一臉輕鬆地說出這種話！」
「……你自己還不是幻想過同時和兩人交往。」
「……總、總之幻想和現實
是不同的！」
「阿夕……你知道導演的工作正是把幻想具體化嗎？」
「那不一樣！雖然你說得沒錯，但那是硬拗的歪理……！」
夕臉紅耳赤地反駁的同時，芹菜和朱美各自激勵崇拜的學姊。「就是這樣，小花學姊隻要拿出決心就可以了！」朱美也說：「東雲學姊才是能將園端學長整個人生手到擒來！」聽了她們的鼓勵，花對芹菜說：「嗯！誘、誘惑是吧。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不！我一定會加油的！」華也說：「好！朱美你一定要告訴我你的妙計！」小堇還是露出無邪的眼神繼續說：「我們加油……！」也許是這樣的騷動連中華餐廳「伯林」裏麵都聽得到，客人們和長男翔太都紛紛探出頭來——
總之不管夕怎麽想。
日期來到十月與十一月的交接點，小堇的爆炸性發言使已經完全染上秋天氣息的美櫻鎮喧騰起一片熾熱火焰，也讓心思各異的眾人心中火焰更加猛烈。
芹菜與未美對學姊們的憧憬；知佳心裏的想法。
日複一日的攝影活動中，克服許多挫折迷惘和苦惱，然後在學園祭過上葉奈子；夕和花昨天在「紅葉之淵」的互動；不久前夕和華的「那個」；花與華原本就熊熊燃燒的戀愛——
越發猛烈，越發擴大。
彷佛要將「現在」深深烙印在記憶中——
2
接著——
心中燃燒的火焰最快最明顯表現在行為上的就是花。不，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應該把芹菜也算進去才對。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花魄力十足，毫不留情地采取行動。
例如——
就在隔天，星期六上午。
天氣不錯，大家也都有空，而且前一天拍得格外順利，大家也想一股作氣照這樣的感覺繼續拍下去。因此一大早，在紅葉散落的秋風中，他們開始了在百合峰坡道上的拍攝工作。
這一天幾乎整天都是拍花的戲份。因為花是女主角，本來戲份就多，再加上前幾天花的狀況不好進度落後，所以現在集中火力趕進度。
一開始先拍沒有太多台詞和動作，難度較低的單人場景，當作熱身順便觀察狀況。拍完這些之後——
「——……嗯，花……你的表情很好。」
「真、真的嗎？」
花緊張地回過頭來確認。「真的。」夕笑著回答。
「看來你已經恢複平常的水準了——不，應該說比這次攝影一開始表現得更好……嗯，這樣的話，好！接下來拍33鏡頭！可能時間比較長一點，但我希望可以的話，中間不喊卡一口氣拍完——」
知佳有點擔心花吃不消而往她看去。華、朱美和小堇也有一樣的想法。隻有芹菜不知為何反應不太一樣，看著花的眼神十分熱切。大家的眼神看來與其說擔心，倒不如說是沒有懷疑，其實非常相信如果是現在的花一定沒問題。花露出害羞的表情遲疑了一下，然後立刻堅定地點點頭說：
「知、知道了。沒問題……！我會加油。」
「ok!那花、小堇和知佳準備——另外，華公主你們也幫忙看著，如果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就告訴我……花——也就是兔川從這邊開始。小堇從這裏拍，兔川慢慢靠近那裏……到時候我——也就是八田會坐在這個階梯上。花先經過我身邊之後再折返回來——」
因為這一幕特別長，所以夕格外仔細做事前確認工作。「那個——」這時，花一臉認真的表情，從小徑上慢慢往夕他們所在的石階平台走過去。
「……像這樣嗎？」
「啊，沒錯，就是這樣。然後八田像這樣……坐在這裏。」
因為花開始排練，夕也暫時將手上的攝影機交給站在身邊的知佳，然後坐在階梯上配合花練習。
「兔川一開始沒注意到就走過去……對，就是那樣。」
「呃……我——也就是兔川，其實根本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吧？」
「沒錯。就是明明有注意到又裝做沒發現……兔川和八田表麵上是來找愛麗絲，其實兩人心裏都知道大白天的根本不可能碰上，他們隻是想見『應該會來找愛麗絲』的彼此，想藉機重修舊好。」
「那麽，我折返之後也要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嗎？」
「嗯，就故意裝出自然的態度坐在八田的身邊——一
——實際上……
不用說，夕當然很明白昨天花和華、知佳她們的興奮不隻是因為現場的氣氛這麽單純的理由，因此從剛剛在纜車乘車處集合的時候開始，夕心裏一直帶著幾分緊張。但像這樣專注在拍攝以後——
當然也就忘了昨天說的那些事了。
花照夕的指示坐在身邊時，夕剛剛內心還稍微有所警覺的事情，現在已經完全煙消雲散。他隻是愉快地轉頭對花說，
「嗯，沒錯！就像這樣，然後兔川開始說台詞——一
話正要說出口就被打斷了。因為他看到花臉上忽然露出害羞的表情，和自然走過來時截然不同，花的側臉一片通紅，顯得很緊張。
「——……花？」
夕低聲叫她，但花充耳不聞。
她並沒有看夕，隻是直視前方，然後微微動了僵硬的嘴唇，用比夕的微小音量更小、呼氣般的聲音低喃：「現、現在——？」
——……現在？
什麽？話說，花現在到底在看什麽呢……？夕疑惑地順著花的視線看去，看見的並非幫忙確認準備工作的華和朱美——而是悄悄站在她們身後的芹菜。她用熱切的眼神回望花，接著雙手握拳，把雙拳緊緊並攏，看起來像在打什麽暗號。
……芹菜？
正當夕還想不出這是怎麽回事，一陣危險的香味忽然撲鼻而來——甜美又危險的香味。夕聞到這香味才發覺不對勁。咦？他無意問轉頭，就看到花可愛的臉龐通紅，也朝這邊看過來。兩人眼神相交。花水潤的大眼睛露出緊張的神色——卻沒有別開視線。花的眼神透露出害羞、猶豫和超越這一切的決心……「嘿嘿。」甜甜地笑著。
「花、花？」
「嗯、嗯。夕同學，這……這時要說台詞對吧……『……我不是來找你的喔。八田你不要誤會』——」
花口中說出背得滾瓜爛熟的台詞，然後似乎再也忍耐不住，立刻別過比楓葉還紅的臉蛋。緊接著她輕輕歪頭，順勢把頭靠在夕的肩膀上。
兩人原本就是肩靠肩的近距離，這樣一來更是身體貼合在一起。但事情沒這麽簡單。從正麵——華她們的角度可能看不到，花的右手放在夕的腰上以免礙事，接著繼續念台詞，若無其事卻又毫不留情地將她不容小覷的……胸部……
貼在夕的左手臂上——
「——……」
……咦？
夕瞬間腦袋一片空白……然後感覺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狂跳。呃，呃，因為，這個……不是普通的震撼，即使隔著厚厚的防寒外套，還是能確實感受到。兼具結實和柔軟的觸感，那是胸罩和胸罩下隨著心跳起伏，柔軟溫暖的——
……花？花、同學？咦？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了？「……啊、喔。演技嗎？她是想表現『兔川』緊緊依偎著喜歡的男生嗎？是我想太多了對吧？但、但是這詮釋還真大膽，花真的很投入——」夕混亂中拚命思考發生了什麽事，視線也不知不覺四處遊移——
華和朱美應該也和夕一樣。一開始還保持著戒心，但看到花演得很認真又很順利，就沒懷疑她另有打算，一時間隻認為「咦？是演技咀？」而沒有太大反應，隻是呆呆站在那裏看著。夕發現站在她們身後的芹菜暗自比了一個勝利手勢，才恍然大悟。
——不、不對！
這根本不是演技或是想太多！話說，也根本不可能是這麽回事！夕想到這裏，緊張得汗如雨下，即使如此，也隻能越來越驚慌而不知所措，全身僵硬呆若木雞，無計可施地任由那甜美誘人的彈性感觸逐漸摧毀自己的理智——
夕以為經過了永世永劫，但實際上隻過了十多秒。
知佳口中喃喃說出再確實不過的感想：
「…………怎麽……小花不會貼太緊了嗎？不……主要是看起來胸部已經貼上去了？」
知佳話一說完，若無其事的花一驚，幾乎沒辦法把台詞說完。反應比平時遲鈍的華與朱美，這時才齊聲尖叫：「……啊——！」雖然夕本身什麽也沒做，但聽到華的尖叫，他忽然感到一陣類似罪惡感的內疚——另一方麵，身體的感受也——
越來越強烈。
從花聽到「胸部」這個詞而顯得很激動這點判斷，也許花原本沒注意到自己像知佳說的那樣，大膽地把整個胸部都貼上去。實際上，花看起來打從心底感到害羞，所以不斷扭動身體。忸忸怩怩的身體——
仍舊緊貼著夕，看到眾人的反應反而更加堅定，態度彷佛在說「反正都被發現了，想太多也沒用，也不必退縮了」，便堂而皇之地用雙臂緊抱著夕。因此，那個……胸部也緊緊貼在夕身上。
「——！」
這感覺讓夕窒息。啥——！華也一樣受到這巨大衝擊。「哇！胸部整個貼上去了吧！」連知佳也難得害臊得驚慌失措。小堇的臉像燙熟的章魚；朱美也驚慌得破了音：「小、小花學姊？什麽？咦？你在幹嘛？」華更是失去從容，平常的冷靜消失得無影無蹤，咬緊牙關不發一語，正要走向夕與花——
「——華公主？」
卻被身後的芹菜抓住手腕，阻止她走過去。
華慌張地回過頭問：
「什、什麽事？芹菜……！」
「嗬嗬嗬……」芹菜露出一抹惡毒的微笑。
「華公主，現在小花學姊和夕學長正在做攝影的準備工作，你不可以去打擾他們哦。」
「你說準、準、準備？到剛剛為止是……！但現在……可以算是嗎？那個是嗎？像那樣把胸部，把整個胸部都貼上去……花、花！離開我的夕同學，給我離開！」
「就——就是說啊！」朱美乜附和。
「雖然我想小花學姊和芹菜應該會有小動作，但……！攝、攝影！應該要用認真的態度才對吧！怎麽可以開那種玩笑……！」
芹菜露出今天一整天最滿意的笑容。
仍舊拉著華的手不放。
「小花學姊才不是在開玩笑！她很認真！不管是戀愛或重要的攝影都一樣認真！對吧，小花學——姊？」
「嗯——嗯！我是認真的！不管任何時候！」
花將臉埋在夕的肩膀到左胸的位置。羞怯得快死掉的花緊張得聲音都變了，但她仍舊肯定了芹菜的說法。花大聲說話的同時，夕透過衣服感覺到花溫暖濕潤的吐息，心裏一陣舒服的騷動——……「不行！」縱使夕在緊要關頭州椰，華似乎已經把夕的表情都看在眼裏，氣得美麗的臉龐都扭曲了。
「什麽叫認真？花！你那樣緊緊纏著夕同學，要怎麽拍攝——……」
華還沒吼完：
彷佛注意到什麽而愣住了。
也許這時夕也跟華想到同一件事，知佳、朱美也是。「……啊……」看到花貼上夕的動作而滿臉通紅的小堇也隨後發出驚訝的低呼。
「小、小花學姊呀，根據前陣子她和夕學長的對話……好像是那、那個，隻要和夕學長親親熱熱，她就能展現出色的演技……？」
雖然是這樣的解釋……
……大致上並沒有錯。
「——夕同學……」
花仍舊緊貼著夕，抬起頭來。她顫抖著，表情比剛才更加害羞。換成平時的她，應該承受不住這樣強烈的羞怯吧。她低聲「唔」了一聲，然後又將越來越紅、眼看就快噴出火的臉蛋埋進夕的胸前。
她用蚊子般細小的聲音說：
「充……充電。」
「……！」
「……！」
夕倒抽一口氣，而華的反應更為激動。
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徹底失去理智。
「花、花……！夕、夕同學！夕同學夕同學夕同學！這樣的話……這樣的話！我接下來也要充電……！況、況且，好、好歹，我、我我、我也是有胸、胸部的！花都把她大得惡心的胸部貼上去了，我、我也——！」
華說著企圖甩開芹菜的手，奮力想往夕與花那邊過去。「哇、哇哇……！」嬌小的華意外強烈的力道拖著芹菜，讓芹菜感到慌張，她急忙看著朱美說：
「啊，朱美……！你不是說不會讓華公主使用『誘惑』這種下流的手段嗎……？」
「……！」
朱美猶豫了一下，從華後方雙手架住她，阻止她過去。
「不行——不行，東雲學姊！不能那樣做！」
「放、放開我，朱美……！我實在……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你自己不是說過戀愛等同戰爭嗎！雖然說這樣做和你設定的方向不同，但眼睜睜看著這種狀況發生——！」
「絕對不行！什麽高雅低級品格氣質，這些都是次要問題！總之，我反對……反對你現在打算做的事！」
「為什麽？你不要阻止我——！」
朱美正是為華著想才麵有難色。
「東雲學姊，如果你要這麽做……先想一下！小花學姊先貼上去，你跟著也貼上去的話，那一定會立刻被園端學長發現，毫無疑問……！」
「被發現？發現什麽——？」
「發現你和小花學姊尺寸上的差別呀！他會具體感受到壓倒性的差異……！」
華瞬間停止動作。
她回頭看了看朱美，傷心地說：
「……朱美，你居然順口就說出這麽傷人的話？」
——順道一提，這是花最初的攻勢，因此更收到出奇不意的效果，使夕和華等都受到強烈衝擊。然而，在這波攻勢當中，其實花還放不開，沒有使出渾身解數。之後，在不影響拍攝的欺範圍內，花不斷趁著華和朱美不注意時，徹底落實芹菜強調的「身體接觸的性感誘惑」。
夕總覺得……花的行為漸漸變得越來越沒顧忌，越來越大膽，而且當然不隻發生在拍攝電影的時候。
例如，隔天星期天，預計下午開始攝影。大家打算吃過飯再開拍，於是午餐時間一行人到商店街一角的速食店用餐時也是。
「夕、夕同學，那個，我昨天一整天隻ng一次哦！」
眾人分兩張圓桌坐在店裏一角。花與華兩人一如往常分別占據夕兩邊的位置，但這不是重點。花和夕的距離比以往更近，大概隻有三十公分。華坐的位置距離夕大概有五、六十公分。但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花前一天的「強烈攻勢」，造成華與朱美處於高度警戒狀態。但花一點也不在乎，她用甜美的聲音和撒嬌的眼神，對手上正拿著洋蔥圈的夕說：
「所、所以呢，可以的話，我想要一點獎勵——」
「……獎勵？」
「嗯、嗯。」
花看著夕拿在手上的洋蔥圈。
「前陣子你在川本冰淇淋店喂華吃了冰淇淋吧？我很羨慕，一直覺得華好狡猾……所以呢，下午的攝影我也會努力，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當她說到這裏——
雖然夕不是很敏銳，但聽了這番話，不用看花指著嘴唇的動作也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不用說，夕都能領會的事，華不可能沒察覺。華立刻停止抱鮮
魚堡往嘴巴送的動作，臉上表情顯示她極力壓抑快爆炸的憤怒，接著吸了一口氣，把漢堡放在桌上的紙袋上，然後壓低聲音說，
「……花，說真的，你也該稍微自重一點了吧？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得寸進尺——」
「咦？什麽？」
芹菜手拿碩大的雙層起士漢堡，也許是處在胃口正好的青春期，這樣的食量很驚人。她刻意用天真無邪的口氣打斷華的話。
「華公主，夕學長喂小花學姊吃東西，你會不高興嗎？」
「當然不會太開心啊，難道芹菜你連這都不懂嗎——？」
朱美忍不住插嘴。「呃，呃，大、大家不要吵……和睦……」沒想到小堇選擇的是受女生歡迎的健康取向漢堡，她企圖緩和感受到的緊張氣氛。芹菜小小的嘴巴大口咬了雙層起士漢堡後，反倒繼續刻意挑釁：
「那——個、那個……啊，總而言之，原來就算夕學長喂小花學姊吃東西能讓攝影順利進行，你還是隻擔心這樣一來你的領先幅度會變小，隻擔心夕學長會被迷住是吧——？」
「唔唔唔！」華露出打從心底感到厭惡的表情。
「芹菜……！沒……沒那種事！夕同學才不會被花這種貨色迷住！隻是，呃，那個……沒錯。我隻是不想看夕同學因此感到困擾。夕同學根本不想那麽做。」
「……夕同學……」花流露出哀傷的神情，眼眶泛淚。
「你真的不願意喂我吃嗎……？」
「咦？花、花，我怎麽可能不願意——」
夕慌忙搖頭，忽然又警覺到某件事而閉上嘴巴。不過已經太遲了。
芹菜滿麵喜色，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
「看吧！華公主！」
「——夕……夕同學……」
華的嘴角抽動的同時，「……嘻嘻嘻?」花露出安心的表情，對著夕輕輕張開嘴唇。芹菜向冷汗直流的夕敲邊鼓：
「夕學長，小花學姊這麽賣力，你就喂小花學姊吃手上那個洋蔥圈當作獎勵吧——」
「…………」
花相信夕會如自己所願，像等待成鳥喂食的雛鳥張著嘴巴。夕拿洋蔥圈的手伸向花——
「………………」
這時他感受到華與朱美熊熊燃燒、令人刺痛的眼神，伸出的手在花的嘴唇前停了下來，不由自主地發抖……這情況就好像眼前放著可口的點心，但夕深深明白隻要伸手去拿就會被捕鼠夾狠狠夾住。想吃，但是動手就會倒大楣。但眼前這可口的點心正期待著自己動手，自己不動手，眼前的點心會失望傷心。然而動手之後會有什麽後果，顯而易見。夕甚至能夠想像夾在手上的捕鼠夾會帶來怎樣的椎心劇痛——
這時——
不知是花等猶豫的夕等得不耐煩，或單純判斷這是個好機會。
花忽然迅速主動將夕手上的洋蔥圈——
一口含住。
瞬間——
「——！」
豈止夕、華、朱美和知佳，連芹菜也受到雷擊般的震撼。
『————！』
眾人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豁出去的花不隻是含蓄地輕輕含住洋蔥圈的一小角。她大膽全力含住的是——
整個洋蔥圈……
還有夕捏著洋蔥圈的拇指和食指！
花輕咬夕的指尖，叼著洋蔥圈的嘴唇才離開。細細咀嚼之後，花的臉蛋緋紅，令人聯想到現在「紅葉之淵」盛開的楓葉。她笑著說：
「……夕同學，好好吃……嘻嘻嘻?」
「……花——！」
華激動地站起來，甚至撞倒了椅子。
「花、花花花、花花花？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唔、唔……！」朱美也露出慌張的表情。「小花學姊，喔喔，小花學姊，唔喔喔喔喔！」芹菜則發出興奮的歡呼聲。小堇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陷入時間凍結的世界。「華、華公主？朱美？喂，你們被小花大幅領先了喔！你們有看到阿夕一臉色狼的表情嗎？」知佳莫名地不知道在湊什麽熱鬧——
——糟了。
夕心想這下真的死定了。不隻心跳加快，胸口炸彈轟炸般的振動讓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晃動。他的視野不停旋轉，明知華就在自己眼前，卻控製不了臉頰發燙。雖然昨天就發現了，但此刻感覺更加強烈。不用說，每一種觸感都非常不妙。不管是花的體溫、柔軟、彈性、剛剛碰觸到的——不，應該說花含著自己手指的嘴唇，這些觸感全都讓他心動不已。但比起這些，更吸引夕的是——
花的笑容。
花顯然害羞得不得了，幾乎恨不得逃離現場。她絕對不是輕易就能做出這些行為。她的指尖、聲音都在顫抖，看得出她也很擔心假使被認為輕浮怎麽辦。但她仍然不退縮，勇往直前。她紅著臉露出的笑容證明了她有多努力，下了多大的決心，抓住夕的心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夕感覺心髒被緊緊揪住……
……嗯，總之，追根究柢，簡單來說…
有芹菜做後援的花，攻勢始終直接又淩厲。對於花強大的行動力，夕就不用說了，連華跟朱美也是即使知道也無計可施。宛如在替夕內心的想法背書般……花和華隻要認真采取行動，隻要稍微放下對公平的堅持和顧慮對方感受的想法，那麽要牽動夕的內心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接下來這個下午的攝影也是，周末結束後到學校上課時也是，夕不斷被挑逗得心神蕩漾，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花與芹菜高調的行動上，因此——
夕在親眼看見之前都沒有注意到，除了花與芹菜明顯的動作以外，有另一個「鬥誌強烈燃燒」的行動正在暗中進行。
明知道華與朱美當然不可能袖手旁觀，夕還是沒發現她們的行動。
當他察覺時，已是星期二的黃昏時分。
雖然是平日，但由於這一天有常客預約了附餐的團體席，夕到母親的店「toy bo」幫忙準備，並打理一些雜務。
3
「啊，阿夕～～你今天也來幫忙呀～～」
在「toy bo」座落的綜合大樓前麵，夕巧遇和他以及母親園端櫻都很熟的店裏工作人員。那是已經化好妝的夜蝶——沙那。
沙那看了夕提在右手上裝滿食材和熟食的購物袋。
「嗬嗬嗬，看來今天可以吃到阿夕親手做的料理；」
「沒有啦，其實昨天我媽媽已經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我今天隻是來幫忙最後的程序。等會兒角井他們來了以後，我就可以走了。話說……沙那你今天妝化得特別費心耶，假睫毛好像翅膀，快飛起來了。」
「可愛嗎～～？」
「……可愛。」
「謝謝～～!因為啊，昨天開始來幫忙的那兩個女孩呀～～她們昨天來了以後工作就很認真，長得又漂亮，我身為大姊姊當然不能輸她們，要更賣力羅～～」
夕聽著沙那總是拖著尾音，讓人聯想到巧克力的甜膩說話語調，和沙那一起進入狹小的電梯裏。
夕按了四樓的按鍵以後歪著頭問：
「那兩個女孩？」
「沙那在學園祭時跟她稍微說過話，她真的好漂亮喔。沙那真想把她帶回家欺負——不能在店裏招呼客人真是太可惜了，她肯定會大受歡迎的呀～～」
「……嗯？」
「啊，不過不過，明美也很不錯唷～～!長得很美，穿洋裝也很好看～～你想想，現在向日葵為了準備考試不太能來打工，小瞳和愛美都辭職結婚去了，人手根本不夠不是嗎～～？她們兩個這麽努力工作，真是幫了沙那大忙～～」
「……？沙那？呃……你是說——」
夕還是不太懂沙那在說什麽。「……嗯，算了。」因為這時電梯已經來到四樓，「toy bo」就近在咫尺，等等就會知道了。「阿夕，謝謝你～～」夕幫忙按著電梯門讓沙那先出電梯，沙那道謝以後就開心地走到店裏去，夕也跟著走進去。這時店裏還在做準備工作，所以燈光也調到最大，比營業時明亮許多。夕看到吧台內有兩個新人的背影。
……有新來的工作人員嗎？
她們正仔細擦拭客人寄放的酒。其中一個女孩盤起蓬鬆柔軟的卷發，穿著園端櫻的黑色舊洋裝——那件洋裝夕也看過。「啊！明美～～辛苦你了～～」那女孩聽到沙那這麽說，於是轉身對沙那輕輕點頭。
「——是，你也辛苦了，沙那。」
「………………」
夕看到她的樣子。
手上的購物袋差點掉到地上。裏麵甚至還放著蛋。
他愣在那裏。
…………咦？
那個女孩也將視線轉到夕身上。
「園端學長——啊，不，園端學弟，辛苦你了。我聽櫻阿姨說你今天會來幫忙。」
「…………啊。」
她用睫毛膏強調眼妝，畫上動人的口紅，整體妝容呈現成熟風格。
但這樣麵對麵，沒有認錯人的道理。
「——朱美——？」
「你好。啊，我在店裏的花名是『明美』，所以之後在店裏就請統一用這個名字稱呼我唷……另外……」
朱美說到這裏，沙那正邊哼著歌邊脫外套，往店的後方——也就是廚房和準備室那邊走去。朱美有些小心地瞄了沙那的背影一眼，然後低聲說：
「我跟櫻阿姨還有沙那說我是三年級生——也就是滿十八歲的意思。這部分請你好好配合演出，園端學弟。」
「咦？啊，喔——」
夕差點就反射性點頭答應。
「——沒問題才怪！不，話不是這樣說，為、為什麽……？」
朱美若無其事地回答，
「為什麽？就是我和東雲學姊兩人一起拜托櫻阿姨，請她讓我們幫忙一陣子羅。」
——和東雲學姊？
夕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雖然腦子裏很清楚不可能聽錯，但他真心希望自己聽錯了。但是，這時他感覺到還有誰也在店裏，於是慢慢地、戰戰兢兢地往沙那剛剛走去的後方看去……也許是從沙那那裏聽到消息，廚房那頭出現一個一手拿著幹淨的布，一手拿著酒精消毒噴霧的小小身影。
那小小的人影顯得有點害羞，輕輕點頭行禮。
「夕同學……呃、呃呃，晚安。」
「華——華公主？」
華沒有和朱美一樣打扮成夜晚的花蝴蝶，仍舊維持一貫的婉約風，穿著水藍色連身洋裝，外加一件上麵有蕾絲的開襟羊毛衫。站在眼前的，是夕過去認為完完全全不可能在這種夜店出現，美櫻高中和影研會的偶像兼吉祥物東雲華公主。
「為——」
——什麽你會在這裏？
「就跟你說了——」也許是夕驚訝得不禁露出張口結舌的表情，朱美覺得夕的反應很有趣，於是突然露出微笑開口。
她看著正把酒精噴在布上，顯得別扭的華說：
「就是來店裏幫忙呀……不過呢，雖然這裏是名聲不錯的老店，但讓東霎學姊出場服務根本就像把兔子放到關著野獸的籠子前麵一樣，所以就讓東雲學姊負責雜務、打掃、洗碗等工作——……至於我嘛……」
繼續擦著酒瓶的朱美，話雖然說得隨意，但眼神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她看了看自己穿洋裝的樣子。
「反正也可以領不少薪水，而且店裏現在又缺女性人手……因為家庭環境的關係，我早就習慣跟大叔們說話；再加上隻是體驗入店，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吧。況且……我也十八歲了。」
十、十八歲才怪！夕雖然想大聲反駁，最終還是硬忍下來。
總之，比起這個，現在最根本的是——
「不、不，那些都不是重點，我想知道為什麽你們會拜托我媽讓你們來店裏幫忙——？」
華停止把酒精噴到布上的動作。
「那、那是……」
她回答得吞吞吐吐。這時——
「華公主——」
伴隨著聲音出現的是從廚房走出來的園端櫻。夕看了她對華表現出的表情、動作、口吻和眼神，忽然領悟到自己剛剛問「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根本是不用問的蠢問題。
「不好意思，我剛剛忘了說，除了吧台以外，其他桌子也要請你幫忙擦一下。然後把盤子——夕，你買東西也辛苦了，謝謝喔。你先把該冰的東西放進冰箱，準備一下馬上就要用的東西。然後，華公主，可以麻煩你擦完桌子以後準備盤子嗎——」
「啊，是，當然。我很樂意幫忙做這些工作。」
看著乖巧地點頭的華，園端櫻說了「謝謝」，臉上露出笑容——連身為兒子的夕都好一陣子沒看過這個表情，一眼就看得出她非常喜愛眼前這個女孩。她笑著對華說：
「嗬嗬，華公主果然是好孩子。長得好漂亮，真惹人疼愛。」
華像小孩一樣被園端櫻摸著頭，顯得害臊卻又開心忸怩。
「沒、沒那回事。比起我，櫻阿姨你才美……」
「哎呀?你這孩子嘴巴真甜。夕雖然看起來不出色，但也不算太差。不過華公主這麽可愛又優秀的女孩居然喜歡我們家夕……這真是當媽媽最大的幸福了。」
「沒這種事……我配夕同學才叫高攀。」
「嗬嗬，你居然能夠回答得不會讓人不舒服，真不簡單。就算撇開夕的事不說，能跟華公主認識本身就很令人開心。」
「我、我才是……！櫻阿姨教我好多事，我真的很開心，嗬嗬。」
……啥？
夕受到衝擊，差點站不住。
打好關係——！
嗬嗬……順著笑聲的方向看過去，朱美正將擦好的威士忌酒瓶放回架上。她臉上難得露出極為得意的神情。錯愕的夕清楚理解到自己的預感已經變成事實……原、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麽回事。就像芹菜一直支持花一樣，朱美也為華想出了計策。妥善運用華的長處，毫不留情的戰略——
「華公主這麽可愛的女孩，如果變成我家的孩子該有多好呀……」
「啊，這、這這、這種事！這怎麽好意思！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那個……不過，我很榮幸。嗬嗬，謝謝你。我去擦吧台和桌子羅！」
相較於花和芹菜時速百哩的直球……
這絕對是她們設想不到的計策。
——沒錯……
——這是先解決周邊決定性要素……
即使園端櫻是公正的人……
即使她想必也覺得花很可愛……
但這麽近距離看著華為了討身為夕母親的自己歡心，努力不懈的樣子，再加上過程中更加了解華的品行為人，無疑會喜歡華多一些。這時冒出「希望是華公主跟夕交往」之類的想法也不令人意外。
同時，對夕來說——
即使華並不需要出場陪客人，但連日拍攝電影，平常又要上課已經很忙了，從傍晚到晚上又到店裏幫忙，肯定很辛苦。對她纖弱的身體而言，體力的負荷絕對不輕。
然而，為了能待在平凡的夕身邊，為了獲得園端櫻的認同，華對這些辛苦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加上現在店裏人手不足，她真的幫了園端櫻不少忙。光是這一點，看了華全力以赴的樣子，說不心動是騙人的。所以——
夕手拎著購物袋呆站在原處。「嗯？」剛才和華聊得很開
心，或者該說對華疼惜不已的園端櫻發現以後，用有些銳利的眼神看著夕說：
「夕，你看看華公主跟明美這麽努力幫憶，你居然站在那裏發呆？馬上就要到客人預約的時間了，趕快完成準備工作吧。」
「……啊，啊。嗯，我知道啦——」
夕回答後看向吧台內的朱美。雖然朱美此時背對著夕看著酒瓶，但夕總覺得看得見朱美臉上得意的微笑——這幾天不斷被芹菜挑釁，還有看到夕被花挑逗得動搖不已所累積的鬱悶終於一掃而空的得意笑容。
——為了讓華公主可以到「toy bo」幫忙，居然謊報年齡陪酒。朱美你真是太拚了啊……
這次的客人是夕從小就見過的熟客。料理準備齊全，宴會開始不久後——
雜事差不多都做完了，華基本上是退回廚房，但隻要她一露麵，動人的模樣總會引起大叔們讚不絕口的騷動。每次夕都要拚麵保護她不被騷擾，園端櫻於是笑著指示：
「好，那麽，華公主，我想你差不多可以回家了，今天真謝謝你……夕，這邊也沒你的事了，你好好把華公主送回家。」
就這樣，夕和華一起離開「toy bo」。
兩人有點擔心地回頭看了看和沙那一起接客的朱美。「不用擔心我。」朱美對夕投以這樣的視線，對華則是「現在小花學姊沒辦法搗亂，請加油！」的鼓勵眼神……說起來，朱美看來意外熟練，似乎把今天的工作當成寶貴的體驗，愉快地隔著吧台隨意招呼大叔們……
總之，在送華回家的路上——
走在美櫻鎮夜幕低垂的長長商店街上——
「——朱美……」
似乎有些難以忍受尷尬的沉默，華喃喃說道。
「看不出來她還滿習慣跟大叔們聊天。我之前不是有提過朱美家的公司嗎？」
「啊，嗯。我記得你說是山井建設，對嗎？」
「是的。朱美的父親是那種運動健將派的豪爽人物，聽說滿喜歡帶著公司的職員一起去喝酒，可能因此也和我的祖父特別氣味相投。而且，朱美從小就跟著父親到那種場合……像今天，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幫忙，也是靠她指點……還有，那個…………」
華的話語聲中斷，沮喪地低下顫。
「……抱歉，夕同學。」
夕立刻明白華為什麽道歉。因為華沒有事先跟他商量，就跑來接近園端櫻。又或是因為夕剛剛一路沉默，使華擔心自己讓夕感到不愉陝。但對於華的行動，夕心裏隻有感動，完全沒有負麵的感受。
夕一路上不太說話，隻因為——
「不！沒那回事——應該說，我才覺得對你很不好意思。我好久沒看到媽媽那麽開心的表隋……不要誤會，我完全沒有不開心喔。隻是，那個，該怎麽說……覺得好久沒像這樣和華公主單獨相處……」
——從那之後……
——從和華公主那個……第一次接吻……以後……
「所以才會莫名有點緊張，呃……總之，我完全沒有不高興……雖然我嚇了一大跳。」
夕慌忙解釋，最後又補充了這番話。「……是。」華如此回應，似乎稍微鬆了一口氣。
「上個周末，我剛聽到朱美這個提議時也嚇了一跳。而且昨天和今天，其實我都沒自信能幫上櫻阿姨的忙……」
「……我覺得你真的幫了很大的忙喔。」
「真的嗎？真是這樣的話我就太開心了……我也給朱美添了麻煩，所以希望至少得幫上櫻阿姨的忙。」
夕嘻嘻一笑說：
「不過，華公主，朱美看起來玩得不亦樂乎，應該不覺得這隻是個負擔喔？我看她做招呼客人的工作意外稱職，不隻這樣，她應該——」
「——是的，我知道。」
「支持華公主，能幫上華公主的忙，她應該很開心。」夕最後想說的這句話還沒說完，華就已經露出微笑。不管朱美本人怎麽說，現在朱美對華的喜愛和敬意已經藏也藏不住。夕笑得更開心，將集中在華身上的視線移回前方——
咕嚕嚕。一陣可愛的聲音傳來。
夕一瞬間不確定那是什麽聲音，隻知道是從附近傳來的。「嗯？」他回頭看向華，華立刻停下腳步，光滑柔嫩的臉頰染上楓紅。
華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忸怩地說：
「夕……夕同學……」
她往上凝視著夕。
「你、你聽到了嗎……？」
「華公主，你該不會還沒吃晚餐吧？」
「……是。聽櫻阿姨說今天你也會到店裏幫忙，所以放學後的攝影工作提早結束以後，我就和朱美展開戰略會議。在店裏幫忙時還不覺得餓，一放鬆下來就突然——真是的!你不要笑我啦。我也沒辦法讓肚子不叫呀。」
華害羞又生氣地抱怨的樣子實在好可愛，夕現在更加理解在店裏時園端櫻為何會不斷撫摸華的頭。即使知道這樣很抱歉，夕還是無法阻止自己笑出聲。
「……討厭！夕同學！」
「啊哈哈。抱歉抱歉——這樣的話，華公主，如果你有空，回家之前我們稍微繞到別的地方吧？其實我剛剛去買東西什麽的，沒時間吃飯，肚子也餓了。」
「……咦？」華眨了眨眼睛。
夕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故意用若無其事的開朗口氣說：
「看要吃拉麵還是漢堡……你也沒收我媽媽要給你的薪資對吧？不算是代替薪資啦，總之這也算是我對你的回禮。速食之類的餐點我還請得起——」
隻是這種小事。
這種小事與華或花為自己做的事、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相比，簡直微不足道。但華聽到夕這樣提議，高興得超乎夕的想像，臉上充滿光彩興奮地說：
「……好！我很樂意！」
「那好，華公主想吃什麽——哪個好？」
「拉麵和漢堡的話，我現在比較想吃拉麵。漢堡前陣子才剛吃過。」
「嗯，說的也是。那我們去東佳苑如何？雖然也可能已經關了，但現在這種冷門的時間應該不用排隊。從這邊走馬上就到了——」
夕邊說邊朝東佳苑的方向轉身走去，走了幾步以後發現華沒有跟來。
嗯？夕感到疑惑。
「華公主？」
華站在原地，臉上流露出猶豫的神情，但應該不是因為不喜歡夕提議的拉麵店。
「怎麽了？」
「……夕同學，我……」
華低垂眼簾。
「這陣子，我想了……很多……」
「很多？例如？」
「朱美為了我所說的話，還有芹菜對花說的話……她們各自說了隻幫我或花，還說我們猶豫不決。但是，那個，我覺得不管我和花怎麽樣，隻有公平競爭這個原則是不能改變的——」
寒冷秋風吹過夜裏的商店街。此時人煙稀少，店麵的鐵門也幾乎都拉下來了。這個瞬間，華小水的肩膀微微顫抖，是因為寒冷還是其他原因？
「但是……」
華抬起頭。
她用毫無迷惘的堅定毅然眼神往上看著夕。
「即使如此——」
用她以往一貫的直透夕內心的眼神凝視著他。就夕所知，那是華最有魅力的表情，華最美的瞬間。「華公主——」無聲勝有聲，心跳加速的瞬間，夕無意識地低喃。下個刹那，華向夕飛奔而去。
幾乎是出乎夕的意料。
華似乎下定決心，大膽地像戀人般親熱地緊緊挽著夕的手臂——雖然還不到花的程度。
華衝過來的力道強烈，餘勢不止地踉艙幾步以後，夕終於勉強穩住。他心跳加
速——原因當然不隻是被嚇了一跳。
「華、華公主……？」
「即使如此……不管是我，或是花……」
華更用力緊抱夕的手臂。
「托朱美她們的福，比起一個人想東想西，煩惱不知如何是好，現在稍微……雖然也許隻是一點點，稍微能往前邁進一步了……」
「等……！華公主，那、那個，呃——」
行人稀少，換句話說就是還是會有人經過，經過的人都投以好奇的注目禮。然而更讓夕不知如何是好的，是華纖細身軀的觸感！和這幾天一直感覺到的花的觸感完全不同，別有一番風味！當夕滿臉通紅，忸忸怩怩時，「……往前邁進一步……」華又小聲地重複了這句話。
然後用害羞不安的眼神望著夕。
「還是……花可以充電，我不行呢？」
——這麽近的距離，被華用撒嬌的眼神和略帶別扭的口氣說這些話：
此時言語、害羞、動搖、怕被人看到、趁花不在現場不公平等這些無關緊要的藉口，都被更強烈的情感一個不剩地掩蓋過去。不管怎麽說，就像這陣子夕對待花的方式，他絕對不會撥開兩個「hana」伸過來的手。「唔……」夕說不出話，柏反的，華正等著夕說些什麽——
數秒的寂靜之後——
咕嚕嚕。這時夕的肚子也叫了。不過比起剛剛華肚子的叫聲，顯得一點也不可愛。
「……」
「……」
「……呃，那個，華公主。」
夕咳了一聲，用空著的手壓著自己的肚子。
「總之……我們先去東佳苑吧。」
「好的。」
華發出開心又幸福的笑聲。
雖然多少有些顧忌，但她仍然撒嬌似的挽著夕的手臂。
從華身上傳來的激烈心跳，說明了此刻她也心動不已。
晚秋的夜空清澈得彷佛可以眺望到無限遠方。冰涼秋風吹過的鎮上一片靜謐，隻剩華的心跳溫暖得讓夕沉醉無法自拔。光想像失去這片溫暖的可能性，夕就非常恐懼。但最大的問題是，夕對花的笑容也有同樣的想法，因此夕才——
4
「——喂，阿夕。」
寂靜的夜晚，園端家客廳裏。園端櫻已經去「toy bo」工作，今天花與華她們也不在。夕正在粗略檢視這幾天拍的片段時，知佳冒出這句話。
知佳喝下夕泡的沒加任何調味料的紅茶，傭懶地將頭發撥到耳後說話，口氣顯得認真勺
「果然，這情形……這種感覺應該不太妙吧？」
今天正好花和小堇家裏有事沒辦法拍攝。夕想到也許知佳會有一些在其他人麵前不方便說的意見，於是許久沒有邀知佳來家裏的他，今天邀了知佳——
「不太妙？哪部分……花的演技嗎？但我覺得她演得不錯呀。」
「嗯，小花現在的狀況非常好。」
「那是我羅？但是，雖然我的演技沒辦法和花與華公主相提並論……但和一開始比起來，和她們的演技已經協調許多了。」
「嗯，這我也認同。雖然的確還有很多可以進步的空間，但我有感受到阿夕你的努力和苦思——不，不隻你，我們負責攝影的成員也都拚命捕捉到小花與華公主的魅力，而且芹菜跟朱美也很賣力演出。」
「……那是哪裏有問題呢？」
「你還不懂嗎？」
被一臉認真的知佳這樣一問，夕再度回頭繼續檢視電視畫麵上正在播放的還沒剪輯的影片。此時畫麵上，花與華——「兔川」與「愛麗絲」在百合峰的坡道上，望著日暮時刻的美櫻鎮交談。
「愛麗絲」一如平常一臉無精打采，彷佛隨時會消失在薄暮中的表情。
「兔川」臉上開始表現出勇往直前的態度，這是故事開始時——也就是過上「愛麗絲」之前所沒有的。
「欸，愛麗絲，我最近和八田和好時……」
「……嗯。」
「我想了想你對我說的許多話和做的事。」
「……嗯。」
「覺得有一點……隻有一點點哦，好像有些奇怪。當我跟你說我對八田的想法之類的……戀愛話題的時候，我發現你的神情有點悲傷。當然，我不是說你騙人，我相信你說你已經忘了生前所有一切是真的。但——！」
「——…………」
「隻有一點點……我猜想愛麗絲你該不會……想起了些什麽？雖然不知道是回憶或是情緒……如果你想起來了要告訴我喔，我想聽。你一直關心我和八田的事，我也想回報你……因為我已經把你當成我的——」
「兔川」極有技巧地停了一下，然後下定決心。
「朋友。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兩個人的演技——花在台詞裏麵嵌入色彩豐富，讓人產生許多想像的情感；和她演對手戲的華則以表情傳遞細膩複雜的訊息。就夕看來，現在這樣已經達到夕心目中的完美。不，這樣的演技不隻花與華。
芹菜飾演「愛麗絲」生前的朋友，而朱美飾演八田幾年前過世的青梅竹馬——也就是「兔川」和「八田」兩人間一直存在的心結——的妹妹一角。正如知佳剛剛所說，她們都努力將重點表現得可圈可點；而夕等人的攝影部分至少也算是如預期進行——
「——呃，我不知道耶……應該說，看起來都不錯啊。抱歉，我放棄，請你告訴我你覺得哪裏有問題吧。」
鏘。知佳將紅茶杯放在茶托上。
「你說的沒錯，阿夕，我也認為電影拍得很順利……現在小花和華公主對你都比以前更大膽了對吧？」
「……這、這兩件事無關吧！」
「有關喔。她們變得更積極行動，卻又不妨礙攝影工作，甚至可以說讓攝影進行得更順利。小花處於絕佳狀態，華公主也不落人後火力全開，而我們也受她們影響，有超越實力的表現，整個拍攝工作順利得不得了。不過，問題就出在這裏吧？」
「就出在這裏？」
「ng次數也是。華公主本來就不怎麽容易ng，但小花、你、芹菜她們的ng次數都明顯減少。所以雖然劇本內容變複雜，但拍攝速度一點也沒變慢，已經進入最終階段。照通僩速度i衝刺下去，絕對可以在『紅葉之淵』的紅葉時期結束時拍好最後一幕。」
知佳說的沒錯。
但是就作品來說，有這種氣勢高興都來不及了，應該不需要擔心才對。夕至今拍了幾部作品，親身體驗到「熱情是會傳達的」，熱情會透過作品傳達給觀眾！
「那這樣有什麽問題嗎？」
「受不了耶，阿夕，你居然對你自己的事這麽遲鈍。算了，反正也就是因為這樣才造就今天的局麵——我要說的是，攝影順利進行到這裏……你確定你真的能在攝影工作結束前，或是把時限拉長一點，把攝影工作結束後的剪輯工作也算進去，在整部電影完成前——」
知佳忽然一改剛剛認真的表情。
不懷好意地抿嘴笑著說：
「——從小花與華公主之間做出選擇嗎？」
「唔——」
——原……原來她要說的是這個！
——我以為她要說的是跟作品有關的認真話題！
「咦？你那是什麽不滿的表情？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嗎？不是，我是認真的。」
「說、說認真的話，臉上才不會帶著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容！」
但聽了知佳的話，夕心裏彷佛被刺了一刀般動搖，不禁覺得自己真沒用！
「不，因為啊——」知佳明顯帶著看好戲的表情。
「小花采取大膽具侵略性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