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幫妹妹打掃好了屋子，洗幹淨床單被套，看她正在放著電視，就和她說：
『你沒事多休息，少看電視，對孕婦不好。』
『有事你到興隆街後麵的小吃店找我，我在那兒找了份工作。』
妹妹關了電視問道：
『怎麽不在屠宰場上班了？』
我剛要開口，就見門開了，張雲昊走了進來。
見到我愣了一下：
『哦，是文姐啊！』
其實我不過比他大一歲，依著我妹，喊我一聲姐倒也說得過去。
『嗯，小榮身體不方便，我得空就來看看她，給她帶點東西。』
張雲昊點頭：
『是，我工作也忙，對她疏於照顧。』看他含情脈脈地看著我妹，我想，也許他是真心喜歡我妹吧！
『要不，姐你就搬來這兒住，這兒地方大，也幫我照顧著點榮榮。我工作也放心些。』
我看了看我妹，見她點頭：
『是啊，要不你就搬過來？』
我想了想：
『好吧，我回去收拾收拾，白天我出去上班，下班了我回來給你做飯，也好照顧你。』
他拍拍我妹的手，高興地說：
『有姐在，我也就放心了』
從這天起，我就和妹妹在一起了，妹妹漸漸肚子大了，就請了假在家休養。
我也抽空回去了一趟，告訴父母妹妹的近況，聽聞一切都好，他們就要跟著我回來。
『不行，爸。媽，隻要我妹和那個姓張的沒有結婚，一切都說不定，你們就好好在這兒住著，塵埃落定了再回去也來得及的。』
『有什麽事，讓小陳去縣裏送豬的時候，給我捎個口信就行。』
爸媽隻得無奈地點頭。
回到縣城，妹妹的居民房外的巷子裏，停著一輛小轎車，我一看，心裏一個咯噔：
『這不是屠二嬸的車嘛！』
『完蛋了，她找到這兒來了。』
我用毛巾把自己裹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確定連我爸媽站在我麵前都認不出，我才摸上樓去。
房門大開，裏麵屠二嬸叫罵的聲音傳來：
『好你個姓張的，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如今連人家肚子都搞大了，呸。不要臉。』
一口唾沫吐到了張雲昊臉上，我妹扯了紙忙給他擦幹淨。
扶著腰站起身：
『瞧瞧你那滿臉橫肉的樣兒，豬欄裏的肥豬都比不過你，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蠢貨，有什麽資格在我家囂張。』
張雲昊陰沉地看著屠二嬸：
『這麽多年，因為你爹，我不得不委曲求全，可你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我們老張家就該絕後嗎？』
『如今你爹不在了，你後頭可沒人了，我勸你，老老實實跟我離婚，我還可以把財產分一半給你，讓你不至於晚景淒涼。』
屠二嬸插著腰，怒罵：
『想讓我給這個小賤人騰地兒？你做夢。』
『我要是沒好日子過，你也休養過。』
張雲昊拋出一記殺手鐧：
『我可記得你那弟弟，去年把人腦袋開了瓢，賠了點錢就壓下去了，這事兒，可還在我這兒壓著呢！』
『如果我往上報……他沒個十幾二十年，別想出來。』
屠二嬸一下子就熄火了，惡狠狠地丟下一句：
『算你狠，咱們走著瞧。』
我一看她要走，忙爬到六樓躲起，見她下樓走遠，才敢回到妹妹的房子裏。
8
我扯下捂了一頭汗的圍巾，輕喚了聲：
『妹，小張……』
張雲昊抬頭看我，一腦門的汗：
『剛剛，你都聽到了？』
我點點頭：
『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我妹一臉無所謂：
『那個潑婦，怕她幹什麽？』
張雲昊說：
『沒事，掀不起多大浪，你照顧好榮榮，好好把孩子生下來。』
我點點頭：
『你放心，隻是。你們的事，要盡快解決了，小榮馬上就生了，孩子得上戶口。』
張雲昊看著妹妹道：
『真是難為你了，就這情形還願意跟著我，你放心，我絕不虧待你和孩子的。』
他說得斬釘截鐵，我都要信了。
可是，這世界上如果一切都很順利的話，後麵一定隱藏著巨大的凶險。
張雲昊真的和屠二嬸離婚了，因為他那不成器的弟弟，本該拿到一半的財產也隻得了三分之一，屠宰場的廠長也換了別人。
人到中年，無父無母，無夫無子，還沒有工作，真是淒涼無比。
可我還沒有來得及同情她，我們家的災難就接踵而至。
我正在小吃店裏洗碗的時候，陳鵬急匆匆來找我，把我叫到一邊：
『小文，我今天送豬到屠宰場，順道去你家看看的時候，發現昨晚你家起了一場大火。』
我心裏一驚，腿上一軟，差點坐到地上。
我拉著他衣服問道：
『有沒有傷到人？』
陳鵬搖搖頭：
『你們家鄰居發現得及時，叫119的來，把火滅了才發現，裏麵被砸得不成樣子了。』
我心道：如果不是當初我執意把爸媽送走，今天，是不是裏麵要抬出兩具屍體？
屠二嬸太囂張了，張雲昊不是說她後頭沒有人了嘛！她怎麽還敢這麽做？
我忙坐上陳鵬的小貨車，回了家，在樓下看到還冒著黑煙的房子，遠處一眾老頭老太議論非非。
『這得多大的仇怨啊！把房子砸了，還燒成這樣。』
『就是啊，剛開始聽見那聲音，我以為誰家兩口子吵架摔東西呢！』
『要不是後麵火光都照到我家了，我們也要遭殃了。』
聽著這些話，我倒吸一口涼氣。
為了確定爸媽的安全，我又跟著陳鵬回了他家。
見到爸媽還在陳鵬那小院裏幫著他曬豬草，我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走上前把最近發生的事告訴了二老。
我爸蹲在石階上，沉默地抽著水煙袋，一家子難得地沉默。
忽然我爸高喊了一句：
『那小張上班去了，你也不在身邊，你妹獨自一個人在家？』
我後知後覺地點頭：
『是啊，爸，怎麽了？』
我爸猛一拍大腿：
『哎呀，糟了，那屠戶能找到咱們家，也就能逮著你妹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啊！』
他拉起我媽，對著陳鵬說：
『小陳啊，要麻煩你把我們送到縣城一趟，要快。』
折騰一天來回跑，到縣城已是傍晚時分。
當我和爸媽，氣喘籲籲地跑上二單元501室，門大開，而妹妹，已經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9
爸媽一見妹妹這個樣子，生死不知，號啕大哭。
我和陳鵬手忙腳亂將她抱下樓送到醫院。
急救室外，我心急如焚。
醫生一出來，我們就圍上前去：
『怎麽樣醫生？我妹妹她？』
醫生搖搖頭：
『孕婦失血過多，孩子沒有保住，那裏也已經摘除了，所幸命是保住了。』
我整個人都呆住了，身後的父母也呆住了。
孩子沒了？以後做不了母親了？那妹妹以後可怎麽嫁人？
我擦擦眼淚說道：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謝謝醫生。』
看著妹妹被推回病房裏，父母相擁著在走廊裏放聲大哭。
我隻得讓陳鵬代為照看妹妹，自己跑去他們單位找張雲昊。
妹妹出了這麽大事兒，沒道理他不管。
『什麽？張雲昊畏罪潛逃？』
『你是他什麽人？』
我說：『哦，我是他遠房親戚。』
『難怪你不知道呢！他和他老婆離婚後，他老婆氣不過，舉報他貪汙受賄，挪用錢養小三，查證屬實，他就跑了。』
他跑了，那妹妹無人做主了嗎？這個虧就這麽吃下去了？
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了兩步。
就看見遠處一個穿製服的疾步進來：
『快去告訴領導，張雲昊那小子找到了。』
我一聽找到了就想要問問人在哪裏。
『是嘛，在哪裏找到的』
那人邊走邊說：
『上了高速被截還不停下，飛速行駛的時候撞上對麵的大貨車，人當場就沒了。』
我的腦袋轟的一下，炸了。
張雲昊死了。
當我把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告訴父母時候，我媽捂著嘴說：
『都怨我，從小慣著她，寵著她，讓她不知天高地厚去做人家小三。』
『如今落得個這種下場，往後可怎麽辦？』
我爸垂頭喪氣：
『當初就該狠狠心把她綁在身邊，也許，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我和陳鵬坐在一邊兒，一言不發。
妹妹醒來後，知道了一切，難得沒有哭鬧。
喂她喝水就喝水，喂她吃東西就老實吃東西。
眼裏卻不見一點神采，整個人喪得很。
出院前，我和陳鵬忙裏忙外好幾天，終於把家收拾出來。
妹妹到家後依舊沉默寡言，看屋子裏被大火的餘溫烤得發卷的滿牆壁的獎狀，妹妹抱著頭坐在床上哭出了聲。
想起她曾經早也用功晚也用功的過往，一路拚搏走來，我們都認為她會有個光輝燦爛的人生。
沒想到在畢業以後遇到張雲昊就戛然而止，令人唏噓不已。
看著她痛苦不堪，全家都安慰她，走錯了路，回來改正了就好，以後好好做人，好好生活。
妹妹點點頭，一天比一天恢複更好了。
而陳鵬也給我們帶來了好消息：
『屠宰場原廠長因為縱火行凶，預謀殺人被逮捕了，陪同她的還有她那街溜子的弟弟。』
我們全家都鬆口氣，這回總算可以放心了。
妹妹卻沒有一點反應，仿佛那個人，那一家子，和她毫無關聯。
我心道：這樣也好，日子總要過下去。
沒想到，妹妹在一個清晨拿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來。
10
一年後，妹妹從千裏之外匯錢給了父母，給父母和我道歉。
『爸，媽，姐，請原諒我這麽久都不聯係你們。那一場變故，把我一生的傲氣都磨平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放心，我會好好活下去，就是夜深人靜時，想起爸媽和姐對我的好，還未報答你們，就帶給家人這麽大的傷害，很慚愧。我會回來的，但不是現在。姐麻煩你照顧好爸媽，這麽多年，我一直欠你一聲謝謝。隻盼將來，還有將來。小榮留』
看完信件，我淚流滿麵。
這個傷心地，她暫時不會再回來了。
後來，親戚朋友們知道了妹妹的事，都唏噓不已。
寄予厚望的，落得如此下場，而從小被忽視的我，如今也和陳鵬兜兜轉轉走到了一起。
夫妻恩愛，兒女雙全。
父母經常在享受兒孫繞膝之樂的同時，又望著遠方歎息。
我知道，她們在思念那個有家卻不回的妹妹。
看著陳鵬裏裏外外的忙活，把我們的小家經營得有聲有色，爸媽在收獲一眾羨慕的眼神裏，也總會愧疚地對我說：
『小文，這些年，爸媽對你，真是慚愧啊！你妹妹如今這個樣子，還是靠著你和小陳才撐過來。』
『辛苦你了。』
我看著爸爸花白的頭發，心裏一緊：
『爸，一家人，別說得這麽見外。』
陳鵬接話道：
『是呀，爸，把心放寬，好好過日子。咱家的好日子，才開始呢！』
爸媽眼裏閃著淚花，直點頭。
對於妹妹，我如今也看淡了，隻要她還好好地活著，那就讓她以自己的方式去過吧！
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即使這樣的代價，是那樣沉重，沉痛。
『你沒事多休息，少看電視，對孕婦不好。』
『有事你到興隆街後麵的小吃店找我，我在那兒找了份工作。』
妹妹關了電視問道：
『怎麽不在屠宰場上班了？』
我剛要開口，就見門開了，張雲昊走了進來。
見到我愣了一下：
『哦，是文姐啊！』
其實我不過比他大一歲，依著我妹，喊我一聲姐倒也說得過去。
『嗯，小榮身體不方便，我得空就來看看她，給她帶點東西。』
張雲昊點頭：
『是，我工作也忙，對她疏於照顧。』看他含情脈脈地看著我妹，我想，也許他是真心喜歡我妹吧！
『要不，姐你就搬來這兒住，這兒地方大，也幫我照顧著點榮榮。我工作也放心些。』
我看了看我妹，見她點頭：
『是啊，要不你就搬過來？』
我想了想：
『好吧，我回去收拾收拾，白天我出去上班，下班了我回來給你做飯，也好照顧你。』
他拍拍我妹的手，高興地說：
『有姐在，我也就放心了』
從這天起，我就和妹妹在一起了，妹妹漸漸肚子大了，就請了假在家休養。
我也抽空回去了一趟，告訴父母妹妹的近況，聽聞一切都好，他們就要跟著我回來。
『不行，爸。媽，隻要我妹和那個姓張的沒有結婚，一切都說不定，你們就好好在這兒住著，塵埃落定了再回去也來得及的。』
『有什麽事，讓小陳去縣裏送豬的時候，給我捎個口信就行。』
爸媽隻得無奈地點頭。
回到縣城，妹妹的居民房外的巷子裏，停著一輛小轎車，我一看，心裏一個咯噔：
『這不是屠二嬸的車嘛！』
『完蛋了，她找到這兒來了。』
我用毛巾把自己裹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確定連我爸媽站在我麵前都認不出，我才摸上樓去。
房門大開，裏麵屠二嬸叫罵的聲音傳來：
『好你個姓張的，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如今連人家肚子都搞大了，呸。不要臉。』
一口唾沫吐到了張雲昊臉上，我妹扯了紙忙給他擦幹淨。
扶著腰站起身：
『瞧瞧你那滿臉橫肉的樣兒，豬欄裏的肥豬都比不過你，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蠢貨，有什麽資格在我家囂張。』
張雲昊陰沉地看著屠二嬸：
『這麽多年，因為你爹，我不得不委曲求全，可你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我們老張家就該絕後嗎？』
『如今你爹不在了，你後頭可沒人了，我勸你，老老實實跟我離婚，我還可以把財產分一半給你，讓你不至於晚景淒涼。』
屠二嬸插著腰，怒罵：
『想讓我給這個小賤人騰地兒？你做夢。』
『我要是沒好日子過，你也休養過。』
張雲昊拋出一記殺手鐧：
『我可記得你那弟弟，去年把人腦袋開了瓢，賠了點錢就壓下去了，這事兒，可還在我這兒壓著呢！』
『如果我往上報……他沒個十幾二十年，別想出來。』
屠二嬸一下子就熄火了，惡狠狠地丟下一句：
『算你狠，咱們走著瞧。』
我一看她要走，忙爬到六樓躲起，見她下樓走遠，才敢回到妹妹的房子裏。
8
我扯下捂了一頭汗的圍巾，輕喚了聲：
『妹，小張……』
張雲昊抬頭看我，一腦門的汗：
『剛剛，你都聽到了？』
我點點頭：
『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我妹一臉無所謂：
『那個潑婦，怕她幹什麽？』
張雲昊說：
『沒事，掀不起多大浪，你照顧好榮榮，好好把孩子生下來。』
我點點頭：
『你放心，隻是。你們的事，要盡快解決了，小榮馬上就生了，孩子得上戶口。』
張雲昊看著妹妹道：
『真是難為你了，就這情形還願意跟著我，你放心，我絕不虧待你和孩子的。』
他說得斬釘截鐵，我都要信了。
可是，這世界上如果一切都很順利的話，後麵一定隱藏著巨大的凶險。
張雲昊真的和屠二嬸離婚了，因為他那不成器的弟弟，本該拿到一半的財產也隻得了三分之一，屠宰場的廠長也換了別人。
人到中年，無父無母，無夫無子，還沒有工作，真是淒涼無比。
可我還沒有來得及同情她，我們家的災難就接踵而至。
我正在小吃店裏洗碗的時候，陳鵬急匆匆來找我，把我叫到一邊：
『小文，我今天送豬到屠宰場，順道去你家看看的時候，發現昨晚你家起了一場大火。』
我心裏一驚，腿上一軟，差點坐到地上。
我拉著他衣服問道：
『有沒有傷到人？』
陳鵬搖搖頭：
『你們家鄰居發現得及時，叫119的來，把火滅了才發現，裏麵被砸得不成樣子了。』
我心道：如果不是當初我執意把爸媽送走，今天，是不是裏麵要抬出兩具屍體？
屠二嬸太囂張了，張雲昊不是說她後頭沒有人了嘛！她怎麽還敢這麽做？
我忙坐上陳鵬的小貨車，回了家，在樓下看到還冒著黑煙的房子，遠處一眾老頭老太議論非非。
『這得多大的仇怨啊！把房子砸了，還燒成這樣。』
『就是啊，剛開始聽見那聲音，我以為誰家兩口子吵架摔東西呢！』
『要不是後麵火光都照到我家了，我們也要遭殃了。』
聽著這些話，我倒吸一口涼氣。
為了確定爸媽的安全，我又跟著陳鵬回了他家。
見到爸媽還在陳鵬那小院裏幫著他曬豬草，我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走上前把最近發生的事告訴了二老。
我爸蹲在石階上，沉默地抽著水煙袋，一家子難得地沉默。
忽然我爸高喊了一句：
『那小張上班去了，你也不在身邊，你妹獨自一個人在家？』
我後知後覺地點頭：
『是啊，爸，怎麽了？』
我爸猛一拍大腿：
『哎呀，糟了，那屠戶能找到咱們家，也就能逮著你妹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啊！』
他拉起我媽，對著陳鵬說：
『小陳啊，要麻煩你把我們送到縣城一趟，要快。』
折騰一天來回跑，到縣城已是傍晚時分。
當我和爸媽，氣喘籲籲地跑上二單元501室，門大開，而妹妹，已經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9
爸媽一見妹妹這個樣子，生死不知，號啕大哭。
我和陳鵬手忙腳亂將她抱下樓送到醫院。
急救室外，我心急如焚。
醫生一出來，我們就圍上前去：
『怎麽樣醫生？我妹妹她？』
醫生搖搖頭：
『孕婦失血過多，孩子沒有保住，那裏也已經摘除了，所幸命是保住了。』
我整個人都呆住了，身後的父母也呆住了。
孩子沒了？以後做不了母親了？那妹妹以後可怎麽嫁人？
我擦擦眼淚說道：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謝謝醫生。』
看著妹妹被推回病房裏，父母相擁著在走廊裏放聲大哭。
我隻得讓陳鵬代為照看妹妹，自己跑去他們單位找張雲昊。
妹妹出了這麽大事兒，沒道理他不管。
『什麽？張雲昊畏罪潛逃？』
『你是他什麽人？』
我說：『哦，我是他遠房親戚。』
『難怪你不知道呢！他和他老婆離婚後，他老婆氣不過，舉報他貪汙受賄，挪用錢養小三，查證屬實，他就跑了。』
他跑了，那妹妹無人做主了嗎？這個虧就這麽吃下去了？
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了兩步。
就看見遠處一個穿製服的疾步進來：
『快去告訴領導，張雲昊那小子找到了。』
我一聽找到了就想要問問人在哪裏。
『是嘛，在哪裏找到的』
那人邊走邊說：
『上了高速被截還不停下，飛速行駛的時候撞上對麵的大貨車，人當場就沒了。』
我的腦袋轟的一下，炸了。
張雲昊死了。
當我把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告訴父母時候，我媽捂著嘴說：
『都怨我，從小慣著她，寵著她，讓她不知天高地厚去做人家小三。』
『如今落得個這種下場，往後可怎麽辦？』
我爸垂頭喪氣：
『當初就該狠狠心把她綁在身邊，也許，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我和陳鵬坐在一邊兒，一言不發。
妹妹醒來後，知道了一切，難得沒有哭鬧。
喂她喝水就喝水，喂她吃東西就老實吃東西。
眼裏卻不見一點神采，整個人喪得很。
出院前，我和陳鵬忙裏忙外好幾天，終於把家收拾出來。
妹妹到家後依舊沉默寡言，看屋子裏被大火的餘溫烤得發卷的滿牆壁的獎狀，妹妹抱著頭坐在床上哭出了聲。
想起她曾經早也用功晚也用功的過往，一路拚搏走來，我們都認為她會有個光輝燦爛的人生。
沒想到在畢業以後遇到張雲昊就戛然而止，令人唏噓不已。
看著她痛苦不堪，全家都安慰她，走錯了路，回來改正了就好，以後好好做人，好好生活。
妹妹點點頭，一天比一天恢複更好了。
而陳鵬也給我們帶來了好消息：
『屠宰場原廠長因為縱火行凶，預謀殺人被逮捕了，陪同她的還有她那街溜子的弟弟。』
我們全家都鬆口氣，這回總算可以放心了。
妹妹卻沒有一點反應，仿佛那個人，那一家子，和她毫無關聯。
我心道：這樣也好，日子總要過下去。
沒想到，妹妹在一個清晨拿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來。
10
一年後，妹妹從千裏之外匯錢給了父母，給父母和我道歉。
『爸，媽，姐，請原諒我這麽久都不聯係你們。那一場變故，把我一生的傲氣都磨平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放心，我會好好活下去，就是夜深人靜時，想起爸媽和姐對我的好，還未報答你們，就帶給家人這麽大的傷害，很慚愧。我會回來的，但不是現在。姐麻煩你照顧好爸媽，這麽多年，我一直欠你一聲謝謝。隻盼將來，還有將來。小榮留』
看完信件，我淚流滿麵。
這個傷心地，她暫時不會再回來了。
後來，親戚朋友們知道了妹妹的事，都唏噓不已。
寄予厚望的，落得如此下場，而從小被忽視的我，如今也和陳鵬兜兜轉轉走到了一起。
夫妻恩愛，兒女雙全。
父母經常在享受兒孫繞膝之樂的同時，又望著遠方歎息。
我知道，她們在思念那個有家卻不回的妹妹。
看著陳鵬裏裏外外的忙活，把我們的小家經營得有聲有色，爸媽在收獲一眾羨慕的眼神裏，也總會愧疚地對我說：
『小文，這些年，爸媽對你，真是慚愧啊！你妹妹如今這個樣子，還是靠著你和小陳才撐過來。』
『辛苦你了。』
我看著爸爸花白的頭發，心裏一緊：
『爸，一家人，別說得這麽見外。』
陳鵬接話道：
『是呀，爸，把心放寬，好好過日子。咱家的好日子，才開始呢！』
爸媽眼裏閃著淚花，直點頭。
對於妹妹，我如今也看淡了，隻要她還好好地活著，那就讓她以自己的方式去過吧！
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即使這樣的代價，是那樣沉重，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