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自盤古開天地,萬物有序而長,寒來暑往,已不知過了多少歲月。


    東原作為第一大平原,東臨大海,西毗蒼山,氣候宜人,土地優渥。而浮嵐作為東原最大的城市,更是飽占優勢。


    浮嵐因城內有一片七彩湖泊而得名,傳說天地初分的時候,有七位仙女來此沐浴,因而湖水沾染了仙氣,幻化成七彩顏色,水中蝦蟹魚群種類繁多,味道鮮美,有些年長的魚類做成佳肴據說還能延長凡人的壽命。天氣晴朗時七彩湖上方會產生一種淡淡的七彩水汽,遠看如山間雲霞,近觀如置身仙境,雲遊至此的天宗門創始人重山仙人有感於自然大美,命名為浮嵐。


    當時重山仙人居於浮嵐城北側的五桑大山,本來他修為已達到瓶頸多年無法突破,卻不想在五桑山修習法術不到五年已臻仙界,遂廣收門徒,開宗立派,培養了數十名奇才能人,並一起在魔界擴張越過人魔之界——邊河時成功抵禦,保護了邊界蒼生,功勳赫赫。


    鍾靈毓秀,千百年來,浮嵐已由數十人的小村落衍變為幾萬人的大城市,而天宗名聲顯赫也漸漸發展成為東原第一大門派,每年慕名要上五桑山的熱血少年、術士遊俠數不勝數。


    五桑大山壁立千仞,高入雲霄,有四個小峰圍繞在主峰周圍。天宗依山而建,分為四個平層,山腳平台最大,稱為地台,為初級弟子修習之處。中間稱為雲台,供高級弟子及有身份之人修習居住,一般能稱是天宗弟子的,至少也是要居於雲台。再往上是天台,為天宗宗主以及長老居處,此處已經高於雲霞,也沒有連接中間雲台的雲梯棧道,若是修為淺薄之人,根本上不來。主峰之巔是仙台,供奉天宗創始人重山仙人及曆屆天宗宗主之處,不過也隻有換屆的時候,長老,老宗主和新任宗主還有幾位星使才來這裏做儀式。四個小峰分別由四位星使居住,連同主峰形成相互牽製平衡之勢。南方有七彩湖環繞,更使五桑山靈力充沛,草木繁榮,實為名不虛傳的修習聖地。


    二十年前五桑山經曆過一場浩劫,天宗分成了新舊兩派,鬧得不可開交,後來兩位長老相繼離世,天宗更換了新任宗主,加上魔界不斷挑唆,屢屢來犯,曆來順風順水的天宗元氣大傷,新宗主重整之後,已大不如前。不過近幾年魔界安安分分未跨過邊河,天宗也休養生息慢慢恢複起來。


    七彩湖畔蓮花盛放,市井比以往更加熱鬧,浮嵐城內家家張燈結彩,迎接四方賓客,又到了一年一度天宗納新的時候。


    街上熙熙攘攘,賣茶水的老張爺可樂開了花,浮嵐城內的客棧價格已經翻了兩翻,現在已經到了有錢也沒地方住的地步。不過不住旅店席地而睡也就罷了,反正是盛夏,可這水總不能不喝吧,這幾天攤上如流水席搬坐滿了人,又加了兩個爐子燒水才照應過來。


    老張爺一邊倒水,一邊跟大家講他所知的天宗,不時還引來一陣掌聲。


    “上官大哥,他說的可真神乎,也不怕被魔界的人聽了……”


    “什麽魔界!這要是在二十年前,我老張也許會怕,不過小子,你現在可是在浮嵐!魔界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天宗打回老窩去了。五桑山腳下,提什麽魔字!”


    “是、是是。”約麽十四五歲的少年連忙賠笑。


    周邊幾個喝茶的男子聽見這話紛紛笑起來,大歎今時不同往日,魔界這麽多年沒聲沒息沒準都死光了雲雲。


    少年身旁那位被稱為上官大哥的年輕男子輕蔑一笑,自顧喝茶。


    “喲,快看快看,那就是天宗的弟子吧?”


    街角處走來五六個白衫青帶的男子,手握寶劍,正四下看著仿佛在找什麽東西。為首的一位男子正是天宗青龍係大弟子司馬坤塗,青年英俊,腳步極輕,一看便知修為不俗。但顯然這幾人是走了很久,額頭都有細細的汗珠。


    一位天宗弟子輕聲問道:“師兄,這太陽都快下山了,我們還找嗎?”


    “算了……都兩天了,回去吧。可能真讓白虎使說對了。”司馬坤塗歎了口氣。


    “這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現在連人都沒了……”


    “江臨!”司馬坤輕怒道。


    喚作江臨的弟子自知說錯了話,連忙閉嘴。一行人魚貫向五桑山走去。


    “上官大哥,我剛才用天風地聽之術聽到他們說在找什麽孩子?”少年輕輕戳了一下喝茶的男子。


    “莫川,這裏是浮嵐,法術不要亂用。”


    “是——上官天離大人,小的知道啦……”叫莫川的少年懶洋洋的抱了抱拳,忽然向旁邊一指:“大哥你看!”


    上官天離應聲向莫川所指之處望去,發現那是一個賣包子的小鋪。


    “沒有錢吃什麽包子?小丫頭片子!”包子鋪的夥計正氣勢洶洶的責罵一位年輕的姑娘。


    那姑娘一襲紫衣,十分清瘦。手裏拿著一個已經咬了一口的肉包子,好似放回去也不是,再吃下去也不是,委屈的站在包子鋪前,頭垂的很低很低。


    “哎,老板,不就一個包子嘛,也沒多少錢,何必難為人家呢,我幫這位姑娘出了。”上官天離笑著走過來遞給包子鋪老板兩個銅錢。


    “哎呦,遊俠好心人呐!”老板一臉笑容,忙接過錢幣,接著又向那低著頭的女子大聲道:“有人幫你出錢啦!還站在這幹嘛?穿的人模人樣的竟然一文錢都沒有,哼。”


    那一襲紫衣的年輕女子似是委屈至極,忽然間將手中已經咬了一口的包子狠狠扔在地上,接著頭也不抬,轉身便入雲端,化為一道紫光,飛身而去。


    包子鋪邊一群看熱鬧的人,忽然間被這一幕看得呆了。


    莫川激動的大叫:“哇,大哥,這就是天宗所謂的禦劍嗎?”


    “這是……不,這不是劍光……”上官天離看著,若有所思。


    紫光一路西去,在浮嵐城西側百餘裏處的一個小山穀落下。那年輕女子落在山穀中央,抬起頭來,露出清麗無比卻略顯瘦弱的臉龐,兩隻漆黑的大眼四處一望,看見山穀內竟有一處小小的茅舍,不禁證了一下,好像在她印象中這山穀應該是無人居住的。隻是院落內帚印清晰,顯然常有人在。不過她顯然不是來此找人,便避開茅舍,在山穀草木旺盛的地方翻找起來。


    “好輕的身法!”茅舍院落裏突然出現一個百餘歲的老婆婆,頭發花白,一身麻布粗衣,手裏握著一根龍頭拐杖。看上去雖然年邁,確是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紫衣女子,“要不是你翻動那石頭,我險些沒聽出有人來了。”


    紫衣女子聞聲回過頭來,看到老人突然一愣,略微思索道:“你是麻衣婆婆?”


    看到紫衣女子能叫出自己名號,麻衣婆婆便仔細看了看她,但越細看越覺得這女子仿佛在哪裏見過一般。


    紫衣女子卻沒有過多的解釋,轉過身去,又在山穀裏摸索著。


    這人到底是誰?麻衣婆婆心中想了一番卻還是猜不出來,料想此人可能是妖魔魂魄一類,畢竟以自己百年修為竟未聽到她的到來。麻衣婆婆拐杖猛的一亮,一股巨大氣流向四周蔓延開來,一瞬間山穀裏所有的生靈都被她感知在心,可是唯獨這女子,仿佛不在這裏一般,氣息觸不到她分毫。


    紫衣女子若無其事的又換了個地方,蹲下一邊撥著草叢一邊喃喃道:“天眼之穀沒有,解憂穀難道也沒有嗎……”


    被自己靈力橫掃,卻感觸不到這女子,可見對方修為更是在自己之上。但是以這女子的修為肯定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麽,卻不聞不問,忙著在草叢裏摸索,一般妖俠魔怪非常討厭人類用念力感知自己真身,知道身份被懷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麻衣婆婆不禁好奇:“丫頭,我用靈力去感知你,你不生氣嗎?你在這地上到底找什麽?”


    “嗯?你用靈力感知我?”年輕女子詫異的看著麻衣婆婆,思忖莫非麻衣婆婆把她當成了妖怪,忙道:“我……我是人。”


    麻衣婆婆看紫衣女子答話時略顯緊張的神情,心中滿是疑惑。尋常小妖對於被感知是非常敏感的,而自己剛才絲毫沒有隱瞞靈力,極不尊重的掃過她的身體,她竟然像個普通人一樣沒有發現,而且以自己百年修為竟然聽不到對方何時來到茅屋門口,還感知不到對方,那麽這年輕女子的修為至少要到半仙界才對,這顯然是個矛盾。


    麻衣婆婆思索著又向前推出拐杖,巨大的藍光砰然而出,直指紫衣女子,這一下她用了將近一半靈力去試探。


    紫衣女子抬頭忽然看到巨大的藍光直奔自己而來,慌亂的不知所措,雙手本能的胡亂往前一擋。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麻衣婆婆的靈力在紫衣女子掌前停下,卻是一毫也前進不了。紫衣女子也是一臉詫異,略有疑惑的看著從自己手心迸發出的淡淡白光,那白光小小一團,卻完全阻止了麻衣婆婆的雷霆之勢,而忽然之間,白光又變成淡淡的金色,依舊死死抵擋著藍光的前進。


    這時麻衣婆婆感到一股似曾相識的靈力從杖首處直抵虎口,這靈力,與自己本身靈力同源,具是天宗上成心法。眼下這金色靈力隻是輕輕阻著她,卻不像先前那股白光,試圖刺破她的靈力。


    這感覺,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有過,可是出自哪位故人?麻衣婆婆在解憂穀居住近二十年,期間見麵的隻有寥寥數人,而這小丫頭不過二八年華,怎的靈力如此厚重熟悉?


    麻衣婆婆突然收手:“小丫頭,你體內的靈力……這是……這是天宗的心法?”


    紫衣女子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點點頭,又看了看山穀的地形道:“婆婆,眼下時間緊迫,我沒有太多時間解釋,我必須盡快找到渡魔草。”


    “你找渡魔草?”麻衣婆婆一聽,好奇問道。


    “是,我之前已經在五桑山天眼之穀翻了一遍,卻一無所獲,現在隻能來解憂穀了。”


    麻衣婆婆聞言心中一顫,五桑山的天眼之穀是天宗聖地,尋常弟子更是不能輕易進入,這小丫頭竟然說在裏麵翻了一遍,也像剛才這般把每處草都撥了一遍嗎?麻衣婆婆越來越好奇這女子的身份來曆。


    她定然不是天宗弟子,天宗正派弟子會編入四大星係,著裝分別是白衫加赤,青,黑,白四色腰帶,若未入編製的初級弟子,雖不規定著裝,但修為大多淺薄,斷斷不能像她那樣抵擋自己剛才那一杖。況且她也沒聽朱雀使說天宗出現過這樣一號人物。


    “渡魔草是鐵藜生唯一的解藥,你是說有人中了鐵藜生的毒?”麻衣婆婆抑製住心中的疑惑問道。


    紫衣女子懇切的望著麻衣婆婆,“是,婆婆,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住在這,但是你若知道這穀裏哪裏有渡魔草,請告訴我,我要救的人,對天宗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原來是天宗的人中了毒,哼,這些孩子,定是太平日子過多了,才狂妄自大跑去人魔之界招惹是非,中了那鐵藜生的毒,吃些苦頭,喪失些靈力,也是應該的。”麻衣婆婆冷哼一聲,似乎不為所動。


    “可是婆婆,那可是木龍,靈奇兩位天宗長老的靈力寄托之身——”


    麻衣婆婆聞言一驚,“什麽?是少主?!他,他怎麽會去邊河?”


    天宗現任宗主的獨子界梓蕭,還不到十歲,宗主對他嗬護有加,平時連五桑山都很少下,更別說跑去邊河,這人界和魔界的分界線了。


    “他沒有去邊河,還在東原。”紫衣女子緩緩道,似乎在思索什麽。


    “可是這世間也隻有邊河兩岸才長有鐵藜生,鐵藜生一旦被采下,離開邊河百裏就會瞬間枯萎化成青煙……”麻衣婆婆道。


    見紫衣女子不敢相信她說的話,麻衣婆婆便跟她講了鐵藜生的由來。


    邊河是一條沒有水的河流,裏麵湧動的是亙古以來不肯往生的各界亡靈。


    傳說如果亡靈沒有完成生前的心願,是不會甘心重返輪回的,它會停留在死前的地方等待心願達成。可如果怨念太重,變成厲鬼,就會塗害無辜生靈,被一些有本事的術士遊俠碰到,就會硬送往生,而那些咒怨及重,硬送都不能往生的亡靈,就會被一句大印無相封訣永世封印在邊河。所以邊河哀聲山響,沒有水卻巨浪滔天,是諸界生靈都懼怕的一個地方。而鐵藜生,就是在這亡靈岸邊長出的毒草,其高半尺,其株全黑,葉如細柳,一朱隻在頂端有一朵黑色小花,十年一開,煞氣重重。


    鐵藜生的枝葉凡人一觸即死,與一般世間至毒無異。而花朵之毒,最是奇特,它不會一下害死中毒之人,而是一點一點汲取他的靈力精氣,三天之後,任中毒者修為如仙,也會變成一個沒有喜怒哀樂,也沒有任何感知的木頭人,最後逐漸耗盡機體能量而死。而因為是邊河怨氣所生,鐵藜生離開邊河不足百裏便會隨風化成灰燼,消失不見。


    “但是我確信那就是鐵藜生,我曾在西澤親眼看過,絕不會錯。”紫衣女子信誓旦旦的望著麻衣婆婆,仿佛鐵藜生曾經給過她難以磨滅的印象。


    麻衣婆婆看她極其認真的樣子,略有動搖,說不定現在真的有什麽法子,讓鐵藜生能夠在別處存活。“這渡魔草東原本來沒有,是天宗重山仙人遊曆四方時從昆岡移植來的,當時也隻得了四棵,分別重在天眼之穀和解憂穀這兩個靈力充沛的地方。不過解憂穀和天眼之穀,早在二十年前就沒有渡魔草了。”


    “丫頭,這鐵藜生是天下劇毒,有點見識的人可能都知道,但是渡魔草種在什麽地方,長什麽樣子,除了天宗的宗主,長老們,旁人應該不會知道吧?你是界常吉這小兒派來的人嗎?”麻衣婆婆緊緊盯著紫衣女子。


    “不,不,我不是天宗的人……他們還沒有找到界梓蕭,我,我也是偶然遇到他,看到他中毒,才來找解藥的。至於渡魔草也是很小的時候聽長輩說起過種在這兒,憑著印象找來的……”紫衣女子聽她稱堂堂天宗現任宗主界常吉為小兒,還懷疑自己是宗主派來的人,一時說話緊張起來。


    麻衣婆婆看著紫衣女子,想著從最初到現在她都給人一副誠誠懇懇的樣子,能感覺到她不諳世故的神情。而且與她交手時感受到的同源靈力,給人感覺清朗和煦,如沐春風,似曾相識,就連長相也隱隱像一位故人,終於麵露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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