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接通的一瞬間,呂錦程表情明顯一怔。


    接著,他嘴角輕抿,微微一笑,什麽都沒有說。


    隻是伸出一根大拇指,朝著屏幕另一端的賀盈。


    表示相當程度上的肯定。


    現在,即使是去酒店小住一天,在有些事情上,賀盈也不會馬虎隨意。


    比如睡衣。


    即使此刻沒有人會來欣賞,自己的貼身衣物,睡裙,襪子,浴袍,都要性感精致和時尚。


    這是最初由呂錦程,然後到繆可言,乃至公司裏的其他女孩子們,在不同的世界裏,用不同的口吻傳遞給她,並漸漸刻入她靈魂的生活理念。


    剛剛洗完澡,她身上隻有一件吊帶絲綢小睡衣。


    那是一團勾魂的玫紅色。


    設計簡約,但是紅彤彤的配色,加上高檔麵料卻有一種別致而大氣的異域範兒。


    纖薄,絲滑,細帶纏繞。


    在她露骨的肩膀上,鬆散打著一個蝴蝶結,隻有精致的黑色細密小蕾絲,在胸口輕輕的抹出一道彎曲紋路。


    這種懂得設計的睡衣,是不會喧賓奪主的。


    不需要繁縟的花紋和裝飾,因為襯托掩蓋的那些,才是真正的人間美景。


    離開了織物束縛,卻依舊高聳的,是賀盈的胸口。


    雪白之間,還點綴著幾顆未曾幹透的出浴露珠。


    她就這麽,幾乎是半祼的,誘惑無比,卻又慵懶散漫地靠在梳妝凳前的椅子上。


    那睡裙隻到大腿根部,兩條雪白修長的腿交疊,如果不是鏡頭足夠近,甚至隱隱可以看到她剛剛換上去的貼身織物。


    淩亂,濕潤,隨性,精致卻又私密。


    像是藝術品中用力渲染的畫麵,上帝荷爾蒙狂亂分泌時塗抹的傑作,充滿了別樣意味。


    當然,不管賀盈是有意還是無心。


    結果都是好的。


    呂總嘴角的笑,眼睛裏的驚豔,以及他左手動作的肯定。


    都在告訴她,她吸引到了對方的注意。


    世界就是這麽真實。


    任何一個領域上都存在著普遍的馬太效應。


    有些人永遠無法想象到女孩子能有多懂事主動,卻是有些人習以為常的事情。


    “你穿這件還蠻好看的。”


    輕描淡寫地誇獎一句後,呂總直接聊起了正題。


    深夜布置工作的由頭,是一條紀舒在直播間裏的連麥切片視頻。


    誰都沒有想到,一段普普通通的直播切片,會在互聯網上引起這樣大的波動。


    它有一種直抵人心的動人。


    一位連麥的男孩子告訴紀舒。


    他是個北方農村小夥,還有五個月就要高考了,成績普普通通,十次考試裏隻有一次夠得上本科線。


    但是家裏滿打滿算隻有五千塊錢,不知道要不要讀下去。


    專科院校的學費太過昂貴,父母為此成天唉聲歎氣,他在想要不要幹脆直接進城務工。


    主播第一時間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打開自己的手機,找到一張照片,對著屏幕笑了笑。


    “你看,這就是上學之前我的生活,是不是和你很像?”


    照片裏,麥田,土地,耕作的老人,和一條開往溫暖南方的路連綿在一起,像個樸素的童話。


    “我和你差不多出身,小時候我就想出去轉轉,可怎麽都攢不齊路費。”


    “高考報名的時候,我就想著往不冷的地方走。”


    “9月份,陪家裏種完麥子,往南走,過個暖和的冬天。”


    “要上學,我當然要勸你上學,不上學怎麽會知道,世界這麽大,人生有這麽多條岔路,每一條都是全新的改變。”


    “我覺得你才十八歲,以後的人生不應該隻有稻田和麥子,還有更遠更遠的遠方。”


    每個看過這段切片的人,都會記住那位與眾不同的女主播,以及高考少年心裏的麥子和遠方。


    媒體是最擅長捕捉熱點的。


    不知道哪裏來的網友,整理了一篇長微博,將兩張鏡頭感十足的照片放在了一起。


    一張是成為主播前的紀舒,在老家田地裏紮著馬尾,露出動人微笑。


    她笑得如此燦爛,如同早春的風吹動麥浪。


    而另一張引為對比的,就是來到江城之後。


    她戴著帽子和框架眼鏡,慵懶的眸子對著攝像頭,坐在窗明幾淨的直播間裏,用飽滿到幾乎溢出的情緒價值,揮灑快樂。


    賀盈不知道呂總哪裏來的這種敏銳,也有點猜不透他是出於什麽考慮。


    在他的要求下,暫停了本來忙忙碌碌的,關於繆可言上綜藝的形象包裝和推廣工作。


    要求她聯絡幾家營銷公司,全力助推紀舒的切片和長微博。


    拿呂總的原話來說,助推炒作這種事情。


    一是需要運氣,二是需要技巧,三是需要資源。


    但是最主要的,還是事件本身要有爆點,能點燃大眾的二次三次傳播欲望。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呂總的眼光。


    從安排第一批大號轉發開始,幾個小時內,切片的轉發量破萬條,並且在24個小時內突破了六位數。


    不得不承認,顏值和聲音在這種媒體發酵中的重要性。


    紀舒本來就是個美少女,而她直播時慵懶嫵媚的範兒,偏偏說著最正能量的話語,簡直可以用奇妙二字來形容。


    即使拋開一切連麥背景,單單是紀舒自己的故事,都足以引起無數普通人的共情。


    很多人帶著好奇,點開了紀舒直播間的其他切片。


    當來訪者們一起看過後,即便不情願,即便有點羞恥,但也必須坦誠地承認:


    紀舒的直播間很有魔力。


    大家在這些或長或短的直播片段裏,看到了很多普通人的麥田,和他們的遠方。


    在這樣一個充滿苦悶、失望和不確定性的當下,每個仍想要努力生活的人,都很容易被紀舒的直播打動。


    她在自己腳下的土地上鑄造堡壘,去到真實生活中汲取往下走的力量。


    這是大家在紀舒的直播間裏看到的。


    她的直播間裏在發生什麽?


    答案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連麥。


    流程很普通。


    一個觀眾發起連麥申請,紀舒接受後,可以實時地進行語音聊天。


    和絕大多數才藝直播唯一的區別,就是她沒什麽才藝。


    連麥的人也普通。


    像是身邊最常見的親戚朋友,說話不夠流利,也沒什麽金句,甚至有人帶著濃重的家鄉口音,提出問題,尋求建議。


    他們會在直播間問什麽問題呢?


    坦白講,很難一句話概述所有的內容。


    但細看那些拋給紀舒的問題,會感受到一種相似性。


    這些問題都非常瑣碎,非常務實,非常具體。


    ——請問主播,家境不好怎麽找到兼職勤工儉學?


    “我的家境不太好,有啥辦法馬上找到工作,很想像你一樣大學期間就能養活自己。”


    ——請問主播,如何在預算有限的前提下裝修新房?


    “我常年不在家,在老家買的房子,一直在南方這邊工作,想簡單裝一下讓父母去住,不想花一些冤枉錢。”


    ——請問主播,該不該去親戚的店裏幫忙?


    “堂弟和媳婦在外地開了家小店,堂弟喊自己去幫忙,自己該不該去?”


    ——請問主播,怎麽糾正自己不會說話的毛病?


    “我是一名民辦專科的實習生,該怎麽提升一下自己跟人溝通的能力?”


    紀舒的回應更是非常務實。


    她給說自己不會說話的專科學生提建議,總結了三條建議。


    “我呢也是跟公司裏的姐姐學到的,一是說話不要太快,二是別人沒問不要說,三是不要說不好意思透露自己的緊張。”


    她回答“怎麽勤工儉學”,很快就問到了對方所在的城市。


    “你去高德地圖裏麵搜點金咖啡,最近這個地方正在招寒假工,可以去試試,放心不可能被騙,我們老板開的!”


    她回答“如何減肥”,拿出自己瘦了十多斤的方法。


    “三餐正常吃,早晚多注意。”


    她說自己餓到後半夜,忍不住會吃草莓,但吃一兩個星期就不吃了。


    因為草莓太貴了。


    在紀舒的直播間,常常可以體會到一種“落地感”。


    一種是問題的落地。


    就像切片的評論區,會有人說,他看到了一群“平時在網上看不到”的人。


    他們沒有發泄情緒,沒有陳述觀點,這些具體而瑣碎的煩惱,會把人一秒拉入現實生活的語境。


    一種是回應的落地。


    從紀舒給出的回應中,你會發現,觀眾之所以來這個直播間,是因為他們想獲得的正是這樣的回應。


    這裏沒有高談闊論,沒有真知灼見。


    隻有能力範圍內,走心具體的答案。


    看這些直播片段時,常常會驚訝於,每個來連麥的人竟然如此敞開。


    就比如直播間裏,那個被傳得最廣的故事。


    一個男孩子打通了紀舒的連麥電話,他帶著哭腔,有點磕巴地講起自己的經曆。


    初中沒有畢業,13歲時媽媽因為家暴逃走,16歲時重傷家暴自己的父親後進了少管所。


    他站在28樓說,自己的人生已經毀了。


    “這是我最後一晚上了。”


    他打這通電話的原因很簡單。


    “看你好幾天直播了,我實在沒有人說話,然後就想跟你說說。”


    當時,紀舒臉上的表情很少,語氣也平靜。


    她沒有上來就勸對方想開點,或者說些生命可貴的道理。


    她隻是問。


    “那就跟我多說幾句嘛。”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哪個城市?”


    “巧了嘛不是,你也在江城。”


    “即便你決定好了,明天立馬走,今天晚上最起碼也要吃頓飯。”


    “我請你,我知道有個地方的炸醬麵特別好吃。”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任何安慰,就是負責帶著你去找一家麵店,請你吃碗麵,別的啥都不會幹,不要有任何壓力好不好?炸醬麵太好吃了。”


    “人隻要吃飽了,心裏麵這個難過勁兒就能被壓得住。”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先從這碗麵開始,好不好?”


    坦白講,紀舒的方法,經驗,道理,都不算罕見。


    但在那一刻的情境下,沒有什麽話比這更有效。


    “吃一碗好吃的炸醬麵。”


    一個細節是,當紀舒說要帶對方去吃燴麵時,對方的第一反應是:


    “你隻要別笑話我就行。”


    但紀舒幾乎是下意識地反駁:“誰笑話你啊?”


    在這個年輕人過往的人生中,他更多經曆的時刻,都是被評判,被嘲弄,被無視。


    但這一次沒有,他隻是被看見,被尊重,被理解。


    這不僅僅是一個年輕人想要的。


    這是每一個普通人都想要的。


    截止點金傳媒推流前,紀舒切片下的評論越來越多。


    “16歲中專退學以後,18歲再上中專算晚嗎?”


    “我八月份失業躺平到現在,對自己的未來真的很迷茫,怎麽辦?”


    “24歲的護士,16小時的夜班一個接一個,頭發都快掉完了,想辭職又不敢,覺得人生毫無意義.”


    即便紀舒已經無暇一條一條回應,留言還在每分每秒地增加。


    在這個時代,人們需要一個出口。


    情緒的出口,煩惱的出口,被看見的出口。


    紀舒是一個出口,但不是唯一的出口。


    上漲的數據背後,是一種洶湧的迫切。


    其實紀舒在大多數的時候,用語甚至有些毒舌,聊起來頗有一針見血的感覺。


    乍看起來,這像是一盆又一盆的涼水,在澆滅幻想。


    但細細琢磨,其實每個來直播間的人,並不期待有人來助長自己的幻想。


    他們早就認清,能握在手裏的東西是有限的。


    他們早己下定決定,要放棄那個跳一跳才能夠到的果實。


    他們早就在無數次的困頓中說服自己,要看清腳下,收回妄想。


    要記住遠方的甘泉,救不了眼下的近火。


    連麥接通的一刻,拷問內心的一刻,對女主播敞開心扉的一刻,他們就知道。


    自己不是來做夢的。


    生活是如此艱難和不可控,人的歲月漸長,憂慮漸多。


    在發達的互聯網上,每個人遲早意識到即便去到遠處,人生也不會有驚天逆轉。


    但他們仍在心懷善意,努力生活。


    彎腰種好自己的麥子,吃一碗炸醬麵,再去期盼南方的暖冬。


    推一本朋友的書:每當林立文有新的緋聞傳出,世界各地的男人都會捶胸頓足的發出呐喊:“造,又給他禍害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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