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的執行力果然無與倫比。


    得到呂總身邊大管家的首肯後,她立馬赤著一雙玉足,解開浴巾,扯了件睡裙裹在身上,噔噔噔跳下床去,邁向不遠處的樓梯。


    隻不過幾分鍾光景,她就重新敲開了賀盈的房間門,垂著眸子,表情明顯有些僵硬。


    “喲,這麽快就回來了?”


    洗過澡的賀盈笑眯眯地打量著紀舒,一眼就看出對方剛才下樓碰了壁。


    她窩在二樓的臥室大床裏,膝蓋並在一起作為書架,放下手中的時尚雜誌說道。


    “.你說得對,呂總這會確實不太方便。”


    紀舒咬了下嘴唇,扭過頭不去接賀盈的目光。


    月光透過百葉窗和簾子的縫隙照進來,落在少女微微發紅的側臉上,繪出一道道分明的光影。


    畢竟是跟了呂總這麽久的貼身助理,對老板的習性幾乎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賀盈的預測,九分裏對了八分。


    紀舒先是走到一層呂錦程的臥室,貼臉過去側耳聽,房門緊閉,鴉雀無聲。


    她又想到賀盈的指點,轉過頭找到分配給餘清月的房間。


    再次貼過去偷聽,這下可算打開了新世界。


    不知道是痛苦還是享受的尖叫,頎長的嗡鳴力道十足,厚厚的別墅房門根本抵擋不住這份穿透力。


    他們都不克製一點的嗎?


    紀舒不是一無所知的小白花,光是聽聲音就能想象到裏麵到底有多誇張和激烈。


    她捏緊雙手,提心吊膽卻又依依不舍地聽了幾分鍾,內心十分複雜。


    七分刺激,兩分羨慕,一分不解。


    直到聽覺和想象力一同高聳入雲,一門之隔的戰場已然鳴金收兵,紀舒才躡手躡腳地離開了一樓。


    “我還是下次去吧。”


    “對,有機會再去,要不今晚我們兩個一塊睡吧?來日方長。”


    賀盈靠在床頭,兩隻小腳丫一高一低搭在一起,意有所指。


    “.好呀,正好我也想和盈盈姐聊聊天。”


    紀舒點了點頭,乖巧地曲膝爬上床,跟賀盈並肩躺在一起。


    燈被順手關掉。


    房間裏一片漆黑,隻剩下少女的眸子亮晶晶,像是化成了滿天繁星。


    “姐”


    “嗯?”


    “你說呂總這棟別墅,要多少錢才能買下來啊?”


    “雜七雜八的都算上,大概六七百萬吧。”


    “真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住上這樣的房子。”


    紀舒幽幽歎了口氣,在被子裏抱緊雙臂,壓在胸口上沿。


    “你隻是時間問題啊.現在收入也不少了吧?就算公司有抽成,一個月五位數不也是輕輕鬆鬆?”


    賀盈伸出手,點了點對方的小腦袋。


    “可我花銷也大啊.你知道的,我直播都是晚間檔寢室不方便,租房要錢吧?”


    “每天直播,總不能天天穿一樣的衣服吧?”


    “呂總給我指定團隊做切片之前,我都是個人出錢,隔三差五請他們吃飯,靠感情的。”


    “還有跟妙妙姐她們一起逛街,我之前哪跟得上人家的消費水平啊?”


    “都是打腫臉充胖子,最近才勉強能攢下來一點點錢。”


    長夜裏,沒人能看清紀舒的表情。


    隻有她看似堅強的聲音。


    “年底要是能付首付買個車,開回村裏過新年,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哎哎哎,買車幹嘛?”


    賀盈反倒像是真的幫紀舒參謀起來的樣子,坐起身來,擺了擺手。


    “你不想留在江城嗎?攢下第一桶金以後,最好還是先買個小房子。”


    “別說我沒告訴你,這可是呂總親口說的,房價以後肯定會飛漲,早買早上車。”


    “盈盈姐,在江城買房子.我想都不敢想。”


    紀舒眨了眨眼睛。


    隨著收入的水漲船高,她雖然已經可以存到錢了,但再怎麽說還是認知有限的女大學生。


    買房對她而言,總覺得是件遙不可及的事情。


    “而且我最多也就是付個首付,想想還要背那麽多貸款,我拿什麽還啊?”


    “你啊你”


    賀盈不由得啞然失笑,整個人靠得近了些,露出一副認真的神情。


    “知道呂總身上背了多少貸款嗎?幾千萬!”


    “啊?”


    紀舒一怔,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充滿了難以置信。


    “而且這還不是終點。”


    “他早就和銀行的人聯係好了,馬上讓我拿這套房子去作抵押,套出來的錢再買幾套新房,正好夠其他房產的首付。”


    “你現階段的收入隻是剛剛開始,未來肉眼可見會更好,一點貸款怕什麽嘛!”


    “真的是。”


    賀盈寥寥幾句話像是魔術師,牽著紀舒走向了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


    “原來呂總他還背著這麽多貸款沒還。”


    “可為什麽不能.?”


    紀舒本想說些什麽,卻欲言又止。


    她想問賀盈的問題很簡單。


    一定要這麽花錢如流水嗎?


    在她的概念裏,經商辦企業也好,直播也罷,循序漸進慢慢積累,這樣好像才是正途。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光線依稀照進二層的別墅房間,賀盈看著紀舒的表情,微微一笑。


    “我也問過呂總同樣傻乎乎的問題。”


    “你沒在創業公司的管理層呆過,事實上,在某些融到資的創業公司,真的就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咱們公司已經算是比較規範了,很多創業公司在融資階段,一下子有了花不完的錢,都會經曆這個過程。”


    “擁有朝氣蓬勃的團隊,迅猛發展的產品,花不完的錢,以及形同虛設的財務管理製度,創始人或者管理層真的是可以隨心所欲花錢,動輒幾萬幾十萬的支出,基本上隻需要釘釘群裏的一個收到,或者郵件回複一個好的,就可以花出去了,沒有任何的審批流程。”


    “那你說,如果是你,這時候應該做什麽?”


    “我不知道。”


    紀舒搖搖頭,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的她一臉迷茫。


    “拿到融資後,有的公司會租高大上的辦公室,一個月六七位數的租金也在所不惜。”


    “有的公司會出行全部專車、飛機、五星酒店,銷售每月人均報銷費用過萬,今天滬城,明天京城,後天三亞,大後天東北,問就是談業務,匯報進展就是潛在業務機會,一年不到就能飛出好幾張白金卡。”


    “有的公司會給員工配上極其奢華的零食和水果,進口的牛肉幹和果幹,車厘子、小番茄、西瓜、芒果等等無限量供應。”


    “有的公司會迅速采購大量的,價格極其昂貴的原材料、硬盤、服務器,問就是滿足業務發展需要。”


    “有的公司會成立好幾個探索新業務方向的【研究型部門】,引進各種聽不懂的新東西,各種支出眼花繚亂。”


    “相比這些你仔細想想,咱們呂總雖然看起來很能花錢,但他實際上頭腦清醒的很,是有自己投資思路的。”


    賀盈娓娓道來的樣子,聽得紀舒不住點頭,一愣一愣。


    “盈盈姐,那當老板的就一定要這麽花錢嗎?”


    “寶貝,我跟你講,花錢也是一種能力。”


    賀盈放慢了語速,耐心地給身邊的女孩科普著道理。


    一個她也才領悟到不久的,全新的道理。


    “在傳統價值觀裏,這些當然是不好的。”


    “但現實世界確實不太一樣。”


    “第一點,財務管理本身就是硬實力,如果你融到資了卻花的很慢,投資人會懷疑看錯了人,因為不花錢肯定代表你決斷力不行,正如很多單位預算一定要花光,否則來年就砍預算。”


    “第二點,把錢花在租辦公場地、買房買車、搞排場等等,反而是最沒毛病的花錢方式。”


    “因為現實世界就是,沒人真的去了解每個公司的實力,大家隻會根據你的排場去判斷,邁巴赫就是比自行車有吸引力,被邁巴赫騙了大家會原諒,被自行車騙了大家會笑你傻逼。”


    “第三點,也是呂總反複強調過的一點。”


    “跟很多人想的不同,一家公司能不能做好是一個很玄學的東西,根本不是你努力了就成了,你亂花錢就失敗了,完全不是。”


    “成功本身就是一種玄學。”


    這下,紀舒不禁托著下巴,望向窗外,陷入了長長的思考。


    “盈盈姐,好像.你說的確實有道理。”


    “看來以後還是要多和你們聊天,要不真容易陷入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


    賀盈聞言笑了笑,揉著紀舒灑在枕邊的秀發:“你啊你。”


    “人生這麽短,沒必要瞻前顧後考慮太多。”


    “該下決心就要下決心。”


    餘清月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真正的尷尬其實不是情難自抑的回響。


    而是第二天自然醒來的早上。


    牛奶,三明治,典型的西式早餐擺滿了餐桌。


    賀盈沒有賴床,清晨跑出去買好了所有人的早餐。


    但幾分鍾後,跟她同一個房間的紀舒,元氣十足地敲響了其他姐妹的房門。


    隻不過她相當懂事,自動跳過了理論上還在熟睡的,安安靜靜的呂總房間。


    “姐妹們起床啦!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馬上~”


    餘清月就這樣,在迷迷糊糊中被門外的聲音吵醒。


    女孩揉了揉眼睛,卻發現鎖骨下某個地方,正被男人單手牢牢攥住,動彈不得。


    “.喂!”


    “放開我呀~”


    弄清楚現狀後,她隻能湊到呂錦程耳邊,輕輕放低聲音,試圖把對方同步叫醒。


    於是,當呂錦程和餘清月最後兩個出現在餐桌上的時候,被大家意味深長的八卦目光緊緊包圍。


    呂總倒無所謂,大刺刺地坐在眾美中間,扯著三明治大口大口吃著,雲淡風輕的樣子。


    餘清月全程低著頭,沒有抬頭看姐妹們的眼睛,雙頰的紅暈久久未散。


    裝什麽裝?


    誰不知道你們兩個昨晚幹嘛了啊?


    一個麵色紅潤神完氣足,一個走起路來有氣無力,大家都有屬於自己的火眼金睛。


    長期而有規律的運動果然是無根之水,生命之源,宇宙中最重要的東西。


    微醺狀態下,呂錦程昨天的睡眠堪稱完美,可以說是最近以來的巔峰。


    “姐妹們,昨天你們睡得怎麽樣?”


    紀舒挑了挑眉毛,明知故問。


    “還好啦。”


    “可以~”


    “我其實也還行,就是別墅太大了,中央空調也太暖和,冬天好像也有蚊子,總是發出奇怪的聲音。”


    其他姐妹回應後,紀舒望著對麵閉嘴裝死的餘清月,繼續調侃道。


    “是嗎?蚊子怎麽叫的?”


    呂錦程笑著追問,腳下立馬被一隻纖細的小腳輕輕踢了一下,收住了口。


    “大概就是.”


    “別瞎說,吃你的早飯,冬天哪裏有蚊子啦!”


    餘清月撕下一塊麵包,連忙去堵紀舒的嘴巴。


    “呦呦呦~”


    她這麽一動作,眼尖的劉雨桐頓時注意到了某個細節,眸子一亮。


    “我昨晚住二樓,雖然沒聽見蚊子叫,但是我發現,沒準別墅裏確實有蚊子。”


    鋼琴少女妙目流轉,挺直後背調高視線,望著餘清月的胸口,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怎麽說?”


    紀舒連忙追問。


    “姐妹們看啊,這蚊子真的很討厭,把清月咬成這樣,哎喲,心疼死了。”


    喝光最後一口牛奶,劉雨桐咯咯笑了起來,眯著眼睛,最後一個動作指向餘清月睡衣附近。


    少女如同花徑般筆直的鎖骨盡頭,印著幾顆鮮豔欲滴的草莓,衣衫下稍微一抖,就能看得見。


    “呀!!!”


    餘清月這才反應過來,迎著大家奇怪的視線,咚咚咚推開椅子,走向客廳的梳妝鏡。


    當她看到自己脖頸上不知道哪隻蚊子的傑作,立馬嚶嚀一聲,捂著臉躲回了臥室。


    被人當場捅破窗戶紙抓包的羞恥,遠遠大於看破而不說破的默契。


    “好啦清月,我們不會笑話你的,中央空調有蚊子真的很正常,真的。”


    門外,幾朵金花換好了衣服,咚咚地敲著餘清月的房門。


    “我們要坐車回公司了,你走不走,今晚還住呂總這裏哈?”


    “走走走,我換個衣服就走!”


    起哄幾乎是必殺技,餘清月立馬提高聲音回應。


    她調整好心態,把身上的睡衣解開扔到一邊,跑到梳妝鏡前,重新端詳著男人留下的小驚喜。


    來不及遮瑕,昨晚帶來的衣服也沒有衣領。


    算了,就這麽出去好了。


    住下是不可能的。


    呂總昨晚提到,今天還有其他安排,自己當然不能厚著臉皮留在他家裏。


    反正大家都看到了,幹脆破罐子破摔。


    換好衣服走出房間,餘清月第一個迎上了紀舒的目光。


    她先是微怔,然後莞爾一笑,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大大方方地坐上了商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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