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亮著燈的不眠之夜裏,同樣有一扇窗,屬於關永儀。


    她今晚的心酸,要從朋友圈的一組照片開始。


    夜幕降臨前,短發少女還在樂盈律所,處理一樁知識產權案件。


    “關關,今天早點回去吧,晚上姐姐要去約會,資料明天再準備也來得及。”


    帶教律師商靈芝先走一步,笑眯眯地對她揮揮手。


    “嗯好的靈芝姐。”


    十分鍾後,關永儀放下卷宗和簽字筆,習慣性地掏出手機,打算看看消息再回去。


    可是私聊的未讀消息空空如也,群裏也非常安靜,零星發來的幾條提示,隻有天氣。


    是因為自己設置了不提醒,所以消息不彈出來嗎?


    明明平日裏一天至少要說幾句話的啊。


    她又翻到通訊錄,找到那個男人的備注名字,點進聊天窗口,還是那些老舊的消息。


    看來根本不是軟件問題。


    她輕輕歎了口氣,指尖劃動,幹脆利落地將男人屏蔽。


    夕陽西下,辦公室就隻剩下她自己。


    短發少女把厚厚的卷宗摞在一起,扯開長袖外套披在肩膀,準備回家前順手翻了下朋友圈,突然看到周思凝發了一組照片。


    照片裏是兩隻玩偶。


    皮卡丘和傑尼龜的合影。


    沒有複雜的文案,隻帶了兩個數字,和一個幹幹淨淨的emoji表情。


    3>56!


    單純分享生活與快樂點滴,正是周思凝一向的風格。


    她突然心酸起來。


    這個瞬間,她忍不住浮想聯翩,正常情況下,周思凝不會一個人去電玩城,更不會自己跑去抓兩隻娃娃。


    早上還和呂錦程在公司迎新,下午一定是去約會了吧。


    那麽


    這兩個數字又是什麽意思?


    自己和周思凝也去過電玩城,知道後者在抓娃娃上的造詣,一番分析推理,看起來應該是遊戲幣。


    也就是說,周思凝和別人去抓娃娃,她用了三個幣,那個人用掉56個?


    和女孩子約會,也不知道找個自己擅長的項目。


    還真是.笨蛋呢。


    她在無人的辦公室裏深呼吸,用力鎖上了手機。


    不發就不發,以後一個人也挺好的。


    生活不是小時代,女配角也有自己的堅持,沒有義務和大女主爭寵,要在發現男人的冷漠之後,當機立斷,瀟灑地轉身離去。


    所以她穿上衣服,對著空曠的大理石地麵,沒有再看一眼手機,用盡量輕鬆的語氣說。


    “行吧,祝你們幸福。”


    開著車回家的路上,她也幻想過。


    如果自己轉個方向開到光穀世界城,走進城市之星那排娃娃機,會看到什麽場景?


    挽著胳膊嗎?


    十指相扣嗎?


    亦或者.穿著情侶襯衣?


    隻可惜短發少女沒有目睹別人幸福的勇氣。


    她隻感到車裏的空氣分外壓抑,秋夜的江城車水馬龍,她打開車窗,腳上的油門踩得用力。


    耳邊的風呼呼吹著,車載音響中的女聲沉著冷靜。


    大概是風中有了沙子,她的眼睛進了灰塵,緊接著開始泛酸,在夜裏悄然變紅。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一身疲憊進了屋,甩下包,換好衣服,躺在床上。


    綿綿跳上了床,乖巧地臥在她的身邊,蹭了蹭她的手臂。


    一人一貓,就這樣在黑暗中相處了很久很久。


    過去臨睡前的每一個夜晚,關永儀都會輕輕拉下台燈,手指揉著胸口毛茸茸的小貓咪,在夜色闖入瞳孔的時刻,小聲說一句。


    “晚安,綿綿。”


    而此刻,她側過身,將綿綿抱在懷裏,雙手捧住它圓滾滾的小腦袋,親了一口。


    “綿綿。”


    “喵嗚~”


    布偶貓眨了眨眼睛,一片湛藍,寶石一般澄明。


    它知道媽媽是在叫自己。


    但它不會理解,自己的名字究竟藏著什麽含義。


    句句未愛你,卻句句都是愛你。


    一路的傷心讓她忽然承認了自己的軟弱。


    比如承認心裏還有著點點期待,承認自己剛剛的行為有點點傲嬌。


    於是,她又將呂錦程從屏蔽名單中放了出來。


    現在的他和閨蜜在幹什麽?


    牽手,擁抱,接吻,然後確定關係?


    關永義沒有想太久。


    手機振動打斷了她的顱內小劇場,她心裏一動,迅速接起,甚至來不及看一眼來電顯示。


    聽到電話那頭“喂”字的一瞬間,露出失望神情。


    “嗯,媽媽。”


    是媽媽林莉芬。


    “剛剛在開會,打電話什麽事?”


    話筒另外一側,林莉芬那邊似乎有些雜音。


    紅圈所人均精英,高層更是忙碌到不行。


    “我我想回家呆幾天.”


    她隱隱約約感覺到,再這麽下去,名叫燃冬的微信群,就會變成模範小情侶和一枚高達八百瓦的電燈泡。


    可她隻能心煩意亂,又什麽都做不了。


    她打算躲回家裏,當一隻什麽都看不見的鴕鳥。


    請個長假,等他們郎有情妾有意,大大方方在一起,自己調整好心態再回來祝福,也是個不錯的好辦法。


    最起碼她覺得不錯。


    “回家?好好的回什麽家?”


    “伱生病了?身體不舒服?”


    林莉芬聲音很快。


    “沒沒有,媽媽,我有點心情不好。”


    關永儀不知道該怎麽表達,隻是咬緊嘴唇,直至發白。


    “心情不好就要回家?點解啊關永儀?別人怎麽沒吵著要回家,你那麽金貴?”


    “.我.”


    “我聽李素英說了,你們現在每天的課程都沒排滿,律所給你分配的任務也不算多,這點壓力都經受不住,要回家?”


    “回家有什麽用?最近籌備燕塘乳業上市,是我有時間哄你,還是你爸爸有空哄你?”


    林莉芬連珠炮也似地說著,完全不想聽關永儀的解釋。


    在媽媽心裏,女兒吃不得苦,心情不好也隻是一種逃避的借口而已。


    “好了,我還要開會,明天不是雙十一嗎?你心情不好就去買點東西。”


    林莉芬掛掉了電話。


    兩秒後,關永儀的支付寶傳來了一陣金幣響動聲。


    【支付寶到賬,兩萬元。】


    呼.


    媽媽,我要的不是錢啊


    關永儀長歎一口氣,複雜的心情像海潮,一點點從她的臉頰上褪去,隻留下苦笑的痕跡。


    想躲都不知道躲到哪裏。


    巨大的無力感向關永儀襲來,她垂下手指,“咚”地一聲,手機掉進了床縫裏。


    她心裏亂成一團,失魂落魄地俯下身,去撿手機,卻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角,差點掀翻小桌板。


    桌上的玻璃杯應聲而下,堪堪避開她的腦袋,墜落到瓷磚地麵上,發出“啪”的一聲,清脆得像碎裂的心。


    水和茶葉灑了滿地,玻璃碎片四射,似乎也撞進她的眼睛裏。


    地板、褲子、床單全都濕漉漉的,綿綿看到她的神情,又想跳下床來。


    “別跳!地上有玻璃!”


    關永儀趴在地上,看著一片狼藉的場景,幾乎情緒崩潰,莫名地想要放聲尖叫。


    好在為母則剛,她是個堅強的媽媽。


    她紅著眼,站起身先抱起了綿綿,走到隔壁臥室丟下小貓咪。


    關上門,再跑到陽台去拿抹布,可沒注意到人字拖下踩了水,地板也被帶上了潮濕,她不小心一打滑,終於整個人撲在陽台的晾衣架上,衣架翻了個底。


    滿滿的,帶著晾幹的陽光氣息的幹淨外套,內衣,襪子,唰唰掉在積滿灰塵的陽台地麵。


    潔白沾上了地麵髒兮兮的汙垢,仿佛變成了一張黑臉。


    一如她飾演配角的命運,狼狽到了極點。


    短發少女坐在亂七八糟的地上,心如死灰,清冷的臉蛋上滿是麻木。


    她像是一個正在調試中的機器人,一瞬間不知道該調動出哪種情感,來應對今天發生的一切。


    幾秒鍾後,她重新鼓起力氣伏著身子,機械地從四周的地麵將外套,內衣,襪子一件一件地撿起。


    有幾件她最喜歡的漂亮衣服,像接吻一樣糾纏在一起,她也丟開了往日的小心翼翼,用力扯開。


    可這幾件衣服像是刻意與她作對,袖子像林俊傑口中的江南,非要纏著彼此流連人世間。


    她看到襯衫一角,突然想起呂錦程鏡頭裏的周思凝。


    笑意盈盈的閨蜜,今天似乎也穿了白色襯衫,漂漂亮亮,和男人般配無比。


    於是,她更用力去扯,下了吃奶的力氣,最後聽到“刺啦”一聲。


    她猛地低頭,發現扯裂的,是呂錦程送給她的定製款格裙。


    現世皆夢。


    剛下了水,洗的幹幹淨淨,均碼,新的,網上需要爭搶的爆款產品。


    她當做珍視的寶貝,還一次都沒來得及穿過。


    格裙上多出一條細長的裂痕,如同最後一根稻草,終於壓死了駱駝。


    像是一個從天而降的缺口,讓一切發泄都有了理由。


    “哇”


    短發少女終於忍無可忍,在空空蕩蕩又冷冷清清的家裏,在一堆等待重新洗滌與整理的衣服裏,嚎啕大哭。


    她的哭聲回蕩在房間裏。


    一開始有些含蓄,後來放飛了自我,鼻涕和眼淚混雜到一起,世界被她丟到腦後。


    再後來關永儀哭累了,停下來用衣服擦了擦鼻子,感到嗓子發幹,打算起身去冰箱拿瓶啤酒,然後再哭第二輪。


    就在她從陽台走向客廳的間隙裏,聽見茶幾上傳來奇怪的聲音。


    嗡嗡嗡,像是蒼蠅討人厭的嗡鳴。


    原來是被丟到一旁的手機。


    她吸吸鼻子,一邊想著還有什麽事情能比現在更加糟心,一邊看向來電顯示。


    看到名字的那一刻,她突然更想哭了。


    整顆心像是盛滿了酸水,如同飛到高空又碎裂的氫氣球,被人用槍狠狠擊中了一下。


    來電話的人,是呂錦程。


    “喂?”


    她控製好情緒,聲音仿若感冒,說話還帶有鼻音。


    那邊沉默了大半天,隻說了兩個字。


    “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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