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阿飛的基地向南走八天左右,就來到了海邊。


    再沿著海岸線繼續南下。


    作為目的地的三座連峰,就聳立在港灣的對麵。


    我趕著路。


    頭依然疼痛,不過托鼬的眼藥水的福,眼睛已經好了不少。除開偶爾眼前會變得一片雪白這點之外。


    大概萬花筒寫輪眼已經要在我的體內生根了吧。


    獨自前行時,總是不可抑製的想起鼬的事情。


    所以,為了分散注意力,我開始向擦肩而過的行人詢問狼哭之裏。


    果然如我所想。狼哭之裏在數年前發表了中立宣言。不僅如此,我所乘坐的渡船上的船夫還這樣說道。


    「狼哭之裏,喏,看啊,前麵不是遠遠得可以看見三座山頭嗎?那就是被稱作三狼的連山,從第一座開始,分別叫狼起山,狼食山……最後那座就是你想去的狼哭之裏所在的狼哭山了。那是個遍地綠野的村子。可以采到各種各樣的藥草。所以也被稱為藥之國……那裏原本是個很小的忍村。村子裏有個虎吞一族,雖然不如五大國那樣交遊廣闊,可是也有不少零碎的任務委托,再加上賣藥的錢,村裏的大家算是過得還不錯。」


    我向他詢問。「為什麽全部的山名裏都帶狼字?」


    「因為這一帶自古以來就有個傳說,說是住著一種叫狼咽的怪物。」


    老船夫邊劃槳邊告訴我。「身長五丈,背聳銀毛。麵容如狼,身形似虎。並且這怪物還是直立行走的,從前時常襲擊村莊,吞食村民和家畜。是虎吞一族的祖先擊退了這怪物。本以為這隻是個傳說,可是十多年前……真的出現了。」


    「怪物出現了?」


    「狼哭之裏遭受了很大的損害。那時剛好煉成了青火粉,村民們試圖用青火粉擊退狼咽,可是毫無作用。結果還是天魔大人……啊,天魔大人是指十年前虎吞家的當家……好像就是虎吞天魔大人,對狼咽使用了催幻術,將它趕走了。」


    「好像……?」


    「沒有人記得究竟發生了什麽。天魔大人的催幻術不僅對怪物有效,對村民們也起效了……大家清醒過來時,怪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天魔大人也已變得渾身冰涼了。」


    「催幻劑是什麽?」


    「是虎吞一族用催幻術時使用的藥。」


    「是種使用藥物的幻術嗎?」


    「唔,比起幻術,可能更接近催眠術把。」船夫說道。「幻術不是施術者一死就會解開麽?天魔大人的催幻術隻要施術者不解開,就很難破解啊。聽說因為是使用藥物的忍術,所以比普通的催眠術有效很多。」


    走下渡船,穿過棧橋,狼哭山已近在眼前。


    這是離開阿飛基地之後的第十三天。


    「順著鳥居一直往上爬!這樣就能抵達狼哭之裏!」


    背後傳來老船夫的聲音,我抬頭仰望第一座鳥居。笠木上掛著的牌匾上寫著<狼哭八十八門>的字樣。


    朱紅色的鳥居沿著綠色的斜麵綿延著。


    我穿過鳥居,順著參道開始攀登。


    還未走到第十門,我就明白了船夫的話的確屬實。狼哭山上開滿了聞所未聞的花草,漫山遍野,繽紛繚亂。


    山上因此競相綻滿了各種顏色,姹紫嫣紅,如團似錦。


    白蝶翩然飛舞在繁花之間。爬滿苔蘚的大樹枝丫上麵,隱隱可以看見鬆鼠竄來竄去。鬱鬱蔥蔥的茂林深處,隨風傳來野獸們的鳴叫。


    不僅有藥草。連我都能看出,參道兩側盛開的紫色花朵正是名為鳥兜的毒草。


    我沿著參道向上爬。


    茂密的森林遮去了日光,很快就令人失去了時間感。


    鳥居是為區分俗世與聖域的邊界而建的。從前,曾在木葉的忍者學校學到這件事。


    而現在,鳥居竟有八十八座之多。


    從中可以窺見狼哭之裏保持中立的決心。到訪這座村子的人們每穿過一座鳥居,便要舍棄一次俗世。


    鼬也曾穿過這些鳥居嗎?


    我無法自抑地思考起這種事來。


    鼬為什麽沒能舍棄名為木葉的俗世呢?


    這份永遠無法得出答案的問題催促著我的腳步。


    促使我一步一步地向前。


    不管走得再怎樣急,我都絕不可能追上鼬了。


    不管手伸得再怎樣遠,都絕不可能觸碰到他。


    我所能做的,也隻剩下行動而已。


    隻有這樣我才能欺騙自己,告訴自己我的確是在向前踏步。不然的話,我究竟要怎樣才能逃離那場雨——那場落在鼬屍體上的雨呢?


    我穿過一座一座的鳥居,一步一步地沿著參道向上走。


    踏著鼬應該也曾走過的路,踏踏實實地爬上去。


    終於抵達最後的鳥居時,巨大的夕陽已落在了三狼之尾上。


    爬上台階的盡頭,忽地就走出了森林,視界柳暗花明。


    參道依然綿延著,一直持續到一扇大門前。其中的村子被高高的牆壁包圍著,無論進出都必須通過這扇門。


    門上寫著大大的文字,即使離得這麽遠也能一目了然。左門上寫著<藥>,右門上寫著<毒>。


    參道的兩側,則擺開了門前市場。


    商販們站在小攤前麵,高聲吆喝著招攬客人。


    「來喲,走一走瞧一瞧,我們店的枸杞子可是兵糧丸的原材料!鬱金是砂忍村禦用的止血劑哦!」


    「我們店的藥可是萬能的呀!受傷塗一層,小孩感冒吃一小勺,宿醉就吃一大勺!是從妙木山的蛤蟆油裏提煉出來的能治百病的好藥喲!」


    「我們店裏驅蟲劑呀,是先將各種毒蟲放進壺裏戰鬥,用最後活下來的那隻蟲子煎製而成的哦!請千萬不要對人使用哦,這可是無藥可治的!」


    「喂,賣蛤蟆油的!」一名客人說道。「你去喝喝看這家的驅蟲劑吧!要是你的藥真的是萬能的,就不會有問題吧?」


    賣蛤蟆油的人極其無奈地叫嚷著「你饒了我吧。」其他的客人聞聲,都哈哈大笑。


    每個小攤旁邊都掛著旗幟。上麵寫著的藥名我大半都不知道該怎麽讀。


    <水蛭>


    <首烏>


    <小豆蔻>


    <蟬蛻>


    <皂莢>


    「這位客官你臉色真差呀!」一位小商販揪著我這樣說道。「你眼睛下麵的黑眼圈是因為胃有問題哦。」


    「……」


    「我這兒的半夏很管用哦。和冬蟲夏草一塊兒服用的話很快就會身體倍兒棒了!」


    我從懷裏掏出鼬的訂單,給那男人看。「這家店在哪兒?」


    「連翹堂……?」他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客官你要去這家店嗎?」


    llianqiao……我記下了這個讀音。「嗯,這個連翹堂要怎麽才能到?」


    男人目光遊離不定,極其坐立不安的又是抓腦袋又是假咳嗽。接著,他仿佛是為了逃開我一般地去找其他客人了。


    「……?」


    「客官你臉色真差!」另一個商販抓住了我的手。這次是個女人。


    「你眼睛下麵的黑眼圈,證明你體內積累著毒素哦!」


    「我的臉色真的那麽差嗎?」


    「不是一般的差!好像好多年都沒睡好過一樣!」


    「………」


    「來買我家的忍冬吧!解毒、散熱、利尿效果拔群哦!」


    「我想去這家店……」


    然而,這個女人也是一樣。我剛給她看了鼬的訂單,她就忽然變得坐立不安了。


    「連、連翹堂……你去哪


    裏……幹什麽……」


    「去取訂的藥。」


    臉漲得通紅的女人看上去簡直立刻就要衝上來揍我了。她瞪著我,猛地轉身回去了自己的攤子,在那之後依然一直瞪著我。


    在抵達村子大門之前,我又詢問了另外三個人連翹堂的地址,可結果還是差不多。


    其中的一個人還悄悄的對我說。在這個村子裏最好不要提起連翹堂。


    「為什麽?」


    男人像碰到了什麽髒東西似的把鼬的訂單推回我手上,邊說著「拜托不要打擾我賣東西。」邊將我趕走了。


    大門旁的執勤室裏,勤務官對著擴音器叫喊著。


    「本村不差別對待任何病人!**可以分給任何病人!然而本村是中立國,因此如果發現不經許可攜帶武器入境的人或者別有居心企圖企圖挑起動亂的人,將予以嚴罰!」


    「喂!等等!」我在執勤室被叫住了。「你腰間的那把刀不能帶進去。就先交給我們保管吧。」


    「我不想給你們保管。」我看了一眼那勤務官。「如果你一定要這麽做,就憑實力來搶吧。」


    「什麽……」 勤務官念叨著。「你想要反抗嗎!」


    「我隻想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而已。不受任何人指揮。而且這種扣留武器的做法根本毫無意義。」


    「………」


    「如果你們真有實力能從我這裏取走這把太刀,那麽這把刀就根本不會造成威脅。」我說道。「相反的,如果你們沒有實力取走它,那即使沒有這把刀,我依然能徒手摧毀這個村子。」


    那個勤務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許是自覺恥辱,他咂了咂舌。「你來本村的目的是?」


    「來取藥劑。」


    「停留時間是?」


    「兩三天。」


    「你要去哪兒?」


    「連翹堂」


    勤務官緊緊地盯著我,從頭到腳將我仔細打量了一番。「你也是嗎?」


    「……?」


    「難怪你不想放下武器啊。因為催幻劑相關的紛爭實在很多。」


    「我不是為那東西而來的。」


    「誰知道呢。我話說在前頭,本村一年前就開始禁用催幻劑了……真是的,最近的年輕人呀……都以為**隻是玩具嗎?」


    「我來這裏的時候聽說了,催幻劑不是一種令幻術效果提高的藥物嗎?」


    「現在這年頭誰會用它來施展幻術啊?」


    「………」


    「催幻劑是種可以擾亂視覺、聽覺、半規管的違法藥物。至少在本村,它的定位就是這樣。升天丸、極樂粉、慈愛丸、搖心丸……它有很多種名字,但並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小心吸入體內可就見閻王了哦」


    原來如此。


    這下我也能理解小攤商販們的奇怪的態度了。他們看見我消瘦的臉,便以為我是來買催幻劑的癮君子了吧。


    「去連翹堂怎麽走?」


    「聽好了,在本村隻要持有催幻劑就是死罪。」


    「那你們為什麽還不取締連翹堂?」


    「因為大多數的賣家都是接受訂單之後才開始調配催幻劑的。調配之前的材料都是些隨處可見的花草。持有那些花草並不算犯罪。」


    原來如此。


    「聽好了,是死罪哦。可不是非法持有武器那程度的事情。」反複這樣提醒著,勤務官一副煩不勝煩的樣子指向了即將沉沒的夕陽。「村子的西邊有座虎吞神社,連翹堂就在那裏麵。」


    2


    村子的中心區也有並排著許多藥店。


    <地龍屋>


    <神麴堂>


    <朱砂屋>


    當我看到<大黃館>和<薄荷軒>這些店名時,才意識到這些藥店可能是以藥草的名字來命名的。就連我也知道,大黃和薄荷是**的名字。


    我按照勤務官的說法,追逐著夕陽一個勁往前走。


    夜幕降臨時,我走到了一條河邊。


    長滿了狗尾巴草的河畔,星星點點的閃爍著螢火蟲的微光。


    交錯飛舞的螢火蟲之間,隱隱可以看見提燈的光芒。提燈上似乎還寫著什麽字,可是直到走近為止,我都沒能認出那上麵寫的是<警務>兩字。


    我幾乎是無意識的加快了腳步。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我都著實不想和警務打交道。


    風將警務們的聲音沿著河畔送了過來。


    「喂,這邊也有!」


    提燈們忽地聚向了同一個地方,橋上密密麻麻的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他們議論紛紛。


    「這是第六次了啊。」圍觀人群唧唧喳喳的說著。「桑原,桑原。」


    「我有個做警務的朋友,聽說那些被殺的人都變得好像木乃伊一樣幹癟癟的。」


    「守備隊的人到底在做什麽啊?」


    我透過人群的縫隙,俯視河原。


    東邊的天空上麵,掛著一輪眉月。


    普通的眼睛當然不可能看這麽遠,可是四周這麽亮,憑我的眼睛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堆滿碎石的河邊,有兩具蓋著草席的屍體。雖然警務人員還沒有察覺,但是河下流的鬆樹旁邊,還有另一具屍體。


    螢火蟲仿佛散發微光的塵埃一般地繞著屍體打轉。


    盡管隻能看見腳,但是提燈照著的那具屍體的確變得如枯枝一般幹癟癟了。


    簡直就像查克拉被抽光了一樣……我正站在橋墩上打量屍體,人群中忽然有個披著外衣的男子接近我,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你是外麵的人吧?」這個男子臉上有道很長的刀疤,從右眼一直劃到臉頰。「想買催幻劑的話,我這有不錯的哦。」


    「………」我盯著那家夥。「催幻劑不是被禁止了嗎?」


    「放心吧。」男子邊笑邊說。「隻要不是做得太囂張,上頭也不會真的來抓人的。這村裏頭可有三成的人是在靠催幻劑吃飯啊。」


    「你這有些什麽品種?」


    「什麽都有哦。」


    「最厲害的呢?」


    「那就是連翹堂的虎打狼了。」


    「連翹堂啊……」


    「什麽嘛,結果你明明就是衝著催幻劑來的嘛。」男子歪著嘴笑道。「會對連翹堂起反應,看來客官你相當有門路呢。」


    我稍微想了下,決定給他下個套。「給我七號藥。」


    「七號?那是什麽?」


    「不,沒什麽……總之給我一個。」


    臉上帶疤的商人將食指和拇指交錯。「一千兩。」


    我按他報的價格付了帳,收下了一個油紙小袋。


    「感謝惠顧。」


    男子擺了擺手,回到了圍觀人群之中。他背後的衣服上映著<仙>的大字,十分顯眼。


    小袋子裏麵有三顆藥丸。


    「到底是誰犯下這麽殘忍的事……明明以前從未有過這種事啊。」


    圍觀人群依然十分愉快的聊著殺人事件的話題。


    「一定是外麵的人幹的。絕對是這麽回事。」


    「不然就是催幻劑商人間的鬥毆。」


    這些人都是蠢材嗎……?


    我把小袋納入懷中。將那些把他人的不幸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高談闊論的村民們甩在身後,渡過橋,背對著眉月繼續向前走。


    犯人一定是忍者。


    這個村子曾是個忍村,帶我來這兒的船夫曾經告訴我。


    這種村子某一日忽然宣布了獨立。


    恐怕是因為即使不從各大國那接任務,光憑賣藥的錢,村民們就能確保衣食無憂了吧。


    村裏的人們再也不必冒著生命危險去出


    任務,再也不必擔心被敵人奪去性命。


    然而,忍者要怎麽辦呢?


    能編入守備隊的人還算好。


    可是其他的忍者呢?


    沒有比失去工作的忍者更麻煩的東西了。


    沒有發揮力量的地方,也沒有賺錢的手段。


    在重視商業的這個村裏,有錢人為大。忍者被趕到了村子的角落,一邊盯著自己為村子而變得汙穢的手,一邊被村民們當作狗來使喚。最終隻得去賣催幻劑。


    誰能保證木葉不會也變成這樣?


    我這樣思考著,想法忽然變得有些奇怪。


    有朝一日,要是木葉也變成這樣就好了。有誰發明了個偉大的發明,又或者有誰挖掘到了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資源……


    如此一來,現在這個以忍者為重的社會很快就會崩壞吧。村子的守護神也會從火影變成錢。像鳴人那種家夥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人搭理,碌碌終生吧。


    沒有任何人理睬的鳴人……這挺有趣的。我笑了起來。忍者這玩意,本來也就隻有這麽點價值而已。


    正好附近沒有任何人,我就笑出了聲。也許是被這笑聲嚇到了,不知是哪兒的狗吠叫了起來。


    隻要忍界還在持續,就會有第二、第三個鼬的誕生吧。在守護村莊這句光輝的標語之下,不斷有人被迫做出犧牲。


    說到頭來,木葉的做法和阿飛的做法究竟有什麽不同?


    我到底打算要去哪兒呢?


    我朝著虎吞神社前進。


    途中與一對母女擦肩而過。


    牽著母親的手的女孩子指著我說道。


    「呐,媽媽,那位哥哥好像很痛苦誒……是哪裏痛嗎?」


    剛瞥了我一眼,母親就立刻拉起女兒的手,仿佛害怕一般的快步離開了。


    痛苦……?


    我嗎?


    我明明幻想著怎樣摧毀木葉,明明如此高興啊?


    停下腳步,吹拂著秋季的晚風,我俯視著落在黃土路上的自己的影子。靜靜凝視了一會兒,我忽的覺得我便是影子,影子便是我。


    剛才那個女孩,也許是個惡魔吧。


    那孩子其實是想要告訴我。還不夠,完全還不夠——我對木葉的恨意。


    3


    自古守護著這個村子的虎吞一族。


    原應供奉著本族氏神的虎吞神社,現在卻遍目荒蕪寂寥。


    隻有院內生長著的巨大的水青岡仍舊鬱鬱蔥蔥,證明著它曾經的繁華。


    穿過被白蟻蛀蝕得搖搖欲墜的鳥居,便會看到一座沒了半邊屋頂的小小的拜殿。


    堆滿了泥土與落葉的禦手洗。


    明顯被火燒過,已變得焦黑的塞錢箱。


    牆上盡是各種塗鴉。


    繞到拜殿後麵,有一道石階,下麵可以看見房子的屋頂。雖然沒有點燈,我還是走下了台階,來到了那間房子門前。


    十年前應該還相當氣派的大門斜斜的歪著,仿佛隨時可能被風吹倒。


    門上的看板破損嚴重,上麵寫得字也快要看不清了,不過我還是認出了<連翹堂>這三個字。


    通過觀察月亮的位置,我看出現在快到午夜了。


    方才沒有注意到,原來拜殿的旁邊還建了一座石碑。上麵刻著一個<祀>字以及兩匹正在戰鬥的野獸。一匹是狼,另一匹的臉雖然相當模糊了,但能從身體的花紋看出來是老虎。兩匹野獸都嚴重風化,狼的背上雕著<封>字,老虎背上也寫著什麽字,然而實在看不清了。


    這座石碑應該是在表現虎吞一族與狼咽戰鬥的曆史吧,並不怎麽美觀,也沒什麽稀奇的地方。


    「真無聊……」


    我踹開拜殿的大門,走進裏麵。


    破破爛爛的地板上落著淺色的月影。


    我在地板上翻了個身。


    我枕著自己的雙手,透過破了個洞的天花板仰望著彼方閃著柔光的眉月。


    空中悠悠地浮著螢火蟲的光點,一隻,兩隻。


    不,那不可能是螢火蟲。


    為什麽至今為止一直沒察覺到呢……已經是秋天了啊。


    螢火蟲的季節早就結束了。


    然而,那些閃著綠色微光的蟲子們依然不斷冒失地從天花板的破洞飛進拜殿,接著又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我感到殺氣,立刻跳起來。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條白色的小蛇正悄悄從牆上的破洞爬進來。


    神經有些過於緊繃了呢。


    我邊這麽想著,邊再次仰躺在地板上。


    ————想要殺了我的話,就憎恨吧!痛恨吧!然後就醜陋的苟且偷生吧……不斷逃避著拚命活下去吧……


    我盲信了鼬的話。


    沒能察覺言語背後鼬的痛苦。這仿佛可以將人活活逼死一般的,深埋胸口的痛苦。


    ——記住吧,宇智波佐助。我們的目的並無矛盾。我們已來到了正義無法觸及的地方。所以,我們不會再陷入名為正義的幻術了。


    然後,我現在又要不長記性地繼續盲信阿飛的話了嗎?


    擦亮眼睛吧,宇智波佐助。我告誡著自己。不要被言語欺騙了,別看錯那藏在背後的真實。


    再次將我從淺淺的睡意中拉出來的,依然是些微的殺氣。


    這次不是蛇。


    從天花板的破洞望去,已經看不見月亮了。


    「!」


    因為三道人影從夜空躍了進來,遮住了我的視線。


    我在心中數了三下,然後伸直了腿,以肩施力,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來。


    我從天花板的破洞跳到外麵,躲在房頂上屏氣凝聲。


    天明前的森森寒意將我帶著睡意的細胞全數喚醒了。


    我尋望四周,隻見人影無聲無息地蹬了一下樹枝借力,在空中掉轉方向,好像三道流星一般往拜殿的背麵墜過去了。


    大風呼嘯而過,吹得院內的水青岡唦唦作響。


    雲流瞬息萬變。


    漫天的星辰將我包圍,閃爍著冷冽的幽光。


    忽然間,閃光乍現,爆炸聲響徹夜空。


    嗙!


    「!」


    緊接著又是一發。


    嗙!


    我立刻從拜殿的屋頂上跳起來,往爆炸聲的方向趕過去。


    飛快地跳下台階。


    還沒有著陸,我就聽到怒罵聲。


    未隔須臾,連翹堂便燃起了火光。


    火焰吞噬了門扉,狂風助長火勢,火舌很快就蔓延到了主屋。


    我在石階上蹬了一腳,再次躍到空中。


    從上空可以看見兩道人影在連翹堂的院子裏東奔西跑。是在用盆打水,試圖撲滅大火。


    然而大火卻好像嘲笑他們一般,徑自越燒越旺。


    「怎麽回事……」


    我不知為何有些生氣。


    簡直就像鼬的意誌被毫無感恩之意地無情背叛了一般。


    回過神來,我的手已經在放電了。滋啦滋啦滋啦——用眼角捉住那三道往北邊逃去的人影,我放出了忍術。


    「千鳥!」


    忍術砸中了庭院的地麵。


    哐——!!


    地麵一陣搖晃,劇烈的爆風將包圍門與主屋的火焰瞬間吹散。


    被吹走的不止是火。


    正在滅火的兩人也被吹走,撞上了牆壁。


    主屋的玻璃窗無一幸免,全部被吹得粉碎。


    大門則更嚴重,整個都陷入了地麵。


    庭院被爆煙和沙塵完全遮住了。


    被千鳥砸中的那塊地麵陷下去了一大片。


    感到背後傳


    來殺氣,我側開身體,躲過了攻擊。


    「你也是仙道一家的人嗎!」


    「………」


    群螢亂舞之中,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男孩子持著苦無重新擺好了架勢。他的頭發硬邦邦地豎著,筆直而堅定的目光讓我不知為何想起了從前的鳴人。他的頭後麵似乎還掛著什麽麵具。


    「你是來偷虎打狼的吧!」


    他邊魯莽地亂扔著苦無,邊朝我衝過來。攻擊方式也很像從前的鳴人,筆直且單調,蠢材般的隻懂得一招。


    因此傷不到我一根毫毛。


    「可惡……別逃啊!」


    「放火的人不是我。」我邊躲開苦無的鋒芒邊說。「我隻是幫你們滅火而已。」


    「騙人!」男孩弓著腰,以仿佛要切開我的身體一般的氣勢衝過來。


    「你們是不可能會知道虎打狼的所在的!」


    我閃過一發攻擊,飛衝到男孩麵前,用手指在他青筋暴露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咚!


    「好痛!」


    「所以啊,我都說了不是我了!」


    衝過頭的男孩擦著自己的額頭,卻仍氣勢不減地瞪著我。就連這種地方都跟那個吊車尾一模一樣。


    「住手,貴奈。」旁邊忽然傳來聲音。「那個人跟仙道地龍沒關係。」


    一個束著長辮的男子站在那裏。他鬆鬆散散地穿著件藤色的和服。


    「你怎麽知道!?」被稱作貴奈的男孩吼叫著。「讓我抓住他,好叫他坦白!」


    「你沒看見他背後的圖案嗎?」


    「圖案……?」


    「那是宇智波一族的家紋。」


    「真的嗎?」男孩瞪圓了眼。「那你是鼬先生的弟弟嗎?」


    「!」


    「請原諒舍弟方才的無禮。」長發男子對我說道。「我名叫虎吞零誌,是連翹堂的主人。」


    我盯著自稱叫零誌的男子。「你認識……鼬嗎?」


    「當然認識。」他點點頭。「非常遺憾,這幾年來店裏像樣的客人也就隻有鼬先生了。」


    4


    通宵處理完火災的殘局之後,貴奈就去準備早餐了。他的腦袋後麵掛著個麵具,現在穿著淺黃色的工作服。


    「你在看這個?」貴奈注意到我的視線,把麵具摘了下來。「這是父親的遺物。」


    「……!」


    那是個鷹形的麵具。


    「怎麽了?」


    「不……」我別開了眼。「隻是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麵具。」


    「誒?在哪兒?」


    我再次打量起鷹臉麵具。


    絕對沒錯,我的確曾經見過。


    可是究竟是在哪兒見過呢?一考慮起這個問題,我的腦海就仿佛被濃霧遮住了一般,無法從記憶中找到答案。


    「也許……是我的錯覺吧。」因此,我為了擺脫痛苦這樣說道。「這是什麽麵具?」


    「是以前這個村子裏的暗部用的麵具。」貴奈很自豪地挺起胸膛。「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哦。麵具額頭上的傷痕是給手裏劍刺中的。很厲害吧。」


    「好了,先別聊天了。」零誌說。「趁飯還沒涼,趕緊吃了吧。」


    早餐是一菜一湯再加上飯團。相當簡單,可是看起來非常誘人食欲。


    我把頭扭向一旁。「我肚子不餓。」


    「我們這雖然是藥店,不過飯裏可沒下毒哦。」


    「別小瞧我了。」我斜著眼睛瞄著零誌。「你以為我會像狗一樣去吃素不相識的人給的食物嗎?」


    「忍者就是這樣的人……嗎?」


    「那你就別吃。」貴奈冷冷地說道。「難得我做了鼬先生喜歡吃的東西……如果你覺得我是會在飯裏下毒的人,那你根本不是什麽厲害的忍者。」


    「………」


    「因為你完全沒有看人的眼光。」完全不在乎旁邊欲言又止的零誌,貴奈理直氣壯地斷言。「真虧你能活到今天啊。」


    「……我沒有說不吃。」


    「你不是肚子不餓嗎?」他用鼻子哼著。「我們可不想勉強你吃東西啊。」


    「雖然我不餓。」我用意誌控製住快要咕咕叫起的肚子。「但是有東西吃時就必須要吃,這也是忍者的工作。」


    我以連自己都忍不住側目的粗暴舉動將筷子伸進了早餐。


    吃掉一口涼拌野菜,將湯汁送進口中吸盡。然後我就這樣呆呆的看著碗。聽說鼬很喜歡的這種料理雖然很樸素,可是卻好吃得令人出奇。


    「一般般吧。」我說。「以小孩做的料理來說還算不錯。」


    很久沒吃過溫暖的飯菜了。


    我們坐在地板中間,圍著爐子,麵對麵吃著飯。


    我將飯團塞進嘴裏。


    看著因為海帶餡而瞪圓了眼的我,貴奈偷笑起來。


    「鼬先生說他很喜歡海帶飯團。」他說道。「你也喜歡嗎?」


    「哎,貴奈。」零誌訓著他。「你這是在怎麽說話。」


    「切,有什麽大不了的嘛。」


    「我……」為了不讓他們察覺我的動搖,我低頭咀嚼著飯團。「還是更喜歡幹木魚。」


    零誌點點頭,貴奈則笑了。


    真的很久沒有這樣過了。如此,如此溫暖的飯菜。


    零誌挺直背脊,端正地跪坐著靜靜地用餐。他那感恩知足——感激現有的一切,絕不奢求再多——的態度從全身散發了出來。


    另一邊,貴奈則盤著腿坐著,邊吸著湯汁邊發出滋滋的聲音。零誌一訓他,他就鬧脾氣般的故意弄出更大的聲音。


    「你到底要我說幾次才懂,貴奈。」零誌說道。「別人會從你的一舉一動來判斷你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才不管這村子裏的人怎麽看我呢。」


    零誌對貴奈露出生氣的表情,然後望著我一臉無奈的微笑著。「請原諒舍弟的無禮。」


    我點了點頭。


    「好吃嗎?鼬先生的弟弟?」貴奈問。「這個海帶可是我親自煮的哦。」


    「……我叫佐助。」


    「啊?」


    「我的名字叫宇智波佐助。」我再一次,更正式地報上了名字。「飯團的味道……還行吧。」


    我喝了口湯,用筷子夾起帶著淡淡鹹味的野菜,和飯團一起塞進嘴裏。


    貴奈的熱情凝固在飯團裏,一起注入我的心中。這孩子特地為我做了海帶飯團。


    看著這對兄弟,我就會想起了過去的自己和鼬。天真浪漫崇拜著哥哥的弟弟,以及長兄如父的哥哥。他們充滿了自信,深信無論世界多麽殘酷,都定能兩人一起渡過難關。


    因此,我才會如此掛意。


    「我來這裏的路上……」我放下筷子,從懷中掏出油紙小袋。「拿到了這種東西。」


    我感到空氣忽然凍結了。


    貴奈臉上那粘人的笑容消失了。他咬緊牙關瞪著我。零誌則無聲地盯著自己的飯菜。


    「商販說這是最管用的催幻劑。」我說道。「好像是連翹堂的虎打狼。」


    砰!


    貴奈把筷子摔在地上,憤然起身,從我手裏搶走小袋,扔在地上用力的踐踏著。


    「這種東西才不是虎打狼!」他踹翻了我的飯菜。碗和盤子飛了出去,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你也是為催幻劑而來的嗎!?」


    「………」


    「住手,貴奈。」零誌安撫著他。「佐助先生隻是來替鼬先生取藥的。」


    「雖然我覺得鼬先生是個好人,可說不定他其實也是衝著虎打狼才來我們店的呢!?」貴奈的怒火無法收束。「因為鼬先生的藥裏麵,也摻


    有虎打狼啊!」


    「鼬先生不是那種人。」


    「哥哥你太天真了!所以才會被村裏那些人小瞧!」


    零誌的目光閃爍。


    「喂,給我老實交代,你根本就是衝著虎打狼來的吧!」貴奈對我揮出拳頭。「是不是你哥哥叫你來偷的?哼,不過很遺憾。虎打狼隻能在哥哥的身體裏煉成。根本不可能偷出去的!」


    「鼬……」我目不轉睛的看著貴奈。「死了。」


    「!」


    仿佛潑了一盆冷水似的,空氣忽然靜了下來。


    貴奈仍然握著拳頭站著。


    朝陽透過窗口照屋子,晨光之間閃爍著亮晶晶的塵埃。


    被打翻的飯菜不知為何讓人覺得有些哀傷。


    「對不起……佐助先生。」打破沉默的人是零誌。「貴奈他沒有惡意……」


    「我知道。」


    「………」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發生過什麽事,但是貴奈懷疑我是理所當然的。」我說道。「我對虎打狼什麽的沒有任何興趣。之所以從商販那裏買下它,也是因為他說這藥丸是這家店的東西。我想要知道鼬常用的藥物的評價如何,僅僅是如此而已。」


    「這個虎打狼是假貨。」零誌拾起裏麵已經碎成粉末了的小袋。「真正的處方是寫在我們一族的血液裏的。」


    「是血繼限界嗎……?」


    「不是那麽了不起的東西……原料都能在三狼采集到,隻是些隨處可見的植物而已。將它們吸入體內,進行煉成。因此根本無法偷走。它既不是錠劑,也不生長在任何地方。雖然不知道那些小偷們都是聽到了什麽傳聞跑到這兒來的,不過那還真是無根無據啊,哈哈哈!」


    「………」


    剛才他在說什麽?


    「不,所以說……虎打狼根本不生長在這世上,我的意思是小偷們的情報毫無任何根據……」看見摸不著頭腦的我,零誌再次進行說明。「毫無根據的傳言,所以是無根無據…」


    「別讓人笑話了,哥哥。」


    零誌的嘴有些顫抖。


    「對初次見麵的客人來說,哥哥的冷笑話實在太莫名其妙了。」


    啊,原來是冷笑話啊。


    「咳咳……總、總而言之,這個虎打狼是假貨。」


    我點了點頭。「難怪剛才貴奈說小偷們不可能明白虎打狼的所在。」


    「你是昨天夜裏從商販那裏買的東西吧?」


    「嗯。是來這裏的路上的那座大橋邊上買的。」


    「吸葛橋啊。」零誌從和服袖口裏取出筆,在小袋上寫了些什麽。「發現了假貨就要像這樣記下日期和入手地點。為了方便之後交給警務。」


    「鼬的藥裏麵也調配了這種虎打狼嗎?」


    「虎打狼雖是催幻劑,可是和其他的藥材混在一起就會變成強力的鎮痛劑。雖然這村子裏的藥店使用的藥材全都是些能在三狼采集到的東西,可是通過各家的獨自調配,能做出三百多種藥來。」


    我從懷中掏出了鼬的訂單。「這上麵寫著的記號和羅列的數字是?」


    「是**號碼。為了保護客人的隱私,所以有個規定,不能直接寫藥的名字。」


    「下麵寫著的<下品>是什麽意思?」


    「讀作geban。代表副作用的程度。上品是雖然藥力較弱,但是沒有副作用的藥。中品是短時間服用就不會有毒性的藥。下品則是,藥性很強,同時副作用也非常強的藥。」


    「有什麽副作用?」


    「為鼬先生調配的藥有帶來暫時失明的危險性。」


    「原來如此。」這下我的視線忽然變白的謎題得到解答了。我將訂單翻到背麵。


    「你知道這個<七>字是什麽意思嗎?應該是鼬寫的字吧……」


    「!」零誌的目光忽然逃開了。「不……我不知道這是什麽……」


    「……?」雖然不知道這男人因什麽這麽動搖,但似乎換個話題比較好。「能告訴我關於鼬的事嗎?」


    還沒等零誌開口,貴奈就走到了我的麵前。


    我繼續坐著,抬頭看著貴奈。


    「剛才真是對不住……」


    「我不介意。」


    「我並不是想說鼬先生的壞話……」他鼓起勇氣說道。「隻不過那些家夥個個都是衝著虎打狼來的。」


    「你沒有做錯。」


    「……?」


    「不要原諒欺辱自己家人的人。」我對他說道。「由你來保護這家店。」


    貴奈用力點了點頭。


    我重新轉向了零誌。


    「雖然你問起鼬先生的事……可他也隻是一年來個一兩次買藥而已。隻不過……」


    「隻不過……?」


    「隻不過……」零誌似乎有些遲疑,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開口。「他曾說過……如果他的弟弟來訪這家店……那時,他多半已經不在世上了。」


    「………」


    「他希望我能讓他再多活一點時間。因為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隻要能完成那件事,他不介意自己會變得怎樣……所以,我使用了下品中的下品……以灼燒肺葉的代價換取痛楚暫緩,以腐蝕血液為代價換取心髒暫跳……這樣的**,我調配了好多次。」


    真是鼬的作風……我心中這樣想道。百般完美、千般周全、卻是——萬般的可悲。


    「請問……鼬先生走得痛苦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那時候……我回想起須佐能乎發動時的光景。那時候,鼬有一瞬很痛苦地按住了胸口,然後吐了血。那時候他已經——


    「鼬的身體……已經沒救了嗎?」


    零誌垂下了眼簾。「……非常抱歉。」


    「不……」我搖了搖頭。「你不需要道歉。」


    「鼬先生總是很安靜,很平和……」這次換貴奈開口了,他一句接一句地說著。「可是卻非常強……仙道一家的人來找茬時,他總是出手相助。有時候他會在後麵的神社裏過夜,等待**做好。我時常會送海帶飯團給鼬先生當慰問品。剛開始時不管我問什麽他都默不作聲。不過,後來他就慢慢地變得肯開口說話了。所以我也知道鼬先生有個弟弟。有次我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結果鼬先生很開心地笑了。」


    「………」


    「‘怎麽說呢’,他望著遠方說道。‘和貴奈你一樣是個誠懇的孩子,可是卻非常不擅長表現出自己的坦誠來’。然後他還說‘所以我必須得好好守著他才行’……你在哭嗎,佐助先生?」


    「不…隻是眼睛……」我別開了臉。勉強轉移話題。「仙道一家……是什麽人?」


    「是群廢忍。」貴奈厭惡地說道。「是這村裏的催幻劑的始作俑者。」


    「自從村子發表獨立宣言以來,失去工作的忍者們就拉幫結隊地開始幹壞事。」零誌接過了話頭。「以仙道地龍這個忍者為首,開始暗中販賣劣質催幻劑。」


    「那些人瞄準了這裏的虎打狼嗎?」


    「虎打狼是父親為趕走狼咽而使用的催幻劑。仙道地龍盯上了它強大的催幻作用,企圖拿它來賺大錢。村裏還有許多忍者,至今仍然不習慣中立國。他們為了逃避苛刻的現實,就會使用催幻劑。」


    「鬼才要管這種村子變成什麽樣啊!」貴奈啪的一下拍響了手掌。「村裏那些人,父親剛一死,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可惡,給我等著瞧……」


    「發生了什麽事?」


    「大家都說是父親操縱狼咽襲擊了村子……」


    「!」


    我產生了既視感。操縱九尾襲擊木葉的宇智波斑。被尾獸


    肆虐蹂躪的村子浮現在我的眼前。


    「貴奈!」零誌猛地打斷了他的話。「不要對無關人士說這麽多。」


    貴奈咬著嘴唇,瞪著哥哥。


    「佐助先生。」零誌說道。「難得你來遠道而來,可是非常抱歉,因為昨晚的騷動,藥壺全都打碎了。」


    「………」


    「製作藥物需要時間。」零誌仿佛變了個人一般,聲音冷冰冰的。


    「希望你能改日再來,如此我們會感激不盡。」


    「我會等。」


    「藥無法立刻做好。采集藥草之後,還需曬幹、洗淨、過火,需要很長時間才能使成分發生變化。」


    「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不過……」


    「貴奈。」


    「什麽?」


    「飯團要再多加些鹽。」


    「………」


    「要是有什麽事……」我站起身,在走出連翹堂之前又補上了一句。「我就在後麵的神社裏。」


    5


    貴奈來找我時,已經到了這天傍晚。


    我坐在院內的台階上,沐浴著黃昏的微風,眺望著草叢間一隻又一隻翩然起舞的螢火蟲。


    「那才不是螢火蟲。」貴奈告訴我。「那是將軍庶蟲啦。」


    「將軍庶蟲嗎……第一次聽說呢。」


    「隻有三狼才有這種蟲子,一年四季都有。」


    我點了點頭。


    「這些幾乎都是雄性。因為雌性都被村裏的藥商抓住了。」


    「用來做藥嗎?」


    「我也不是太懂,不過聽說雌性將軍庶蟲散發的味道,人類的男性也會喜歡。所以女人們都想用來做香水。這是哥哥告訴我的。」


    草叢間悠悠飛來一隻將軍庶蟲,停在了貴奈臉上——貴奈那戴著麵具的臉上。一隻、接著又是一隻。


    「你今天為什麽戴著麵具?」


    貴奈沒有回答我,我感到他似乎稍微低下了頭。


    我伸出手,掀開他的麵具。


    「……!」


    貴奈的臉明顯被誰揍了。臉頰上帶著擦傷,嘴角也裂開了。


    「發生了什麽事?」


    可是貴奈隻是把裝著飯團的小包遞給了我。「裏麵沒下毒哦。」


    「………」


    我們在台階上並排坐下,一起吃著幹木魚飯團。


    「是被村裏的人打的。」


    「這樣啊。」


    我們一起沐浴著微風,一起尋找夜空最初升起的星辰,一起眺望火燒雲,一起趕走惱人地圍著我們打轉的將軍庶蟲。


    「你不問我理由嗎?」


    「如果你不想說就不必說了。」


    貴奈有些吃驚的看著我。


    「怎麽了?」


    「沒什麽……」貴奈垂下眼瞼。「以前鼬先生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這樣啊。」


    「這個村子裏以前住著一種叫狼咽的怪物。」


    我想起了那個船夫的話。


    「狼咽是種活了千年,身懷妖力的巨大銀狼。據說它為了獲取無限的生命,必須得一直吸取人類的查克拉。十年前……我還是嬰兒時,父親和母親為了趕走狼咽被殺死了……自那以後一直是哥哥在撫養我。」


    「你幾歲了?」


    「十一。」


    「這樣啊。」


    「昨天哥哥其實並沒有生氣。隻是因為我說了村子的壞話……」


    「然後呢?」我試圖誘出他的下言。「你為什麽討厭村子?」


    開口之前,貴奈盯著虛無的某處看了好一會兒。


    風吹過,吹動院內的水青岡樹,樹葉唰唰飄下。


    「村裏那些人認為是父親故意解開了狼咽的封印。」貴奈壓低了聲音。「哥哥跟我說過,那時候村子正好處在是否要成為中立國的分歧點上。煉成了青火粉的虎膽一族是讚成中立派,而我家則是反對派。就在這時候,狼咽出現了。熊膽一族的大筒小筒完全派不上用場。」


    「那是什麽東西?」


    「小筒是種改良了吹箭的武器。青火粉觸水便會爆炸。把它裝進小筒裏,人噴出的氣息裏含著的水分會使它爆炸,從筒口飛出碎石來。聽說它的威力有吹箭的兩百倍呢。大筒則是小筒的大號版。不用人吹氣,筒裏麵就有水流。」


    「對狼咽不起作用嗎?」


    「所以父親才賭上性命趕走了狼咽……可是村裏那些人卻……」


    「說你父親是為了抹黑讚成派的人,故意解放了狼咽嗎?」


    「這是熊膽一族放出的謊言!」


    「然後呢,這個熊膽一族現在怎樣了?」


    「靠著賣青火粉賺的錢,早就離開這個村子了。狼哭之裏已經是中立國了,現在不靠忍者,而是用青火粉來進行自衛。按規定,不管熊膽一族的人身在何處,都能拿到錢。」


    「原來如此。」


    「不過,終於有挽回名譽的機會了。」貴奈的眼睛閃閃發光,他繼續說道「最近村裏接連不斷的發生奇怪的殺人事件。」


    「是死人都變得像木乃伊一樣的那案子?」


    「要是我抓到了凶手,村裏的人也好,虎吞一族的人也好,肯定都會對我們刮目相看的。」 「所以呢?」我瞄著貴奈。「你是來拜托我幫忙的嗎?」


    「不行嗎……」


    「為什麽我非得做這種事?我隻是來買藥而已。」


    小鬼深受打擊,垂頭喪氣。


    「我是忍者。如果非要我幫忙的話,就準備相應的報酬吧。」


    「報……報酬……」


    「這樣好了……」我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道。「從明天起,你每天都要給我送幹木魚的飯團。」


    真是的……看著高興得蹦蹦跳跳的貴奈,我在心中歎了口氣。這家夥是個笨蛋。如果他真心以為我會去調查犯人的話,那就是個鳴人級的大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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